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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教父-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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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边亚军想,碰上洗佛爷的人了。他见陈成已拔出了刀,就立即掉转船头,向岸上急速划去。


安慧欣不仅是溜冰场上的皇后,还是许多自诩为英雄的男孩子们心目中的公主。在这众多的追求者中,她初步筛选出了两个。两个人都姓张,被安慧欣戏称为张大和张二。张大魁伟健壮,粗豪直爽,酷似段兵。但安慧欣觉得张大远不如段兵深沉有力、敢作敢当。
张二英俊潇洒,机谋过人,安慧欣把他当成了边亚军的替身。但是她觉得张二远不如边亚军男子汉。
安慧欣喜欢和男人玩,也会玩男人。当年,为了她,段兵和边亚军进行过殊死决斗。那种惊心动魄、惨烈绝伦的场景,既使她恐惧,更令她兴奋,不敢为女人去死的男人,还能叫男人吗?张大和张二,你们也必须经受这种血的考验。
于是,她今天与张大手拉手地逛一回街,明天又与张二肩并肩地吃一顿饭。张大写给她的情书让她不经意中交给了张二;张二送给她的照片被她粗心大意地露给了张大。
久而久之,张大和张二终于下决心要决斗一场,以决定安慧欣的终身。安慧欣两边奔走,给双方加油鼓劲儿,又穿针引线地安排了时间和地点。时间就是今天下午,地点定在中山公园的筒子河边。
问题是,张大和张二毕竟不是段兵、边亚军,他们都没有单打独斗的勇气。于是各约了五十余人前来助阵。这些帮手本来都是一个圈里的牲口,互相之间不是同学,就是朋友,甚至有兄弟俩分别来帮张大和张二的。结果是,决斗还没开始,帮手们就合群了。
张大和张二被孤零零地晾在了人群外边,既是奖品又兼临时裁判员的安慧欣一再怂恿,两个人只是互相瞪着眼,绝没有准备下手的意思。
安慧欣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说:“不是敌人,就是朋友。你们俩拉拉手吧,或者拥抱一下,亲个嘴儿,至于我,已经名花有主儿了。”
“谁?”二张紧张地看着安慧欣。
“不是你,也不是你,我的男朋友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你们充其量只是个大男孩子。”
羞辱使二张低下头、红了脸,事情本来到此就可以了,但是安慧欣又说:“你们看……”她指着筒子河上的几条游船对二张说:“那几条船上的人都是佛爷,长得最帅、最有风度的那个人叫边亚军。两年以前,我就把自己交给了他。”这是安慧欣所犯的一个最严重的错误。玩男人可以,但是不能玩火。
二张被激怒了:“佛爷?好吧,老子们正缺钱花呢!”


边亚军也犯了一个错误。船快到岸边时,他突然收住了桨。船缓缓地滑行了几米,停住了。
“怎么回事?”正持刀准备跃上岸墙的陈成回过头来,不解地问。
“安慧欣,”边亚军痛苦地说,“我不愿意让她看见我。”
“必须赶快上岸,周奉天已经上去了,刀枪无情,混战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亚军,快划!”
边亚军猛然醒悟过来,操起桨拼命向岸上划去。但是,他晚了,晚了一分钟。


周奉天是第一个跳上岸墙的。上岸以后,他提着一柄木桨,立刻向二张扑了过去。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宝安、顺子和几个如虎似狼的玩儿主。
二张并排站在最前面,他们似乎没有恐慌,脸上甚至还带有轻蔑的笑。因为他们身后有上百名武装的打手,特别是,还有安慧欣。
但是,他们也没有应战的准备。敌人已经扑到面前了,他们还只是轻蔑地笑,似乎这种轻蔑,是他们克敌制胜的唯一法宝。
周奉天在离二张还有十几米远时就举起了木桨,玩儿命地扑向二张。木桨带着呼啸声砸向二张的头。在这瞬间,微笑还滞留在二张的脸上,身子却慌乱地躲闪开木桨。
木桨紧贴着二张的肩膀砸在了水泥地面上。桨叶粉碎,木片四溅,粗重的木桨没有伤着他们的身体,飞溅的木片却惊了他们的魂。二张转身就跑,但是晚了,宝安和顺子一人一刀,把他们放倒在地上。
紧接着,周奉天带着身后的十几个人,旋风般地冲向聚在一起的人群。群龙无首,一百多名英雄立刻被这股急遽袭来的旋风吹得星散,四下里逃开了。周奉天停住脚,得意地笑了,他没有遇到一个抵抗者。
这是周奉天所犯的错误。有抵抗者,而且是个女人。
此时,边亚军和陈成也已飞速地跃上岸墙,但是一切都晚了。
安慧欣拿着一把钢丝锁,突然从花丛中闪出身来,抡起钢丝锁砸向周奉天。周奉天发觉有人袭击时也晚了。他慌忙横举起桨柄招架,锁身被架住了,锁头顺势砸在他的头上,周奉天的身子晃了几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宝安和顺子的两把尖刀立刻指向了安慧欣。
以为自己亲手打死了人,安慧欣也恐慌了。她慌乱地向后退着,但是,没处可退了,高大繁密的灌木花丛挡住了她。她背靠着花丛,头上和脸旁伸过来几朵娇嫩、鲜艳的花团。鲜花映衬着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使她显得更加生动、妩媚。美女和鲜花,人生中最绝妙的画面。
边亚军刚刚来得及看见这幅画面一眼,另一幅血淋淋的画面就出现在他眼前:两把尖刀刺向鲜花,刺向安慧欣的脸。花瓣纷纷落下;脸,却盛开出血的花朵……
边亚军惨叫一声,昏倒在安慧欣的身边。



5


中山公园之战以后,边亚军和周奉天分手了。
边亚军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十几天,精神刚好了一点儿,周奉天来看他了。他头上缠着绷带,面色苍白、忧郁。两个人无话可说,默默地对坐着。
后来,陈成也来了。三个人还是无话可说,喝水,抽烟,沉思,叹气,愣神儿。再后来,他们开始喝酒,三个人都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酒醒以后,他们就分了手。


周奉天从那天以后更加阴沉、凶狠。他带着人在月坛公园、阜外大街、展览馆广场等处连续和老红卫兵交战,屡屡得手,他的名声大振,几乎成了家喻户晓的魔头。
但是,他更加沉默寡言了,只是发着狠地打人,发着狠地喝酒。
一天,周奉天带着宝安、顺子等十几个人闲逛到玉泉路,看见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女疯子在起哄,孩子们往疯子身上扔石子,疯子抡着皮带追打着孩子们。
周奉天的心猛地一沉,这是陈北疆。
他用脚踢翻了两个正弯腰捡石子的孩子,又捏住了一个叫喊得最凶的孩子的脖子。孩子的脸都吓白了,他才松手。
“你还认识我吗,陈北疆?”他走到疯子面前,“我是周奉天。”
“周奉天?”疯子笑嘻嘻地瞥了他一眼,“他早死了,被我打死的。他哭得惨极了,真好玩。”
“对,周奉天是被你打死的。”他认真地说,“你怎么不回家?”
“回家?他们都是特务!你也是特务吧?我抽你!”她抡起皮带,吓唬着周奉天。
“你抽吧!我是特务。”
皮带落在他的脸上,轻飘飘的。围观的人们哄然大笑起来。
“谁敢笑,宝安,给他一刀。”
周奉天的话音刚落,宝安和顺子都拔出了刀。
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了。
“你们听着,我叫周奉天,是杀人不眨眼的流氓头子。这个人是我的朋友,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杀了他的全家。”
十几个人全都拔出了刀,凶神恶煞般地逼视着人们,人们吓得缩在一起,但是没有人敢跑。
陈北疆却哼着得胜歌曲,走了。
周奉天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望了很久。



6


打狗队进城的第一天,就被两条狼咬了一口。
阜成门外的护城河边有一道窄窄的河堤,河堤上是一条约四五米宽的便道。那天,刘南征和田建国领着打狗队沿便道北上,打算突然出现在北城玩儿主的心脏地带——新街口。
边亚军和陈成结伴去阜成门外的天顺澡堂洗澡。他们选择了这条僻静便捷的河堤便道,沿便道南下。
在相距一百米时,他们互相认出了对方,但是,谁也没有打算让路。打狗队在堤面上站住了,队员们弯腰捡起石块、砖头,死死地把住了便道。
边亚军和陈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拔出了刀子,继续向前走。越走越近,双方相距四五米时,他们停住了脚步。
“让开路!”边亚军阴沉着脸,冷冷地说。
“你们从下边走!”刘南征轻蔑地指了指河堤的下边,那里也有一条行人踩出来的小路。
“老子从不走小路。”边亚军说。
“我们从不给别人让路。”刘南征说。
“那好吧,我看你也是肉长的。”边亚军把大刮刀亮在胸前,一步步向刘南征逼了过去。
刘南征冷笑着,掏出菜刀。
双方相距一米远的时候,边亚军又站住了。
“让不让路?”
“不让!”
边亚军持刀照准刘南征的胸口突刺过去。刘南征刚刚退身收步时,边亚军突然收回了刮刀,他腾身而起,双脚猛力前蹬,正踹在刘南征的脸上。刘南征的上身一仰,摔倒在便道上。
陈成闪电般地从边亚军身旁冲向前去,在一名打狗队员的砖头砸中他的头的同时,匕首已插入了对方的肩窝。
另一个人离得太近了,举着一块大石头无法动作,被陈成拦腰抱住,用匕首在他的大腿上戳了四五刀。
“谁敢动手,我就扎死他!”边亚军用脚踩着刘南征的脖子,大刮刀对准他的眼睛,大声对打狗队员们喊着。
“别动手,把路让开!”田建国对队员们说,“让他们走!”
边亚军和陈成在队员们的怒视下,从便道上走了过去。
“站住!”刚刚走过几米远,田建国大喊了一声,又带着队员们追了上来。
“你们记住,边亚军,陈成,这是最后一次给你们让路。以后再相遇,我们绝不会再讲情面了。”
“承情了。”边亚军一抱拳,拉着陈成走了。
当晚,刘南征对田建国说:“我们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没有发动群众。”
打狗队员每人分到了三张照片:飒爽英姿的陈北疆、裸体的陈北疆和呆滞痴傻的陈北疆。他们被告知,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这些照片,了解周奉天的罪恶。
“这样对待北疆,是不是太过分了?那张裸照又是假的,这你也知道。”田建国对刘南征的做法似有不满。
“北疆早就没有尊严了。”刘南征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被周奉天夺走了。”
“我们也有罪恶,帮着北疆去毁王星敏。”
“是的。现在她们两个人终于平等了,都把一切传统观念、世俗的屈辱置之脑后了。不过,北疆比王星敏更彻底,她一定会笑着接受一切屈辱的。”



7


秋天开始的时候,北京全市人民群众同仇敌忾地打响了一场围剿流氓小偷和青少年犯罪团伙的人民战争。当年的市革委会一位负责人把这场围剿命名为“十二级台风”。
台风的场面是极为壮观的。入夜以后,工人、机关干部和街道妇女们组成一道道严密的人墙,把守住大街小巷的各个出入口,只许进去不许出来。
公安干警和各中学保卫组则组成一支支精干的搜捕队,逐户检查,按名单抓人。
一次台风过后,上千名玩儿主和佛爷落网。不容他们有喘息的时机,第二次台风突然又至。连续刮过几次台风后,漏网之鱼已极少了。
那天下午,学校保卫组的一个负责人突然找到陈成。
“你赶快离开市区,越快越好。”负责人紧张得面色苍白,嘴唇不住地发抖。
“出了什么事?”陈成问。
“再多一句话,我也不能对你讲了。咱们是朋友,你如果相信我的话,就马上离开,天黑之前必须离开市区;如果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就自己多保重吧!”
“谢谢你。不过,我在东西南北城都有匿居点,挺保险的。”
负责人狠狠地盯了陈成一眼,咬着牙说:“你不要忘记,这是人民战争。到处都有群众,群众痛恨你们,所以,到处都是眼睛。”
负责人匆匆地走了。
此时离天黑已不到半个小时了。陈成跑到边亚军家,想通知边亚军一起出逃。但是,边亚军没有在家。
“亚军去哪里了?”陈成问老江湖。
“他刚刚走,走得很急,没说去哪儿。”
“他回来以后,让他立即去窝棚找我,越快越好。”
“窝棚在哪儿?”老江湖问。
“边亚军知道,您不用多问了。”
天快黑的时候,陈成到了阜成门公共汽车站,从这里乘郊区车,可直到三家店。在三家店西面的大山上,有一处废弃的采石场。采石场的那间破草棚,是只有陈成和边亚军两人知道的秘密匿居点。
街上的气氛已经很紧张了。一队队有组织的群众匆匆奔向执行任务的地点。人们神情严肃、紧张,警觉的目光不时地扫描着街上的可疑人物。陈成还是决定再等一等边亚军。自从安慧欣事件发生以后,边亚军很少出家门。他如果得到自己的通知,会立即赶来的。
车已发走了两趟,又一辆车停在了车站,车门大开着等候发车。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远处一队戴着袖章的工人正向车站走来。陈成知道不能再等了,车站一被封锁,连自己也走不成了。
他上了车,找了个暗处坐下,眼睛盯着车门,希望在最后一刻边亚军能上车。
车站已经开始盘问上车的乘客,边亚军还没来,看来,他来不了了。陈成闭上眼,盼着赶快开车,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上车检查呢。
车门终于关上了,陈成松了一口气。这时,车下又来了一个乡下老头,蛮横地用一根木棍砸着车门,要求上车。司机只得打开车门让他上来了。
老头上车以后四周张望了一阵,步履蹒跚地走到陈成身边,紧挨着他坐下了。
陈成偷偷地笑了,这个老头,就是边亚军。


在陈成和边亚军乘上公共汽车的同时,周奉天和宝安、顺子三个人走进德胜门内的一个小饭馆。
见到他们三个人以后,服务员表现得极其热情。他安排他们坐在店堂里面的一张桌子旁,然后用擦桌布认真地把桌椅擦抹了一遍。最后,他恭敬地问:“三位吃点儿什么?”
“简单一些。有没有包子、馄饨?”周奉天今天总感到有点儿心绪不宁,希望填饱肚子马上就走。
“有倒是有,不过……”服务员把嘴凑近周奉天的耳朵,神秘地说,“包子是昨天剩的,肉都臭了。”
“那就炒几个菜吧,快一点儿!”
“行了,您就瞧好吧!”服务员热情地答应着,快步进了灶间,再也没有露面。
十分钟过去了,饭菜还没有端上来。
“不好,”周奉天突然说,“快走!”他起身离座,带着宝安和顺子冲出饭馆。
刚刚走出十几米远,一队公安干警就把饭馆团团围住了。
那一夜,他们是在一座楼房的平台上度过的。半夜时,有人曾上到平台来查看。他们把身子紧贴在护墙底下,一动也不敢动。来人查看得很不认真,用手电筒各处照了几下,就匆匆地走了。
从这一天起,他们各自离开了自己的家庭,开始了漫长而又痛苦的流宿生活。白天,他们仍然能够为害城市,而一旦到了夜晚,他们就不得不到处流窜以躲避搜捕。
幸运的是,白天和夜晚的数目是一样多的。熬过了夜晚,一定会盼来一个白天,但是白天过去之后呢,必然有夜晚在等着他们。
每一个夜晚,都是一个灾难。



8


住进窝棚的第二天,陈成病了,咳嗽、发烧、鼻血不止。
“你得的是英雄病。”边亚军急得团团转,但还是打趣着安慰陈成,“人雄则阳盛,阳盛则阴衰,阴衰则火旺,火旺则血随之上溢。本人现有一秘方,保证药到病除。”
“是令尊大人亲授之方吗?”陈成强打着精神问。
“不是。此方是我多年苦修所得,曾百试不爽。”
“既如此,那就更不必说了。你的方子,本人早就领教过了。”
“愿闻其详。”
“阿司匹林两颗、美女一名。”
边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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