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怎样炼成的-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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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徽首先在课堂上传授给学生们类似军用野外生存知识。

如勘察地形、寻找水源、辨别野菜的种类，如何攀援、生火、救援、发信号、治病、验毒、搭帐篷、看天象、辨别气候，如何防冻、解决饥饿、射击野兽、辨别方向，如何保证安全……李徽提问：安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学生们有很多回答，李徽都不满意，他说：安全的最终目的，就是让自己活下来。

学完理论知识，全班学生身背装备上路，第一天便是野外生存训练的主题：拉练。

九月初三早晨卯时，曹操他们从太学结合出发。队伍出了洛阳城南门，太阳才从东边升起，晨风习习，天空湛蓝，是个野外生活的好天气。

他们一直走到太阳落山，中途休息只吃些干粮，喝点水。直到晚上十点，走到一条河流边，教官才让学生们停下来，找地方安营扎寨。

所有学生一听到命令便倒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教官又一声命令：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搭起帐篷。

学生们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强打精神，有娇生惯养的学生直叫唤：还让不让人活呀。

半个月的野外生存训练，从开始的劳累、生涩，到后来的狂欢和适应，中间经历了痛苦的过程，鞋走烂了，衣服刮破了，病倒了，中毒了，所有课堂上讲述的注意事项，他们都碰到了，没讲到的意外，他们也碰到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食物。

所有带到营地的干粮，都被教官搜走，等到返程那天才发给诸位。在学生们一片叫嚷声中，李徽怒骂：请停止你们像野兽般的嚎叫！

曹操跟胡母班做个痛苦的鬼脸：免得把狼招来。

李徽继续训话：这是野外生存训练，不是享受训练！

还剩十三天，粒米没有，寸肉全无，这得完全靠自己劳动，找不到吃的，就等着饿死。

全班同学除了一身衣服，几乎过上了原始人的生活。曹操满脸黑灰、撅着屁股吹火；坐在地上，用双手拼命转动木棍取火；闭起一只眼睛，对着树上花羽毛的鸟儿射击；光着膀子瞄准狐狸投掷标枪；全身脱光，跳进水里捉鱼；缝补浆洗，照顾生病的胡母班。

这还不算最惨的。

野外狼嚎狗吠，学生们好不容易睡着，半夜突然起火，金钟齐鸣，根据教学规定，所有学生必须尽快逃命。

从火海中抢出物品或食物的学生，李徽猛地抬脚踢掉学生们冒着生命危险抢救出来的东西，每人狠狠地被扇了无数个嘴巴！

曹操也在慌乱中抱着一只晚上刚打到还没来得及吃的獾子，架着生病的胡母班逃出火海，来到众人集合的空地上。还没站定，李徽借着光亮飞起一脚踢掉他抱着的死獾子，狠狠地给了他两记耳光。

曹操顿时觉得满脸生疼，嘴巴和嘴唇瞬间充血变厚，耳朵“嗡嗡”作响，嘴里有甜丝丝的液体流动，看来是嘴巴被打得流血了。

虽然曹操觉得委屈，但还是昂起头，倔强地站着。

李徽吼道：命都没了！还想着吃的！难道你们的命比不上那些重要吗？所有带东西逃跑的人，自己扇自己二十个耳光！

队伍中传来扇耳光的啪啪声，李徽喊道：狠一点！狠狠扇！才不会忘记！

扇耳光的声音更大，哭声渐渐出来，李徽冲上前去，一脚踹倒其中一个学生：孬种！号什么丧！

曹操打得自己的嘴巴热辣辣的，脸部麻木到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打自己。他永远不能忘记今晚的教训，除了生命，什么也不能在乎！

接下来的情况更惨，帐篷、衣服什么都烧毁了，教官发给每人一把斧子、一张弓、十支剑，度过余下的时间。

所有学生几乎都过着“野人”生活，射死动物的箭拔下来备用，用斧子砍来木棍和树枝搭帐篷，捡来树叶和枯草做床垫。

用草编成席子和帘子，或垫或盖。由于张邈学得一手编席子手艺，编起草帘子来，当然驾轻就熟。

曹操管割草，胡母班理草，张邈编织。他们真正感受到了学习百工的好处，真是艺多不压身，学什么都能派上用场。

野外生存训练结束，理应将他们带去的食品发还给他们时，没有几个人能吃得下去，基本都抱着食物泪流满面。李徽看到这帮熊包哭成什么样的都有，挥动手臂大骂：都给我站起来！站起来！如果是真正的战场，只有即将要死去的人才有资格哭泣。而你们，没有资格！

李徽一顿臭训，反而说得学生们泪水更加汹涌。

终于熬到回程，经过一天长途拉练，学生们摸黑回到洛阳，魔鬼生存训练课程终于结束。

令曹操他们哭得哽咽难言的课程已经过去，即将到来的最后一门什么样的课，却给学生们带来意外惊喜？

因何促成相逢喜

最后一门重点课程的任课先生，竟然是桥玄！

桥玄要来太学，顿时引起一阵轰动，学生们济济一堂，争相目睹这位在三年前只任了一学期的总长。事实证明，他们经过四年严格学习，整体素质和教学质量甚至优于五十年内任何一届学生，考试成绩优异率高达九成多。

整个班级的学生都在正襟跪坐等候桥玄。

曹操尤其激动，不时朝门口张望。

靠窗口的学生们一阵骚动，所有学生一起朝窗口看去，蔡邕在前面引路，桥玄跟随其后迈步而来。

由新总长带着老总长前来授课，令学生们心生敬意。当蔡邕和桥玄来到教室，所有学生齐刷刷地一起躬身下拜高呼：恭迎二位总长！

学生们竟然如此称呼他们，蔡邕微笑点头，桥玄显然很激动，点头时微微颤抖。

蔡邕给诸位介绍：这位任课先生，已经不用介绍。不过，他的筑城经过，想必你们并不知道。

学生们竟然异口同声喊：知道！

桥玄突然发笑，略显尴尬。一定是为他那四年服役筑城生涯。

蔡邕微微一笑，介绍完后，恭敬地退出。桥玄在讲台坐定，看着学生们，苍老的脸庞露出几分欣慰。

他看到了一张张成熟、智慧的脸，看到了一双双冷静、积极的眼睛。

差不多四年前，他们还是一年级游荡失度的学生。如今从他们坐直的身姿中能看出，他们已经通过接受良好的教育，成为合格的太学高材生。

曹操朝桥玄望去，他显得那么苍老，失去幼子，对他的打击很大。须发几乎全白，身形羸弱，似有沉疴在身。

曹操不禁担忧，眉头紧皱，生怕他熬不下去，不能顺利上完课程。

桥玄的开场白：诸位，我们又见面了！

虽然当时桥玄离开太学时，这些学生有叫好，有扔竹简的，但几年下来，却只剩下对桥玄的感激。

回答桥玄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桥玄又说：我桥某人，官可以不做，学不能不讲。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回答桥玄的又是一阵掌声。

桥玄继续说：各位学了攻城，还没学过筑城吧？攻下城池后，毁坏的城墙和诸多设施，总得要恢复。从今天到接下来的一个月，由我为诸位主讲——筑城。

“筑城”就是建造一座城池。桥玄年轻时有四年筑城经验，后又任司空，从事城池建设到园陵规划等，都曾经亲历亲为，又有实际经验，请他来给学生授课，再合适不过。

桥玄说：各位将来大多可踏入仕途，为皇帝和国家效力。无论是州牧还是郡守或者是县长，起码都会接触到城池，多的达到百十座。

任何官员，都应该懂得筑城工序、时刻维护你所在任的城池，维修、保护它们，使城池得以传承下去。

国家是一把巨大的雨伞，分布在各地的城池就是一根根伞骨，只有保护好城池安危，才能保护一方百姓平安。

所以，请诸位牢牢掌握这门课程，造福万民。

学生们又是一阵激烈的掌声。

看来桥玄这几年关门在家不见客，尽力练他的语言，句句扣人心弦。对于筑城课程，他是这样说的：人一生可以经历这样那样的辉煌，也可以位至三公九卿，但未必有幸铸造一座新城。

学生们听得莫名其妙，没有机会，为什么还要开筑城课？为什么还作为最后一场特别重要的压轴课来开？

桥玄说：我大汉皇脉从高祖刘邦起至今历经约四百年，该建造的城池早已建造，已有的城池只需要修补、改造，很难再有机会重新建设一座新城。有时历经几代都碰不到新建城池的机会。

为什么还要开设筑城课？

这是一门综合课程，但凡建造一座新的城池，其中包括资金、人力、地理环境、城池设计规划、城内构造、防务、天气、时间、自然灾害、给排水系统、道路设施、地基构造、消防、区域划分等诸多相关知识。我朝历史悠久，江山永固，裂土封王、植树划疆的时代，世袭数百年，国家兴盛，内乱不起。

能建造一座新城，上至帝王，下至庶民，是男子汉大丈夫一生的梦想！家国乃天下拥有，城池可自行享受。

各位，只有当我们系统学习了城池建造所有工序，才能轻易操持城池建设中任何一项工作。比如城墙加固、防御工事改造等，无不包含其中。

学生们纷纷点头。

桥玄问学生：筑城的首要因素？谁能回答？

有回答选址，有回答资金，有回答设计，桥玄都摇摇头，示意曹操说说看。

他能正确回答这个问题吗？桥玄又有怎样的意外答案？

此生何能筑座城

曹操原本想的也是资金，但已经被其他学生说过，一时想不起来，便摸着后脑勺，不知所云：回先生话，操也认为，是钱的问题。要是没有足够的钱，就不能实施建设。

桥玄点点头，示意曹操坐下。

桥玄看着学生们说：筑城的第一要素是这座城池是否需要建设；第二，朝廷是否批准。除此之外还要注意，不要超过建制，皇都、国都、州府、郡府，从城墙的高度到城池规模都要严格按照建制，切勿逾制。

建造一座城池，虽然需要耗费大量钱财，但很多时候筑城，都不需要有足够的钱，一是权力能帮你达到目的；二是人心所向，全民出力，也能建造好一座城池。

桥玄说得学生们脸上露出笑意。

“人心”这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人人都想拥有，它很多时候比权力和金钱有用。

桥玄说：最有可能筑城的还有一种，就是边城，或者在内地处于战略地位的关城。这一类都属于军事重地，同时也可以兼顾民用。

桥玄看着学生，微微发笑：听说过‘文如其人’，有没有听说过‘城如其人’？

学生们摇头。

桥玄说：如果让你们自行设计城池样式，一定会出现十五个版本。你们的性格、喜好、偏爱，都会体现在你所设计的城池中。

学生们很是好奇，在桥玄的要求下，用毛笔画出第一座城池的样式，好好保留，等学期结束后，设计一座城池样式，再来跟第一所对比，看有多大变化。

筑城专业，不是一门简单的号令课，却是一门算术课。从外城的周长、高度，到内城的道路、房屋、水系等系统规划、设计，再到耗费砖瓦、土方、木料、石灰、桐油、糯米汁等，运输工具小车、箩筐等，再到防御工事的地下工程计算，还有民工安置的房屋、锅灶、衣物、鞋帽、钱粮、米面等等数据，总共达到二百六十多项。

从绘图到计算再到工艺和验收，桥玄可谓无师自通，在教授学生课程期间，可谓无所不包，无所不会，令学生们赞叹不已。

桥玄感慨，虽然掌握一身技艺，却无缘筑城，为人知晓的筑城行为就是四年城工苦役加上边城防务加固和洛阳皇陵修缮。

曹操和同学们起初设计的图纸显得幼稚、很多地方欠缺考虑，桥玄手把手细心教习，不厌其烦，耐心解释，直到学生们心领神会。

桥玄如此高龄，教学竟然这般孜孜不倦，让学生们感慨，要是桥玄一直任教，他们今天的水平会更上台阶。

郑麟问桥玄，他教的课学生们爱听，是不是有什么诀窍？桥玄仅用四个字回答：用心去做。

桥玄发现曹操尤其擅长城防设计，参考《墨子》、《孙子》等兵书，设计城防事务，令桥玄称奇。

课程考核，曹操获得城池防务设计第一，这些特点充分表现在他未来的筑城工作中。不过城内街道设计左右对称，没什么新意。

桥玄很是惋惜地对学生们说，他的愿望就是想要建造一座理想中的城池：左右对称、街区分明、道路和给排水系统齐备；花园回廊串联千户，屋舍万间遮蔽宗族故旧；筑城自守，积粮满仓，三年不破；建造十丈高台远眺，百里之内，贼兵无从遁迹；城中地道直通城外，补给不断；守城者坚守不移，攻城者无功而返。可惜，此生难酬志愿，希望学生们将来能有机会。

“筑城”科目，是曹操在他的一生中运用得仅次于军事的重要内容。他一生从修建东郡城池开始，到修复河内，新筑许都皇城，恢复东西两都，建造魏国都城邺城，三十年间，巨大的建造和修复工程交替进行，耗费曹操后半生很多时间和精力，几乎比军事和政治还要忙碌。

筑城课的最后五天，桥玄将学生分为两组，一组善于攻城，一组善于守城。开课过程中，即受到非议，太监王甫等认为桥玄私自教习学生学习攻守技巧，分明是在加大教育危险，课程进行到第三天，不得不叫停。

曹操因为攻城太急，不讲究策略，只获得良。

结业那天，桥玄特别提出要请诸位喝一杯，“云上”清艺馆内，桥玄和十五个学生的酒从早晌一直喝到晚晌，尽欢方散。

大学部的所有课程都结束了，只要等到来年举行完迎春礼，就可以举行毕业典礼。皇帝刘宏提出要参加典礼，以示对蔡邕工作重视。学生们非常兴奋，因为这样就能看到那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皇帝。

可曹操和张邈、胡母班共同设计的毕业作品，那辆马车，轮子看上去还不圆顺，不知道能不能跑得起来？

多少努力只为君

公元174年春节过后的一天早晨，曹操和同学们跟随皇帝公卿前往东郊，迎接春天的到来。

立春这天，天还没亮，百官、四姓亲家妇女、公主、诸王大夫，以及外国朝者侍子、郡国计吏会陵等，站在殿外等候皇帝起身。大鸿胪设九宾，随立寝殿前。听到钟响，皇帝起床，梳洗完毕，在东厢下乘车，由太常引导车辇，带着诸多贡品，浩浩荡荡地走出皇宫。

刘宏亲自率领天子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外国使节和太学应届毕业生，还有一百头耕牛和一百位农人扛着犁铧，象征春耕开始，天下动犁。七百多人，一百头牛，出洛阳东门，到郊区迎接春天。皇帝和所有公卿都穿着青色衣服，青车、青马、青幡、青旗……

礼仪官们捧着猪牛羊三牲和其他果品、五谷按次序放到迎春台上，司仪宣布：迎春开始。

仪式开始，由三公、九卿跟随皇帝跪拜于祭坛上。

皇帝颂祝：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有寡人率领诸位公卿百官，迎接春神。愿天地保佑我大汉福祚永继，保佑万民苍生平安、丰足。

皇帝说完，三公祷祝：启禀天地及诸方神灵，恳请保佑万民迎春耕作，夏长秋收。

皇帝率领公卿百官亲自祭天，万民是皇帝的子民，皇帝是上天的儿子。这点在当时认为，并不是封建迷信思想，其中有自然界的道理。

皇帝首先朝东仰天呼喊：春来喽……

然后是三公呼喊：春来喽……

九卿和诸侯、大夫们呼喊：春来喽……

最后，所有人一起呼喊：春来喽……

喊声震动洛阳东郊迎春台。曹操仰首翘望远在一百米外的迎春台，只看见年轻的皇帝略显瘦削，华贵的衣服遮不住他羸弱的身躯。不知道他的内心怎么样，要是跟外表相同，真叫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