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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手打至番外)-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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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惧的是,他除了那一日莫离在场时讨论了一会儿镇魂虫之外,之后对它三缄其口,任我如何刺探都不吐一字,嘴巴紧的像被人用针缝过。
我对着困扰了我足足三年的东西有着无穷尽的求知欲,更何况它还关系着莫离的生死。贺南一开始还之道绕着弯子扯开话题,后来被我追问得急了,就丢下一 句,“我答应了不说的。”然后别过头去给我一个背影。
我气结,两天都没理他。
日子就这样流水一般过去,我每晚上床前都坐在木屋躺着看月亮。贺南果然对我没兴趣,每天晚饭之后就消失的不见踪影,也不知到哪个角落里搂着他的珍稀药兽诉衷肠去了,只留我一个,倒也清静。
这山谷在地缝中,仰头只有一线天光,时常只能看到一角残缺的月亮,就是这样一小角的白月,却每每让我看的恍惚出神,有一次居然就在屋顶上睡着了,居然还一觉睡到日头晒脸。第二次就没那么安稳了,睡到半夜被莫离抓到,气得他找到贺南劈头一顿训,说他也不看着点我。
我就奇怪,明明是我们有求于贺南,但看贺南对莫离唯唯诺诺的样子,倒像是贺南有求于他。
我一想到这里冷汗就下来了,明明刚醒来还有些昏头涨脑,手却已经抓住了莫离的衣摆,很想把他拉到身后去,挡住贺南那个不喜欢女人的大叔的任何目光,可惜这只能是想想而已。真实情况是,我被莫离抓在身后,只能看着他的后背听他们说话。
训完贺南之后莫离也没有把我放开的意思,转身抓着我进屋,丢我到屋里唯一的那张床上。
我这些日子与他睡得熟了,所谓的羞耻之心,根本就跟那地缝上头那一小片天空中偶尔飘过的浮云一样,完全可以忽略。
更何况他在这之前已经有几日都没有回来过了,我想他想得厉害。他立在床边,我身子就自动自发,滚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双腿,猫儿撒娇样,就差没有拿头去蹭他的衣摆。
“躺好。”他声音微有些僵硬。
我已经动不了了,他不知赶了多少路,那衣摆上满是风尘仆仆的味道,凑得近了,就有另一种味道浓郁起来。
血腥的味道。
5
我几乎是立刻就惊恐起来,再也躺不下去,从床上跳起来就往他身上摸,他拨开我的手,头发略有些散了,额发垂落,难得一见的疲惫。
“我没事,那不是我的血。”
那是谁的?我几乎要冲口而出,又被他的脸上的杀气吓了回去。
难怪之前贺南会对他唯唯诺诺,我一直站在他的背后居然没有发现。他这样一脸凛冽的杀气,就像是刚杀过几百个人,而且还准备再杀几百个的样子,不要说武功不济的贺南,任谁见了都会手软脚软的。
他看了我的表情一眼,微偏了一下脸,伸出一指指床,又重复了一句,“躺好。”然后转身便出去了。
我茫然了一下,不知他要去哪里,但是身体在他离开木屋的同时已经有了动作,一下就从床上跑到了门边。
他出门时反手将门合上了,但是木屋简陋,薄薄的门板上全是稀疏缝隙。我手放在门上,还未推门而出,眼睛就透过那些缝隙,清楚地看到他在溪边的背影。
他竟然在捧水擦洗手脸 ,很仔细地,最后立起身的时候又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的下摆。
就这么几日,他又瘦了些,被月光拖长的影子长而薄,在我还没有决定是否要推门而出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了所有要做的事情,转身向木屋走了回来。
我忽然没了主张,眨眼又跑回床上,欲盖弥彰地用被子将自己卷了起来。要是文德知道他教我的天下无双的轻功尽用在这些时候了,难保不会吐血。
莫离推门而入,仍是很轻的脚步,其实只要他略微提气,脚下尽可以落地无声,但他走进这里的时候一直没有那样做过。
或许他觉得没必要。
他的脚步在床边停下,然后坐了下来,坐在我身边的床沿上。
“不热吗?”他看着卷在被子里的我开口,脸上仍有些湿漉漉的,刚才垂下来的那绺额发粘在他瓷一样的额角边,之前那些凛冽的杀气已经没有了,即使还有 一点淡淡的残余痕迹,看上去也只像是另一种倦怠。
我刚才还在屋顶上摊着手脚吹风,现在便将自己卷在厚厚的被子里,当然是热的,被他这样一问更是再也待不下去,而两只眼睛只知道看着他,又把手从被子 里伸了出来,抓着他的衣摆仔细盯了两眼。
那些血迹早已经凝固。莫离虽然不像文德那样有洁癖,但平素一向整洁,这 天奔波来去也有换衣服,大多是黑色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倒是很合身,今天这一身也是。暗夜里凝固的血迹在黑色衣摆上并不显眼。否则我也不会凑近了才发现,现在这样仔细地看过,果然只是一些飞溅上去的血迹,并不是他的。
我松了口气,一抬头却见他正看着我,双目与我相对,忽地微笑了一下。
“不怕了?”
无论是过去的季风还是现在的莫离都是素来少笑的性子,难得一笑,我只觉得眼前春水如画,两手一动,几乎又要去捂住自己的鼻子。
他那点笑意在眼底微晃,伸出右手,四指并拢,在我的前额上轻轻抵了一下,哑声说了两个字。
“没用。”
我真是没用,过去身为皇女的一切尊贵都随着时间而打风吹去,尤其是面对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莫离将外套脱了,上床与我躺在一起,我见他确实没有受伤,心里就安定下来,头靠在他的肩膀便,想与他说话,但看他双目微合,又像是要睡了。
他这些日子时常离开,我虽然不喜欢,但也渐渐习惯了,但今天看到那些血痕,实在忍不住不问,眼睛看着扔在床边的那件外套,嘴里情不自禁。
“溅到那么多血?”
他嗯了一声,显然不愿多谈。
与莫离大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当然知道跟他说话得要诀是锲而不舍。
他虽然不爱讲话,但是你真的铆起追问,偶尔也是会回答个一两句的。
所以我就追问:“你又遇上什么人了吗?”
他合着眼睛,许久没答,正在我就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我去了一次重关城。”
“。。。。。。”
“两国开战,墨国突袭,城里很乱。”
“。。。。。。”
“城门已经破了,士兵跑得比百姓快,死了很多人。”
“。。。。。。”
“你在发抖吗?”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伸过来手,抱住了我。
即使是这样温暖的怀抱,都不能让我停止颤抖。
两国开战,战争。
我能够想到的,只有连绵的火光、血、惨叫,还有挣扎在生死之间的人的脸。
我甚至想到了客栈里的那个老板,那个胆小如鼠,只会点头哈腰的老实人。
他那个单薄简陋的小客栈,现在又变成什么样子了?
天下已经太平了快十年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开战?
皇兄登基的时候,不是牵着墨斐的手说过,要与他永世交好的吗?他甚至要我嫁给那个男人,两国和亲,以求边关永固。
可是我逃走了。
我听见细微的一声响,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像是什么东西被崩断了。
战争。
再没有比这两个字更让我恐惧的东西,尤其是在我觉得愧对所有人的时候。
“好了,我在这里。”他等了一会了,等不到我的回应,很轻地突出一句话来,将我举在胸前,就像那晚一样,亲了一下我的嘴唇。
他的嘴唇温软微凉,而我却像是一个在冰下溺水的人,突然间找到一条唯一能够求生的裂缝,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
我仰起头,这姿势让我含住了他薄薄的嘴唇。
他该是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抱着我的双手微震了一下,然后力量突然变大。我的腰肢在他手中,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力握得哼了一声,嘴里有潮湿而滑润的感觉。他的舌尖长驱直入,与我的纠缠在一起,含舔吮吸,像是要将我吞吸下 去。
我从未尝试过这样的亲吻,身上渐渐发烫,心脏跳得紊乱,眼前迷离,只有大块大块的色彩飘动,却什么都抓不住。
炙热的亲吻仍在继续,我神志开始昏茫,怕自己会晕过去,又不知道怎样挣扎,只会叫他的名字,但是舌头还在他的嘴里,这声音含糊不清,就连我自己都听不懂。身体还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大腿内侧像是被什么东西咯住,坚硬滚烫,烫得我不自觉地移动双腿。
他的亲吻突然停止,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暗哑的呻吟,呼吸急促,额角蒙着一层汗水,双眼也紧紧闭了起来,像是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我被吓住了,积聚残存的一点清醒意识问他:“你,你怎么了?”
他将我从身上移开,掌心烫得像火,黑色眼睛湿漉漉的,不知压抑了多少东西之后才沉淀出来的颜色,只一眼便让我心脏猛跳。
“莫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追问,却听自己嘴里发出的是一种沙哑陌生的生硬,怪异得。。。。。。让我自己都想掩住耳朵。
他果然听不下去了,伸手将我身子扳转,要我面对床里,不让我再看到他的脸 。
我背对着他,只觉他一只手握在我的肩膀上,用了许久的时间调匀呼吸,我屡次想转过身去看他,都被他的手阻止。
我做最后一次努力的时候,终于听到他开口,低哑的声音里微有些挫败的感觉 。
“我不想那么急,我还想你见一个人。”
我身上还有残留的热气,半是清醒半是糊涂,听到他这样说,只知道糊里糊涂地重复,“见一个人?”
他又说不下去了,握着我的肩膀,身体与我保持着一点距离,并不远,两根手指的缝隙。
“睡吧。”
他这样的语气,基本上就等同于“我不会再和你谈下去了”。我虽然听得明白,但仍不甘心,眼前还是只有他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不知有多想回头再看一眼 。
但是他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也一直没有再抱住我的意思。我努力了一会儿不成功,后来也没劲了,终于静下来。
屋里没了声息,之前的混乱过去,我的脑子终于得了余力,再次不能自控地想起他亲吻我之前所说的话。
他说两国开战,此时此刻,边关内外,早已不知是如何模样。而我在这地底山谷之中,犹如世外桃源,哪有一点战争的阴影?
还有我皇兄,他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我这样想着,心里就禁不住地打哆嗦,头顶有低哑的声音,像是梦呓。
是莫离在说话,问我:“平安,我是谁?”
我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心里正难过着,便没有了之前那样对翻过身去的急切,只低低答了一句,“你是谁?你是莫离啊。”
背后一暖,却是他终于收手,将我揽进了怀里。
第二日便是月圆之夜,莫离没有再离开,就在谷里陪着我等日落。贺南一整天都在忙忙碌碌地做着准备工作,相形之下。我们两就显得非常的无所事事。
莫离极少有这么闲散的时候,居然来了兴致,带我到木屋后头,将长鞭里的金丝索抽出来,低肘转腕,挥了几个式子给我看。
他惯用长鞭,这几下挥动自是凛冽有风,那金丝索其实只是一根细细的链子,一头尖锐,既可做锁链也可做武器,他最后一招挥出,那尖端咄的一声扎透了一颗梁柱粗细的大树,收回时一个透明的窟窿,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有森森寒气冒 出来。
我看得眼都不眨。他收势侧头,问我:“怎么样?”
我眨眨眼,立刻大力拍手。
“莫离,你好厉害!”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额头抽痛,睁开眼睛时声音便冷了几度,“学会没有?”
我啊了一声,傻了。
他也不与我啰嗦,走过来将那根链子交在我手里,“这几式虽然简单,但很实用,若你遇到危险,能逃则逃,实在逃不掉。。。。。。”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 ,又道,“总之以防万一。”
我被他逼着练了几回,我虽有些武功根底,但从未用过这样的武器,动作自然不太好看。他倒也不恼,很有耐心地立在一旁看着,还过来纠正我的动作,低下头来,手放在我的手腕上,替我纠正动作。
我忽然想起很多往事来,想起那年皇宫里小院里的五禽戏,院子里浓阴遮盖,季风虽然话不多,但是很耐心,若我姿势不当,从不说话,只是走过来替我重新摆过,他人高,每每得弯下腰来,也不看我的脸,神情专注。我心里被那些久违的记忆搅得晃荡不休鼻尖上不自觉地冒出一层汗来。
莫离刚摆正我的一个动作,直起身子时看到我的脸,就是一愣,“怎么了?”
我目光迷离地看这贴,用一种渴望至极的语气开口,“你要不要。。。。。。再看我打一套五禽戏?”
他脸上有一瞬间疑惑与茫然,然后全化作怒气。这怒气是来势汹汹的,是我许久未曾从他脸上看到过的。并且,是针对我的!
“莫离?”我与他对视,张口结舌,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乐乐他,之前的心神荡漾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知道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而他的反应是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我再开口的机会。
就这样,我们难得闲散的一天,最终成了我孤零零地坐在屋顶上猜想我是哪里惹怒了莫离大人告终。等我终于在看到他与贺南一同出现的时候,地缝上有的那点天光,都快要消失殆尽了。
关于这个夜晚,我本来是有着许多期待的。
我原以为,自己虽然没能亲眼目睹那虫子是怎么被放进我体内的,至少我有机会,能够看到它是怎么出去的。
没想到结果是,我依旧是那个事情发生直至完结全程一无所知的人,因为该死的贺南在这一晚月亮还没升起的时候,就用一根金针让我睡了过去,而莫离只是负手立在屋子的一角看着我软倒,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等我醒来的时候,阳光从木屋外头一直照到床沿上,怎么看都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幸好,莫离还在,稍微安抚了一点我的情绪。
床并不大,他睡在外侧,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身体,下巴挨着我的脸颊,呼吸落在我的眉头上。
他睡得并不好,脸上有连日奔波所带来的疲惫的阴影,平时冷酷淡漠的表情随着松弛的五官线条消失,还有些微的脆弱,让我都不敢用手去碰他。
身体没什么一样的感觉,手却在被子里不自觉地按了按心口,果然,那些细微的凹凸起伏已经消失,心口平滑,那纠缠了我三年的墨色云纹,仿佛只是一场梦 。
我乍惊乍喜,最后竟生出一种莫名空虚感来,就像是一个人身上生长了一件不想要的东西,摆脱不能,但数年下来,日日带着它生活,渐渐习惯成自然,但是突然有一天,它不见了。
原来再丑恶再令人抗拒的到来,都会随着时间流逝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我带着它走过三年,带着它遇见莫离,怨恨着它,恐惧着它,但是现在它不在了,我却突然觉得空虚,并且惶恐,好像自己与他之间是去了一条最重要的纽带,不知前 路该如何走下去。
头上有声音,低哑而熟悉。
“平安。”
我抬起头看他,带着些不安。他倒是微笑了一下,初醒的眉眼晕开,别有一番风情。
我心上仍被他昨日一怒而去的背影,还有自己失去意识前他在阴影中负手而立的样子吊着,现在看到这笑容,情不自禁心头一松,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回应的笑容来。
“她醒了没有哇?”屋外传来聒噪的叫声,破坏了我俩之间难得的温存气氛,我怒从心头起,几乎要跳起来大声叫回去。
这人难道不知道在别人睡觉的时候保持安静时基本的礼貌吗?
但是很显然贺南不知道,他在屋外持续地大呼小叫,并且有不知死活推门而入的打算。
我身上一凉,是莫离起身,背对我站在床前,开口道:“她醒了。”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冷得我一哆嗦,屋外立时没了声音,很显然贺南也被吓到了。
莫离并未再多看我一眼,独自走出屋子,还反手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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