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涧无鱼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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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的父君说，
‘每个海域都有一处海眼，关系着所处水域的兴衰，通常是由天赋异禀的龙族以己身作为容器，将海眼容纳在自己的身体里，平日不显，一旦虚化，便将海眼显现，以器物之貌驻守在某地，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将它承载。
我们东海青龙族的海眼承载者，便是谢氏当年的族长——谢长亭，谢长亭因为自责，自愿虚化守护应龙神君的女儿，当初，东海青龙一族理解，也有能力护卫东海海域的安危，本想等到族内出现下一个承载者再去向应龙神君要回。
但经历过万载的岁月，东海这次的干涸之灾，来的凶猛，也查询不到原因，北海之眼不回归，谢氏一族已经无力在维持东海的平静局面了。
而应龙神君在信中提及，他的女儿应怜被选择，是北海海域真正的海眼承载者，既然东海龙君谢长亭伫留在北海无绝宫终古殿，撼动不得。东海的水涸大难刻不容缓，而其他海域龙族的海眼自有用处，不能外借。能帮的上忙的，只有拥有两个海眼的北海了。
两家若能结儿女亲家，他的女儿应怜也算是谢氏族人，为东海出力，解救谢氏危急也是理所应当。
应龙神君在信中提及，谢家小儿谢元是好的，有当年谢长亭的风范，谢元若同意，便寻个好日子的好时辰，带着百里聘礼，许以应怜正妻之位，且在无绝宫神栈上的降龙木起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终其一生，与应怜恩爱白头，绝不背弃。’如此，东海与北海的有了这般姻缘，就能实现双赢了。’
‘而。。。。。。'谢长琏有了倾吐的心思，继续说道：“你怨我一直向敖娇娇妥协，不护佑你们母子，连累你母亲惨死，你幼时也被敖娇娇母子欺辱，我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你怎知为父的打算，你的母亲不会白死，你是我最骄傲的儿子。
敖娇娇一家把持我东海朝政，她的哥哥敖光拥兵自重，一直对龙君之位虎视眈眈，父君一直在忍，为了将这颗谢氏的毒瘤去了，必须忍受这锥心的苦痛。敖娇娇的两个儿子，我一直放任不管，而你幼时，我便加紧你的课业，便是这个道理，你才是我东海谢家的儿郎。
谢元，父君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就为谢氏一族的振兴，父君不是谢家的好儿郎，但父君明白做什么对谢氏最有利。
现在，有一个一举扳回局面的大号机会在你我面前，父君也不逼你，就问你一句，你忍心见到东海谢氏湮没在你我手里？”
谢元不忍心，他怎么能！他是谢元，他是东海谢家的儿郎！
谢元骑着追影，在冗长的迎亲队伍前头领着队，不知是不是他约束了它，它不能酣畅淋漓的奔跑，追影低垂着脑袋，慢慢的踱着步子，显得很不开心。
谢长琏在朝堂上驳斥了敖慕白的折子，说
‘应龙神君指名道姓是要元儿迎娶他的女儿，让乾儿代为迎娶，敖慕白，你想的出来！欺瞒应龙神君，你是想搭上我整个东海吗！’
他的一番声色俱厉的表演，总算压住了以敖慕白为首的大臣们的反对，
“元儿，你可愿意”谢长琏坐在九龙座上问。
谢元无视谢乾嫉恨的眼神，出列向他父君躬身道谢：
“谢父君恩典，谢元自是愿意。”
谢长链欣慰的点点头，而谢元也脸有笑意。
除了谢长琏和他，谁也不知道，谢元盛满笑意的脸上，掩盖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白菲菲，如果一切能重来，我们，不要相遇，便不会错过，我宁愿你做山水溪流中一尾天真的小白鱼，不要见谢元，不要误终生。
这一生，我谢元，终究是负了你。’谢元闭目。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20
六月初五，阳朔　宜嫁娶，宜迁居，冲撞不宜。
花纷纷，通往无绝宫的栈道上栽满了樱花树，水波浮动，绯白的樱花便簌簌的旋转飘落，‘人挪死树挪活’的古话在这里并不适用。
“公子，这真是稀了奇了，为何这三千里海域下，还有凡间的树木灵植？莫不是天地颠倒了吗？什么时候我们也去人间耍耍。？”阿恒骑着他的金晶兽，嬉笑着过来问谢元。
谢元很喜欢阿恒的活泼，像是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皱眉，带着他，总能在路途中解解乏。
可这异景，他也是未见，上月来拜访应龙神君时，这神栈两侧，还是庄严肃穆的貔貅神像，如今繁花灼灼，甚是妖娆。
“阿恒，既然你提及此处甚为怪异，便派你做先头兵，好生询问下这里的花妖树精，到底是何故，聚集在海底。”
“公子。。。好吧”阿恒委屈的看着谢元，本想让他解惑，却要被派遣为先头兵，很是郁闷。不情不愿的去和他从未见过的凡间妖灵打招呼。
谢元趁此让队伍们停下，稍作歇息，整理下心绪。
半响，阿恒快步的跑向他，向他说道：
“公子，真是了不得，这些花妖树精，竟然都是应龙神君像妖王借的，给他们避水珠，让他们在栈道当三天的迎宾，这应龙神君，真是了不得？”
谢元了然，看向周围大家露出的崇拜神色，解释道：
“应龙神君本是兽神，与妖灵王交好，拿它几千的花妖树精充充门面也是轻易的事，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好了，莫聒噪，我们进去吧。”
说完，率先进了栈道，阿恒也叫起了劳累的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跟在他的身侧，随谢元向栈道深处，无绝宫走去。
无绝宫，周围具是荒凉，因应龙神君喜静，除了一座必要的官邸，周围无北海族人居住，只是围绕这北海之眼驻留的地界，将原先天上的府邸，径直搬了下来，沉在海底，已经万年。
现在，这般清净荒凉的景致却被一阵阵叮叮当当的龙铃声打破，无绝宫一改原先的清冷肃穆，宽广的宫门前停满了海中异兽拉来的马车，或华丽，或低调简朴，大小配置不一，色泽也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是马车的前檐上都系着一个龙形纹藏青色铃铛，那便是象征应龙神君邀请函的龙铃，传闻是他的妻子罗刹女发明的，能够很远的通报各个被邀请者的身份的奇特之物，只有他们会制作，旁人确是模仿不来，只能心叹的份。
‘叮当’，‘叮当’，‘叮当’，龙铃三声响。
谢元他们停下了脚步，已经到了。
因这一身红的紫的婚庆礼服太过醒目，不需他们动作通报，场上的目光就投在了谢元一行人的身上。
很快就响起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众人的表情不一，年长些的抚着白须看向谢元的目光带有审视，年轻些的，则是羡慕有之，遗憾有之，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斜靠在马车上，对谢元露出幸灾乐祸笑容的，除了赵树棠那厮还有谁？他一袭绯色长衫，穿的倒是应景，却是来看他笑话的。
还有些随父兄家人来的女君，齐齐撩开马车的帷幕，偷偷望向谢元的目光柔的能滴出水来。
“公子，您认识那些女君？”阿恒揶揄道。
谢元只是昂起了身姿，折扇轻敲阿恒的脑袋，“噤声”。随后将目光转向了他处，这么多的情，他承受不起，索性漠然点，不予理会，便不会让这些女君有错觉。
至于赵树棠那厮，他若能带给菲菲快乐，谢元也不刻意与他作对了。
这么想着，谢元转头对他点头一笑。他折扇一转，有些愕然，险些站不住脚，被旁边的扈从稳住了身姿。
“啊呀，谢家小子来了”
应龙神君从四五个须发皆白的老龙君的包围寒暄中反应过来，摆了摆手，推开他们，便走下了九九八十一数的台阶，向谢元迎来。
谢元的父君，就站在看台上，和剩下的老龙君说些什么，偶尔指着自己的儿子，看向谢元的目光透着骄傲。
他既是谢元的父君，又是东海的主事龙君，因此，早早的应邀来北海无绝宫和应龙神君一道主持他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21
“神君在上，东海谢元来此求娶应龙神女”谢元单膝跪地，呈上婚书，沉声道。
一切都如预先安排好的模样，应龙神君顺势扶起了谢元，问道：
“谢家小儿，你可是真心恋慕我家怜儿？”
谢元点头“心向往之，非卿不娶。”
众人诧异，知晓谢元和白菲菲内情的赵树棠更是惊讶，想冲上来找他争论，却被自己从府邸带出的扈从拦住。
谢元无暇管他，这一番表态，他和应龙神君心知肚明，本是为了消解应龙神君之女齐大非偶的传言。
接下来要在降龙木前起誓，将他和应怜这一生一世都绑缚在一起。
“好好好！哈哈哈。。。”应龙神君显得很是开怀，继而问道
“谢家小子，你这个承诺，可是愿意在降龙木前起誓？”
应龙神君也没有问谢元为何思慕他的女儿，也没在意谢元自己在不在意这辈分差别。
‘男未娶，女未嫁’只要谢元表现的态度合乎两家的颜面便成。
谢元沉眸，“自是愿意”
“来人，请降龙木”应龙神君挥挥手，青霜侍者奉了声“诺”便下去操持。
场上的人一众沉默，神情变得庄严肃穆。
降龙木是龙族至圣之物，掌管族内赏罚，兼为族内男女婚庆盟誓作契。
一旦在降龙木上发愿盟誓，结成血契，便是向第一任母龙神嫦神奶奶宣誓了，起誓双方将一生一世绑缚在一起，除非魂飞魄散，从龙族除名，不然将一生一世不得背弃对方。连投生转世历劫，灵魂中也是有个烙印的。一旦有一方违背，那一方就要受到相应的处罚。
嫦神奶奶是龙族的天，对天，他们从来都有一颗敬畏的心。
龙族性子随意，很少有龙愿意在降龙木前立下誓约，将自己绑缚住的，因此请降龙木的次数不多，除了四海龙君迎娶龙后的时候，照例要在降龙木下立誓，其他的，都只是婚庆司仪念个过场，有没有效力全靠新人自己。
现在，应龙神君将降龙木请了出来。
降龙木黝黑色的木身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嫦龙老母的一缕神魂就嵌在降龙木的上端龙头纹上，两人多粗的木身，五丈长的木身，让八个玄龟侍者背负的有些吃力。
应龙神君走上前去，摸了摸降龙木的顶端，念动了咒语，转眼间，降龙木就变得碗口粗细，长度也缩到丈余。
他宽袖一甩，伸手将降龙木捧起，仔细端详，囔囔几语，谢元离得近，听得清楚，他说
“母亲，儿子不争气，将您请了出来，实在是阿怜要嫁人了，您就替您的孙女儿把把关吧。”
他左手捧着，右手抚着降龙木身，沉思了片刻，才对包括谢元在内的众人说：
“降龙木盟誓仪式一炷香之后，在无绝宫的祭坛上举行，大家先进殿休整。’
“谢元，你准备下”他对谢元嘱咐道，便转过身去，招呼几位老龙君。
客随主便，谢元点点头，让阿恒留在原地和青霜侍者交接聘礼，便也踏入了无绝宫。
众多的美貌娇娥穿着轻纱抹胸，步履轻盈的穿梭在会客厅上，周围一片觥筹交错酒香四溢的景致；连附庸风雅的赵树棠也拉拢了两个美娇娥侍立在身侧，陪着喝酒，挑衅似的看着我，我的周遭如同真空地带一般，被她们忽略，连杯水酒都没有。
谢元想，‘无绝宫中的女君，莫不是个妒妇，未成亲时便这般拘束我防我，若成亲，她再做了东海龙君的当家主母，莫不是宫内的女侍都要赶走不成。’
贴心的阿恒也不在，他摇摇头，自顾自的走出了喧嚣的大堂，向僻静的小路走去，他依稀记得，这条路是通向终古殿的路，也许，他该去祭拜那些先辈。
繁花渐欲迷人眼，步随心动，谢元渐渐的迷了路途。
绕到了一个院落里，这里被人用术隔了海水，辟出了一块清静似人间的地界，芙蕖花开得正浓，悠悠花香引得他心驰神往，向内院走去。
“哎，你看哪呐！”
一道清脆的轻呵声从假山石旁边响起，接着一个鹅卵石滚到了脚边，谢元止住了步，向那看去。
一个明丽的少女穿着绯色的宫装锦服，素白的脸上带着怒意，那眼神不善，像是看到了一个登徒子。而她护着的一名女子，身姿更为曼妙，脸上覆着白纱，约莫是同样的年岁，但显得沉稳些，只见她按住那名少女的手，无声摇头，那少女登时噤声了。
谢元知道自己唐突了。
他猜测是某个府邸的女君带着侍女在这里赏花。
有婚约再身，他不便与其它女眷多言，与那明显是主子的女君点头表示歉意，便循着来时的路子回去了。
走时脚步匆匆，不顾身后少女的跺脚：
“女君，那个人好生冷漠，萍儿正问他话呢，就这么走了！”
“萍儿，噤声，那个，便是谢元。”那个女君的声音清越曼妙。
“什么，那个便是。。。”那个小侍女还要说些什么，谢元却走远了，听不清。
他未听见的是，那个女君说
‘萍儿，那个便是我此生要嫁的人，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夫婿’。
萍儿点点头，看着那个郎君走时的背影，那么孤高决绝。
来时，他脸有肃穆，并不欢欣，走时，衣袂飘香，卷走了一院的芙蕖幽香，这般清冷的郎君，真的是女君的良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盟誓大典如期举行，降龙木被供奉在了终古殿的正殿。
殿内众位先祖的灵牌依次排着，万年松脂凝成的瑞脑在香炉里焚着，馨人的烟味儿顺着香炉的缝隙缭绕在空中，大家闭目共享。
焚香净手，谢元换下了礼服，穿上了应龙神君准备好的黑色九龙常服，这本是一方龙君继位时穿的，却因为他与应龙神君的女儿成婚，位比王侯，也就没有逾制一说。
他的父君站在应龙神君身侧，谢乾谢坤都没有来，这等场合，他们也不愿意来。
谢元坦然的面向立在青铜大鼎内的降龙柱。
降龙柱上的嫦龙老母龙头像闭着眼眸，慈眉善目，有着悲天悯人的意味儿，待会儿，他就要牵着应怜神女的手，向她起誓了。
据说，嫦龙老母的双眸紧闭，是不忍见龙族背信弃义之徒，而只有真诚向她盟誓的族内子弟，才能让她睁开眼，右眼流出一滴泪，泪水幻化成水晶千千结，刻上相恋的盟誓者的名字，烙在了降龙木柱身上，成为一个可见的印记。
而这时，降龙木的侍者们，要拿出一根红绳，绕在两个盟誓者的小指上，红绳消解，盟誓之约礼方成。
“爹爹”一道清越的女声从门口处响起，谢元未转过身，仍然立于降龙木前。
而后，一阵芜杂的脚步声传来，脚步沉稳敦实的，是应龙神君；
几乎听不见声响的，是他的女儿，只有裙子曳地的丝丝声，尽管并未转过身，谢元也能想象到，这会是个玲珑的美人儿，这般清越的嗓音，很是扣动心弦，若是他的心中没有菲菲的那个蛮丫头身影，那么这个女子，无疑会是他父君给他选的最为合适的伴侣。
一只素白的手腕伸出搭在我的手掌上，他轻轻握住，是想象中的柔滑，女子的指尖有些颤动，谢元余光向她看去，她戴着鹅黄的轻纱，长长的睫毛低垂，盖住了眼眸，‘这不是刚才院落中的那名女君吗？’他诧异。
女子注意到他的目光，头微微颔着，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可这越发颤动的指尖令我笃定，她没有这般淡定。
“准备好了吗？”应龙神君站在他们的前面，轻声询问。
“嗯”“好了”他俩双双示意。
应龙神君让他们闭上眼睛，他则默念祷词，祷词念完后，四个护持降龙木的女侍轻声梵唱：
‘从不曾忘记，和你在一起的内心静谧，从不曾怀疑，你是我永远的唯一，可是忽然，你就此离去，可是忽然，我仿佛丢了你，可是忽然，我们再也回不去。，就像一尾迷失在北海的鱼，如果你还有感应，请指引我找到你，我想你，想念你温暖的海底。如果你还有感应，请指引我们找到你。’
女侍均是北海寺庙选出的鲛人，声音清越摄人，具有灵魂的穿透力，一起梵唱，这声音哀婉中带着坚韧，一遍遍的吟唱，想要感动闭目的嫦龙老母，连应怜也不禁的跟着哼唱起来。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