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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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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强笑笑,以示默认。
“也许你可以和我说说——就像我以前跟你说那样。”杭文治看着杜明强,很真诚的样子。
杜明强摇摇头。他确实想找个人倾诉,可是自己心底那些东西杭文治又怎可能会懂?
杭文治见对方如此,便犹豫了一会,又道:“或许你只是想静一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很自觉地起身要走。
杜明强却忽然把他拉住:“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杭文治坐回去,微笑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杜明强凝目看着杭文治,神色郑重,看起来不像是要倾吐心事的样子。后者被看得有些发毛,伸手挠头问道:“……怎么了?”
“你上次说……你要越狱?”杜明强压低声音反问。
这个话题跳得太快,杭文治似乎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几眼。
“别到处乱看——”杜明强提醒他,“正常聊天就行。”
杭文治稳了稳心神,忐忑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杜明强已做好决定,直言:“我改变主意了。”
“你什么意思?”杭文治把身体向对方凑近。很显然,虽然都是“改变主意”这四个字,但杜明强所言和自己刚才的意思截然不同。这里面隐藏的寓意让杭文治激动不已,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也要出去——”杜明强进一步砸实了杭文治的推测,他正色道,“我会和你一起越狱。”
天哪,这简直就是杭文治期待已久的消息!要知道之前他屡屡想游说杜明强,可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没想到今天杜明强竟主动转变了态度,难免要让杭文治喜出望外了。后者兴奋之余,免不了又对这个转折的可靠性产生质疑,于是他忍不住提醒对方:“你说过的,你本来在这里就呆不了多久,根本没必要越狱的。”
杜明强的回复简单得很:“现在情况不同了。”
杭文治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为什么?”
杜明强不愿纠缠这个问题,他摇摇头道:“为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准备怎么做?”
“你是问我有什么计划?”
杜明强眯起眼睛:“上次你说你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杭文治很积极地回应了一句:“是的。”然后他再次环顾四周,谨慎地问道:“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的确,这里并不算什么隐秘的地点——周围经常会有其他犯人经过。
杜明强却不像杭文治那样慌张,他展臂揽住杭文治的肩头,说道:“随便聊吧。不用看着我,也不用看四周,正常一点就好。”说完之后还哈哈大笑了几声,好像是哥们间正在玩闹似的。
在杜明强的带动下,杭文治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的篮球场,视线的余光却瞄着身后两侧。待附近无人了,便开口道:“照我看,想要越狱必须分两步进行。第一步:首先得想办法走出四监区。”
杜明强点点头,对方所说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四监区是重刑犯们集中劳作和活动、休息的地方,这里自然也成了狱方重点盯控的场所。到处都装着摄像头不说,四周的岗楼上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犯人们有任何异常举动都会被立刻发现,所以想要在这个区域搞什么动作是不太现实的。可是离开四监区又谈何容易?
“怎么走?往哪个方向走?”杜明强一连抛出了两个疑问。
“必须往那边走。”杭文治伸手一指,首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而他手指的地方正是被建造成八卦阵一般的办公楼群。
杜明强顺着杭文治的手势做了个了望的姿势,嘴里却说出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啊?他就是个二逼,你别搭理他!”
杭文治一怔,随即看到有犯人正追着一个篮球跑过来,便也甩手虚张声势地点了两下:“他要是再敢跟我呲毛,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操,眼镜要发彪啦!”拣篮球的犯人嬉皮笑脸地嚷嚷起来,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儿。
杜明强和杭文治瞥了对方一眼,没有搭理他。那犯人觉得无趣,自己抱着篮球回去了。杜明强目送着他走远,开始顺着杭文治的思路分析:“办公区的确是整个监狱里戒备最松懈的地方,因为犯人一般都到不了那里。反过来说,如果能到了那里,越狱的机会便会增大很多。”
“所以关键就在于怎么到那里去。”杭文治接住话茬又回到了杜明强先前提到过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我已经想过了,有两种方法,明去,或者暗去。”
“嗯。”杜明强大致理解杭文治的意思,不过他还是鼓励对方:“详细说说。”
“明去,就是利用一些合法的机会进入办公区。比如像昨天下午我们一块去装货,或者有时候被管教叫去问话等等。”
“明去的话——”杜明强沉吟道,“要想越狱,可就得来武的了。”
“武的?”杭文治一愣,说,这个我还没细想……武的怎么来?”
杜明强道:“我也没细想。不过既然是明去,那偷偷摸摸跑掉就不太可能。只能动武,找机会干掉监看的管教,或者劫持装货的卡车,强行冲关。”
“这个太冒险了吧?”杭文治连连摇头,“而且……而且这样难免伤及无辜。”
杜明强笑了笑,表示理解。杭文治毕竟是个书生,虽然他有着强烈的越狱欲望,但要真的让他去杀人行凶,那肯定是强人所难了。
杜明强便又询问:“那你再说说,暗去怎么去?”
“暗去的话就是想办法悄悄穿过前面那片农场,进入办公区。那样没有管教盯着,想做点什么事空间会比较大。”
杜明强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悄悄过去?我可想不出什么办法。四监区本身就有警卫严密看守,四周高墙上又都是岗哨,就算我们能穿过农场,也未必过得去那些办公楼。那里也有警卫把守,而且楼群建得像迷宫一样,没有管教带着根本转不出来。”
杭文治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杜明强看到对方这副姿态,猜测道:“你有好办法?”
“是有一个办法——我已经想了很久。”杭文治略顿了顿,道,“我们可以从地下走。”
“地下?”杜明强隐隐猜到什么,脑子飞速地转起来。
“是的。从地下走你刚才提到的问题就全都不存在了。”杭文治的眼中光芒闪烁,“我们可以绕过警卫进入办公楼,甚至越过办公楼,直达楼前的停车广场。”
“你的意思是——走地下管道?”
杭文治点点头,同时又说:“我是做市政设计的,对这些地下管道熟得不能再熟。”
杜明强倒忘了这一条,现在听杭文治提及,忍不住喝了声彩:“好!”
杭文治受到鼓舞,干脆展开说道:“根据市政设计的要求,监狱里的地下管道至少会有给水管道、污水管道、雨水管道和消防管道这几种,如果我们要从地下走,雨水管道是首选。因为本市雨量较大,雨水管道的设计一般会比较宽阔,只要别赶在下雨天,在管道内通行肯定是没问题的。”
杜明强对这些管道也并非一窍不通,他突然满怀期翼地问道:“雨水管道一般会通往最近的河流吧?”
杭文治再次点头,不过这次他不得不摧毁对方的美好希望:“你想通过管道直接跑出监狱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据设计标准,监狱地区的地下管网建设时,在通向外界的出口处一定要设置阻隔栅栏。所以我们再怎么转悠,也只能在监狱范围内的地下活动。”
“什么样的栅栏,带锁的吗?”
“粗铁条,焊死的——不可能打开。”
杜明强咧咧嘴,他空有高超的开锁本领,可惜却无用武之地。
思考片刻之后,他又分析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第一站的行动目标就是先离开四监区。我们可以找个晚上潜入到办公楼,在那里换上管教的警服。接下来怎么逃出监狱……就得从长计议了。”
“确实如此。我目前也只能想到第一步,接下来该怎么办还完全没有头绪。不过现在你肯帮我,我的信心就增添了许多。”杭文治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杜明强却在暗自摇头。自己只不过刚刚说要越狱,杭文治便如此兴奋,难道在他眼中,自己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角色吗?其实越狱这件事情杜明强也是毫无把握的,如果不是出于那个特殊的原因,他根本就不会去冒这个天大的风险。
在策划这样一项生死攸关的计划时,过度的兴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杜明强觉得需要给杭文治泼一泼冷水了。于是他正色问道:“既然你已经想到这一步,而且还想了这么多天。那么你告诉我:我们该怎样从雨水管道潜入办公楼?”
“在四监区内我已经找到了两个雨水井盖,这可以成为我们潜往地下的入口。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在办公楼附近可以找到一个出口……”
“或许?”杜明强“嘿”的冷笑一声,“我不要‘或许’,我需要的是百分百确定可行的计划。我允许任何失败的可能性存在,因为我们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杭文治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还没来得及摸清办公楼附近的情况。而且每次到那边都有管教跟着,不可能到处乱看……”
杜明强只是想让杭文治冷静一下,并不是真的要打击对方。见效果达到了,他的语气便有所缓和。沉吟片刻后,他开始提出自己的建议:“你现在不是经常去帮张海峰的儿子补习功课吗?这是个摸清地形的好机会,想办法利用一下。”
杭文治点头道:“我明白。”
“还有一个问题啊。”杜明强又想到一个细节,立刻便提了出来,“雨水管道的出口肯定都在室外,也就是说:我们通过雨水管道最多只能接近办公楼群,但无法进入楼内。如果想以办公楼为中转站,还要考虑怎么进楼的问题。”
毫无疑问,每幢大楼的出入口都会有警卫二十四小时值班。要想悄无声息地潜入楼内,想通过正常的路径肯定是不可能的。杭文治琢磨了一会,说:“一定要进楼的话,还是得通过管道。雨水管道肯定不行,得走排污通道。我们可以在办公楼附近各找一个位置隐秘且相互距离不远雨水和排污井盖,作为改变路径的交接口。”
“从一开始就走排污通道不行吗?”杜明强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复杂,在中途进行管道转换肯定是有风险的。
“不会有连接四监区和办公楼群的排污通道的。”杭文治解释说,“因为在四监区和办公楼之间有一大片农场。农场本身不需要埋设排污管道,所以在设计中就不可能把四监区和办公楼群的排污通道练成一片,那样会造成巨大的浪费。这两片区域的排污通道肯定是分成两路,各自通往监狱外围,连接到市政排水管网上。只有雨水管道是整个监狱地区都少不了的,肯定能连成一片。”
杜明强听明白了。要想从四监区跨越农场区抵达办公楼群,只有雨水管道这一条路可走。而要想进入办公楼,又要改换排污管道。他抬起目光扫视着远处的农场和高楼,踌躇着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选择合适的转换点就非常重要了。”
杭文治“嗯”了一声,道:“在确定行动之前,我必须获得整个监狱地区的管道设计图,这样我才能知道每个井盖的所在。而且到了地下是无法分辩东南西北的,没有管道线路图,我们就很难把握正确的前进方向。”
杜明强为难地皱起眉头:“管道设计图?这要到哪里去搞?”
杭文治的目光看向监区西侧,缓缓说道:“我有办法……不过还得等待合适的机会。”
杜明强心中一动,顺着杭文治的目光望去。西首边是监区内的锅炉房,午后的太阳正从高高耸立的烟囱顶部爬过,刺目的阳光使得俩人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在这个晚春的下午,杜明强和杭文治二人第一次对越狱计划做了深入的探讨。如果从A市第一监狱的历史来看,他们似乎是在做一项自寻死路的尝试。因为这是全省戒备最森严的监狱,近二十年来从未发生过越狱成功的事件。拦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有密布的监控和全副武装的哨兵,还有两层楼高的监狱围墙和墙头密布的电网,围墙边十米范围内都是禁行地带,即便是在夜晚,也是数十个探照灯不停地沿着墙根扫来扫去,只要你胆敢接近,立刻就会被哨塔上的武警开枪击毙了。
而监狱的大门同样牢不可破:厚重的铁门一般保持着关闭的常态,只有机动车通过时才会打开。当然了,在铁门打开之前,任何一辆机动车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检查的程序甚至包括高科技的热成像技术,如果发现异常,铁门前的铁血武警立刻便会持枪相向,根本不会给犯人丝毫夹带蒙混的机会。
供行人出入的偏门安全措施则更加严密:偏门分成前后两道,全部是由高强度的防弹玻璃构成。在两道门之间形成一条长约五米、宽约三米的透明通道,这条通道被称为安全缓冲区。内部的人员想从偏门走出监狱时,首先要开启第一道门的指纹识别锁,这个锁只有提前输入过指纹资料的狱方管教才能控制。而通过第一道门并不意味着就能离开监狱,因为前方还有第二道由人工操控启闭的电子门禁。出监人员来到安全缓冲区之后,他们身后的第一道门便会关闭,这时他们相当于被限制在两道门之间,进退不得。在第二道门外的值班警卫会通过透明玻璃仔细核查缓冲区内每一个人的身份和出入通行文件,确定无异之后才会把这道门打开。所以如果真有犯人想通过劫持管教或者乔装改扮的方法混出监狱,那他的下场只能是成为安全缓冲区内的一只瓮中之鳖。
杜明强和杭文治讨论得再热闹,他们的出逃计划也仅能到达监区外的办公楼群而已。他们要凭什么越过监狱的围墙和铁门?这个严肃的问题难道俩人都未曾考虑吗?或者说俩人都意识到此事过于棘手,索性以一种逃避的状态暂且抛诸脑后?
又或者说,他们其实都还藏着其他的想法?
这一连串的问号只有等到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才能一一解开了……
此后杜明强和杭文治一有机会便凑到一起,将各自的想法思路拿出来交流一番。大家都知道这俩人以前关系就不错,所以对他们之间的频繁接触也没人多心。
如同枯燥的轮回一样,周末结束,新一周的劳动改造便又要开始。杜明强和杭文治既有了越狱的念头,在干活的时候便愈发认真,不想再节外惹出什么是非来。到了周一下午,俩人正在专心劳作,忽听车间门口起了一阵骚动,抬眼看时,却见小顺和黑子被管教押了进来。原来是禁闭期限已满,这俩人得以冲回监区。
经过十天不见天日的禁闭生活,这俩人看起来都白胖了许多。变白当然是晒不到阳关的缘故,而变胖其实是多日未曾活动,而禁闭室的伙食又粗糙不堪,因此而引起身体浮肿。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俩人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有些发飘,这才是体质状况的真实表现。
当然了,就关禁闭这个惩罚而言,更要命的其实是对人精神上的折磨。想象一下,在一个狭小封闭的黑屋子内,接触不到外界的信息,没有任何工作,没有任何消遣,甚至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只是有人来送饭时才能享受到新鲜的空气和阳光,否则只能在黑暗中承受那种无边的寂寞和压抑。任谁在这种环境下呆上十天,他的内心世界都会荒芜得长满杂草,精神亦处于支离崩溃之边缘。
犯人们用目光迎接着这两个受尽苦难的家伙,多数人都在幸灾乐祸地暗暗偷笑。小顺和黑子也没了往日的张狂,俩人都耷拉着脑袋,木然地跟着带队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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