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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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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尼亚①,同正经八百地向所有给他打招呼的不值一提的人们脱帽答礼的李尔王夏吕斯先生
一样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然而,我并不想对他呈现的离奇幻影说出我的赞赏。并不是积怨
阻止我这么做,因为他竟变得与本人的差异那么大,使我产生了幻觉,觉得在我面前的是另
一个人,他慈眉善目、忠厚老实、与人为善,而往日的阿让库尔目空一切、誓不两立、鹰视
狼步。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变化之大使我一看到这难以表于言辞的怪相、滑稽可笑的白
色人物,堆成返老还童的杜拉吉纳将军模样的雪人儿,一看到这就觉得人能象某些昆虫那样
进行脱胎换骨的蜕变。我仿佛正透过自然博物馆富有教益的玻璃橱窗,观看最敏捷、对自己
的外形最有信心的昆虫能变成什么样子。面对着这只与其说是蠕动,不如说在颤动的软体
蛹,我已无法唤起我心中历来感受到的对阿让库尔先生的那种情感了。然而我缄口不语,我
并不称道阿让库尔先生让我们看到这样一种景象,它仿佛拓宽了允许人体转换变态的界限。  
  ①让—弗朗索瓦·勒尼亚(1655—1709),法国诗人,曾把一笔丰厚的遗产用于旅
行,这里普鲁斯特把他与佩里雄·德·拉比什相比。

  而在后台,或在化妆舞会上,人们夸大辨认乔装改扮者的难度,甚至一口咬定认不出
来,这么做不如说是出于礼貌。这儿则相反,某种本能告诉我必须尽可能地把这种感觉掩饰
起来。我感到不管是艰难还是不可能于对方均起不到任何奉承的作用,都因为形貌变化并非
出于自愿。而且这种变态最终地使我发现在走进这大客厅的时候不曾想到的东西,那便是,
任何聚会,哪怕它再简单,当它是在我们很久没有涉足社交的情况下举行的,只要它汇集了
几个我们以前认识的人,便会给我们化妆聚会的感觉,觉得它是所有聚会中最成功的一次,
是使我们由衷地为别人感到“惊奇”的聚会,可是,一旦聚会散去,他们长久以来非由自主
形成的那副嘴脸却不可能通过卸妆而消失。使我们感到惊奇了吗?唉,我们也在让别人感到
惊奇呢!因为,我在寻求给那一张张面孔安上它们应有的名字时所遭遇的困难,仿佛也是大
家看到我这副嘴脸时所感到的。他们或者就象从来不曾见到过那样对它不再留意,或者竭力
想从目前的外貌中离析出一个不同的回忆。
  如果说阿让库尔先生刚才表演了这个不可思议的“节目”,它在我的记忆中留下的无疑
将是他的诙谐所呈献的最惊人的异象的话,那么,这却象是一个演员在大幕完全降落前的一
片笑声中最后一次登上舞台了。而如果说我已不再怨恨他了,那是因为在重新获得童稚纯真
的他身上,已不复存在他对我可能有过的蔑视性质的任何回忆,他一点都不记得还曾看到过
夏吕斯先生突然松开我的手臂,这或者是因为他心里已经一点儿都没有了这类感觉,或者是
因为,这种感觉要想传达到我们身上必须通过具体物质的折射,一次次折射使它们走样走得
那么厉害,以至它们在传递过程中完全丧失了原有的含义,而且阿让库尔先生,由于无法具
体地说明他依然那么坏,也无法抑制他永远吸引人的快活,他仿佛是个善良人。说他是个演
员实在言过其实,掀开他所有的意识和情感,他倒象是一只颤动不止的玩具娃娃,装着一部
白羊毛胡子,晃晃悠悠地在客厅里溜达,好象这里是木偶戏剧场,既科学、又富有哲理的木
偶戏剧场,他被用在一篇悼词中或巴黎大学的一堂课上,用以唤醒人们对一切事物的虚荣心
的认识或用作博物学的范例。
  这些玩具娃娃,然而,当我们面对着这些木偶般的老人,想把他们与我们从前认识的那
个人联结在一体中的时候,我们还得同时在木遇背后的的好几个平面上进行观察,这些平面
给予它们以深度和迫使我们进行一番心灵的探索,因为我们在观望它们的时候,不得不同时
用眼睛和记忆。浸泡在岁月非物质色彩中的玩具娃娃,是使时光显形外露的玩具娃娃。通
常,不可见的时光,为了变成可见,而去寻找物体,不管在什么地方,物体只要被它碰上便
会被它攫住,在它们身上打出它的幻灯。就象过去在贡布雷我房门把手上的戈洛①一样地非
物质,这个新的、如此难以辨认的阿让库尔在此仿佛是他使之部分可见的时光的启示。在构
成阿让库尔的脸面和他这人物的新因素中,我们能读出某个年岁数,辨认出生命的象征外
貌,不是象它平常显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个面貌,即往常的面貌,而是真实的面貌,如此多变
的氛围,致使夜晚,自负的老爷也把自己漫画化了,象一个旧衣商。  
  ①幻灯中的人物。

  况且,这种变化,这种真正的异化在另一些人身上仿佛正在越出博物学的界限,当我们
听到一个名字,我们感到惊讶,同一个人居然能表现出不是象阿让库尔先生那样的新的不同
类型的特性,而是另一种品性的外部面貌。这便是时光从某位姑娘身上得出的意想不到的可
能性,就象它对阿让库尔先生那样,但这种可能性虽说尽属相面术或体表上的,却似乎具有
某种精神上的内容。如果五官在变化,以另一种方式排列,如果它们以惯常式地比较缓慢地
获得布局平衡,它们便会以另一种外表带上不同的含意。以至会有这样的情况,有一女子,
当初我们认识她的时候,身材干瘪,在她身上出现了变化,诸如脸变得认不出来了,长圆
了,鼻子出乎意料地长出了鹰钩,这些变化令人感到惊讶,甚至惊喜,它往往就象我们听到
她说出某个我们绝不会想象会出自她之口的敏感而富有深刻含义的词,或者看到她做出我们
绝不会期待她能做出来的某个勇敢而高尚的行动时所感到的那种惊喜。就在这只鼻子、这只
新鼻子的周围,展现出我们都不敢抱有奢望的境域。善良、温柔,过去不可能的,随着这些
日子的到来变成可能的了。面对着这张脸,我们会说出对从前的那张脸连想都想不到的话
语。新的脸部轮廓蕴含着另一种性格特征;冷酷瘦削的女儿家变成了怜老惜贫的厚道太太。
这已不再是在某种动物学的意义上,象对阿让库尔先生来说的那样,而是在某种社会的、道
德的意义上,我们可以说这是另一个人了。
  从所有这些方面来看,象我今天所在的这种下午聚会便是某种比过去的形象珍贵得多的
东西,它仿佛在我面前连续不断地展现出一个个形象,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一切形象,它们
分隔现在和过去,更有意思的是离析出现在与过去之间的关系。它便是我们过去所称作的那
种视界,然而是岁月的视界,不是一时的视界,不是一个身在时间的能导致变形的透视中的
人所拥有的视界。
  至于阿让库尔先生曾经眷恋的那个女人,如果考虑到似水流逝的年华,她的变化可谓不
大,也就是说,她的脸还没有完全衰萎,不象一个被抛入深渊之中随着坎坷的身世也变形走
样的人,这种深渊,我们还只能通过同样劳而无功的比较才能表示出它的方向,因为我们只
能在空间世界进行这些比较,而不管我们把比较的方向定在高度、长度或深度上,它们所能
给的唯一的好处是使我们感觉到这种难以想象、却又不可忽视的尺度的存在。要想给那些面
孔一个名字,就必须实实在在地回溯岁月之河,继而,这种必要性迫使我作为反馈,给这些
我不曾想到的岁月以现实的位置,使它们重新得到安定。就这方面而言,也为了免得受空间
表面一致之骗,一个象阿让库尔先生这样的人的全新面貌对我是个深刻的启示,启迪我认明
铸造年份的现实,它通常对我们是抽象的,而现在就象有些矮态树木或高大的猴面包树,它
们的出现告诉我们经度将有变更。
  所以,生活在我们看来竟象童话仙境,一幕一幕地让我们看到婴儿变成了少年、成人、
弯腰弓背走向坟墓。而仿佛就是通过一些永恒的变化,我们才感觉到在那些每隔相当时距抽
取的人样之间存着那么大的差异,感到自己与他们一样,也遵循着这条法则。他们仍然是他
们,但已不再象他们,因为他们的变化那么大,而正因为他们仍然是他们,才不再象我们从
前看到过的他们了。
  我以前认识的一位少妇,现在白发苍苍、拱肩缩背成了个凶狠相的小老太婆,她仿佛指
出,人到了一出戏最后的嬉游曲时必然会被乔装打扮得让人认不出来。可她的兄弟身板依然
那么挺拔;与他原来没有什么不同,令人惊讶的是他那高雅的唇髭,在他年轻的脸上居然变
成了白色。迄今全黑的胡子上的几片花白使这场聚会上的人物景象变得郁郁寡欢,它们就象
出现在树木上的最初几片黄叶,我们还在满打满算指望过一个长长的夏季,但还没有开始利
用,便已发现秋天降临了。而我自童年时代以来,由于接受了某种既来自我自身又来自其他
人的决定性的影响,一直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以致从所有那些人身上发生的变化上,我
第一次发现时光的流逝,从对他们而言的时光流逝联想到我的似水年华,我不禁大惊失色。
而他们的本身并无好恶的衰老却在告诉我老之将至,令我大为伤感。而且,老之将至还在通
过话语一次接一次地向我宣告,它们每隔几分钟对我来一番棒喝,就象终判的号角。第一个
说出这话的是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我刚看到她从两行好奇的人群中走过。她并没有注意
到自己高贵的服饰和卓绝的美容手段正对他们那些人产生作用,在这颗棕发头颅前,在这黑
色花边衣翼中显露出一点裹金缠宝的鲑肉色躯体前,他们激动,望着那带着世代相传的起伏
线条的胴体,就象望着一条年岁久远的神圣的鱼,鱼身上堆满宝石,是盖尔芒特家族守护林
的化身。这位夫人对我说:“啊!我最老的老朋友,见到您真高兴!”出于我作为贡布雷年
轻人的自尊,我任何时候都没把自己算作她的朋友,真正地介入盖尔芒特府所过的神秘的生
活,她的朋友,如同那些已经作古的人,象布雷奥代先生、福雷斯代尔先生、象斯万那样,
我真该感到受宠若惊,可我首先感到的是不幸。我自忖:“最老的老朋友,她言过其实了
吧。也许算得上最老的之一,可我难道真的”这时,亲王的一位侄儿来到我面前,对我
说:“您是老巴黎了。”过了一会儿,有人交给我一张字条。我到这里的时候曾碰到一位叫
莱杜维尔的青年,我已记不清楚他与公爵夫人是什么亲戚关系了,但他有点认得我。他刚从
圣西尔军校毕业,相信他将能成为我的稔友,象从前的圣卢那样,他将能给我谈谈军中情
况,有什么变化,我对他说过呆会儿再找他,我们可以约个时间一起用晚餐,他为此很感谢
了我一番。可我在书房里遐想,呆得太久,他留下的短简是要告诉我他不能等我了。并且给
我留下了他的地址。这位我渴望得到的朋友在信的结尾是这样写的:“顺致敬意,您的小朋
友莱托维尔。”“小朋友!”我过去不就是这样给比我大三十几岁的人们写信的,例如勒格
朗丹。什么!这个少尉,我把他当成圣卢那样的朋友。他却对我自称小朋友。可这毕竟不会
是自那以来军旅中的做法发生了变化呀,其实我对莱托维尔先生而言已不是个朋友,而是一
位老先生了。我想象自己已进入莱托维尔先生的连队,就象我自以为的那样,成了他的一个
哥们,岂知我与他之间隔着无形的双脚规的间距,我没料到,它把我放在离这位年轻少尉那
么远的地方。对这自称为我的“小朋友”的人而言,我真的那么遥远,真的成为一名老朽了
吗?
  几乎紧接着有人谈到布洛克之后,我问是小布洛克还是他父亲(我不知道他已在战时过
世了,据说是因为看到法国遭到入侵忧愤而死的)。亲王说:“我不知道他还有孩子,我甚
至都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不过,很明显,我们说的当然是老布洛克。”他笑着补充说,
“因为他一点儿都不象个年轻人。他可能有几个儿子,他的儿子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吧。”而我明白他指的是我的同学,再者,没过一会儿布洛克便走进来了。确实我已在他脸
上看到重叠着那张既无能又固执的面容,那很快便找到制动卡槽的轻微的摇头动作,如果说
在另一面我没能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朋友,如果说我的回忆没有能够用源源不断的青春活力
赋予似乎已被剥夺了活力的他以生命的话,那我也该从中辨认出慈爱的老人们的那种博学的
疲乏。我在刚步入生活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一直不断地看到他。对我来说,他是我的同窗,
一个少年人,我是用无意识地给予自己的青春——从那时起便以为自己还不曾过完的青春去
测定他的青春的。我听说他挺显老,我惊讶地注意到他脸上那种不如说是衰老的人们才有的
迹象,我明白了,那是因为他实际上已经衷老,而老翁正是生活用持续多年的青少年制成的。
  就象有人听说我身体不舒服,便问我是不是担心得了现时正流行的感冒,另一位好心人
则安慰我说:“不会的,容易得感冒的大多数是年纪还轻的人。您这种年龄的人不会再有多
大的危险。”他们还肯定说全体医务人员都把我认出来了,他们低声传说我的名字,甚至,
一个妇人胡言道是“用他们自己的用语说的”,她听到他们说:“这就是父亲”(这个词后
面接着我的姓);然而,由于我没有孩子,她便只好求助于年龄来解释了。
  “怎么,问我认不认识元帅?”公爵夫人对我说:“我认识的人体面得多呢,加利拉公
爵夫人呀,波莉娜·德·贝里戈尔呀,迪邦卢大人呀。”听她这么一说,我幼稚地抱憾没有
结识被她称作老军团的残部。我本应想到她也只知道那个被称作老军团的结局。就这样,我
们在地平线上隐隐瞥见的那点残余变得神秘而伟大,并且仿佛已关上大门,封闭了那个我们
再也见不到的世界。然而我们也在前进,并且很快,我们自己也走到了对下面几代来说是地
平线的地方。地平线在后移,那个似是结束的世界周而复始。“在我当小姑娘的时候,”
德·盖尔芒特夫人补充说:“我甚至还见到了狄努公爵夫人。老天爷!您知道我已经不是二
十五岁了。”最后那句话让我听了恼火:“她不该说这话,这种话让个老太婆去说才是。”
然而,我立刻想到她本来就已经是个老太婆了。“至于您,”她又说,“您总还是那个样
子。是的,”她对我说,“您让人惊讶,您总是显得那么年轻,”多么令人伤感的话呀,因
为它只是在我们实际上,而不是表面上衰老的时候才有意义。她给我最后一击,补充说:
“我一直在惋惜您为什么不结婚。话说回来,谁又知道,也许这样更幸福。本来,在您这个
年龄战时就能有几个儿子了,如果他们被杀死,象那可怜的罗贝尔(我还常常念叨着他
呢),那么,象您这么多愁善感,您是不会在他们之后再活下来的。”我还能够在那些同我
一样、自以为还年轻的老人们眼里看到我自己,那就象我有生以来未遇上的第一面真实的镜
子,当我把自己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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