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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是怎样炼成的-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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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玄点头:是啊。太守以下的官职不许带家眷,在外地做官。孤单得无事可做,不读书还能干什么。
师生二人会心欢笑。
曹操小心地说:现在不需要太专心,别看坏眼睛,累了就休息。
桥玄摇摇手,晃着头说:都快活到那边去了,还休息什么呀?到了阎王爷身边,有的是时间休息。过去年轻时候,别人勤奋学习,我却忙着体验生活;后来当官,别人喜欢沽名钓誉,我想要为民做事;如今年老,别人忙着休闲养生,我倒爱上研读典籍。哈哈,人生啊,我好像一直倒着过,拧着过,就这样……快过到坟墓里去了。
曹操微笑着沉默。须发花白的桥玄,他说的话和他费力看书的样子长留记忆。
桥玄将曹操带来的壮游报告前后看了好几遍。放下竹简,对曹操慨叹:这种现状已经持续一二十年,国家灾难深重,官员私心保己,实在令人痛心。要是再不改变,天下早晚要乱。
曹操忧虑:要是真乱了怎么办?
桥玄仰头,迷茫地看着上方:上天自有安排。
老年丧子,连遭贬职,壮志难酬,逐渐消磨了桥玄的意志。曹操看着桥玄,感觉他眼中的前辈已经陌生,不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桥大公子”,反倒有种宿命。
曹操问桥玄:您不是说过“上天无知无欲”吗,人间的事还应该靠人们自己解决。
桥玄灿而一笑:呵,难为你还记得。圣人生而知之、安而行之;贤人学而知之、利而行之;凡人困而知之、勉强而行之。
曹操寻思:圣人和贤人都不在了?
桥玄点头:嗯,剩下的都是凡人,经受困惑。天下之事,只有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才能有所动作。
曹操脱口而出:物极必反?
桥玄点头。
桥玄感叹:圣人、能人、凡人往往集于一身,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得到,而在于感受。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要是生在百姓家,做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也未尝不好。人思考的东西越多,就越遭受困扰。古往圣贤越追寻越迷茫,越追寻越痛苦,越追寻越孤独。
曹操摇头:无论有多么迷茫、痛苦、孤独……我想,我还是愿意做追寻者。
曹操纵有奔腾热血,也难免艰难与困苦。对于追寻者,从来就没有一条笔直的坦途。他将如何做一名追寻者?
临危受任得鸡肋
桥玄久久看着曹操,思量着他的回答。眼前的年轻人如果能踏入仕途,一定会被当作异类,少不了遭受打击和非难。
桥玄再次看到曹操身上有他的影子,一腔求真务实的热血再次涌上心头,眯着眼认真看曹操:你想怎么追寻?
曹操苦笑:说不清楚。至少,至少先找到事做。
桥玄看曹操很颓丧,便调转话题:前阵子许劭给我来信,他在老家谋生谋得还不错。蔡伯喈延请大儒来校,可惜他没能来。最近他的月旦评名声鹊起,你去找他,也许会有收获。
曹操听取桥玄建议,拿了信回去跟曹嵩一说,不出意料,再次遭到极力反对。曹嵩呵斥道:什么月旦评?那是许劭在洛阳混不下去了,才到家乡开个评论人的相面摊子讨口饭吃,糊弄那些没有根基缺少出路的游子穷士。你想要出名,还有比京都洛阳更好的地方吗?值得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那样的当吗?
曹操小心地说:我,在家闷得很,想出去走走。
曹嵩阻止:外面这么乱,别瞎跑。再等等,快了。
曹操执意要走,曹嵩使出绝招,必须等丁蕙怀了孕再走。
曹操知难而败,只得偃旗息鼓。想要让丁蕙怀孕,那简直太难了。她的肚皮跟石头一样难以鼓起,例假又如同潮汐一般从不失约。任曹操怎么努力也没用,迫于曹嵩要他生正出子的压力,还得隔三岔五爬到丁蕙席子上辛勤劳作。
公元173年金秋,前任沛相师迁被免,王吉如期到沛国任相,曹嵩在曹节的疏通下,找到王甫,奉上财宝若干。
王甫一封书信写给王吉,说明曹操举孝廉之事。
王吉找到在沛国谯郡掌管举孝廉工作的成皋人吕廉,指定要给曹操一个名额。
吕廉早跟曹嵩有旧,也得了曹嵩要老家三哥特地送来的诸多好处,自然不会怠慢,把仅有的两个孝廉名额给了曹操一个。还亲自给好几年没见过面的曹操写了一篇推荐文,极尽粉饰夸赞之辞。曹嵩看到后,给吕廉的感谢礼物特地加了一倍。
公元174年春天,在曹嵩的一手操办下和热切期盼中,曹操以“孝悌忠敬,和睦乡里”等推荐辞藻被举为孝廉。敲锣打鼓大红牌匾送到曹操洛阳家中,老百姓以为曹操真的有多么孝顺被评了孝廉,行内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曹操和来自各地的孝廉们参加岗前培训一个月,学习为官、为人之道。其中就有韩遂、华歆、王朗等。后两位成为曹操的得力助手,韩遂则跟曹操兵戎恶斗。
曹操在和同学分别后,获得了新的朋友,来自全国各地。各种背景迥异的孝廉们,对未来为官目的或赚钱、或光耀门楣,或想要实现自我价值充满憧憬。
三月,刘春临盆,曹操的庶长子出世,乳名“九儿”,用以纪念金乌巷九号。此子就是日后在宛城与张绣作战中为救曹操性命死于乱刀之下的曹昂。
长子出生,没有带给曹操多少做父亲的惊喜。曹操可没心思,年纪轻轻,前途未定,倒多了要他负责任的拖累。他此刻惦记的,还是就业问题。所谓隔代亲,最高兴的是做了祖父的曹嵩,对长孙的爱,胜过当年的曹腾。
曹操参加完孝廉岗前培训,需要被某个具有举荐资格的官员举荐,才能获得职位。曹嵩是亲属,曹节为了避嫌,这两条路都不通。
通过曹嵩和曹节的双重努力,找到时任尚书右丞的司马防,要他举荐曹操做官。
曹操还以为司马防是个中年男人,随着曹嵩去拜访他,原来只比曹操大六岁,且才华横溢,文武双全。他是日后曹操一手栽培起来的事业接班人司马懿的父亲。
司马防跟曹操一番深谈,想要了解他的想法。他表示,就是想做点事情,至于做什么,全凭需要。司马防便给他写推荐信到尚书府,希望能弄到一官半职。
每年春节前后毕业生分配,令掌管分配的尚书令梁鹄等人头痛不已。合适的职位早被其他高官子嗣“抢掠”一空,又来了个高官的儿子。眼下只剩下三年内换了十六届的洛阳北部尉尚缺人选。有背景的不愿去,没背景的镇不住。如今,正好来了个人选,梁鹄查看曹操简历,曹操的文化成绩一般,骑射考核还算比较出色,尤其是论述题得分最高。虽然年轻没经验,但有胆量,敢作为。更重要的是有高官子弟背景,应该镇得住洛阳北部的权贵恶霸们。
任书由公车下发到曹家,曹操兴奋得从席子上跳下来,一脚踏空崴得脚踝生疼。曹嵩捏着任书愤恨不平,这可不是什么美差。分派工作的人一定是弄错了,或嫌他给的好处太少。为表示不满与不屑,他要曹操像其他被委派到人那样托病不就。
当过司隶校尉的曹嵩太了解洛阳北部的治安状况了。
洛阳整个城区除皇宫以外,被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部分,洛阳北部生活着皇亲国戚和太监豪门,治安情况相当复杂,治安要求高。太监贵戚们滥用私刑,草菅人命,强霸百姓房屋,私自收缴租税。别说小小的北部尉,就连负责城防治安的司隶校尉,也不在他们眼下。谁犯法都不能得罪,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任上熬时光而已。熬到一段时间,有合适的去处就赶紧离开。
要是没合适的职位,情愿在家等着也不愿在洛阳北部尉任上干担风险。顶着锅盖去的人,平均时间也就熬个两三个月,最多不到半年。不光北部尉,其他管辖该片的官员撤换频率居洛阳之首,素有“北部不好管,人人争罢官”!
在曹操被分配之前,刚被免除一任,一个太监养子加两个贵戚率领家丁数百人将北部尉府砸得乱七八糟,情况更加不堪。
原本以为等曹操找到工作就好了,可谁知来这么一杠子。如此危险之地,这般尴尬职位,曹嵩不生气才是傻子。
等得太久,终于有机会施展抱负。不知深浅,天不怕地不怕的曹操却当捡了大宝贝。
曹操全不把曹嵩的愤怒和担忧当回事,考虑什么,犹豫什么?
上任!
就这么个谁也不肯去的职位,被曹操捡了来,他将如何经营这个如同“鸡肋”一般的北部尉?
七、名震京都
对官场一无所知,政治智商几乎为零的太学毕业生曹操,竟然捞到一官半职——洛阳北部尉。连做梦都想儿子有所作为的曹嵩却不允许曹操前去上任,然而想做事想疯了的曹操却决意就任。他如同学飞的雏鹰,不知道风雨的威力,想要跟白云试比高。不熟悉官场规则自然会吃亏,鲁莽到连当红太监蹇硕的叔父也敢打死。学生官曹操靠着狠劲和后台树立了名声,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能等会忍办事圆滑的老官僚曹嵩倒霉,这对冤家父子又将如何避开人生风浪?
破鼓怎能敲正声
曹操急不可待,曹嵩不这么想。他替曹操做决定,先放弃北部尉,再想办法谋个安全职位。
曹操认为,这是在洛阳做官,曹嵩就这么畏首畏尾。要是到了地方,贫穷、盗贼、瘟疫等等比洛阳厉害多了,更没法当。
曹嵩解释,恰恰京官难当。区区北部尉年俸也就六百石,我们过得紧凑点,总还能养得起你。
曹嵩向来不敢在他人面前露富,尤其是曹操。俗话说“穷养儿富养女”,怕他知道了使劲糟蹋钱。
曹操毕竟是官宦之后,他在乎的不是俸禄多少,而是做事的机会。不听劝解,一意孤行,坚持按时到任。
曹嵩拦不住,只得答应让曹操去试试。临上任之前,曹操跪在曹腾灵位前,透过一碗刚换上的面冒出的热气,看着曹腾的牌位祷祝一番。
父子俩起身,曹嵩逐一仔细整理着曹操的官服、腰带、小布包,把印绶放在布包里,接着又发表长时间的叮咛。再三强调什么人不能得罪,什么事情要注意,不要以为你是从太学毕业的太学生,就有能力,学生官能顺利当下去的不足一成……还有最最小心不能得罪达官贵人们的手下,地位越低的人心眼越小,你要是得罪了他们,就越受到狂烈的报复。这就是所谓的宁得罪阎王,不得罪小鬼……
难道这就是妻子去世的曹嵩“又当爹又当妈”的含义之一?比如上学啊,考试啊,每到关节点,曹嵩就会唠唠叨叨说很久。跟过去一样,曹操根本就没把曹嵩的话当话听,根据经验只记住最后一句点下头。因为,他早有自己的主张。
曹操一心想有所作为,总觉得在太学学的那套已经足够他应对未来职业途中的艰险。何况,这是在天子脚下。北部乱?还能乱到哪儿去?
只要他上对得起皇帝,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于国家利益有好处,决不贪赃枉法。对于贪赃枉法的那拨人,该杀的杀,该查办的办。那样做有什么后果,他可没想那么多。
实际上学生直接做官,历朝历代都有这样那样的笑话和问题发生。已经就业的邻居袁术就跟他的上司闹出不少矛盾。袁绍也一副学院做派,跟上司不和,不久便辞去官职,回汝南老家为父亲守丧,罢官隐居而去。还有其他学生官闹出的就职矛盾,不一而足。
对于这样的现象,最愤怒的是学生官们。他们自认是天子门生,受的是圣人遗训,学的是经天纬地。他们最能做好帝之辅弼,国之栋梁。满怀信心,一定要跟不合理现象说“不”,一定要革除弊政,开辟盛世清明……
可当学生官们到了实际工作中,看到的是消极推诿,贪污腐败,处处掣肘下属,暗中给竞争对手设埋伏……凡此种种,怎么能让学生官们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学生官往往职位低,力量薄,经验少,只能面临被革职、处罚的境地。
久处官场的官员们的心得体会——这就是官场,是不可被改变的官场。想要适应官场的游戏规则,长时间地混下去,学生官们要么改变,要么走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曹操这样的人,失败已成定局。但他不服。他总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奇迹,因为他能创造出奇迹。
很想在第一个职位上做出大动作的曹操的热情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足有十点钟光景,再不去就要迟到了。曹操终于摆脱曹嵩和他的唠叨,自驾轻车,揣印绶、文书,带四个随从,风风火火走马上任。
作为男人,有事做的感觉真好,八月的风很轻,天那么蓝,云彩也那么有追求,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
有了事做的曹操,心情大不一样,似乎想要传达给所有人,频频跟路上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打招呼问好。惹得人家瞪眼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他和他那马车生疑:我认识这个年轻人吗?
曹操少年时代没少在洛阳大街小巷鬼混,洛阳北部尉的办公地点在金银街。不过已经有两三年没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曹操兴致勃勃地驾着马车,穿过两边挂着各样招牌的杂货店,再经过路北一座老子祠。马车跟紧挨着的北部尉廨擦肩而过,一直驶到金银街尽头,才在一家高墙大院红漆门框黑漆大门的“黄门令府”停住。曹操不得不调转马头和车头寻找,才在老子祠的西隔壁找到如同几年前发生战乱的尉廨。
尉廨好像在跟曹操诉说着这些年的遭遇:低矮的门楼,油漆脱落,房椽毁坏,左边大门已斜躺在门口有些日子,上面沾满灰尘和脚印,看来不止经过一场械斗。半挂着的右边大门上一块木板不知去向,似在向新一任主人展示它们的曾经。
曹操在尉廨门前停留了好久,左右打量,大门两边摆放五色大棒的石雕托架被砸坏,凹槽里空空如也,本该安放在里面的五色大棒不知去向。用手指在门框上一抹,留下清晰的痕迹。指尖灰尘累积,仰头看看,四个青石雕成的大字北部尉廨都已蒙上尘埃。要是没门头四个字,曹操还以为走进一所年久失修的小庙。
随从推开大门,里面更是被砸得一塌糊涂。茅草顶部至少向地面的灰尘上洒下三四十道阳光。升堂审案的几案看上去有一百二十岁。席子荡然无存,帷幔和刑具也不知去向。两边清正严明、肃静威武的标语,也早已字迹不清。不过正堂上方供不想干下去的官员挂印用的木桩还在。
四个随从只是北部尉的贴身跟班,还有其他八位负责巡逻和羁押犯人的差人,此刻不见身影。可能是因为连续半年没长官来上班的缘故,既然拿不到俸禄,他们就外出干点私活养家糊口。
曹操抬脚踏上高出地面两级台阶的台子,谁知被脚下一块横木绊倒,猛地向前摔去,砸在破几案上,霎时分裂成数块。这太不吉利,要是曹嵩在,肯定立马要曹操弃官回家。
四个当差的扶曹操爬起来。他整理头冠,膝盖和腹部摔得生疼,右胳膊好像也撞得不轻。拍拍身上的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要将这尉廨好好维修一番。
钱从哪儿来?
学飞雏鹰惹笑柄
曹操没想到当官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是没钱。
北部尉的办公经费少得可怜,年俸要到年底才能领取,要不会贪污,不善吃拿卡要,那就等着穷死。
那就借,吃喝不愁的公子出身,什么本领都会一点,就是开口跟人借钱没学过。没办法,既然开不了口,跟关系最近的人借。
曹操诚恳地跪坐在对面,曹嵩摇头,脸色难看:要我说那破北部尉,你就不应该去当。那破尉廨有什么好修的?再说你能在那儿待多久?
曹嵩一副“要钱没有,要难听话很多”的架势,曹操却没有放弃努力:父亲,即使待三天我也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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