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彀中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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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啊,难道府库里没有税银了,他正常向下边收税不就完了吗,怎么非得搞这种募捐。”
“哼,你懂什么,现下朝廷都不敢说再加税,他一个知府敢这样。再说,向那些泥腿子收税,还能再收多少!”
“税不是都要交的吗,怎么还专收一些人的,难道别人不用交税?”
“我看你小子是糊涂了,你自己刚才不是说那举人不用交税的吗,难道你不知道。就因为交税的话只是那些泥腿子交,这才让这些读书人都想考上这举人的。现下若是让这松江府里的士绅们交税,那他方知府这官便是坐到头了,想当年海青天到了这松江地界都阴沟里翻了船,又何况是他这样的人。”
“对了,周迅和我说过,便是咱们这经商的也都不交税的,那政府,啊不,朝廷拿什么去维持正常的运转,地里面收的税银还是有限的,把农民逼急了,那还不造反。”
“哼哼,你说对了,现下山西陕西那边不就在造反吗,就连湖广都带上了。连带着咱们家的生意也不好做啊。”
“竟然是这样,皇上难道也不敢收士绅的税?皇上可是最大的啊,他说的话又有谁敢不听?”
“那是与民争利,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便是不收这商人的税。好了好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还有什么事,没事去工厂吧。”
“嗯,爹,你说若是咱们家拿出的银子多一些,那方知府能不能答应咱们把上海县那边靠江边和海边的地给咱们家?”
“你糊涂了,谁会要那里的地,都是海边的沙地,一些地方还有盐碱,什么庄稼在那里能长起来?修那海边的堤坝不过是防着那海浪把更多的泥土都带走罢了,那里没人要。”
“这就好了,爹,你跟那方知府说说,咱们家多出一点银子,把我刚才说的那片地给要过来可好?我前些日子过去看了。”
“我说那铁匠铺子里的老雷怎么这些日子都不在家里好好的打铁,原来是被你撮弄的跑出去了,你要那片地干什么,那里可是什么都不长的。莫不是脑袋发热了?”
第三十五章 手段
松江府城里的大酒楼要数万福楼最高档了,老板是南直隶镇江人。说它高档是因为这里基本上这江南地界的菜品都齐全。若是南京来的人便能吃到地道的南京板鸭,杭州来的则能吃到杭州笋鳖,其他的诸如金华火腿、台州天摩笋、苏州蜜浸雕枣、无锡糖淹排骨等等,总之样式是很齐全的。便是北边来的人,也能吃到正宗的鲁菜。
中午正是吃饭的时候,这万福楼基本上已是客满,楼上的包间里不时能传出客人要菜或是小二的吆喝声。
在临近街边的一处包间里,几个看上去像是地方士绅的人正在喝着酒聊着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微微有些醉意的几个人便也什么话都开始说起来。
“介府兄,前些日子那方大人可到你们家去了?”一个穿着印着铜钱花色蓝色丝质料子的人笑着对旁边的一个食客说着。
“哼,你说呢,能不去吗。这松江府里我估计没有几家大户他没去过的。前些年不是也闹过这一出吗,现下又来一次,我也是真佩服这方大人,都赶上那化缘的和尚了。”
“哈哈,介府兄,你倒是会说笑。那介府兄你们家捐了多少啊。”
“怎么,你们家没捐。也不怕说给你们听,我们家捐了这个数。”说着,伸出一个手指头。
“啊,这么多,一千两?”
“嗯……”那叫介府的摇了摇手指头。
“那是多少,难道是一万两?你们家疯了吧!”
“你们家才疯了,脑袋坏掉了才捐一万两,这次我们家就捐一百两。”
“哦,我说嘛。”
“这还是看着前些年那方大人帮着我们家档了那些乱民的缘故。说起来,若不是我们家大房那不争气的在外边胡作非为,怎么样也不会欠他方岳贡这样一个人情。这倒好,这以后一有事我们家便要还他这人情。”
“说起来你们家这次捐的也是够多了,猜一猜我们家捐了多少?”
“有什么可猜的,你们老徐家在这松江地界地是最多的,但也是出了名的吝啬,能捐五十两不错了。”
“哎,我说风海兄,这损人也不带这样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家就能捐五十两,我告诉你,我们家这次捐六十两,这可是我听老太爷和管家说的。”
“噗……”旁边那叫介府的听了这句话后不知怎的竟喷出一口刚喝进去的酒,接着便大笑开来。
“哈哈哈,我说老六,你这话也就说到这了啊,别再出去跟别人说啊。哎,哥几个,咱们就当没听到吧。”说完又是接着大笑。这笑声感染了邻座的所有人,只剩下那被叫做老六的愣在那里。
“我说老六,也亏得你们老徐家种了这松江府这么多的地了,竟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介府他们家也就一千多亩地,你们家有多少地这松江府没有人不知道吧,若是不知道,估计隆庆朝的海刚峰会气得从坟里面爬出来。”
这话一说,又惹得在坐的人一阵大笑,这让那老六有些下不来台的感觉。
“哎,我说哥几个,怎么都拿我开荤啊,这松江府姓徐的又不只是我们一家,还有徐阁老他们家啊。”
“你放心,他们家保准比你们家多,徐阁老在世的时候便重视这农桑之事。”
“得得得,哥几个不说这个好吧,再说老六就生气了。老六,今天这顿算我的,但是晚上到那红翠楼可是要你请客的,这可是那日说好的,不需耍赖啊。”
松江府衙
“少怀,其他县可有消息?”
“大人,下边各县的条陈都送上来了。”说着,把手里面得一个册子递给了那方知府。
那方知府看了一遍后,脸色便愈发的阴沉,最后竟自觉不自觉的说道:“都是自诩为读书人,读的书都是圣贤书,可到时候干的事却连一个商户都比不上,真真是笑煞个人,三个县一共才凑齐了五百两,说的不好听一些,都不够他们一晚上到那勾栏里花销的了。哼,这便是大明的士子。”
“大人这也怪不得他们,上海县那边原本就没有几处好地,让那些人捐钱整治这河工,他们自然是觉得吃亏了。”一个同知在旁边说道。
“不说这些了,说了也没用。少怀,你统计一下这次一共收上来多少银子,在算算咱们自己都捐了多少,看看能不能办成事。”
“回大人的话,这次除了咱们这府城收上来一千一百二十两外,再就是刚才其余三县收上来的五百两了,另外各处县衙以及府衙里各级官吏的捐助能有五百两,这样一共是两千一百二十两的银子,若是用在今年的河工修筑上,恐怕远远不够的。何况海边上还有要修的堤坝,这便又是一笔开销。”
“哎,没办法,现下只能是有多少钱干多少事了。另外给其他三县发个条陈过去,就说让他们督促下边的人征发好徭役,既然都不出钱,出出人出出力总是可以的吧。先把这黄埔江各段问题比较大的地方修一下,待到以后有了银子,再另说。”
“大人,那这海边怎么办,上海县那边已经又报了一次,现下算起来,前些年修的堤坝已经有五六处崩塌了,若是这样放着不管,以后那崩塌的口子便会变得更大。”
“哎,真是愁人,不过也没有办法,先解决现下这难题吧,海潮总还是离得远一些。”
“报,大人,本府商户陈家福求见。大人可要见他?”
几个人正说着这治水修堤坝的事,没想到被外边的衙役打断了,这个时候这陈家福来做什么,难道是来增加这捐银子的?众人心中不禁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让他到后堂吧,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诸位,今日之事就到这吧,都忙自己的吧。”
“草民陈家福拜见大人。”老陈向那方知府作了一个揖。像老陈这样没有功名的人拜会这一方知府原本是要下跪的,但又因为他身后有着一个比这松江知府更大的官再那里撑着他,所以也只是作了一个揖。
那方知府也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现在正在琢磨着这陈家福又过来干什么,前边都已经捐了那么多银子了,难道还要再捐一些,这样也说不通啊,没有理由啊。
“哎,老陈你客气了,本府正要把这捐助之事做在府志上呢,不知现下来了又有什么事情啊?”
“哈哈,大人,老陈我也是一个实在人,也就不在大人面前拐弯了。敢问大人,本府这修治河工的银子可曾凑足?”
“果然是想来再捐一笔,但没有理由啊,难道他脑袋发热,还是朝里头陈大人特意的指示?”方知府暗中寻思着。“啊,既然老陈你问了,那我也不瞒你,也就两千来两银子,虽说少了点,但还是能干一些事情的。”
“好,方大人既然跟我老陈说实话,那我老陈也不藏着掖着,今日来便是要为大人出一个主意,来解决这修治河工的银子问题。”
“哈哈,还真是想睡觉就有递枕头的。“这方知府心里面乐道,“哦?那真是太好了,说来听听。”
“在商言商。方大人,我这个主意也是为了我自己考虑,我若说出来,希望大人到时候不要怪罪。”
“但说无妨。”
“其实这主意也简单,便是整治这河工的事情由我来做,府衙里出来个管事,全程看着就是,当然先前募捐的银子我也要用的。”
“哦,那你又有什么条件呢,说来听听。”
“方大人到底是聪明人,其实也就是让大人动动嘴皮子而已。大人也知道,草民做的是织造生意,但去年就干旱,所以这织布的棉花收起来就和往年比差许多,偏偏今年朝里面陈大人又给我下了规定,到八月底便要交齐若干布料,所以我想让方大人和那些种棉花的通融一下,让他们优先把手里的存棉卖给我,价钱自然是公道的。这也是为了朝廷办事,所以请方大人行个方便。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老陈故意把那朝里的陈大人说出来,这样无论如何这方知府估计都要想一想,这也是他多年和朝廷里的官打交道的经验。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倒是好说,那你就真的把这全府的河工都整治了?”
“大人放心,草民也是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信誉,若大人答应草民的要求,那草民肯定按照刚才说的办。”
“让我想一想,要不这样,你顺带着也把那海边缺了口的堤坝给补上如何?”
“果然这老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还真是这样。”老陈腹诽道,“这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那样,大人可否把那些海边和河边无主的荒地都划给在下?”
“那些荒地又有何用?种稻子都是不长的,你难道不知道?”
“这个就不用大人操心了,草民自有用他的道理。倒是绝不反悔。”
“好,那便依你说的办,我这就给下边发一个告示。”
政府给政策,这在后世是许多商人快速致富的一个诀窍。陈政对于这样的手段还是知道的。经历过太多事情的老陈一听陈政说便知道其中的好处了,当然何时去和这方知府说,便是一个火候的把握了。老陈暗中打探了清楚后,才在这时出面说这件事的,若是说的早了,便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了。
第三十六章 阴招
“老爷,这几天总算没白跑,我在杭州府那边联系到了一个大卖家,今年的纺料不用愁了。”陈禄在接连消失十多天后终于又回到了松江,见到老陈后便把这次南下的事和老陈说了。
老陈只是轻轻一笑,然后自言自语道:“哎,这愁的时候不知如何是好,解决了便又有些多了,哎呀,真真是世事不可预料啊。”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难道咱们家已经解决了这收购织料的问题?”陈禄跟了老陈多年,看到自家老爷在那里不着急的样子,便知道这边已经把事给解决了,只是他好奇,自家老爷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把这麻烦事给解决了呢?
“啊,阿禄,是这样,政儿那小子给我出了一个主意,借着给府里面修河工的机会,便把咱们家这收购纺料的问题给解决了。……”
“要说这小子还是挺有头脑的,难道他那日真是被那老神仙给带到了仙境,竟有这样的变化?”说道后来老陈已经是自顾自的说了。
“少爷果然不一般,竟能想出这样的方法,真真是妙啊。”
“嘿嘿,你也别夸他,这小子把他自己赚的那些钱都投到里面了,说起来到现在为止这次的用度还都是这小子赚的钱。最近你可曾看那城外周家的瓷窑?这小子不知道怎么的竟和那烧窑的周山一起鼓捣出琉璃,制成的器皿通体通透,好像是水晶。阿禄,你还得为这些东西找销路呢,这小子看来还真是有脑袋啊。”
“哦,这事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办。”
通判吴松原府内书房。
“十三叔,都打听清楚了,这陈家竟从杭州府购的大宗的棉花。应该是走运河的,我都已经找好人手了,这次一定要让他们家栽一个大跟头。”
“慎言,这样的事你知我知,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便是一桩天大的祸事。你知道那陈家福到了知府那里干了什么吗?说了你都不相信,这老家伙竟然要独自承担起整个松江府的河工修治!”
“啊,他脑袋坏掉了?这得多少钱往里面陪啊,人工倒是好说,府下各县能征徭役,可这石料的花多少钱啊?”
“你知道他和那方知府说了什么条件吗?要让整个松江府的棉花优先供应给他,他这是做的多大的买卖啊,若是没有朝里头陈大人帮着撑着,他哪里能做这样大的买卖。所以说,你以为他脑袋发热,其实他赚的还是多,只要这些纺料都织成棉布,拿到北边便是银钱。帮着府里面修修水利,反倒是积功德的事了,真真是赚了实惠还得了好名声啊。”
“想不到这老家伙还真会算计,别人想躲都躲不开,偏偏他还往上冲,还真就让他蒙对了,运气还真是好啊!”
“你脑袋真就不会拐弯?到现在还说是运气好,这才是真正的本事,若是之前没和他闹那么多,我还真是想结交一下。”
“十三叔,那我在杭州那边都布置好了,该不会再撤了吧?”
“哼,当然不能撤,谁叫他捞过了头,这样的事情,便没什么可谈的了。你这次办的事情可否妥当?一定不要留尾巴,这样的事情不虑胜,先虑败。一旦有个什么疏漏,那也跟我们没关系。”
“十三叔放心,这回这事绝没有人能查到是我们办的,侄儿做的十分妥当,便是那想下手的人都不知道是松江这边的事情。”
“切记,若是败露,那我们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哦,我知道了。”那吴有直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十分的谨慎了。
五月二十五这天下午,陈政没有和以往一样呆在学堂里,而是来到城外的瓷窑那里。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老陈以及周家那几个烧窑的伙计,那先前烧出玻璃的周山也在这里。
“老周,记住这个温度,持续这个温度,便能烧出来。”
“是少爷,小的记住了。少爷,可以开窑了吗?”
“差不多了,开吧,不知道能不能成?”
陈政之所以让老陈答应为全府修治这河工,便是因为他能做出水泥。这种建筑材料现在来看可要比从山里面开采现成的石料要省钱省事的多。先不说来回的运费,便是这个时代的开采效率和开采工具,也决定了这石料的价钱不会低。而陈政想的方法是用土窑烧制出水泥,然后用水泥做成混凝土水泥柱,这样便解决了河工修治中需要大量石料的问题,而且这石灰石现下可是很便宜的,无非就是多加一些烧窑的工人和煤罢了。这个时代,煤早就被应用在实际生活中了,陈家不缺这方面的采买路子,所以一切都还顺畅。就是不做这水泥,以后炼钢他也要用这煤,现在只不过是先打探好罢了。”
在此之前老周按照陈政的指点已经试验了很多次,最后总算是成功了。现下是第一次大规模的烧制了。待做好了成品后,陈政亲自用手抓了一些,细细的捻了捻,觉得颗粒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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