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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翅膀-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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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起走在街上,许多女人羡慕得眼红。而且他很忠实,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
就连她,也好像是他房问里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他们早就不住在一个房间里了。
她曾暗自揣度,他是不是懊悔当初不该弄个老婆来麻烦自己或许他们结婚的时候,
他错把青年人的冲动当成了爱情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她,以致他把自己没有实
现的热情全部献给了工作有时她埋怨他:总是工作,工作,工作,好像这个家不
是他的。要不是她出面张罗,小女儿能到那么一个理想的单位去工作摄影记者,
这工作又体面又轻松,接近的是上层人物,见识的是大场面。当然,还得张罗一套
好房子,老头子恢复工作的时候,部里的房子一时紧张——怪事,部里年年盖房子,
偏偏想不到给部长级的干部盖一些——只好在这套房子里住下了,这哪里像个副部
长的房子五个房间,还是四层楼。瞧瞧别的副部长,有谁住这样的房子又不是
让部里专门给盖一套,换一套合适的,还是合情合理的吧这事靠郑子云算是白靠,
还得由她出面。
  顾客一走,好像把刘玉英撑着的那点劲儿也带走了,她觉得全身像散了架。昨
天晚上,整整一夜没有合眼,早上连饭也没吃就出来了,中饭也没咽下去几口,一
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使她难以下咽。
  想起来她就伤心,可是她不愿意坐下来歇着。她必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
眼泪立刻会流出来。她拿起扫帚,打扫散落在地上的头发。
  长这么大,不论爹,不论娘,别说碰自己一手指头,就连一声申斥也没有过。
昨天,她却挨了一个嘴巴子。打她的,就是她恨不得连命都舍给他的丈夫。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小壮打碎了一个暖水瓶。吴国栋也不问问孩子是不是烫着了,伸手就
是一巴掌,她只是说了一句:“不就是一个瓶胆嘛,一元来钱的事儿,干吗打孩子。”
  听听吴国栋说的是什么哟:“听你说这话,好像你是个部长太太!一元来钱,
你有几个一元来钱”
  一元来钱倒是有的,可要是到了月底,就是花一元来钱,也要颠过来、倒过去
地盘算好几遍呢。谁要是没过过那种日子,谁就体会不到一元来钱是怎样牵动着一
个家庭主妇的心。
  自从吴国栋得了肝炎,病休半年以后,每个月只拿百分之六十的工资,也就是
五十几元,她自己,加上辅助工资顶多五十多元钱。
  四口人,每个月还要给吴国栋老家里的父母寄十五元钱。吴国栋有病,需要加
强营养,再有,能让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吗吴国栋也咽不下去啊。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还能过得去。只不过刘玉英要使出浑身的劲儿才行。

  为了省几分钱,她从来不买切面或挂面,哪怕在理发店里站一天,脚背肿得多
高,回到家里,也要自己擀。
  为了省几分钱,她从来没有买过新鲜的时菜,总是到地摊上去买一角钱一堆的
“处理菜”。大姐从新疆来信说,那里的青菜很贵。
  这么一比,北京还是不错,什么都有处理的卖:菜啦,鱼啦,布啦,鞋啦
刘玉英很熟悉在哪几个商场可以买到这样的便宜货。
  为了省点洗衣粉,她充分地显示了她在计划方面的才能:先洗浅色的衣服,后
洗深色的,然后再刷两个儿子的鞋,最后还用这不起沫的黑汤洗拖把。
  她把一个女人的全部天才和智慧都用来打发这令人操心的日子了。在家当姑娘
的时候,她哪过过这种日子,受过这种罪。不过,那时候情况不同呀。她怀念一九
五八年以前的日子,那时候,家家的日子过得多富裕呀。一九六五年以后,这日子
一天天地就难起来了。
  难,可是她还怕爹妈知道。一是怕他们惦记,二是他们自己的日子也不宽裕。
爹从厂子里退了休,弟弟也添了个小闺女。何必让他们揪心呢!每次回娘家看看,
刘玉英总是尽力把大人孩子收拾得整齐一点,还带上一盒子点心,不过都是七角多
一斤的蛋糕,六角多一斤的桃酥。但这一切苦心都逃不过慈母的一双眼睛。做娘的
也是千方百计地找个借口,总要添补添补闺女。老大、老二过生日啦,逢年过节啦,
还琢磨着怎么才能不让女婿看出来,免得伤了女婿的自尊心。
  这还不算,刘玉英放弃了女人天性里对于美的一切追求。前些日子,添了一件
冬天的罩衣。本来,她很喜欢一块驼色的,上面有绿色和蓝色小麻点儿的棉的确良。
一算,一件上衣得十来块钱。
  她下不了决心,在柜台前头转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买了块布的。
  想来想去,还不如用那些钱给吴国栋买些营养品,再说,两个儿子也该添棉鞋

  这一切劳苦,全像她一个人应该受的。没有一句体贴的、知情的话,却遭到这
样的抢白,这样的奚落。这也罢了,凭什么还要拿孩子撒气呢不是一次、两次了。
孩子有什么罪!要是你没能耐撑住一个家,你就别结婚。既是有了家,你就得咬牙
撑住它,那才叫个男人。要是你只会怨天怨地,打孩子骂老婆,拿他们撒气,你还
叫男人吗,那叫窝囊废!她越想越冤,越想越气,就说了一句更让吴国栋火上浇油
的话:“谁让你不是部长。”
  “你当初怎么不找个部长嫁去。”
  谁也不饶谁,谁都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苦水,谁都觉得对方不
怜惜自己。于是,你一刀、我一枪,话赶着话,越吵越厉害。自然,小壮又成了借
题发挥的对象,吴国栋往死里打,刘玉英就坚决不让。本来是在孩子身上做文章,
打着打着,吴国栋往刘玉英脸上来了一巴掌。他自己也被自己的行为吓懵了。他这
是怎么啦。
  刘玉英突然不吵了,也不哭了,只是定定地瞅着他,傻了一样。
  这几年,他们经常吵架,却从来没发生过动手的事情。这究竟是怎么搞的,又
应该怪谁啊这一巴掌倒好像把吴国栋自己打清醒了,他这才感到,刘玉英是家里
的功臣,要是没有她,这个家怎么撑得下去呢他问过她凭着那点收入,怎么把日
子过下来的吗没有。他想过她有什么小小的需要吗没有。她,毫无怨尤地献出
了自己的一切。用她那柔弱的肩膀,默默无言地、坚忍地担着这副力不胜任的担子。
  女人,也许比男人更为坚忍,更为顽强,更富于自我牺牲的精神。
  然而,不知他中了什么邪,却不能立即说出一句赎罪的话。
  而在那一瞬间,刘玉英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过,不如立刻死掉,让吴国栋后
悔一生一世。但是,撇下的孩子谁来管呢也许他们会摊上一个苛刻的后娘。她想
起小时候听过的,那许多后娘虐待前房孩子的凄惨故事,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好像她真的死了似的。不行,死不得。她想过,和吴国栋离婚。可离婚像什么话,
那会让人觉得她不正经,好像她干了什么丢脸的事儿。不是吗人们不就是用那种
鄙夷和猜疑的目光看待那些离过婚的妇女吗不行,她决不能让人家指自己的脊梁
背。她想过,一卷铺盖卷回娘家去。不行,家里哪有地方让她住。再说,两位老人
又该多么地着急想来想去,从早上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惩罚吴国
栋。
  天哪,她想:为什么她的命是这样的苦啊。比起刚才那位顾客,她们的生活该
有多么不同啊。她一定幸福、知足、快乐。她的男人,别说不会打她,就连一句重
话也不会说啊。
  想到这里,眼泪又涌了上来,她生怕别人瞅见,赶紧用手背抹去了。
  下雪了,一片片茸茸的、洁白的、轻飘飘的雪花,在寒风里欢快地飞舞着,这
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做姑娘时的生活,也是这么轻盈、这么新鲜、
这么清凉凉的。多好啊!从外面又进来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姑娘的脸蛋被冷风吹得
绯红,越发显得眼睛亮晶晶、活泼泼的。
  小伙子手里拎着两个很大的提包,里面满塞着印有各个商场名称的纸包。一进
门就站在那里,傻傻地笑着,并非有什么可笑的事情,只是因为他觉得幸福,他不
能不笑。
  刘玉英接待过各式各样的顾客,她知道,眼前这两人,是准备办喜事的一对儿。
  姑娘对刘玉英说:“同志,我想找这里的刘师傅”
  “你找她有什么事呢”
  小伙子清清嗓子,大约是为了使人注意,他将要谈到的事情,是多么重要:“
我们想请她给烫个头,听说她的手艺顶好!”
  开票的小古插嘴说:“找谁烫不行,我们这里的师傅,手艺都不错。”她觉得
刘玉英今天的脸色尤其不好,她是不是病了病了也不休息一下。这人太要强,心
也太好,只要顾客指名要她做活,她没有不答应的。
  小伙子窘了。打这样的交道,在他的一生中,当然还是第一次。他不知道怎样
才能让人们明白,这件事对他,对他未来的妻子有多么重要:“是这样”他找
不到恰当的语言了。
  刘玉英明白,现在,对他来说,一切与他未来的妻子有关的,哪怕是顶微不足
道的小事,都成了天底下顶重要的事了。她很累,她心烦,她一肚子的委屈,然而
小伙子那傻里傻气的劲头里,有一种动人的东西。她不由得说:“我姓刘。”
  小古说:“好吧,好吧,那就开票吧。”然后小声地埋怨刘玉英:“瞧瞧你的
脸都肿了。”
  姑娘把钱递给小古:“冷烫。”
  小古立刻把钱塞了回去,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哟,冷烫可来不及了。”
  那两个被幸福冲击得有点昏头昏脑的小傻瓜,这才知道世界上的事物,并不都
以他们那个点为中心。他们面面相觑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好。
  姑娘说:“明天哪儿还能抽出时间来呢来不及了”
  刘玉英朝小古使了个眼色。小古像发了大慈大悲:“好吧,好吧,给你们开个
票就是。你们可得好好谢谢这位刘师傅。”
  姑娘站在挂着各种发型的镜框面前,看了一会儿,带着茫然的微笑,回过头去
问小伙子:“烫个什么式样的好呢”
  小伙子也带着同样的微笑,鹦鹉学舌似的重复着:“烫个什么式样的好呢”
然后,像是忽然来了做丈夫的灵感:“刘师傅,您看吧,您看哪个式样合适那就准
行。”
  姑娘也好像有了主意:“对,准行。”
  刘玉英说:“好吧,既是你们相信我,我就看着办啦。”她拿起姑娘的小辫,
刚要下剪子,不由得朝小伙子望了一眼。虽然他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她手里的
剪子,但他的心思却分明不在这里,而是在尽力地分辨着、捕捉着什么不清不楚,
然而又是非弄清楚不可的东西。
  他在想什么也许他在想,辫子,辫子,剪了这辫子.她就要跨进另一个门坎。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由他牵着她来迈过这门坎儿呢刘玉英停住手,对小伙子说
:“也许这一剪子由您剪才合适。”
  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心里还朦胧着的、没有剖析清楚的感情,却被这个眼神愁
苦、面目浮肿、也许还没有多少文化的妇女,勾勒得那么清楚、那么贴切。她怎么
会有这样的能力呢这当然不在于人的文化水平,而在于有些人,天生地具有一颗
专为体会美好事物的心。光凭这样一颗心,就应该得到人们的尊敬。
  小伙子几乎下不了剪子。大多数的人,在看到一朵美丽的花,而又不得不亲自
把它摘下的时候,都会产生这种矛盾的心情吧他拿着两条剪下来的辫子看了很久,
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一个塑料口袋。这一切情景,刘玉英觉得都像十几年前她和
吴国栋经历过的一样。
  刘玉英拿着吹风机,最后再把那姑娘的发式修饰一下。
  镜子里映出的,是两张多么不同的面孔。在那张绯红的面孔、亮晶晶的眼睛旁
边,她的面孔更显得苍老、灰暗。她也曾有过这样绯红的面孔和这样亮晶晶的眼睛。
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而美丽的面孔,刘玉英心里不由得生出了由衷的祝愿:“哦,姑
娘,希望你永远这样美丽,这样新鲜啊。”
  吹风机嗡嗡地响着,刘玉英用手托着姑娘耳后的头发,于是两个发卷绕过耳后,
往脸颊前面弯了过去,给那姑娘的脸上添了一种少妇的妩媚。姑娘不好意思地瞟着
镜子里那个显得陌生了的面庞,羞涩地微笑着。她还不习惯自己的这个新形象。
  两个年轻人不知怎么都意识到了,婚前的这个晚上,他们在这个理发店里所经
过的一切,以及遇见的这个并不奇特的理发师傅,将会在他们未来的生活中,发生
一种长远的影响。 


第四章 
 
  小伙子在一阵激动和慌乱之中,从提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刘玉英:“刘师
傅,请您收下,这是——这是我们的喜糖。”
  刘玉英执意不肯接受:“哪能这样,我心领了。”
  推来推去,盛情难却。刘玉英只好打开纸袋,挑了两块包着红色箔纸、印有“
喜喜”字的奶糖,然后又把纸袋塞进他们的提包,送他们出了理发店。
  路上行人已见稀落,地上的雪也积了薄薄的一层。刘玉英站在雪地里,久久地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再一次在心里默祝那姑娘:“愿你永远这样美丽。”
                 三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她才掉转头来,她看见,在理发店门口的一棵
树干上,靠着吴国栋。他一定在那里站了很久,旧棉帽上、肩膀头上、围巾上全都
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刘玉英用力攥住手里的两块喜糖,看着吴国栋一步步地向她
走来。
  贺家彬严厉地、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面前那张胖得几乎汪出油来的大
脸。那张脸真大,差不多比一张普通的脸大出一半。他真想喝一声彩,用旧戏园子
里那种怪声怪气的调门儿来一声:“好脸,好大的脸!”再不,就来一声:“好大
的面子!”
  那张油脸的主人,年纪并不很大。但脂肪却过早地在他的腮帮上、下巴上、肚
皮上沉积下来。那是长期没有节制地吃喝的结果。
  贺家彬心里想:“着急了活该!也该让你着着急,那些脂肪也许会消下去一
些。”
  贺家彬把他想得太好了。他才不着急呢。他不过是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罢了。
他干了采购员这一行,整年在外头走南闯北,知道该用哪一种态度对待哪一种人。
脸上的表情,如同京戏里的脸谱,根据不同的观众的胃口,决定演哪一折,画哪一
副。贺家彬这种人,顶好对付。他不过是个经办人,当然首先要通过他,这叫敬酒。
实在不行,可以甩开他,去找冯局长。冯局长是地委书记的老战友,他们这个发电
站配套用的全部机械、电器设备就是走冯局长的后门解决的。眼下这点小事,不在
话下。但也不能为了屁大的事,动不动就找局长。利用关系,也是一门学问,要看
时机,看火候。这就好像一笔存款,总有用光取完的时候,你得抻着点儿,不到关
键的时候不能随便乱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还要不断地再往存折上加一点。
  那人堆着一脸谦卑的微笑,说:“是不是麻烦您再向生产厂打个招呼,把电压
等级改一下,我们填写订货卡片的时候,时间太紧,没有顾得上再复查一下。”
  “笑话!这么普通的常识,怎么还会搞错这种规格型号的风机,配套电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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