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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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有本揍。”隆庆帝正自欣喜间，见到朝臣末尾走出一位官员来。
“哦？崔大人有何事要禀报？”
这催炳乃是应天府府尹，这可真算是借了皇上入住南京的光了，要是放在以前，他相见皇上一面可真不容易。
“启禀皇上，近来有十几股倭寇在南直隶活跃很是频繁，微臣担心……担心这倭寇与叛军有关。”
“哦？”听了这话，大殿内的文武百官开始议论起来。南直隶、浙江一代常年有倭寇，但自从隆庆帝入住南京后，南京周边开始了大规模的剿倭行动，毕竟天子脚下可不能再让倭寇猖獗了。
还真别说，这次剿倭行动很是顺利，倭寇都被赶下了海。而那些倭寇也知道，现在的南直隶与以往不同了，于是改变了路线，纷纷不再来骚扰南直隶，转头福建一代去了。
现在突然又出现这十几股倭寇，让这些大臣们纷纷担心起来，觉得催炳的猜测不无道理。
“杨爱卿，你怎么看？”隆庆帝对杨博问道。
“回圣上，臣也发现了这些倭寇，而且特别留意了一番，这些倭寇每次抢完东西，都会下海离开，将抢到的东西送回海上去再回来继续抢掠。所以臣认为，这应该是倭寇不假”杨博道。
“杨爱卿已经查过了？真是有心了。”隆庆帝满意的点点头，随后道：“既然是倭寇，那就暂时先别管了，把叛逆杨休剿灭了再说。”
“遵旨！”
冬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十分舒服，在这片边关的原野上，大同官兵与猫儿庄，首次进行了正面的碰撞，猫儿庄一万八千大军，其中一万骑兵，面对的是两万大军的大同骑兵。
青子把四千步兵布置在中军正面，分左右两个方阵，又将八千骑兵分列中军两侧，每侧四千骑。剩下的两千骑，则在后方，作为预备役，随时听后调遣。
大同官兵一方，林瑞生率军背水列阵。巳时时分，一队大同铁骑呼啸着穿越战场，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这队官兵铁骑在离猫儿庄方阵一百步之前横贯而过，张弓搭箭，羽箭漫天而起，这种面积射击讲究的不是准确而是数量，横穿一瞬间，这些大同铁骑竟然可以两发，几千支羽箭落入方阵中。一时间，不少猫儿庄的将士纷纷中箭落马。
大同骑兵在战场的另外一边折返过来，又在战场横穿而过，这次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猫儿庄方阵防御力的弱点，集体往一个地方放箭，有些队列出现了慌乱，一些猫儿庄将士被呼啸而下的箭雨吓得东倒西歪。这些步兵大多是马狗子带回来的，经过不长时间的训练，战斗力还不是很高。
孟和看着大同骑兵来回骑射，不时回头看着中军的令旗，但青子却没有给出任何出击的信号，孟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同骑兵反身回到猫儿庄阵中。在以前，这种骑射都是他们蒙古人的专长，何尝被官兵如此嚣张过？但孟和十分不明白为什么青子没有丝毫进攻的命令，他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焦急的回头看着中军令旗。
官兵阵中，林瑞生见到猫儿庄方阵的弱点，立刻下令全军冲锋，突破方阵。一百人一个波次，一个千户十个波次，前五排全是丈二的长矛，用以冲击据马枪阵。一色重铠的大同左卫，听着鼓点缓缓向前，两军相对大约六百步，前三百步都是缓步慢跑，三百步到二百步开始加速，二百步过后，马匹的速度提到最高。
一千名重铠骑兵，犹如十层黑色的波浪在满天烟尘中冲向猫儿庄的阵营。猫儿庄的弓箭手在二百步开始放箭，锋利的羽箭可以在这个距离带来杀伤。但对于重骑兵来说，这种杀伤力还是不够，只有寥寥数名不走运的重骑兵中箭堕马。
猫儿庄阵营中，隆隆而来的重骑兵使大地为之颤抖，光是气势已经吓得一些‘新兵’颤抖。
重骑兵在两射之后终于撞在了据马枪阵上，他们借助更长的长矛刺中对手的力量腾空而起，跃过据马枪的尖刺，跳入敌人阵中，挥舞着扑刀在敌阵之中左右砍杀。第二波，第三波的重骑兵做着相同的事情，如同杂技演员一般跳入据马枪阵里，当然也有没有刺中对手的骑兵被随即而到的据马枪贯穿身体，当即阵亡。
手里持着据马枪的‘新兵’根本不会应付这样的场面，已经成为步兵的重骑兵手中扑刀一旋转，就是两人倒地。近三百名跳入阵中的骑兵这么一搅和，原本有五层排列的据马枪阵已经混乱不堪。到了这时负责保护据马枪手的牌刀手才反应过来，但他们无法冲上去掩护，因为一些‘新兵’已经扔掉据马枪回身逃跑。
后面有更多的重骑兵利用前排据马枪阵的混乱，寻找到空隙冲入阵来，他们不再借助枪刺之力跃起，而是一扎中对手，立刻扔掉长矛，反手拔出战刀，砍杀身边的据马枪兵。
猫儿庄的据马枪阵只承受了五个波次的重骑兵之后，他们阵型的中部已经被打开一个缺口，前面跳入阵中的骑兵此时已经伤亡过半，但他们聚拢到中间，硬生生砍出一条血胡同。后面的骑兵收窄攻击面，只对这个缺口冲来。等到十波大同左卫前营的骑兵全部冲入方阵时，五层据马枪列已经被完全打透，猫儿庄拒马阵的阵型处在崩溃的边缘。
孟和只感觉到旁边拒马阵正在不断混乱之中，却没有看到任何来自中军出击的令旗。他知道，此时只要官兵的后续骑兵继续杀上来，拒马阵立刻就会崩溃。而对面官兵的阵中，烟尘再度卷起，后续骑兵杀上来了。
孟和咬咬牙，翻身上马，命令准备出击。这些马狗子带回来的兵不精锐，但自己不能看着他们灭亡，旁边的亲兵连忙劝止：“将军，青子将军还没有出击命令。”孟和虎目一横：“等他的命令，拒马阵这几千人就完蛋了。”说罢不再理会亲兵，猛挥战刀，大喊一声：“弟兄们跟我上。”
大同左卫的后续骑兵，在指挥使的率领下准备在已经打开的缺口上再洒一把盐，从而一举突破对手的方阵。但他们在半路上被斜次里杀出的孟和正好截住。双方最精锐的骑兵迎头相撞，战场中央杀声震天，绞成一团。
这是针尖对麦芒的交锋，孟和率领的蒙古铁骑，就算放到大草原上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刚一交手，斜次里就硬生生切开大同左卫后续的冲击队列，再一旋转，前锋几百骑已经被席卷进去。
而大同左卫也不弱，自从杨休上一次在大同掀起腥风血雨后，代王将大同府所有卫所都进行了重编。而大同左卫，则是建立了清一色的重骑兵。
此时纵观整个战场，中央几千骑兵混战一团，人马踏踏，烟尘滚滚。官兵冲阵的骑兵失去了增援之后，锐气也有所减弱，猫儿庄的拒马阵终于得到喘息，慌乱的士兵在下级军官的组织下开始重组阵型。
在官兵的阵营中，林瑞生看到大同左卫打得十分吃力，立刻命令赵成率领大同右卫出击接替大同左卫与叛军铁骑交战，而大同左卫好继续攻击拒马方阵，与此同时，命令威远卫去阻拦猫儿庄另外一侧的骑兵，防止他们的救援。林瑞生命令刚下，两队骑兵顿时如出笼的猛虎，卷起一阵烟尘投入战场。
……

第三百九十三章　南京之危（五）

大同右卫的加入，立刻让战场局势得到改观，孟和兵马反而被围在中间。战场另外一边，另一部分定威远卫与猫儿庄另一侧的骑兵撞到了一起。
孟和看到对方又一支生力军杀将上来，心中着急。回头一看，青子没有任何投入预备队的意思，他知道继续在此缠斗下去，必定吃亏。于是虚晃一刀率领兵马，冲出围朝北面跑去，试图将官兵引开，而官兵并不纠缠，放出一个缝隙让孟和逃出。
猫儿庄后方，看着战场上的变化，青子紧紧攥着拳头。现在还不是动用全部兵力的时候，青子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所以想要仅凭这两万人去攻朔州城，是绝对没什么希望的。
但是……他可以把朔州城内的全部守军引出来，引到平原上一块消灭，这样一来他还是有胜利的希望的。
“下令，撤！”
在场中形式明显向着官兵倒塌时，青子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而这个时候后备役大军也开始触动了。由后备役断后，前方的拒马阵、以及左右两侧的骑兵开始全部撤退。
“部堂，叛军撤了！”林瑞生身旁，一名副将有些诧异的道。
“哦？”林瑞生也有些纳闷，作为敌人，但他不得不承认猫儿庄将士作战时的勇猛，什么时候见过猫儿庄撤退过？
同样的道理，一些小将们也都明白，于是纷纷请缨道：“部堂，猫儿庄一定是见我军强大，实在敌不过我军才撤退的，部堂请下令，追击叛军！”
“是阿部堂，下令追击叛军吧～”
一时间，各部将领纷纷向林瑞生请缨追击。
林瑞生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追、还是不追？
“暂时收兵。”最后林瑞生还是决定暂时收兵，回去请示代王。
南直隶大运河上，一条琉球国使船正在全速航行着。作为明朝的属国，琉球每年都要遣使进京，贡上一些本国的宝贝给大明皇上。
不过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大明朝的皇帝不在北京紫禁城内，反而跑到了南京。这让从没来过南京的琉球使臣很苦恼，从吴松江入海口进入南直隶后，一路走走停停，耽搁了不少时日。
琉球大使蔡钟躺在船舱里，连日来的奔波让他很是劳累，不一会他突然觉得船慢下来了，于是愤怒的喊道：“怎么回事？不知道我们已经耽误了行程吗，要是上国怪罪下来，我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大、大人，前方有十多艘渔船拦住了去路。”船外的舵手忙小跑了进来，满脸冷汗的道。
“渔船？”蔡钟没好气的下了地，走出船舱想要看看情况。就见在自己使船前面不远，十几艘渔船赌在一起，把整个河面都堵死了，根本就过不去。
“前面是怎么回事？”蔡钟问道。
“回大人，好像是渔民因为抢地盘打了起来。”舵手回道。
“在运河里抢地盘打渔？”蔡钟听了自己都笑了出来，真是有意思。不过看看渔船上那吵的正凶的渔民，此时蔡钟真是赶时间，他可不想坏了礼仪。
突然蔡钟灵机一动，嘴角浮现一抹坏坏的笑容道：“去，上去告诉这些渔民，这是官船、再不让道就让他们去衙门里吃官司。”
“阿？”舵手吓了一跳，自己一伙可是琉球的使臣，这要是假冒上国差役被发现了，那可是杀头的罪过阿。
蔡钟笑眯眯的道：“放心，不会有事的。这些渔民在运河上打渔，心虚的很、肯定怕官，只要你一说这是官船，他们肯定会吓的跑走的。”
舵手似懂非懂，但自家大人都发话了，自好照办。于是上前大喊道：“前面的渔船听着，赶快让路，不要耽误我家大人的船。”
舵手这一嗓子还真管用，争吵中的渔民顿时纷纷回头朝使船看去。作为使船，上面是有一些通行旗帜的，一般河段的卫所、市舶司见到都会直接放行。而正是有这些通行旗帜，蔡钟才敢装模作样，因为这些旗帜只有官船上才会有。
“哎呀，真是官船阿！”
一群渔民见到使船后纷纷乱了起来，见到这个效果蔡钟很是满意，心说见到官船你们还不跑？
可是……这些渔民出乎了蔡钟的意料，他们没有跑、反而划着船涌了上来。
“官老爷阿，你给我们评评理吧，老汉在这打了三年的鱼。他、他他他，王大铜竟然说这是他的地方，不让老汉在这打了，您说说、这不是欺负人嘛！”
“官老爷，您别听这个老头子瞎说，他倚老卖老、他、他为老不尊，他……”叫黄大铜的中年汉子老半天也想不到词儿了，只能狠狠咬牙道：“这地方明明是我的。”
一群渔民乌泱泱乱成一团，蔡钟头都大了，本来以为借着官船威名，把这些渔民都吓跑。可哪想到，这是弄巧成拙了，这些渔民非要让他给断个理出来。
而就在场面一度混乱的时候，蔡钟没有注意到，在十几名渔夫的背后，多了十多吧散发着寒光的钢刀！
南直隶、丹阳。
“哗啦～～”几艘小船顺着水流直冲而下，最后停靠在一座小村庄前。
船上三百两个倭寇怪叫着冲上岸，然后一路朝着不远处的深林跑去。
附近的百姓远远见了无不退避三舍，眼睁睁看着这些倭寇跑远，然后非常诧异，倭寇为什么没抢他们？
同一时间，在南直隶、南京城附近的村庄内，发生着同样的事情，一时间周边各县衙都全神戒备着。
南京皇城。
今日天气不错，南方的冬天要比北方柔和的多，隆庆帝难得没有坐在大殿内批阅奏章，而是带着几位大臣在御花园里游玩。
“高师傅，最近战事如何？上次听杨爱卿说的挺好，不过没听到几句就被事情耽搁了。”隆庆帝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苍白的脸上带着些红润，也不知道是气色缓过来了，还是天冷冻的。
高拱见皇上问话，忙上前道：“回皇上，俞大猷与戚继光的大军把凤阳府的叛军围住，现在情势我军一片大好，几万叛军被两位将军打的四处乱串，可就是跑不出围圈。”
“北边大同府，据说留守猫儿庄叛军为了报复代王上次围攻猫儿庄，率军攻打朔州，但却被林瑞生击败，林瑞生一路追赶，叛军犹如丧家之犬。”
“再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皇上，董将军亲率两万大军已经到了猫儿庄，正潜伏在猫儿庄外，寻找好时机准备奇袭猫儿庄。等到猫儿庄一破，叛军气势大跌，林瑞生与俞大猷、戚继光两路大军会同时发难，将叛军一网打尽！”
“好！”隆庆帝听着兴奋的一击掌。
“太好了，哈哈哈！”
“传令给几路大军，务必要抓到杨休，朕要活的！”
“是！”高拱神情也是异常兴奋，维持半年来的叛乱终于要结束了，到时候皇上大喜封赏百官，自己肯定还会加官进爵。哼、最近徐阶那个家伙，只忙着户部和吏部的事情，对讨逆一事是一点忙都没帮上，彼消己长下，自己一定会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
“皇上。”冯保跟在隆庆帝身后，媚笑着道：“琉球国的使臣马上就要进京了，听说这次琉球国使臣带来了五船献给吾皇的贡品呢。”
“哦？”隆庆帝一听说琉球过使臣要到了，脸上笑容更浓。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直被杨休叛乱的事情压抑着。今年难得天气好、也清闲，加上刚听到讨逆大业进行的非常顺利，心情格外的好，现在一听又有新鲜贡品要到了，更加的高兴了。
“琉球国这次带来了什么贡品？”
礼部尚书袁炜忙上前一步，说道：“回皇上，琉球国使臣进贡的礼单上并没有什么新鲜事物，数量也不是很多。不过前几日琉球使臣突然说为了给皇上一些惊喜，特别准备了些没在礼单上表明的东西。”
“是什么？”隆庆帝兴致颇高的问道。
“说是有琉球国本土的戏剧，专门贡来了戏班。还有一些琉球国从西洋商人那里弄来的西洋产物。再有，就是十名琉球国的美女。”
“恩，好好好。”隆庆帝有些迫不及待的道：“琉球国使臣到哪里了？”
冯保接道：“回皇上，今日就能到京。”
隆庆帝满意的点点头道：“好，那明日召琉球使臣觐见。”
南京城、官驿。
琉球使臣的五艘大海船，风风光光的进了南京城，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进驻到了官驿中，等待第二天隆庆帝的召见。按照礼仪来说，属国使臣是要住自己的使馆的，不过南京城的使馆常年不用，早已经该做他用了，没办法、琉球国的使臣只能暂住官驿。
官驿中，白天很是风光的琉球使臣，正向着一位神秘黑衣人翻身拜倒，嘴里唱道：“属下见过大将军。”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在昏暗地烛火下露出了真容，正是杨休！

第三百九十四章　城破

如果隆庆帝，以及朝中文武百官知道杨休此时就在南京城内，而且还是官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