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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酒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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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就是俗,这酒香俗气地跟妇人所用的熏香一般,老夫实无兴趣品。”孟昶毫不在乎朱绍华的颜面,径自说道。萧睿闻言不禁轻笑一声,心道这老头也忒不给别人留面子了。
孟昶在洛阳名声甚重,不仅是洛阳城中酒界的泰斗级人物,还有一个侄子在河东道当观察使,官居四品。对于他,朱绍华可不敢招惹,但萧睿这声轻笑却刺入了他的肺腑,让他把一腹羞恼都转移到了这个俊的跟娘们儿一样的陌生年轻人身上。
“你是何人?”朱绍华怒视道。
“呃?在下——在下萧睿。”萧睿起身咬了咬牙,当众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无奈和尴尬。
“萧睿?刘丞相府的软蛋儿?”朱绍华先是愕然,继而大笑起来,众人也是一阵哄笑。萧睿不堪之名声,在洛阳城中可谓是妇孺皆知,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萧睿眼中闪过淡淡的怒火,但却面色不变,沉静无比地坐了回去。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穿越者,在这校酒之宴上,又有了颜真卿之前的那番“前奏”,他早就做好了承受那位萧老弟不堪过往之心理准备,这些许嘲笑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只能面对而不能逃避。他坚信,这种到处都是的嘲讽的哄笑声不会持续多久。
孟昶担心地扫了萧睿一眼,见他神色自若,才松了一口气。而孙公让也讶然一惊,从头至尾仔细打量着这个闻名已久的丞相府浪荡子,心头却起了一丝狐疑:眼前这个人人鄙夷的浪荡子,神色沉静姿容文雅举止淡定,毫无浮夸纨绔之气呀!面对众人投射而来的不齿的目光,居然还能保持着异样的平静,目光清朗毫无一丝羞恼,手中端着酒盏,轻轻地摇,淡淡地看。
举手投足间,云淡风轻。
众人哄笑更甚,就连在厅中侍候的一泓楼几个侍女也掩嘴窃笑。
孟昶断然起身,怒喝道,“闭嘴!传闻之事岂能当真?子长老弟满腹才学,年纪虽轻,却对酒道浸淫甚深,信手拈来皆是酒中至理,闻香识酒之功天下无人可及,某亦不及也。”
感受到孟昶的关爱,萧睿笑了笑,起身越过案几缓缓走了几步,“老孟,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虚名于我如浮云耳。”
顿了顿,萧睿嘴角一晒,转身端起自己案几上的酒盏,朗声道,“在下粗通酒道,既然适逢其会,就僭越一二,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
“至于这酒,在下以为,只为下品也。且看,酒色淡红不正,酒液浑浊杂质悬浮太多,此其一;酒香浓郁过甚,加了太多的蜂蜜,完全掩盖了竹叶原本的清香,过犹不及画蛇添足,此其二;酒质过硬,不易存留,时日久了必然馊坏,此其三。”萧睿心里冷笑,口中侃侃而谈。
实话实说,萧睿的点评正中朱绍华新酒的“要害”,而且用语非常非常的专业。众人一听皆呆了一呆,孟昶纵目微笑,而孙公让则眼前一亮。
朱绍华怒哼了一声,“黄口孺子,信口胡言,可笑!”
“信口胡言?呵呵,朱东主,别的在下不敢说,这品酒还是颇有心得。如果在下没有品错的话,朱东主这新酒,用料虽是竹叶春的料,但酒曲却借用了五云浆的曲方……可是这般?”萧睿的话像利箭一般刺入朱绍华的心胸,他一时间惶然黯然起来,郁闷无比地坐回胡凳上,垂下头去再也不语。
……
……
众人依旧将目光投射在萧睿的身上,只是这番的目光已经由鄙夷变成了震惊和敬畏。就在他刚才半推半就表演“闻香识酒”和“品酒论酒”的过程中,这些洛阳城中的酿酒者们几乎要跌落眼球,那出神入化的闻香品酒,信手拈来的酒道法则,让他们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小觑这个“名噪一时”的浪荡子。
就在这个晚上,穿越者萧睿、现代顶级品酒师萧睿用自己超乎常人的对酒的感知判断力,博采数千年酿酒品酒众长于一身的酒道理论优势,彻底征服了洛阳酒界的精英们。
第014章校酒之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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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的感觉很好,不过,萧睿却没有因此而陶醉。//找准一切机会洗涮那位萧老弟不堪的声名,他仍然还是“任重而道远”。如果不是为此,他才懒得跟这些酒坊老板们探讨什么酒道理论。
品酒之功如此神奇,意味着什么,普通百姓可能不知,但校酒宴上这群酒坊老板们却心知肚明——品酒神奇,酿酒之功也定然高绝——这直接与大把大把的通宝联系在了一起。
故而,在觥筹交错之际,在从萧睿口中获得了一个制曲的古方之后,城南桑罗酒坊的老板孙德立即拿定了一个主意。
他亲切地跪坐在萧睿对面,高举酒盏,热切道,“萧公子神乎其技,孙德佩服之至……”
孙德急不可耐地开出月例10贯的高额月薪,要请萧睿到他的酒坊中去做“顾问”。见孙德开了口,其他酒坊老板哪里还想落下,纷纷也上前来开口高价延请。一时间,这个被众人鄙夷的浪荡子成了炙手可热的“唐僧肉”。
被众人包围着,被众人的口水星子喷溅着,有人拉扯他的衣襟,有人紧握他的手,还有人暧mei地按着他的肩膀,他不为所动地端坐其中,神色却迷离起来。穿越之前,他也是酒类企业的抢手货,这穿越千年历史时空、跨越大唐与现代社会几乎雷同的一幕,让他心中百感交集。
众人仍旧在聒噪着,这个时候,黎明前的一声清脆的鸟鸣乍响在一泓楼院中的桂花树枝头。萧睿淡然起身,望向了五花窗棂之外的薄薄晨光,“诸位不要说了,在下无意,多谢诸位东主好意,萧睿多谢了!”
……
……
校酒宴持续了一个通宵,在红日高挂热浪即将袭来的时刻,洛阳城的酒界精英们失望地带着满身的酒气纷纷离去,孙德在离别之际,还撂下话说,只要萧睿愿意,城南的桑罗酒坊一定随时开门相迎云云。
车马凛凛,酒坊老板们的马车次第离开。孟昶也拱了拱手,“子长老弟,某的家门随时恭候老弟大驾,就此别过,改日再把酒言欢。”孟昶扬长而去,苍老的身躯在阳光下微微有些踉跄,似是醉意,也似是心神激荡。
一辆豪华的马车驶过来,孙公让躬身一礼,“子长老弟,让为兄送你一程!”
萧睿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多谢公让兄的厚情,在下酒意上头,正好散步而行,告辞!”
望着飘然而去的那个俊朗背影,不远处的这个年轻人的脚步是如此的轻盈,如此的任意,没有任何的掩饰,从他大步前行的身影中孙公让读出一些别样的东西,他嘴角微笑着,回头向自己的随从小厮道,“阿朗,找几个人给某留意一下萧睿的行踪。”
就这样飘飘荡荡地过了洛阳桥。短短数日间,萧睿数次来往于这座洛阳城中的第一名桥。
在路过杨华家的玉壶春之时,他下意识地向酒肆中瞥了一眼,酒肆中刚刚开门,空空荡荡地,没有一个酒客,只有几个伙计在俯身忙碌着擦着胡凳和低矮的案几。
明知这一大清早地,那娇媚绝伦的少女身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萧睿心里还是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失望,一丝淡淡的期盼。似是在这短短两日之间,他对于少女的情怀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艳渐渐转化为一种思念。抬头望望如火的太阳,又望望身旁熙熙攘攘的车马人流,他自嘲地一笑:初来大唐,立足未稳,心里便起了这种色迷迷的念头,当真是滑稽的紧。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岂不知在城中杨家的宅院里,少女杨玉环端着一个簸箕,手里撒着谷物,唤着几只雏鸡来吃食,心里头也浮起了昨日那个飘逸朗俊的身影。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少女心事当拿云。少女喃喃自语着,飘渺的心思又开始空灵地浮动着,静静地站在院中的太阳地里,任凭那火热的阳光晒在她白似天山冰雪的肌肤上,禁不住痴了。
正房的门开了,一个梳高髻、露胸、肩披红帛,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著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的中年妇人慵懒地站在门口,神色中带有浓浓的嘲讽,冷笑道,“还当真做起了进宫当贵人侍候皇上的白日梦来?小丫头片子,别痴心妄想了,赶紧地去下厨去帮忙。要真是发春了,等你叔父回来,老娘让他赶紧给你找个人家,省得你整日里迷迷瞪瞪,让老娘白养你这个赔钱货。”
少女一惊,急急低头继续撒着鸡食。
妇人又是一声冷笑,掩住门回房而去。
听见那一声吱呀的关门声,少女忍不住回头来瞥了一眼,那粉嫩的脸上浮现着的幽怨和薄怒让人看着心镜摇荡。
“4年了,自爹爹去世后奴来到这洛阳叔父家寄养,这婶娘就没给奴一个好脸色。”少女心里一酸,放下手中的簸箕,用衣袖掩住了通红的眼圈。
叔父父子待她还凑活,只是这杨家继母郑氏实在是个泼妇,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整日里拿她当丫鬟使唤不说,还时不时就撩拨她。这阵儿,她正在给她寻着婆家准备把自己这个外来的“赔钱货”给嫁出去,也好捞一笔肥厚的陪嫁。
“哎……奴的命好苦……”少女发出一声幽长的轻叹,挽起袖口,在阳光地里默默地行了去。
第015章令狐冲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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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荡荡,悠悠逛逛,萧睿行走在喧闹的洛阳城里。看着眼前这些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洛阳人,他不禁有一种很是汗颜的感觉:似乎,自己是这洛阳城中最闲散的人了。
从洛阳桥那头到姐夫王家,中间隔着大半个洛阳城。越往王家的方向走,喧嚣声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幽静。萧睿停下脚步,摸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再过了这条幽静的街巷就是王家了。
这是一条幽静得近乎死寂的小巷。萧睿抬头望了望天,天色湛蓝阳光毒辣,丝毫也找不到戴望舒笔下那“撑着油纸伞独自前行”的寂寥雨巷的感觉,只好暗笑自己有些无聊,这才缓步向前行去。
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将这夏季洛阳的闷热扫荡走了一些,有了些许清凉的感觉。
没走多远,前面不远处便传来一个低低压抑着地哀呼抽泣之声,还伴随着砰砰地撞墙之声。萧睿愕然,急行了几步,见一家小门小户的门口,一个布衣青年正以头撞墙,双手痛苦地在有些湿漉漉的墙壁上抓着,土尘扑簌而下。
“这位仁兄,何事这般悲伤?”萧睿忍不住问了一句。
青年蓦然止住哭声,抬头瞥了萧睿一眼,黝黑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哀伤,默默摇了摇头,又垂下头去。
萧睿讨了个没趣,只得泱泱行去。可走了两步,却听一声轰然巨响,回头看去,却是那青年一拳狠狠地击打在墙上,并不坚实的土坯墙上被生生砸出一个大洞,墙头上的杂草碎石裹夹着泥土不住地落下。
“羽儿,羽儿!”院中传出一声嘶哑而无力的女声呼唤。青年闻听急急抹干眼泪,掸了掸布衣上的灰尘,幽叹一声进门而去。
不多时,却又见青年提着一个竹篮神色恍惚地向巷口行去,路过萧睿身边的时候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苦涩让萧睿心头一动。
这青年虽然衣着简朴,肤色黝黑,但体格健壮神色中透出几分刚毅和英气。见他脚步虚浮,神色恍惚,萧睿几乎是下意识地跟在了他后面,一路去了街口的一家药铺。
唐时的药铺是那种坐诊式的铺子,也就是说有医者坐诊,先看病后开方抓药,一条龙服务,医者即是药铺老板(当然也有的专门聘请医者坐堂),类似于现代社会的社区门诊。只是不需要挂号,多数时候也不需要排队。
萧睿站在药铺那白晃晃的布质招牌下,望着里面的青年跟那大刺刺趺坐在胡凳上闭目养神地医者哀求着什么,半响,中年医者都没有睁眼瞧他一眼,见青年还在低声哀求,不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令狐冲羽,我知道你孝顺,可是我这是开的药铺子,不是施粥棚,你老来赊欠,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去吧,去吧,实话告诉你,没钱就不要来抓药。”
“令狐冲——羽?”药铺外的萧睿差点咬掉自己嘴唇上的一块瘦肉,直到后来听到这令狐冲三字后面还有一个“羽”字,他才醒过神来,“就说嘛,这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大侠怎么跑到这大唐时候的洛阳来了?不过,这青年倒也真有几分侠客的气质。”
休说药铺外的萧睿正在“点评”,药铺内的令狐冲羽却僵在了那里,脸上浮起几分羞愤,身子都有些颤抖。但他却没有恼羞成怒,显示出良好的家教修养,仍然定了定神,向医者躬身一礼,尔后落寞离去,在跨出药铺门槛的瞬间脚步微微有点踉跄。
萧睿走进药铺,向医者微一拱手,“先生,方才那位小哥要抓的是什么药?”
医者睁眼扫了萧睿一眼,见他衣着气色不俗,才起身笑着回了一礼,“这位公子爷,这是那令狐家的小子,他娘患了风湿寒疾,来我这里抓药很久了……可最近他却开始赊账了,我也是小本经营,哪里撑得住哦!”
萧睿摸了摸自己的钱囊,笑了笑,“他那药多少钱一副?”
“3文。”
“那就按他的方子,抓上10副药。”萧睿顺手从钱囊里抓出30枚开元通宝,轻轻放在了医者的案几上。
……
……
萧睿提着草绳子捆绑起来的十副药,悄然进了令狐冲羽家的小院。院落里虽然清苦别无长物,但却异常整洁,由这种细节上就足以看出主人那不俗的品性来。他站在院里,轻轻拍了拍手,将药放在院中的石案上,呼了一声,“有人吗?”
令狐冲羽几乎是在萧睿呼唤的同时出现在屋门口,愕然望着他,沉声道,“你是何人?来我家作甚?”
萧睿笑了笑,指了指药,“令狐兄,这是十副治疗令堂风湿寒疾的药,呵呵,请按时为令堂煎服吧。”
令狐冲羽复杂的眼神在药包上略一停顿,但却马上冷下脸来,淡然道,“你我素昧平生,你赠小子药,倒也算是奇怪的紧。你赶紧拿走吧,我令狐家虽然穷困,但……”
令狐冲羽的话还没说完,便见萧睿扭头要走,不由急道,“带走你的药!”
萧睿缓缓回头,用来到大唐以后最为诚恳的语气道,“令狐兄,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为令堂治病要紧,不就是十副药吗?区区薄物,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药,是从那家药铺抓来的,呵呵,告辞!”
令狐冲羽神色一动,这时就听房内一个无力但却清朗的女声传出,“既然这位公子高情厚意,我们母子就多谢了!羽儿,代为娘向公子叩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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