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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情觞-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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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的印象里,“萨克王”从不与乐队以外的人交往,是个沉默、孤独的酷人,没有人了解他的身世背景。据说他母亲生下他就回了俄罗斯,而他父亲被关在北方的监狱里近二十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才平反放出来,不久就去世了。父亲的大学同学——一个小号手,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将他从北方带到四川,教他拉小提琴、吹黑管、小号和萨克斯管。养父是音乐界的名人,小时候他就有各种机会跟随全国各地的剧团到处演出。他在四川音乐学院读书时,养父也去世了。毕业之后他一直在西南三省,以吹萨克斯管为生。
某年秋天,北京歌舞团来贵州演出,乐队需要一个萨克斯手,个儿高高的崔团长和王鹰很早就认识,请他来临时支持。演出都是露天的,音响轰轰烈烈。这个团里除了一个漂亮的女歌手唱《我不是坏小孩》很受欢迎外,最大的看点就是李学健,他可是贵州人民的骄傲。李学健不善于讲话,就唱歌,《我不是坏小孩》之后他就出来了,一手拿麦,另一手捏成拳头,使劲唱《篱笆墙的影子》:“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上,梁也还是那道梁……”在唱到第二段的时候,李学健把外套脱下,猛地往场中央一摔!
第一摔令王鹰印象深刻,做音乐的人,最珍惜的就是瞬间的爆发和饱满的激情。但是后来去了贵州铝厂,紧接着又去李学健的家乡凯里,每一场演出都是一模一样的,李学健还是那么厚道地唱着,然后在第二段的时候脱下外套就猛地摔,像幼儿园大班听话的小朋友……王鹰乐了。
随团的北京晚报李记者,正在写一本关于李学健的书,而且又找来他在本地媒体的朋友,大队人马跟着,浩浩荡荡。虽然贵州是山区,越往南行山越高大,土地越荒凉,但这个团的人气很旺,演出都在一些大工业区,那是毛泽东时代建在隐蔽的山里的军工厂。周边的农民闻讯跋涉几十里地赶来看,他们都听见了李学健唱“星星还是那颗星星”,也因为他脱下衣服往场地中央猛摔感动。
§虹§桥§书§吧§
第20节:旋转酒吧(2)
王鹰的演奏技巧了得,只要是他的Solo,萎靡不振的李学健立刻眼神闪亮。
不演出的时候,团里十分热闹。但王鹰性格沉闷,大家嬉闹的时候他总是走到一边去抽烟。不爱说话的李学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两人默默地抽上一支烟。
在凯里的那个傍晚,散场后工作人员和一些年青演员正在卸台,他收好乐器在场地边一个人抽烟。眼前有什么晃了一晃,他眯着眼,一口气将烟圈吹散了,看见是那个身材窈窕的贵州广播电台的节目主持人远远地走来。
她就是柔桑。
那天柔桑穿一套宝石蓝天鹅绒紧身连衣裙,因为傍晚凉,又临时披了一件米色的牛仔短上衣,瓷白的脸上戴一副精致的金边眼镜,一头栗色卷发闪烁着傍晚的霞光。一种浓浓的古典美和书卷气将她整个人包裹着,娉娉婷婷而来。凭直觉,他感觉到她是找他来的。
他将烟灭了,说:“你好!”
“你好!”
李学健也走过来,看见柔桑,以为她是王鹰的女朋友,有些迟疑。
柔桑说:“李老师,这么多天都没机会和你照张相,现在照一个可以吗?”
李学健很厚道地笑着:“可以。”
摄影记者过来,柔桑、王鹰分别和李学健拍了照,李学健像个农村老大叔,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着赶紧告辞了。
柔桑感到有些歉意,叫:“李老师——”
李学健温和地冲她摆摆手:“你们谈,你们谈!”走远了。
柔桑也的确是找王鹰来的,她说一会儿就要乘台里的车回云贵市做节目,有些事情再不和他说,恐怕又要错过了。
王鹰客气地笑:“请问是什么事呢?”
她笑着说:“你,不是贵州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王鹰像所有的漂泊者那样说,但又怕她误会,就换了一个认真的态度,“我的祖先生活在大草原上,我爷爷是八旗子弟,我爸爸在东北坐牢,我在西南流浪。”
她笑:“谁查你祖宗八代了你!说认真的,我觉得你很面熟。”
“怎么可能?”
柔桑急切地说:“人从小到大,变化是很大的。不过,变化再大,还是有小时候的影子。”
“什么意思啊?”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没回答,转过身望着烟雾迷蒙的远方山峦,微眯着眼。她的眼睛,立刻像夕阳中的山峰一样朦胧。
他想了想,主动说:“我叫王鹰。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她反问。
“我不知道啊。”
“这么说你没有认出我来。”她转过身来。
“我……”他疑惑着。
“或许,是我认错人了。”
他想说什么,看她凝思的样子,又不说了。他觉得拿不准,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经历过。
许久,她才说:“你会拉小提琴吗?”
“我以前拉过小提琴,最初就是学小提琴。”
“你到过凯里吗?”
“我小时候到过贵州,好像就是这样的地方,但忘记了是不是这里。不,我记得是在一个学校里,一所漂亮的小学。”
她兴奋:“这么说,我没有认错人,是你没有认出我来!”
“你是……”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十多年了吧?十多年前,我上小学。有一天,学校里刚刚放寒假,孩子们满世界玩儿。一个大蓬车队来到小镇上,我们都跑到街上去看。我看见你坐在马车上,穿一件黑色的呢大衣,好像是大人的衣服改的,衣领高高竖着,怀里紧紧地抱一把小提琴。我注意你,是因为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是那些人里面最小的。你们在我们学校的大操场演出,晚上就住在我们学校的教室里。那天,我们自己带了凳子到大操场,看到很多精彩的杂技节目,有抖线梭、顶碗,还有唱样板戏。有一个最惊险的节目,是用很多椅子的两脚叠起来,另外两脚则悬在空中,一张一张地,叠了大约有十多张椅子,直叠到天空里,而每张椅子上都有一个倒立的人……”
柔桑似乎因为回忆中的场景而紧张,她深深地吸口气,这才接着说——
“最后的一个节目,是你拉小提琴。因为你太小了,有人就来问前面的小观众,谁愿意把自己带的凳子贡献出来。我见没有人吭声,就站起来把我的凳子递过去给了你。”
柔桑瞅着王鹰:“如果你还想不起来,就没办法了,我立刻转身开步走!”
“我,我想想,等等!”
柔桑似乎是个急性子:“我是谁,快说!”
王鹰已经想起来了,只是感到自己胸膛里被一阵激动噎住,不知如何说话,有些结巴。小时候,他是一个剧团里的小提琴手。有一次来到贵州的乡下演出,那是个初冬,风吹得人脸和手生疼。但是到凯里的那天,天气难得的好,虽然冷,但阳光灿烂。
◇欢◇迎◇访◇问◇BOOK。HQDOOR。◇
第21节:旋转酒吧(3)
演出场地是一所小学的大操场。演出的最后,照例是他站在小板凳上拉小提琴。那天他大概是忘记时间了,一支曲子一支曲子紧接着拉下去,一点不累,感觉特别好。等他最后歇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散尽了,天色接近黄昏,就一个小女孩还站在他面前。他对她说:“对不起,我一直占着你的凳子,没给你弄坏吧?”
她灿烂地对他一笑:“我的凳子很结实,不可能坏。”
她的声音很好听。
他从凳子上下来,用自己的衣袖去掸上面的尘土。她安静地看着他做这些,再次灿烂地笑了。
“要我帮你把凳子送回家吗?你家住在哪里?”
她的手指头绞着自己的一条长辫子:“不用,我家就住在学校里。”
他回头看看那些正忙着搬运道具的大人们,突然很想悄悄离开他们,好好地玩玩。
他对她说:“如果我们走开,会不会迷路呢?”
她一甩辫子,拉住他的手:“走!”
他们走几步,就开始奔跑起来,一口气跑到一个山坡上,各自摔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叫柔桑。”她说。
“我叫小鹰。”他说。
冬天的坡地上草已经干枯,密密的白色的草根裸露着。她告诉他,这些白色的草根是可以吃的。他扯了一条,抹干净泥土放进口里嚼,果然十分甘甜。
她又指着远处的白杨树林告诉他,白杨树即使在冬天也是绿色的,也很少掉叶子。白杨树长得不快,但它每长高一点,都会在身上留下一只眼睛。
他不相信,她要拉他去看。白杨树林很远,她奔跑起来,像蜻蜓一般快、轻盈,他觉得她好像在飞。他因为手里还拎着琴盒,所以跟不上,累得气喘嘘嘘,最后停了下来,大声呼喊:“柔桑!柔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小丘岭之间起伏滑翔,看见明亮的霞光拖拽在小山坡上,并且慢慢变得柔和、瑰红。一只红蜻蜓从他头上飞过。
她听见了他的呼喊,或许没听见。她没有回头,她一直在跑,仿佛在驾驶着红蜻蜓飞翔,向白杨树林飞翔。
他害怕迷路,一遍又一遍地呼喊——
“柔桑——柔桑——”
他低声自语:“柔桑……”
她知道他想起来了。
他说:“不过我忘记了那天我有没有到达白杨树林。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她的眼睛里盈满泪水,目光朦朦胧胧,“我们捡了很多树叶准备带回去做书签。后来天黑了,我带你回学校,你们的团长,还有学校的老师急坏了,到处找我们。”
他说:“后来我走遍全国,发现白杨树的身上真是有很多眼睛。特别是北方的白杨树,因为树身越长越大,那眼睛也是越来越大……我经常看着白杨树的眼睛想,它是不是也在看我呢?”
“一定是的,如果你在看它的话。”她笑。
那天晚上柔桑来不及与王鹰告别,吃过晚饭就赶回云贵市。
凯里演出结束后李学健一行就要回北京,按照崔团长的意思,要王鹰也一起回去,但王鹰觉得自己走不动了。
他想留在云贵市,想再见到柔桑。他想常常去看看白杨树的眼睛……
他留了下来,就在贵州饭店工作。之后,他并没有去找柔桑。
在他的潜意识里,人与人之间最美妙的接触,并不是那些刻意的追求和理性的接近,而是不期然的相遇、自然的亲近、以及心灵里因这偶遇和自然亲近所产生的纯洁的快乐。
他没有去找她,只是在自己的内心里暗暗地期待着,在寂静的白天聆听着,在灯火迷离的夜晚张望着。他以为,该出现的身影一定还会出现,该凌空而降的声音一定会传到他的耳中。
偶尔在工作的间隙,他去到经理室,那里有一个老式收音机,他可以听一听她主持的读书节目。她的声音很远也很近,空旷清远,如水又如云,仿佛白云飘过山峦、仿佛雨丝来自万里清空……
酒吧里有些时尚读物,他在其中找到一本本地的杂志《黄果树》,在上面发现她的一首诗:
午时的花啊
她那丝丝的血色
她那温润的橙红
又一次地绽放
忽远忽近光滑的肩
如寂夜乳红的灯
你那童贞如水的心
是否被它照亮?
噢,让我俯向你
聆听
密林深处
那神秘的喧响
一只,或两只小鹿
已为我们铺展开
月光的眠床……
他不敢想写这诗的柔桑,在做什么,不敢猜想这诗是不是和性有关。以他对她的感觉,她应该是在一种朦胧的梦境或思绪里写下这首诗,他喜欢诗中的那种神秘和纯真。他把这首诗改成歌词,谱上曲,自己吹奏。
他很自信,她一定还会出现,他的音乐会将她带来此地,她的声音一定还会在他的耳畔响起,她小巧精致的脸庞也会像一枚素洁的花瓣那样仰在他眼前。
心灵的梦想,大概是等不来的。
此后,他一直没有见过柔桑。难道,熙熙攘攘的人间犹如茫茫大海,他有他的航线而她也有她的航线,他们在各自的航线上永不会相遇?
等到他终于下决心去找她的时候,听说她已经请了创作假,去了南方。
王鹰的心和他的表情一样,再次陷入宿命的沉默。
§虹§桥书§吧§
第22节:天 籁(1)
4。天 籁
云贵市的夜生活越来越丰富多彩,夜不归宿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一家挨一家的酒吧和歌舞厅光影迷离、笙歌曼妙。
这些歌舞厅、酒吧几乎都是南方人开的,一到夜晚,颜如卿就爱去这样的地方消遣,和老乡“倾倾计”(聊天),唱唱粤语歌,他觉得很舒坦,郁积很久的空虚寂寞排解了许多。
每到晚上,颜如卿就带阿哈去所有他爱去的地方——食街,甲秀楼,酒吧,全都是这个城市最让他感觉到自在的地方。也许因为他是个异乡客,当他在这样的地方玩乐时,就比任何一个云贵人都要潇洒,大家都夸他放得开。是啊,人在异乡,不受约束,所以容易放得开。他听说仲舒的女朋友,也是个画家,在北京大概就是找到了不受约束的感觉,和情人在大街上相拥而行,以为全北京人没一个人认得他们,结果偏偏被去那里开会的文联主席撞见了……
颜如卿不怕,他是个没历史故事的人,他的历史从现在才开始写呢。那些经理、老板一听他的广东口音,立刻笑容满面,比对本地人殷勤了许多。
令颜如卿高兴的是,一般人害怕去的那些华丽高级的场所,阿哈却喜悦自如,好像她天生就该在这样的地方存在,源源不绝地将魅力释放。动的是歌舞静的是solo,她和音乐、夜色、梦幻水乳交融。即使是文人雅士的聚会,她也举止得体,别人交谈专业话题的时候,她也并不寂寞,她善于倾听,小脸笼罩着新鲜的求知欲。在一些高级晚宴上,她口齿伶俐、言语幽默,仪态万方,愈加显露出天赋的高贵气质,令他暗暗赞叹!她才十七岁,所受教育也有限,她是怎么做到的呢?难道女性天生就有着聚合的能力,就能够站立到智慧的中心?
只有面对陌生男人的时候,她才会羞涩局促。
因为有“西南萨克王”,贵州饭店二十九层旋转酒吧是云贵市夜生活中最有人气的地方。画家、诗人,外地来的投资客,夜晚都一定在那里度过。
大家知道颜如卿是苏老板的中学同学、好朋友,只要他带了阿哈来进餐,经理就会请“萨克王”到他们的位子旁为他们演奏一曲。王鹰知道颜如卿是个画家,他很乐意。整个乐队里,他是唯一不接受花钱点曲的,再大的老板再多的钞票,他也不出,大家都知道他的这个原则。
一段时间下来,阿哈将“萨克王”演奏的所有曲目都听了一遍。凯丽金的萨克斯曲目中,她喜欢《春风》甚于《回家》。当他再次按她的要求分别用中音和高音的萨克斯管吹奏这支曲子的时候,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着音乐唱了起来,乐队里的人呆住了。唱完后看大家特别是王鹰愣住的样子,她解释道:“对不起,我唱的是布依语。这支歌我在王老师的谱本里看到,自己学会了,试着唱,这歌大家应该很熟悉吧?”
“不,”王鹰低声说,“他们都不熟悉,歌词是根据柔桑的诗改的,我刚谱了曲,还没人唱过。”
“我很喜欢这支歌,它的词和曲都非常好。我喜欢用布依语唱,觉得格外有味道……”
众人鼓起掌来。
颜如卿俯身在她耳边:“是吗?”他语带嘲讽,“我以为是西班牙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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