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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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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第一天便和人起了争执,这倒不怪他。
老先生虽有百龄,可眼不花耳不聋,心知是广平县主开的头。被左相解围,长谈于溪边,老先生也不恼他,能被当朝左相欣赏的少年,且还出身微末,他也很是好奇。谁曾想,安伯尘发了半天呆后,竟疯了般转身就跑,还是向院外跑去。
别说在甲等学舍,便是整个白狐书院漫长的历史中,这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今日之后,安伯尘之名势必会传遍白狐书院十来名教习之耳,当然,绝非什么好名声。
甲等学舍中,马文长正襟危坐,莞尔一笑继续念起他的书来。广平县主自然是幸灾乐祸,嘴角高扬。而张布施和无华则同时一怔,交换了个眼神,心中的疑惑又浓了几分。
……
策马狂奔于长街上,安伯尘心急如焚。
回想前事,他才发现破绽甚多,早在月前,离公子和左相便已注意到了司马槿。一头红发,手捧樱花,笑吟吟的登楼而上,或许离公子正隐于人群中,含笑看向得到“离公子”接见的卖花姑娘。那时候的自己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小仆僮,若非有人相助,哪能挟公子高坐墨云,突然出现的司马槿自然最可疑。
司马槿是根源,自己是变数,可这只是她所引发的第一个变数。
接下来,和厉霖战于演武场,自己一鸣惊人,以枪道败秘术,此为第二番变数。十二年前,蛇妖相助厉霖成就秘术,绝非一时兴起,那时的厉霖定是被他们抱以厚望的棋子。若无自己的出现,厉霖应当顺风顺水,霍国公死后,琉君需一少年英雄,厉家公子当仁不让,依照原先的轨迹,一鸣惊人风光无限的那个人应当是他。
至于还有没有其余变数……
“安施主,且慢!”
两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安伯尘皱了皱眉,扭头望去,当先追赶的正是那个相貌俊美的秦国僧人,而他身旁的布鞋少年安伯尘也曾见过。
他们两或许就是第三个变数了。
离左隐于琉京,又岂会让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长门胡不非寻妖而来,已坐上羽林统领之位,明知琉京有妖邪,却仍是一筹莫展。偏偏那日司马槿乔装道人横空杀出,召出伏妖大黑耍足威风,大黑刚巧也是双头蛇,隐于雾霾,落入无华等人眼中只当是真正的妖怪。
一来二去,又多出两人知道琉京有妖,若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可无华是秦国圣僧传人,当世神师之徒。那个一脸苦愁的少年既能和他如胶似漆,想来身份也不弱到哪去,被这两个少年知晓倒也无所谓,若是牵扯出他们身后的存在,无论对于离公子还是左相而言,都是极为头疼之事。
短短一月间,司马槿便带来了三个变数,长此以往,谁知道会生出多少变数。
以司马槿为根源,引发于安伯尘,扰乱琉京之局,却是两条蛇妖不愿意见到的事。
想要化解变数,最简单的法子便是消除根源……
秋风凛冽,安伯尘却满头大汗,哪有心思理会身后两人,马不停蹄的向墨云楼赶去。
第089章 墨云楼上三人饮
正午时分,朱雀街依旧冷冷清清,墨云楼高寡,安静得好似覆满尘埃的古楼,没有半点声响。
少时,一匹骏马风儿般旋过街角,马蹄声骤止,马上的少年怔怔地看向七层墨云,猛地翻身下马,冲入楼中。
奴仆婢女早已遣散,萧侯数日未归,平子、阿福去铺里帮衬,安伯尘登楼而上,沓沓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楼道中,越发令他心慌。
转眼来到七层,风卷窗帘,铃铛响起,安伯尘扫遍楼里,却是空无一人。不单司马槿,就连早早回转的李小官也不在楼中。
心头扑通扑通直跳,安伯尘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条条凸起。
“阿弥陀佛,安施主何故如此匆忙?”
嘴角含笑的秦国僧人出现在楼梯口,身旁跟着一脸苦愁的张布施,手里还提着十袋酒囊。
没有理会无华,安伯尘径直向藏玉厅走去。
推门而入,这一回门上并无水桶砸落,安伯尘的担忧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又浓了几分。
直到看见矮榻上的字条。
我和小胖去城外购置几匹好马,傍晚前归。
长舒口气,安伯尘紧捏字条,心下稍安。可转念一想,若是离公子趁着司马槿出城之际暗中加害,那可怎办?
琉国虽无大马场,可琉京十多里外却分布着十来个小马场,专供达官贵人购置,安伯尘不知司马槿去的哪家马场,倘若此时去寻她,到了郊外估摸着也要午后,万一寻错地方,傍晚前也来不及回转。
心急如焚,少年人在藏玉厅中打着转,这二十来天养病养成的宠辱不惊一下子烟消云散,安伯尘被打回原形,再无法保持镇静。
“安施主可是在担心那位女施主?”
佛子禅心,神慧通天,无华察言观色,片刻间便已猜出几分端倪。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无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口喧佛号:“阿弥陀佛,万相皆空,色亦是空,安施主若不看开,如何……”他还未说完,就被安伯尘冷眼瞪了回去。
“喝酒!”
却是张布施闷声闷气的走了上去,举起酒袋递给安伯尘。
酒?
安伯尘一愣,随即抬手接过酒袋。
跟随离公子四年,身为仆僮,安伯尘哪有资格喝酒。倒是在圆井村,安伯尘五六岁大的时候,爹爹和邻家叔伯喝酒时,总喜欢用筷子舔上点劣酒,递给安伯尘,安伯尘每每被辣得直吐舌头,随后怯生生地站在一旁,揪着眉头看向哄堂大笑的大人们。
此时此刻,安伯尘心乱如麻,酒香漫入鼻中,安伯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酒袋便往口里灌去,看得一旁的无华和张布施瞠目结舌。
桂花香是琉京出了名的贡酒,不单贡给琉君,还贡与匡皇室,声名远播,自有它的独到之处。入口甘醇,过喉不辣,进腹不烈,酒味中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江南达官贵人皆好饮之。可此酒后劲极大,不弱于当世任何一种烈酒,只可小品,不可疾饮。如安伯尘这种喝法,不单暴殄天物,且还易醉。
一袋酒下肚,安伯尘面上浮起红晕,踉跄着走出藏玉厅,一屁股坐上矮榻,怔怔地看着窗外云卷云舒,街坊寂冷。
无华无奈地跟着走出,还不忘狠狠瞪向张布施,张布施则若无其事的摊了摊手,便是他也不知安伯尘不会饮酒。
少年人们坐于墨云楼七层,安伯尘临窗而望,无华和张布施则品着桂花香,默然不语。
相视一眼,无华和张布施交换了个眼神,同时摇了摇头,将嘴边的话收回。
他们此行来到墨云楼,是为了打探私密,关于神师的踪迹,关于那条双头蛇妖,也关于墨云楼中看不透的青衫少年。放在若干年后,无华和张布施当不会像今日这般,带上十袋好酒,陪坐安伯尘之前。以他们的身份实力,直接用强,或是用上别的手段,自然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秘密。
可即便是神师子弟,也消磨不掉少年心性。少年人意气风发,一腔热血,喜争斗,好结交,也许放荡不羁,却无成年人的圆滑,直来直去,恩怨尽在口边。
无华和张布施皆为天之骄子,眼高于顶,皇子皇孙也未必看得上,更别说琉京走马斗犬碌碌无为的世家子。此番远行,来到琉京,最大的惊喜便是一枪破秘术,一言退世家的安伯尘。
出身贫贱又如何,地位卑微又如何,曾经的无华也是别人口中的妖物,连父母都不敢再养,弃之荒野。张布施也好不到哪去,关中商贾,家道中落,六岁开始自食其力。两人或许是这琉京中,少有的没有因身份地位而看轻安伯尘的人物,也许正是因为出身,他们反倒高看了安伯尘一眼。
今日前来墨云,一是为了打探秘密,二来,或多或少也怀着结交之意。
既然前来结交,那么打探秘密也得光明正大的问,此时安伯尘已然熏醉,套出那些秘密易如反掌,可两少年不约而同的止住话头,却是不想趁人之危。
午后暖风怡人,流转于墨云七层,将桂花残香吹散。
无华和张布施初时还有些放不开,几口酒下肚,也不再去管想着心事的安伯尘,喝得兴起。
“穿布鞋的,你说那蛇妖为何会流连于琉京?”
“我怎知道。”
“依小僧看,妖类潜伏人间,无外乎两个原因。其一,窃夺重宝,其二,贪食活人。可那日所见的蛇妖已修成人形,按理说应当不再贪图人肉,如此一来,留于琉京只剩一个原因,这琉京中定有他欲得而未得之物。”
秦国僧人的话顺着秋风飘入安伯尘耳中,歇了好半晌,水火二势消化酒力,安伯尘已有几分清醒。
“窃夺重宝……”
安伯尘目光闪烁,喃喃念叨着。
无华嘴角含笑,和张布施互视一眼,转向安伯尘道:“安施主莫非知道,这琉京中有何重宝?”
闻言,安伯尘摇了摇头。
要说琉京有重宝,那只能是藏着仙人秘籍的九辰君了,可九辰君分明就是离公子之物,尔后又落入左相手中,二蛇经手,到最后却被用于春试彩头,显然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那仙人秘籍更是不知真假。不过,在《大匡神怪谈》中,却记载着食人丹而成仙之法,离公子亦将包括安伯尘在内的四仆“炼制”成人丹,可又半途而止,好不奇怪。
一想到这四年来,自己鞍前马后服侍的公子竟是蛇妖,视苍生为草芥,视自己为棋子,不计死活,安伯尘又恍惚又憋闷,直直盯着张布施,半晌,面色微红,伸出一只手。
张布施看了眼安伯尘,又看了眼桂花香,在无华威逼的目光下,好生不舍的取出一只酒袋递给安伯尘,嘴上不知嘀咕着什么。
接过酒袋,安伯尘轻抿了一口,思索片刻,问向无华:“敢问无花大师,这些妖怪,修炼之人可否除之?”
听见安伯尘也唤成“无花”,张布施赞许的看向安伯尘,嘴角挤出揶揄的笑意。
无华却早已习惯,认命般不作理会,笑了笑道:“听人说安施主修炼时日甚短,小僧从前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信。妖类之所以厉害,大多仰仗肉身之力,先天灵赋。即便如此,妖类的修行方式和我人类也是大同小异,都修炼文武火,因此说,只要修为高深,无论修炼道技、道法还是秘术,都能斩妖除魔。”
一旁的张布施也插口道:“说到斩妖,某就曾亲身遭遇过一回。去年我随军征讨北荒,效命于北征将军麾下,说到北征将军夏侯去,也算我大匡一员猛将,道技高强,光论武艺在大匡将军中也能排进前十。那夜我随夏侯将军巡营,到营末之地,忽见两名士卒慌慌张张的往回跑,连裤子也未曾系上,将军心疑,便领我前去打探……你们猜,看到了什么?”
无华暗叹一声,摇了摇头,没有搭理。
安伯尘则莞尔一笑,心道这个苦巴巴的少年卖起关子来还真没水准,比起司马槿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眼见张布施期盼的看向自己,安伯尘喝了人家的酒,也不想去扫了他的兴子,遂故作微惊道:“难不成,看到了妖怪?”
无华好笑的看向安伯尘,俊美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玩味,张布施则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安兄弟说的对,我和夏侯将军的确发现了妖怪,且还是一女妖。她偷偷潜入军营,引诱军士前来交媾,吸取先天之火以供自己修行。夏侯将军当即大怒,拔刀而上,那女妖估摸着也有百多年道行,修为也在天品,可又怎是夏侯将军的对手。十招过后便已招架不住,未及逃走,就被夏侯将军一刀劈成两截,现出原形,竟然是头臭鼬精。”
张布施讲故事的本领着实不高明,听得索然无味,可到最后,听闻勾引兵士的美丽女妖竟是头臭鼬,安伯尘和无华一愣,随后同时笑出声来。
第090章 红拂归返
这一笑将三人间略显生疏的气氛打破,张布施和无华举起酒袋,安伯尘犹豫片刻,也学着有模有样的举起酒袋。
三只酒袋相撞,酒水溅出,桂花香四溢。
品着桂花香,听着对面少年人互相挤兑,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涌上心头,安伯尘渐渐恢复镇定。
虽然免不了担心司马槿,可他却知道此时所能做的也只是呆在墨云楼中,等到天黑,到那时司马槿仍未归来,安伯尘自会出门寻找。
却有一件事,直到现在他都未曾想通。
长门中人已经得知琉国有大妖,为何到现在都未能发觉左相或是离公子?反而让离公子结交拥有长门背景的霍国公,一盘弃局令那位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老将死于左相之手。况且,胡不非身为羽林统领,定然经常见到左相,这么多年来同殿为官却始终没能察觉,实在蹊跷。
难不成是因为蛇妖的修行太高?倘若离左二人真有神师乃至高过神师的实力,大可不必费这么多心思,一朝一野,想要什么,直接伸手取来,又有谁能拦得住他们?
又抿了口酒水,安伯尘问向二人道:“不知妖类可有什么特征,能让修炼之人发觉?”
闻言,无华放下酒袋,若有所思道:“安施主可是指的化成人形之后?”
“正是。”
“妖类修成人形后,和寻常人无二样,隐于市野,普通百姓几难察觉。不过,在交手时,修行低的妖类常常会被逼现真身,或是施展妖技。除此之外,无论大妖小妖,都有妖气,精通此道者往往在远处观望,便能看个透彻,妖类若是留于一处时日太久,此地上空妖云滚滚,妖气浓郁,但凡地品以上的修炼者都能看出。”
无华娓娓道来,安伯尘却愈发不解。
若真如无华所言,但凡妖类皆有妖气,长处一地会生成妖云。那为何胡不非无法看出左相或是离公子的妖气,而琉京上空也是晴空万里,并无什么妖云。
思索片刻,安伯尘又问道:“不知无花师父是否擅长望气?”
无华还未开口,一旁的张布施闷声闷气道:“这位无花大师可是又能喝酒,又懂识女人,又会望气。安兄弟,你开始问对人了。”
“既然如此,不知无花师父可曾发觉琉京有妖物?”
安伯尘期盼的看向无华,就见无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小僧知道安施主是在问那只双头蛇妖,说来惭愧,若非那日它现身墨云楼,小僧还真看不出这琉京竟藏有妖物。”
顿了顿,无华迟疑着问道:“小僧亦好奇,那夜安施主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
话音落下,张布施也紧紧盯向安伯尘,眉头皱起,看得安伯尘好不自在。
安伯尘本欲撒谎,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迟迟未能说出。他隐隐看出面前二人是真心待他,这琉京里认识的人虽不少,可他出身卑微,又有几人把他放在眼里,更别论真心相待了。或许也只有李小官和司马槿,眼下又多出这两个喝了一下午酒的少年,安伯尘实难向他们撒谎。
挠了挠头,安伯尘干笑一声,举起酒袋。
见状,无华和张布施哪还不明白,同时一笑,高举酒袋。
剩下的桂花香转眼空罄,无华抹了抹嘴,抬头看向安伯尘,眸里闪过一丝钦佩:“安施主不但枪道了得,这计谋也是一等一的高明,若非今日这场酒,怕是小僧和穿布鞋的也会和琉京中人一样,被你瞒在鼓里。”
顿了顿,无华接着道:“不过安施主放心,小僧和穿布鞋的来琉京也是另有他事,定不会将安施主之事道于旁人。”
张布施亦点头。
转眼看向张布施,安伯尘挠了挠头,开口道:“喝了兄台这么多酒,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张布施还没开口,无华便抢先道:“这个穿布鞋的名叫张布施,乃是中都那位赵皇叔的弟子。”
“赵皇叔?原来张兄也是神师传人。”
安伯尘颔首道,心生古怪。
一来好奇两位神师传人为何纷纷来到琉京,二来则是想到第一次神游时遇到的那三名神师,倘若其中恰好有无华或是张布施的师父,自己和师徒俩同时平辈相交,或许也算一件荒唐事。
说到荒唐事,这琉京一月所经历所遭遇,又有哪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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