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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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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让他听后总有一种青春焕发的感觉。
“叔姬,今上午在琉璃厂,我觅到了一幅北魏碑拓片,虽是残缺,却弥足珍贵,我想请你看看。推开你的门,你正在午睡,我刚要退出,瞧见了你新吟的《疏影》,读后情不自禁地和了一首,还望你赐正。”
吃晚饭时人多,夏寿田不便多说话,刚坐下,便兴奋不已地说了一大串。
叔姬微笑着说:“你是词臣出身,填的词,我哪敢赐正呀!有你的这阕《秋蝶》,我的《秋蝶》大增光彩了。”
夏寿田听了很高兴,说:“历来咏春蝶的多,咏秋蝶的少,可惜翰林院早撤了,不然的话,这两阕秋蝶词会在翰苑诸公中传诵开的,特别是你的那句‘当年幸入庄生梦,自不管露红霜白’,真是词坛佳句。”
叔姬笑道:“再好也比不上你的‘纵画屏误了牵牛,犹有桂林前约’呀!”
叔姬说着认真地看了夏寿田一眼,只见他脸上微露一丝不自然的笑容,于是揶揄道:“夏公子,你这大概是借蝶自喻吧。谁是你当年的牵牛,如今的桂林又在哪方?”
叔姬今夜的特别喜悦,使夏寿田有点出乎意外。将近五十岁的前榜眼公饱阅世事,练达人情,从踏进门槛看到叔姬精心打扮的那一刻,就发觉她心绪非比往常。相处一年多了,惟独今夜不同,显然是因为这阕和词的缘故,而和词中的诗眼正是“纵画屏误了牵牛,犹有桂林前约”这两句。如此说来,长期与丈夫分居的她,与自己震荡的心灵有所共鸣?
这两句词究竟写出了一种什么心态呢?是无端揣测,还是借物喻志,词人自己也难以说得清楚明白。可能是咏秋蝶至此,必须要有这两句才能在肃杀秋风中增添一点暖意,也可能是神遣灵感,道出了自己近年来的一段隐衷。似乎此时夏寿田才发觉,他其实早就偷偷爱上了这个志大才高却命运多舛的女子。不然,何以渐渐淡忘了对岳霜的怀念?何以一直不接夫人来京?又何以三天两日往槐安胡同跑?一个大男子汉,又何以心情怡然地长住友人家?什么理由都难以解释清楚,惟有这“纵画屏误了牵牛,犹有桂林前约”才能说明一切。
然而,这话怎么说呢?聪明敏捷的前内史窘住了。他四顾左右欲言它。猛地,他发现了书案正中摆着一朵鲜艳欲滴的大红宫花,似觉面熟。啊,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年托皙子带回送给叔姬结婚的那朵宫花吗?它居然被主人珍藏到今天,它今夜居然被主人置于书案上展现在送花人的面前。这中间蕴含的深意,还需要再问吗?
“叔姬,这就是那年我送的宫花吗?”夏寿田没有回答叔姬的提问,而是用手指着书案,转移了话题。
“是的。”叔姬的情绪骤然冷下来,“这是你送我的结婚礼物,但我一次都未戴过。”
“为什么?”夏寿田吃了一惊,“难道洞房之夜也没戴过?”
“没有。”叔姬轻轻地摇摇头,刚才的喜悦欢快完全从脸上消失了。
“你不喜欢它?”夏寿田明知不是这回事,嘴里却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话来。
“怎么会呢?”叔姬凄然一笑,收下这朵宫花后整整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的情景至今仍在眼前,叔姬多么想对这位心中永远的情郎,痛痛快快地叙说当年悲喜交集的心情,但她到底不能这样,万语千言全都压下去了,只回答了一句,“因为我太喜欢它了。”
夏寿田心一紧,一股热血猛地涌起,他鼓起勇气说:“叔姬,二十年了,你都没有戴,我真没有想到。假若今夜我给你戴上,你会愿意吗?”
叔姬没有做声,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夏寿田起身走到书案边,拿起那朵宫花走到叔姬面前。夏寿田仿佛觉得手里拿的不是一朵宫花,而是万钧黄金。不,它比万钧黄金还要贵重,它是一个情感深沉的女子,用毕生的情爱铸成一颗不能称量的心!夏寿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动,他也感觉到了叔姬的心在怦怦跳动。叔姬半低着头,微闭着双眼,默默地让夏公子把花插在她的鬓发上。夏寿田本可以就势抱住因戴上红花而显得更为俏丽的叔姬,但他迟疑了一阵子,终于没有这样做,依然回到原来的椅子上。
“谢谢。”停了好长一会儿,似乎经过激烈的内心思索终于拿定了主意,叔姬说,“夏公子,二十年前你送我这朵宫花,我感激你的盛情,总想着要送你一件礼物回报,但又总没有合适的东西。今夜,你为我亲手戴上了这朵花,了却了我杨庄今生今世最大的心愿。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酬答,只有一个荷包,略表心意。”
叔姬从书案抽屉里拿出那个五彩鸳鸯荷包来,托在手心里,眼望着手心,轻声说:“我们湘潭未出嫁的女孩子,在绣嫁衣时都要绣一个鸳鸯荷包,定婚那天送给未来的丈夫。我也绣了一个,却没有送给代懿。不是说我那时就不喜欢他,而是早在三四年前,在归德镇的总兵衙门里,便有一个人完全地占住了我的心。代懿虽是我认可的丈夫,他也不可能取代此人在我心中的地位。
夏寿田的心被这几句话牢牢地揪住了。“早在三四年前,在归德镇的总兵衙门里”,这话里的那人不就是自己吗?热血在他的胸腔里沸腾着。尽管已年近半百,这股热血依旧像年轻人一样的激荡奔涌。他双手接过荷包,感情再也不能控制,紧紧地抓住叔姬的手,嗓音颤抖地问:“叔姬,你说的是我吗?是我吗?”
叔姬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叔姬,我也同样很爱你。桂林前约,就是指的你与我呀!”夏寿田的手抓得更紧了。“叔姬,我们结合吧,我们相依相伴,一起走过后半生吧!”
对自已的婚姻很不满意,对理想中的爱情执著追求的杨庄,多少年来,一直在渴望着这样一个时刻的到来,在倾听着这样一句从夏郎心窝里发出的语言。盼望了二十多年,这个时刻终于来到了,这句话终于听到了,幸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激动地说:“夏公子,你这话太令我感动了,我谢谢你!”
叔姬将手从夏寿田的双手中抽出来,转过脸去,抹了抹眼泪,又从书案上端起一杯茶来递给夏寿田,说:“喝口茶吧!”
夏寿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心情缓和下来,颇以刚才的孟浪而惭愧。
叔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后,她平和地说:“二十多年来,我有两个愿望一直耿耿在心。一是将我做女儿时绣的荷包送给你,一是想听到你对我亲口说一句‘我爱你’的话。我常常为这两个不近情理的愿望而自我讥笑。我早已是王家的媳妇,你也早有自己的女人,这两个奢望,不好比上天揽月下海捉蛟吗?真正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今夜,这两个愿望都实现了,我杨庄心满意足了,别的企望我不敢有,也做不到。”
见夏寿田仍是一副痴迷的神一态,叔姬叹了一口气,说:“我名义上仍是代懿的妻子,你桂阳老家还有贤惠的夫人,这就决定我们不能结合。陈氏夫人为你生儿育女,含辛茹苦,你也不应该休掉她。徜若因我而休掉陈氏夫人,不仅陷我于不仁,也陷你于不义。代懿对我并不错,这我心里明白。我和他分居,他自知理亏,尚可以谅解我。倘若我和他离婚,便会给他带来痛苦,这种事我也做不出;何况我还有儿子,我也不能让儿子指责我。夏公子,这是我们的命运,命运让我们这一生只能相爱,而不能结为夫妻,愿佛祖保佑我们来世吧!”
叔姬的平静态度感染了夏寿田,心里不住地说,是的,叔姬的话是对的,不能结合固然痛苦,倘若打乱这一切以后再结合,将会更痛苦。他望着叔姬说:“你的这番情意我三生报答不完, 你让我用什么来酬谢你呢?”
叔姬淡淡地一笑说:“你就这样长住槐安胡同不走,天天陪我读佛经说闲话,这就是对我的酬谢了。”
“好。”夏寿田忙答应。“和你在一起读书说话,也是我后半生最大的愿望。”
“如果有空的话,你给我帮一个忙。”
“什么事?你只管说。”夏寿田重新握住叔姬的手。
“在誊抄寄禅法师诗稿的时候,我冒出一个想法,也想把自己过去的诗文词整理下。”
“那很好呀!”夏寿田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我来做这本诗文词的第一个读者。”
“不只是做读者。”叔姬笑着说,“我还要借你写给天子看的一笔好楷书帮我誊抄一遍。”
叔姬的书法端正娟秀,且有的是时间,她却要夏寿田为她誊抄,此中心意,夏寿田当然明白。他颇为激动地说:“能为当今的易安居士誊抄诗文,实在是我夏寿田的福分。它要比我过去在翰苑为皇上抄写起居注、日讲疏贵重十倍百倍,我一定会倾注全力写好。”
叔姬听了这话十分感动,说:“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你这话见外了。”夏寿田松开手,问,“整理得怎么样了,可以让我先看看吗?”
“大致差不多了。”叔姬起身,从书柜里捧出一大叠纸来。
夏寿田接过翻看着,不少诗文上都有湘绮师的亲笔批点,益发显得可贵。第一篇《诸葛亮论》,开篇之语便戛戛独造:“古之人臣,朴讷而安邦国者有之,若夫任智以自济,矜己而不虚,亏中道而能成事者,或未闻焉。观夫诸葛亮之为政,其亏中道乎?”
读了这几句,夏寿田已不能罢休了。他接着读下去:
天下未定之时,耀兵尚武之日,当将相合同,以规进取,检御诸将,俾竭其能。李平虽非王佐之才,以先王之明,应无虚授,既并
受顾命以匡少主,岂以其位侔势并而致之于徙者乎?何不如相如、寇恂能致兴于赵、汉也。及后出师斜谷,并用延、仪,各有晓勇之姿
雄豪之略,怀才抱器,自逞其私,而亮始无善御之方,嗣有激成之衅,以至争权尚勇,绝道槎山,羽檄交驰,有如敌国。
夏寿田连连点头称是,不觉读出声来:
辅庸弱之君,摄一国之政,功业未著于当时,卒遭轵道之祸者,岂非法晏婴之余智,而微周召之遗风乎?以此言之,蜀汉之倾危,
亮之过也。后之君子咸称其为贤相,岂资谲道取之哉?
夏寿田放下稿纸,深情地望了一眼正在灯下挥笔改词的叔姬,心里叹道:过去总以为叔姬之才在于吟咏上,却不料在用人行政上她也能发出这等不同凡俗的议论来。诸葛亮千古贤相,这已是不刊之论,叔姬却偏偏可以指出他的最大失误之处。深刻也罢,苛刻也罢,总是独出机抒,不人云亦云,实在难能可贵。
叔姬转过脸来问:“夏公子,你看这些东西也值得整理誊抄吗?”
“岂只值得,真谓字字千金。”夏寿田真诚地说,“我刚才粗粗看了一遍《诸葛亮论》,深以为你不仅是位女才子,而且是一位女良史、女贤相,可惜你不该是个女儿身呀,不然真可为国家做出大事业来。”
谁知叔姬听了这话,半晌没有做声,过了好久才缓缓地说:“夏公子,你和我哥一个样,大半辈子都走在一条迷途上。其实,文章做得再好,议论发得再深刻,于当政秉国都无用。当政秉国另有一套办法,与作出来的文章大不一样;若一味按文章中的正理去做,绝对挤不进当政秉国者行列之中,即使侥幸进了,也做不成大事。我这一生若是个男子汉的话,最后也必然会落得个我哥哥这般的结局,那时我心里反多一层抑郁,还不如做个女儿身,只把诗文当作消愁解闷的自娱为好!”
叔姬这番议论,让饱读诗书的前侍读学士听了愕然不知所对。
六 虎陀禅师为信徒们开传法会
当芦沟晓月照着桥面霜花的时候,杨度从庐山回到了北京。三个月不见了,在家人的眼里,他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出门时瘦瘦的,现在一胖多了,也结实多了。先前一天到晚眉头紧锁、思虑重重,现在一天到晚平平和和的,仿佛万事都不在心上。他把家中过去所张挂的名人字画全部下掉,换上他手书的条幅。他给母亲房里挂的是:“或有于佛光明中,复见诸佛现神通。”给夏寿田的房里挂上:“佛身如空不可尽,无相无碍遍十方。”给叔姬的房里挂上:“菩提树下成正觉,为度众生普现身。”给自己房间里挂的是:“皮肤脱落尽,惟余一真实。”在餐厅的正中,高高悬挂的是一首七言诗:
世上心机总枉然,不如安分只随缘。旁人若问安心法,饿着加餐困着眠。
他每天早上一个时辰晚上一个时辰,挂着觉幻长老所送的那串松花玉念珠,低首盘腿,一个人在书房里默默地坐着,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李氏老太太见状,对黄氏媳妇说:“阿弥陀佛,皙子这次庐山回来,真正成了佛门中人,只差没有剃发了。”
黄氏笑着说:“娘,我看皙子一天到晚有点傻乎乎的样子。”
李氏老太太说:“这就对了。这世界坏就坏在‘聪明’二字上,皙子先前是聪明过人,所以自找苦吃。这样傻里傻气下去,说不定可成正果。”
叔姬与夏寿田商量:“我哥这次想必在庐山取回了真经,我们向他求教求教吧!”
夏寿田说:“好哇,我参了大半年的佛了,多有不解,正要向他请教哩!”
杨度知道后满心喜悦地对大家说:“我参的是大乘佛学,不仅要度己,更要度人。明天上午我为你们开一个传法会,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来问我。”
第二天上午,杨度的书房临时成了讲经堂。他换了一件干净灰布长袍,颈上挂着那串传了四代高僧得了佛门灵气的念珠,盘腿坐在一个旧棉垫上。李氏老太太、仲瀛、叔姬和午贻都坐在他的对面,一个个态度严肃,表情认真,那气氛与寺院里做法事并没有多大区别,只差几尊佛像几根香烛了。
“佛像一时不好找,香烛家里有,点上吧!”李氏老太太吩咐媳妇。
仲瀛建议:“碗柜里还有一只多年未用的老磬,拿出来敲几下吧!”
杨度摆摆手说:“佛像不要,香烛不要,钟磬也不要,这些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在心。”
叔姬笑着对夏寿田小声说:“看来我哥修的是禅宗中的不学佛派。”
夏寿田笑了笑,没有做声。
杨度端坐棉垫上,默默地数着念珠。念珠数过三遍之后,他开始说话了:“十方居士,红尘信徒,虎陀禅师今日在槐安胡同开设讲经堂,诸位于佛法和世事有不明之处尽管问来,本法师依超度众生之大经大法,一一给你们解惑破谜。”
沉默片刻,夏寿田最先发问:“虎陀禅师,弟子有一事不明,请法师赐教。”
叔姬和仲瀛见夏寿田做出这副神态来,都悄悄地笑了。
杨度望了老朋友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天畸道人心中有何疑问?”
夏寿田说:“昔者印度名僧菩提达摩来到我中国传佛法,特开禅门一宗,衣钵相传,至于五祖弘忍。弘忍将传心法,令诸弟子各呈一偈。神秀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五祖说神秀未能见性。慧能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五祖说慧能亦未见性,但半夜密召他入室,为他说《金刚经》。慧能顿悟,遂传衣钵而为六祖。此段公案传之千余年,世间佛子但知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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