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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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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的打算也有道理。如果他不交出权柄,唐天霄母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如果他交出权柄,以他们父子在朝中的威望,功高震主外加曾经处重擅权,必为帝王所忌,最好的待遇,也只是容他做个闲散宗室罢了。
而唐天重又岂会甘心受制于人?
因被唐天重绊着,我去陪着唐承朔的时间更少了。
这日我去请按时,他便叹气,“本以为找着了个好儿媳,便多个人在跟前伺候了。没想到天重那小子还和我这变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抢人。你说我这倒是生的什么好儿子呢!”
我微笑道:“侯爷公事缠身,也的确辛苦了些,所以我才跟了去照看照看。其实他也记挂着王爷,刚才我过来时还在嘱咐我多代他尽尽孝心呢!王爷既然喜欢清妩服侍,我回去便和他说下,以后再也不随他去前院了。”
唐承朔摇手道:“罢了,我老了,可还不糊涂。想这孩子也可怜,挖空了心思才得了你在身边,我好端端的扰了你们的好事,那才叫昏聩呢!”
陆姨娘笑到:“王爷自然心疼儿子了。不过真为清姑娘好,还是尽快把他们的事办了才好。”
唐承朔皱眉,沉吟道:“嗯……这个再商议,总是要办的。”
我忙道:“侯爷春秋正盛,加之康侯夫人新丧,我们的事……不急的。”
唐天重岁未及提及,我却猜得到,他满心是想娶我为妻,但我曾是后宫昭仪,见过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成亲后宫内眷难免有往来,轻易便能被人认出。便是他不怕人非议,多少也得顾及些我和天家颜面。
唐承朔点头道:“自是不用着急。天重和他母亲一样,死心眼得很,唉!认准了一个,再不会变的。你在他跟前,他这辈子也亏不了你。”
我想起传说中早夭的摄政王妃,以及传说中的伉俪情深,笑道:“王妃必定也是个国色天香重情重义的大美人了。”
唐承朔眼神一飘忽,怅然叹道:“性子太刚硬要强了。你瞧着如今天重的性情,就和他母亲是一模一样。须知过刚则易者啊!”
他拍拍我的肩,“我还是喜欢你这孩子的性情,有时候虽刚强了些,但到底懂得进退有度,不会一味打硬碰。如果……如果天重能学些你的柔韧,我也便放心了!”
唐天重的刚毅执着,我是领教过了,不过实在很难想像,这位据说很是痴情的王妃,姐姐是母仪天下的宣太后,夫婿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如果生就唐天重那样的个性,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不过唐承朔待人温和,甚有城府,不但未立侧妃,连特别受宠的姬妾都没几个,想来对王妃也应该很是专一,摄政王妃的生活应该还算顺心吧?
不知唐承朔哪里来的刚过易折的感慨。
从唐承朔处出来,我问无双:“摄政王妃哪一年甍逝的?”
无双想了想,答道:“有块十年了吧?好像是我进王府的前一年甍的,我并没有见过。侯爷很是孝顺,已经随着王爷冲锋陷阵了,有几次受伤发起高烧,口里喃喃叫的都是母亲,平时也常去王妃墓前祭拜。今年迁都江南,离王妃墓远了,四时八节也不忘令人备了果品水酒遥祭。”
快十年,也就是在唐天霄初登大宝不久之后,唐天重的母亲就去世了。
想起唐天重对他亲姨母的厌恶,以及方才唐承朔对自己王妃半吞半吐的评价,我正猜测着这中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时,不知哪里来的两个小丫头追打完笑着一路跑过来,前面那位似乎只顾逃了,竟一头撞到我身上。
我“哎”地惊叫一声,皱眉正让开时,忽觉我的手间忽然一紧,那丫头竟不知什么时候将一个圆圆的什么东西塞在了我掌心。
无双已急急过去将那小丫头一把推开,喝道:“哪个房里不懂事的丫头!这么冒冒失失,管事的怎么教的?”
两个小丫头吓得连忙跪在一边,再也不敢说话。
我忙笑道:“都是些年轻女孩子,难免活泼些,打打闹闹也不碍事。只是下回留心些,这府里来来往往的贵客原本就多,再冲撞了,只怕府内大总管不会饶了你们。去吧!”
小丫头如蒙大赦,抱头鼠窜而去。
无双犹在纳闷,“这两个丫头眼生,不知是谁房里的。”
我悄悄将那圆圆的东西收在袖中,若无其事道:“这摄政王各方奴婢扑下人加起来只怕有上千,哪里能个个认识?我们只在莲池待着,不去惹事吧!”
无双便为我发愁,“姑娘,你这么万事不理可不行呢。侯爷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这偌大的摄政王府,早晚都会由姑娘打理,到时可不是不惹事就能躲开事的。”
她想了想,又笑道:“如果咱们侯爷的心比这摄政王府大,姑娘这当家主母,当的家可就更大了!”
我想着当年南楚皇宫的辉煌和覆灭,淡淡笑道:“远着呢,再隔两年……天知道又是怎样的情形。”
无双却极其相信她家主人,那聪慧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出那样不清醒的痴迷,“再隔两年嘛,我们的侯爷,可能不只是侯爷了。”
可在我看来,同样可能是平民,是阶下囚,甚至黄土拢中一架白骨。
当年南楚的臣民,还以为江南永远会在歌舞升平中咏尽繁华,可转眼楚帝白衣出降,举国败亡。
当年我年少无知,自以为我和庄碧岚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注定了一生相随。可楚帝一念私心,庄氏血流成河,家破人亡,我成红颜祸水,困锁深宫,最后竟连安静度世都不可得。
 千重富贵,万种风流,敌不过苍天无情的捉弄,转眼成灰,成尘,飘散得不留痕迹。
回到莲榭,我只作困倦,遣开侍女们,在软榻上静卧着,取出了那小丫头塞给我的物事。
竟是个密封住的小小竹管。
我小心地把封口处的白蜡刮开,打开竹管,里面掉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和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把纸条解开,只一看那字迹,我的心便突地一跳。
落笔有神,秀逸从容,正是庄碧岚的字迹。
距离那个丁香千千结的分离日子,一架过去一月有余,算日子,他早该和南雅意在交州安顿下来了。
庄遥大将军久经战事,深知攻守之道,交州与大周交界处一向陈有重兵,自保有余。唐天霄和唐天重忙于应付彼此,暂时腾不出手来对付庄氏。
如无意外,庄碧岚应该恢复了备受尊重的交州少主身份了。
等剧烈的心跳止下,我才冷静下来,去看纸条的内容。
清妩如唔:
知卿受苦,吾心实不忍也。已与周帝约定,近日将合兵共击康候军。康候势大,卿若得便,可就势下手。
竟是让我借着亲近唐天重之便,伺机诛杀于他。
下面犹有小字,却是说明那纸包中乃是致命的南疆秘毒,无色无味,只须放入汤中,略沾唇舌,不久便会毒发昏睡,三日内即可僵死。
计划十分周密,最妙在这毒发作后除了昏睡之外并无异状,我便可趁着他人为发行康候中毒之前离开莲榭,只须走到莲池后的迎熏亭,自会有高手接应我离去。
将那纸条匆匆看完,又将那纸包取出,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瞧着,心里却是水火交战,一忽儿冷,一忽儿热,连手足都似软了下来。
庄碧岚。
唐天重。
谁比谁更令人失望?
傍晚,我说要亲自去给侯爷煮几道菜时,无双欢天喜地地应了,带了九儿去帮我忙,等唐天重回来时,早备好了几样我亲手做的家常菜式。
唐天重听说,自是高兴,甚至令人温了好酒,让我一起喝上两杯。
他已知我会喝酒,我也不好推搪,不动声色地陪他喝了一杯,看他喝完一壶,送了饭上来,我便取了碗,盛了滚热的鲜鱼汤,递到他面前,笑道:“这鱼是我眼
看着活宰了炖的汤,很是新鲜。你瞧瞧,都是乳白色了,味道也鲜美得很。
唐天重点头接过,尝了一口,微笑道:“你亲手熬的汤,果然好喝得很。你也喝一碗吧,瞧你瘦成这样,也不肯好好吃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唐天重的女人过不上舒心日子呢!”
舒心日子?
我叹笑道:“我刚煮鱼时背着味道熏着了,没胃口吃。”
“哦!”
唐天重便不说话,埋头吃着鱼汤。
而无双虽然盛了一小碗在我面前,我到底一口也没喝。
大约因为是我亲手煮的,亲手盛的,唐天重确实喜欢的,居然将一整晚都喝了,一滴不剩。
这鱼汤,其实真的炖的很香,我也的确很想喝。
饭后,唐天重依旧去灯下翻阅各处送来的公文,但精神明显有些不济,看了两篇,便搁下笔,撑着额道:“清妩,给我泡盏浓茶来。可能这几天老是出城巡查,有些累着了,犯困。”
我应了,忙令人取了滚水和茶叶,亲手泡了浓浓的茶递过去,笑着问道:“以前这些事不都是让陆将军、温将军他们去做的吗?怎么现在要你亲自出城巡查?”
若是以往,唐天重一定会抬起他那双深沉莫测的眼睛,盯着我看上半天,才会不冷不淡地回到我两句。
毕竟我从不过问朝堂的事情,开口询问这样的军国要事,绝对算是突兀了。
但这次,唐天重好像困得真的有些迷糊了,居然半闭着眼睛答道:“唐天霄调遣了部分将被驻军渡江,说是要换防,但始终未见动静。倒是交州庄氏正往北集结兵马,不知打什么注意。”
他所说的,倒是与那张传来的纸条上所透露的信息不谋而合。
难道一切都是真的?
连同唐天重眼前的瞌睡犯困,也是真的因为累了?
我也有些神思恍惚,走到唐天重身畔,伸出手抓抓他的头发。
除了那碗倍于淋透了他的头发会显得柔顺些,平时都是极硬极粗的。鬓间的碎发摸上去甚至有点儿扎手。
他抬起头,笑的更加迷离。他问我:“假如我和唐天霄或庄碧岚对阵,你站在哪一边?”
我说道:“你这边。”
唐天重一瞬间闪过不知是欢喜还是愤恨的怪异表情,“是吗?”
“是。我站在你这边,但希望你输。”
“呵!”他笑了起来,“你盼我输,还能说站在我这边吗?”
我摇头道:“我不懂男人的雄心壮志。我只晓得如今大周尚算安定,这时再来个帝位更替,遭殃的必是百姓,所以我盼你败,盼你输。但你败了,输了,我还会站在你身边。”
唐天重眼睛眯起来,那种危险的灵力似逼退了他面庞上的困倦,连声音也抬高了很多,“你难道没有想过,我输了,可能就是死,我死了,你还陪在我身边?”
我犹豫片刻,答道:“如果我有了你的骨肉,我就帮你把孩子养育成人,如果没有孩子。我便陪着你一起死吧!”
唐天重瞪着我,忽然冷笑道:“你别做梦了,如果我死了,你也必死无疑!便是有了孩子,也自有别人抚养,至于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看我会饶过你!”
我默然,然后想他莞尔一笑,“你骂起我来就我困了?”
唐天重一愣,撑着额站起身来,恨恨道:“还不是被你气的,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呢?”
他走到旁边我素常卧着的软榻旁躺倒,掩着脸犹自喃喃说道:“我又怎么会遇到你这种女人?真是可恨啊,可恨……”
眼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一会儿竟然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果然睡着了。
至少,和平时睡着并没有什么两样,更看不出有中毒的迹象来。
无双等人却是纳闷,只悄悄和我嘀咕,“侯爷平时精神好得很,今天这是怎么了?莫非真的太累了?”
我冷眼看着,答道:“明天交太医开些培元益气的药来给他吃两天,就没事了。”
无双虚了却跑去翻屋中有没有我生病时吃剩的人参茯苓,打算先熬些等他睡醒后服用。
此刻北面窗口正大开着,湖面飘来的风吹到身上有些寒意。我遂让九儿去关了窗,自己到床榻上抱了条薄衾为唐天重盖上,再看向他的面庞时,他的眉宇还微微皱着,睡的并不安稳。
闭上的双眼再不能那般冷锐逼人寒光四射,这个沉睡了的男子看来温和安静了许多。
可惜,那性情里的威严之气,只怕这辈子也抛不掉了。
我叹口气,转头吩咐:“无双,你小心看护着侯爷,我胸口有些闷,和九儿出去走两步散散心。”
这些时日我随着唐天重进进出出,又时常道前院去,早没有人再管束我的行动,无双也不疑心,应了一声,自顾拿了人参去叫人煎药了。
我带了九儿沿着曲折竹桥一路除了莲池,径直往北面的假山而去。
假山前后都有通道,通往顶部的迎薰亭。
我拾级而上,在亭中扶栏坐下,吩咐九儿道厨房去帮我取些东西,将她支开了,才静静地向四周打量。
霜天云淡,绛河清浅,皓月婵娟,秋风前例。摄政王府前院后院堰角重重,在月色里模糊成线条分明的黝黑剪影,莲池波光粼粼,映着清澄月色,更显明洁。
假山前后,红枫渐老,苍梧凌乱,几处夜鸟惊起,有洛夜飘下的细碎声响。
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接应,却有几道暗影在山石树影中闪动。
许久,莲榭那边的竹桥上,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踏出抱厦时,他脚步顿了顿,望向我这边。
隔了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含恨和恼怒。
我懒散地笑了笑,将头倚在冰冷的柱子上,只觉得秋日里也有沁骨的寒意,无处不在地渗过来,而眼眶又已经酸涩。
不该酸涩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徘徊在山下的黑影终于行动,当头奔过来的是唐天重的心腹随从,深绿服色的六品校尉服色。
我记得这人姓张,平时对我甚是敬重,也不待他开口,便先笑问:“张校尉,是庄公子叫你来的吗?”
张校尉一怔,领了数名亲卫在离我数步远的地方站定,恭敬说道:“不是。是侯爷令属下带姑娘下去。”
我轻笑,“是令你带我下去,还是令你押我下去?”
“……这……”张校尉不敢回答,只是赔笑道,“姑娘向来通情达理,必定不会为为难数下。”
我一拍栏杆,喝道:“我不为难你,你只管去回唐天重,就说我不想下去,想押我下去,让他自己来押!”
张校尉见我气势凌人,更是犹豫着不敢上前,只是唐天重令出如山,同样不敢回去和唐天重那般回话。
气氛正僵持时,假山下传来唐天重的冷冷呵斥:“宁清妩,乖乖给我滚下来!若等我撒谎你刚去,我一定打断你的腿把你扔下来!”
我又气又怒,站起身向山下那个好端端站着的高大男人叫道:“好,我在这里等着,等着侯爷打断我的腿将我扔下去!”
“你!”
唐天重大怒,一对眸子在淡淡的月光下似要灼烧起来,尖刀般刺向我。
而我当真被他那眼神刺痛了,脸心口都似抽搐般的疼痛着,赌了气双手按紧栏杆,同样恨恨地盯着他,寸步不让。
张校尉忙上前一步,低声道:“侯爷正在气头上,姑娘既然做错了事,还是尽快下去认个错,给侯爷一个台阶下吧!不然侯爷面上下不来,姑娘难免受苦。”
我冷笑道:“你倒是好心!我且问你,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认错?就为我在他睡着时跑到这亭子里吹吹风,打算看看你们的好戏吗?”
张校尉跺脚道:“小姑奶奶,别任性了!这事儿,从一开始就在侯爷掌控之中,姑娘想赖也是赖不掉的~”
我点点头道:“他根本就没中毒。”
“你盼我中毒吗?”
唐天重居然真的没能忍耐住,几个箭步便奔上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狠狠一拽,已将我拉的踉跄几步,惊叫着差点儿摔倒。他却不管不顾,径自拖着我往山下跑去。
我再跟不上他的迅疾步伐,被他连拉带拽,像夹着一截木头般的,毫不怜惜地由着我一路腿脚磕着山石,硬生生扯下了假山,右手犹自像是铁钳一样紧拽住我的手腕。
我疼得泪花直闪,又是气,又是恨,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你……”
唐天重疼得一松手,扬手就是一耳光,清脆响亮地打在我的面庞。
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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