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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皇帝全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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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除非紧急时刻,刘秀从不讲军旅问题。皇太子曾向他问起有关攻战的事,他说:“这个问题不是你所应该涉足的。”有一次,有人上书建议趁匈奴内部分裂而又遭到严重灾荒的机会,用几年的时间一举消灭匈奴,他坚决地否定了这个建议。
刘秀如此倡导儒学,不言兵事,为的是筹划着改造他的官吏队伍,以适应由取天下向守天下转变的这一根本需要。他本来的官吏队伍,多是在战争中凭军功提拔起来的。这批人善于斩将屠城,但也喜功放纵,不适用于治理地方、安集百姓。而且他们即使有些不顺手、不听使唤,甚或在某种程度上违背法纪,刘秀也不便对他们有过于严格的要求。随着战火的平息和儒学的活跃,刘秀逐渐改变了官吏队伍的素质和结构,用文吏职代功臣,功臣们交出手中的权力,离开官位,各自回到家中养尊处优。
刘秀少时生性温柔,缺少凌厉之气。即帝位以后,仍是如此。有一次刘秀回到家乡,同族的婶子大娘们见了他这个当了皇帝的侄子,接受着他的赏赐,吃喝着他设的酒宴,异常喜悦。叫着他的名字相互议论说,他小时候谨慎诚实,对人厚道,不计较小事,什么都好,只是太温柔了些。刘秀听了哈哈大笑,说:“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刘秀并非说笑,他的确是要以“柔”作为治国之道。
刘秀的“柔道”,首先表现在征伐占领之后,注重安抚,不事屠戮。凡是投降的,只把他们的首领送到京城来,对小民百姓,遣散回家,让他们种地;拆掉他们的营垒,不让他们重新聚集。他主张征伐战争不一定攻地屠城,要点是安定秩序,召集流散的人口。
刘秀柔道的第二个内容是,颁布了一些有利于奴婢的政令。建武十一年下诏书宣布:“天地之性人为贵。其杀奴婢,不得减罪”;敢于用火烧烫奴婢的,按法律论罪;对被烧被烫的奴婢,恢复其平民身份;废除奴婢射伤人判死刑的法律。建武二年诏书宣布:被卖的妻、子愿回到父母身边去的,听其自便;敢拘留者,按法律论罪。建武十二年、十三年、十四年一再下诏宣布:自建武八年以来被迫当了奴婢的,一律恢复平民身份;自卖的,不再交还赎金;敢拘留者,按《略人法》(针对当时青州、徐州一带豪强势力抢逼弱民为自己当奴婢的法律)从事。
刘秀柔道的第三个内容是,减刑轻税,并官省职。建武七年,下令京都地区及各郡、国释放囚犯,除犯死罪的一律不再追究,现有徒刑犯一律免罪恢复平民身份;应判两年徒刑而在逃的罪犯,由地方吏发布文告公布姓名,免治其罪,使其放心回家。建武六年诏书宣布:因军队屯田,储粮状况好转,停止征收十分之一的田税制度,恢复汉景帝二年(前155)实行的征收三十分之一的田税制度。
汉朝的官府及吏员设置在汉武帝时曾大为膨胀,庞大的官僚机构是造成汉武帝时期及以后民用匮乏的重要原因。刘秀即位后大量合并官府,减少吏员。在这个问题上,刘秀也表现得很有气魄,仅建武六年对县及相当于县的封国进行调整,就“并省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这些措施使费用大为节省,减轻了人民的负担。
颁行图谶,神化皇权,也是刘秀“柔道”治国的内容。本来刘秀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后来发现它实在是支持、维护自己政令、统治的“法宝”,于是便大肆推行。他晚年干脆“宣布图谶于天下”,作为法定的思想统治工具。有一次他与太中大夫郑兴议论要不要举行郊祀典礼的事,他说打算靠谶书来决定,郑兴说自己不研究谶书。他就勃然大怒,说:“你不研究谶书,是不赞成谶书吗?”郑兴只好说自己学识浅陋,有些书没学过,不是不赞成,才免了一次大祸。著名唯物哲学家桓谭曾上书说谶书“群小之曲说”,与《五经》不同,应当摒弃,刘秀读后大为不满。有一次议论建灵台的事,刘秀说他打算靠谶书决定,问桓谭,桓谭沉默了好久说:“我不读谶书。”刘秀问他为什么不读,桓谭又讲了一通他对谶书的看法。刘秀立即怒喝道:“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桓谭跪在地上磕头,直到流血,才免了杀头,被贬为六安郡(治今安徽六安县北)丞,途中忧恐而死。
五、效法明君律己责人
刘秀作为明君,从不恣意放纵、豪华奢侈。他不喜饮酒,不喜听音乐,手不持珠玉。他曾令太官(掌管膳食的官职)不要接受郡、国奉献的珍馐美味。远方异国进贡的名马宝剑,赐给骑士。汉朝自武帝以后,后宫掖庭人数达到3000之多,除皇后以外,有爵秩品级的就分婕妤、容华、充衣等14个等级。刘秀即位后,只有皇后、贵人有爵秩,贵人的待遇只有谷数十斛。此外有美人、宫人、采女三等,均无爵秩和规定的待遇。刘秀在世时要预建陵墓,名曰寿陵,特意叮嘱地面不要太大,不要起高坟,低洼处只要做到不积水就可以了,将来要像汉文帝那样,不随葬金宝珠玉。
刘秀常常显示出一种恢廓大度、平易谦和的气貌。焚烧王郎文书以安人心,宽宥朱鲔以降洛阳,表示诚收以服铜马,都是常被称道的事例。建武四年,割据陇右的隗嚣正徘徊于公孙述和刘秀之间,到底归服哪方,犹豫未决,就派他的将军马援先后去成都和洛阳观察光景。马援自幼就被人们认为有大才,在西州很有名气,很受隗嚣敬重。但他被刘秀接见他时的气度深深打动。刘秀接见马援这样一个关系重大的使者,没有升堂坐殿,只是便衣便服,连帽子都没有戴,独自一人坐在洛阳宫宣德殿的廊庑下面,让一个宦官引导着马援去见他。他微笑着,开头就说:“贵客遨游在两个皇帝之间,经多见广。今天见到贵客,深感惭愧了。”这一平易谦和的姿态,使马援感到了一种明君的魅力,他叩头说:“当今的局势下,不仅是君主在选择臣下,臣下也在选择君主。”接着就说起公孙述接见他时戒备森严的情况,并说:“我现在从远方来,陛下接见我连警卫都没有,就不提防我是奸谍刺客吗?”刘秀又笑着说:“你不会是刺客,只是个说客罢了。”这次会见,使马援觉得刘秀的恢廓大度与汉高祖刘邦十分相似,是真正的帝王之材。后来马援劝隗嚣归服刘秀。隗嚣不听,他就脱身自己归服了。
刘秀恢廓大度的气概,还表现在他对待“逸民”、“隐士”、不驯的人物。太原郡(治晋阳,在今太原市以南)多有春秋时晋国公族的后裔,他们对新的统治者常常保持一种对立情绪,或者寻机报仇,或者隐居不仕,王侯面前不肯称臣。至汉初,太原仍被称为“难化”之地。刘秀时,太原郡广武县(今山西代县南)有个叫周党的,在地方上很有名望,朝廷几次征他出去做官都不干。后来不得已,就穿着短布单衣,用树皮包着头去见朝廷大员,刘秀亲自召见了他。按礼节,士人被尊贵者召见,必须自报姓名,否则便是不尊重对方。周党见了刘秀,不通报姓名,只说自己的志趣就是不愿做官。刘秀允许了他。博士范升上书,说周党在皇帝面前骄悍无礼,却获得了清高的名声,应治“大不敬”罪。刘秀把范升的上书拿给公卿们传阅,并下诏书说:“自古明王圣主都有不愿为他做臣的人,伯夷、叔齐就不食周粟。太原那个周党,不接受我的俸禄,这也是各自的志愿。赐给他40匹绸子吧。”
刘秀的老同学严光,字子陵,会稽余姚(今浙江余姚县)人,自年轻就有高名,刘秀对他很有好感。刘秀当皇帝后,他隐姓埋名不愿相见。刘秀令人画了他的像,天下张贴寻找。后来发现他在齐国一个湖边钓鱼,三次派人才把他请到。刘秀很高兴,当天就亲自去看他,他躺在铺上不起来,也不说话。刘秀就和他躺在一起,摸着他的肚皮说:“哎,哎,子陵,就不能帮帮我的忙?”还是不答应。过了好久,才睁开眼睛看着刘秀说:“人各有志,何必勉强我呢?”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刘秀失望,只好离开,并叹息说:“子陵,决心不肯为我当臣下吗?”过后,刘秀又见他,只讲旧日的交往,不讲要他做官的事,叙谈了好几天。刘秀从容地问他:“我比以前怎么样?”他回答说:“陛下比以前有些长进。”刘秀和他同床共卧,他把脚压到刘秀的肚子上。刘秀坚持要他做谏议大夫,他仍不干,后隐居富春山(在今浙江桐庐)。
刘秀对于臣下的歌功颂德阿谀奉承,常能持一种清醒的、有时是厌恶的态度,而表扬一些刚正不阿的官吏。在他的诏书中,经常说自己“德薄”,要上书者不要称赞他圣明。各郡县经常报告一些所谓“嘉瑞”事物,群臣要求史官将这些“嘉瑞”记载撰写成书,以传后世,刘秀一律不许。有一次,刘秀外出打猎深夜方归,要从洛阳城的东北门进城,掌管这个门的郅恽拒不开门。刘秀让人点起火把,并告诉说皇帝回来了,郅恽说:“火光闪烁,又远远的,看不清楚。”仍是不开。刘秀没法,只好转到东城门进了城。第二天,郅恽上书批评了刘秀一顿,说他游猎山林,夜以继日,将带领出一种不良风气,危害国家。刘秀赏了郅恽100匹布,把掌管东门的人贬为登封县尉。
但是,刘秀毕竟是皇帝,不能容忍有伤尊严的事,大司徒韩歆为人直率,说话无所隐讳,刘秀经常对他不满。建武十五年,刘秀找出已被他打垮了的隗嚣、公孙述之间的来往书信,在朝会的时候读给群臣听,心直口快的韩歆觉得这些书信写得很有才华,就说:“亡国之君皆有才,桀、纣亦有才。”在刘秀听来,这话有讥笑他不如隗嚣、公孙述有才华的意味,于是大为恼怒。恰巧在这次朝会上,韩歆又列举大量事实证明即将发生饥荒和动乱,言辞激烈,说起话来指天划地。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损伤的刘秀,当即就罢了韩歆的官,要他回家当老百姓去。韩歆回家后,刘秀仍是怒气未消,又专门派人带着他的诏书去谴责他。大司徒为三公之一,是朝廷最高官职,相当于宰相,罢官之后皇帝特诏谴责,这意味着要治死罪。司隶校尉鲍永,一向是个以直言敢谏出名的官吏,认为韩歆是说真话,为此罢官,已经不公,坚持不要再治罪。结果是,鲍永被贬为东海国相,韩歆及其子韩婴被迫自杀。韩歆曾随刘秀征战,有军功,被封为扶阳侯,他的事引起朝臣的普遍不满,刘秀只好仍按大司徒的规格给他举行了葬礼。
刘秀对官吏要求严格,至以粗暴方式对待;对贪赃枉法行为惩罚严厉。他在当皇帝的初期,内外群官,多由他自己选任;如干不完他交办的事,尚书一类的近臣常被拉到面前棍打鞭抽,以至于使得“群臣莫敢正言”,尚书令申徒嘉极谏不听。他认为俸禄两千石以上的州郡官吏多不称职,稍有过失,即行罢免,结果造成州郡官吏更换频繁,疲劳于道路;官吏们心怀恐惧,争相媚上,虚报政绩,以求声誉。建武六年,执金吾朱浮上书指出这个问题,此后刘秀对州刺史、郡太守的更换采取了缓慢慎重的做法。
六、三后轩轻太子易人
同所有的皇帝一样,刘秀当皇帝后同族、亲戚都要大沾其光。凡是同族中随同起兵的族父、族兄们,非封王即封侯。叔父刘良封赵王;大姐刘黄封湖阳长公主;三妹伯姬封宁平长公主;被刘玄杀了的大哥刘纟寅追谥为齐武王,刘纟寅两个儿子,一封齐王,一封鲁王;在小长安战役中死去的二哥刘仲追封为鲁哀王,二姐刘元追封为新野长公主。刘秀的母亲樊娴都老太太是湖阳县人,卒于起兵前夕,湖阳樊氏一家封了五个侯;刘秀的外祖父樊重,刘秀是否见过,史无明载,追爵谥为寿张敬侯,在湖阳专为立庙。总之,舂陵的刘氏家族及亲戚们一切都荣耀得很,光彩得很。
刘秀生了11个儿子,有4个是皇后郭氏所生,美人许氏生了1个,皇后阴氏生了5个。刘秀于建武二年立郭氏为皇后,郭氏子刘疆为太子,阴氏为贵人。建武十七年,废郭氏,立阴氏为皇后,十九年废郭氏子刘疆,立阴氏子刘庄为太子。
阴氏,就是南阳新野的阴丽华,是刘秀多年梦寐以求的美人。更始元年六月,刘秀经昆阳之战成了大英雄,与阴丽华结了婚。这年刘秀29岁,阴丽华19岁。九月,刘秀要去洛阳任司隶校尉,暂把阴氏送回新野。十月,刘秀又被派往河北。次年春,大约二三月间,刘秀又在真定娶郭氏,而且“有宠”。郭氏,名圣通,真定国槁县(今石家庄市东南)人,是当地著姓大富豪。当时的刘秀既需要贵族势力的支持,又需要富豪的钱粮援助,故娶郭圣通为妻。第二年(建武元年,公元25年)十月,刘秀住进了洛阳宫以后,就派人把阴氏接到洛阳。次年二月策立郭氏为皇后,阴氏为贵人。
刘秀和阴氏在一起的时候最多,有时出征也带着她,汉明帝刘庄就是建武四年阴氏随刘秀出征彭宠到达元氏时生下的。刘秀最喜爱的儿子是阴氏生的刘庄,经常带在身边。这些不免引起郭氏的嫉妒和担心。刘秀就指责郭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骂她就像鹰隼一般凶狠。当刘秀的统治完全巩固了以后,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十月,终于把郭氏废掉,换上了他最喜爱的人阴丽华为后。郭氏的被废给太子刘疆带来了巨大压力,他惶恐不安,一再要求辞掉太子,与别的弟兄平等,经常托朝臣和弟兄们向父亲转达心愿。起初刘秀不许,拖了一年多,建武十九年(公元43年)六月,把他与已被封为东海王的刘庄换了位置。刘秀对他有歉意,加大了他的封土,给了他不少超出诸王的待遇。
刘秀对贵戚的过分行为有所约束,一般能够理智对待。司隶校尉鲍永、都事从官鲍恢抗直不避豪强,敢于弹劾贵戚的恣纵行为,曾弹劾刘秀叔父赵王刘良仗势呵斥京官为“大不敬”,刘秀借此告诫贵戚们应当约束自己,“以避二鲍”。刘良临死时,刘秀去看他,问他有什么要说的话。刘良说他没有别的话了,只有一件事,他的朋友怀县李子春犯了罪,县令赵熹要判他死刑,希望能保住他的命。刘秀说:“官吏执行法律,我不能徇情枉法。另说别的愿望吧。”刘秀大姐湖阳公主的奴仆大白天行凶杀人,躲在公主家中,官吏不能捉捕。洛阳县令董宣听说公主要出夏门(洛阳城北面最西头的门),杀人的那个奴仆驾车,就在夏门外万寿亭截住车子,把公主数落一通,当面杀了那个奴仆。公主立即回宫告到刘秀那里,刘秀大怒,把董宣召来,要当面打死。董宣说:“要求允许我说一句话再死。”刘秀说:“你想说什么?”董宣说:“靠着陛下的圣明大德,汉朝才得到中兴。现在放纵奴仆杀人,将怎么治理天下?我不用打,还是自己死吧。”说着就把头撞到柱上,血流满面。刘秀赶紧要小太监抱住他,让他给公主叩个头消消气。董宣坚决不叩,刘秀就要人按着脖强叩,董宣就两手撑地,最终也不低头。湖阳公主不满地说:“文叔当平民百姓时,经常藏匿逃犯,官吏不敢上门追捕。如今当了天子就不能在一个县令身上施加一点威严?”刘秀笑着说:“这就是天子与平民百姓不同啊。”刘秀奖励了董宣,给他加了一个“强项令”(意为刚强不肯低头的县令)的美名。后来刘秀一直记住这个县官。董宣当了5年洛阳令,74岁时死在任所。刘秀派专人临视,见他家中一贫如洗,只有一块布盖着尸体,妻子对哭,刘秀伤情地说:“董宣廉洁,死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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