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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与献帝-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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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察言观色了一下,问:“你还有何心事?”
白芍看了曹操一眼,不语。曹操想了一下,小心说:“是否为你外祖父与妹妹赤芍的下落不明?”白芍又看了曹操一眼,没否认。曹操欲言又止,显然张嘴困难。曹丕急步进来,对曹操耳语几句。曹操示意白芍稍等,转身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与曹丕一同进来。曹操伸出双手:“请主簿当堂而坐。”说着,要搀挽白芍坐自己主持军机会议的当堂大座。白芍诧异。曹操再三坚持:“就请主簿坐这一次,必有道理。”说着,强请白芍坐下。又而后,曹操脸色哀戚,面对白芍三次长揖礼拜。白芍更为惊诧,又似乎猜到了事由。曹丕站在曹操身后静静地看着。曹操对白芍说道:“关于主簿外祖父郑公与妹妹赤芍之下落,方才因为还未安置妥当,孤未敢言。现已安置妥当,当实言相告。二人下落,实是早已知道。”白芍问:“究竟如何?”曹操说:“此话实难出口,但不得不出口,你外祖父郑康成大人和妹妹赤芍皆死于我曹军乱箭之下。”
曹操停住了,白芍直盯盯地看着曹操,没有言语。中军帐内十分寂静。
曹操看了白芍一眼,接着说道:“虽然主簿也知孤战前明令诸将不得伤及郑公与赤芍二人,也虽然两军乱战很难不伤及无辜,但如此结果,孤实知得罪主簿得罪狠了,还望主簿赦过囿罪!”说着,又深深长揖行礼,弓腰不起。
白芍当堂坐在那里直愣愣盯着曹操,半晌无语。
曹操依然弓着腰小心地抬眼看白芍:“主簿肯赦孤之罪否?”
白芍还是目光直愣,沉默无语。曹操直起身,仰天悲叹道:“过去,主簿父亲曾死于我曹军乱箭,孤二年来一直在心中对主簿暗赔不是。现主簿二位至亲又死于曹军乱箭,孤实哀痛难言。”说着,真性情起,长叹掩泣道:“呜呼!上天既降主簿助孤陪孤,何又如此无情绝情!痛矣哉,痛哉我心乎!”白芍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曹操指着门外说道:“现二人遗体已安置妥当,主簿可出中军帐亲看。”
白芍凝神站了一会儿,缓步离开座位,走出中军帐大门。曹操与曹丕跟了出来。
只见冬日寒风中,肃然停着两辆大平板马车,车上铺白盖白,车头还缀满青翠柏枝。两队士兵各近百人,甲衣外均披白色斗篷,盔帽的簪缨上也都系着白绢,手持戈柄上也飘系着白绸带,整齐肃立守护在车两旁。白芍走到车前站住,曹操跟到身后,说道:“现正寒冬腊月,且又加了防腐香料,遗体可保长久不坏,先随大军班师回许都,再隆重置办棺椁。若需安葬徐州,孤派将士一路护送你及灵车去徐州。”
白芍没有回话。她先掀开一辆车上的白布单,是外祖父郑康成闭眼安详地躺在那里。白芍泪如雨下。曹操曹丕站在一旁无言以对。过了许久,白芍将郑康成盖住,再到第二辆车,掀开白布单,看到妹妹赤芍闭眼安卧在松柏枝的围簇之中。白芍伸手轻轻理了理妹妹额前的头发,止不住又泪如雨下。最后,她将赤芍的白布单也盖上了,在风寒中呆呆地立着。曹操看着白芍,不知如何是好。
寒风过来,唯见两队士兵身上披的白斗篷雪白飘飘。
天下没有人比汉献帝更关心官渡前线的战事了,此刻,他正在殿里背着手来回急踱。伏皇后坐在那里忧郁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黄福进到殿来:“启禀皇上皇后,太尉伏完、车骑将军伏剑已到。”汉献帝烦躁地一挥袖:“宣他们进来就是。”说着,一屁股落座。黄福则对殿外宣道:“宣太尉伏完、车骑将军伏剑进来。”伏完伏剑二人进来,照例是行叩拜大礼:“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汉献帝不耐烦地一挥手:“平身。”二人刚起身,汉献帝就问:“官渡前线到底战况如何?”
伏完、伏剑面面相觑,黄福对他们要说什么显然也神情紧张。伏完最终小心说道:“好像是袁绍那边不行了。”汉献帝恼道:“到底是怎么个不行了?”伏完小心说道:“看样子,袁绍快要被打败了,或者,已经被打败了。更确实的消息,曹操会有军情急报送来。”汉献帝斥道:“若等曹操申表来报,我还不是听什么是什么。”
汉献帝停了一下,厉声问:“你们总说的那把割曹操头的快刀呢?”
伏完说:“那把快刀出事了。”汉献帝转头看黄福:“你前不久不是说一两天内必割下曹操之头吗?说割不了曹操头,就割你黄福的头。现究竟如何?”黄福一下跪下,以头捣地:“奴才是怕皇上生气,没敢实情禀告。那把快刀早已出事。”汉献帝问:“那把快刀到底是谁,又出了何事?”黄福看了看伏完,说道:“还是国丈说吧,国丈那里第一手情报。”伏完说:“那把快刀,现在才知道,就是潜伏于曹操身边的朱六,是曹府管家朱四之弟。”汉献帝一听愣了:“朕记得,上次郑康成另一外孙女赤芍冒充白芍到相府行刺,就是被这个朱六所挡。”伏完说:“正是他。”汉献帝问:“为何?”伏完说:“他挡赤芍,为的是自己割曹操头卖钱。他乃一赌徒,输了几千万赌债,要割曹操首级到袁绍处领赏九千万。”汉献帝惊愕道:“这等人物,朕也是前所未闻。他因何败露?”伏完说:“朱六本已深得曹操信任,随军任中军帐总管,可惜最后关头,被白芍所挡……”
汉献帝一听愣了,而后问:“竟是白芍?”
伏完说:“若无白芍阻挡,朱六已割下曹操首级。若朱六割下曹操首级,现早已是曹军败、袁军胜。而若曹军败、袁军胜,陛下自然是如愿以偿了。”汉献帝腾地站了起来,在殿中急踱片刻,站住说道:“如此说来,天大的事情只是被这个相府主簿白芍破坏了。”伏完说道:“正是。”
黄福也从地上斗胆爬了起来,说道:“全是这个白芍坏了皇上的事。”
汉献帝眼冒怒火,从座位背后抽出一把宝剑,直冲墙上挂的那轴白芍画的君子好逑图而去,挥剑将那幅画砍得破碎。他持剑转身道:“朕之所以一直留着此画,是心存一念,想白芍说不定就是那把快刀呢。不曾想到,竟然如此。这个白芍真乃罪该万死!”说着,转身对那幅早已破烂不堪的君子好逑图又砍一剑。

黎明前的黑暗,伏完在几个打着灯笼的太监引领下,在皇宫内急奔。此时,临上早朝的汉献帝正背着手在宫中烦躁地踱来踱去。伏皇后与蓉妃坐在一起,伏皇后照例拿起蓉妃的一只手抚摸着,同时与蓉妃一同担忧地看着汉献帝。黄福弓腰小心站在一旁。汉献帝站住,一甩袖说道:“朕也就剩今日最后一个安心朝了。曹操今日就率军回到许都,照例他会入驻大本营一夜。明日一早,他必上朝来。朕从此每日上朝又都将背若芒刺了。”汉献帝说着又一甩袖,踱了几步,“如此了不得的袁绍,咋也如此禁不住曹操打呢,莫非曹操真就这等厉害?”
正说着,外面报:“国丈伏完叩见皇上。”
汉献帝一听,就激灵道:“上早朝前国丈如此着急进宫,必有要事要报,宣他进来。”黄福高声道:“宣国丈伏完进来。”伏完急忙忙进来,急忙忙叩拜:“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来禀报陛下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汉献帝一听,眼睛就亮了,他冲蓉妃摆摆手,蓉妃起身退到后面去了。汉献帝落座道:“是何大好消息,曹操班师回来,又有什么可好?平身吧。”伏完起身急切说道:“活曹操回不来了。”汉献帝一下坐起身:“此话怎讲?”伏完说:“曹操在领兵夜袭乌巢时曾中一箭,那一箭是毒箭,现毒性发作已不救身亡。”汉献帝眼都瞪圆了,指着伏完:“这等消息,不可乱说,必确实可靠才行。”伏完说:“消息万分可靠。曹操中箭后还能率军击败袁绍,必是毒性还未发作。刚把袁绍打跑,他就不行了。或是怕袁绍反攻,或是怕自家军队混乱,一直秘不发丧,大概要到许都将朝廷局势控制好了才会发丧。”
汉献帝惊愕地判断着。伏皇后也在转眼思索。黄福更是听呆了。
汉献帝回过神来,问:“有何证据证明此消息?”伏皇后也跟话道:“这种事情,听不得传言。”伏完说:“曹操中箭一事,曹军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曹操毒箭发作之说,或许无据可查。但曹操率军凯旋,必然耀武扬威骑在马上,是吧?”汉献帝点头:“那当然。”伏完说:“据官渡来报消息的人说,曹操大军撤离官渡凯旋时,未见曹操,却见大军队伍中有雪白的灵车,数千军人披白护送。”汉献帝一听如此,想了想,又问:“报告之人亲眼所见?”伏完说:“亲眼所见,臣已核对。”汉献帝再问:“确实为报告者亲眼所见?”伏完说:“臣用性命担保,确是其亲眼所见。”
汉献帝转头看伏皇后,伏皇后心计颇深地说:“外防袁绍,内防朝廷,曹操死了,这样暂且秘不发丧,是很可能的。”伏完又补充一句:“报告者还亲眼看见,数千披白护送灵车的队伍前,领头的是骑在马上的曹丕。”伏皇后一思忖,说道:“看来曹操手下那班人都怕树倒猢狲散,才共同推立曹丕接位,这样,他们自然要秘不发丧,怕朝廷上下震动,必要回到许都将局势控制住才能发丧。”
汉献帝听到此一拍宝座,腾地站了起来:“树倒猢狲必然散,想不散能维持几日?曹贼呀曹贼,你总算一命呜呼了,看你还能欺压朕乎!”汉献帝说罢有些狂喜,甩开袖子背到身后,在宫中大步来回走着,走了一阵,猛然停住,仰天笑道:“曹操啊曹操,你枉费心机一场。你再纵横捭阖、专权天下,也挡不住一箭夺命呜呼哀哉。”汉献帝兴高采烈地直指伏皇后:“朕从此是真正的天子,你也便成了真正的皇后。”又一指伏完:“你也便成了国人都要仰承鼻息的真正的国丈,而且,也将成为真正的太尉执掌兵权。”伏完站在那里连连拱手行拜:“全仗陛下天威。”汉献帝又一指黄福:“你这大太监也便侍候朕侍候到功成名就了。”
黄福点头哈腰道:“那史书上保不住还要留下奴才一笔。”
汉献帝说得兴起,居然甩开袖子狂荡地舞了几下,而后渐渐平静下来,又想到什么,一下站住,说:“那帮猢狲推立曹丕继曹操位,曹丕年纪轻轻,怕是拿捏不住吧?”伏完说:“那当然。”汉献帝又想到什么,来了心事,坐下道:“倘若他少年得志,一时拿捏住了,又当何讲?看他这两年又当将军,又当许都太守,又当钦差大臣巡查四方,也历练得可以了。”伏完没想到汉献帝心事来得这么快,立刻说道:“总比曹操嫩多了。”汉献帝开始忧心忡忡:“倘若曹丕少年轻狂,要废朕,又将如何?”伏完一听有点愣:“不会吧?他连局势都未必控制得住,说不定没几天他手下文武不合,就分崩离析了。”
汉献帝想到更多的忧心事:“曹丕若分崩离析,天下又将如何?”
伏皇后在一旁说话了:“陛下不就在等这一天吗?”
汉献帝说:“等是等,可真是等到曹操死了,朕又发现,新麻烦不少。袁绍必然整兵再犯许都,有曹操时他说,我这陛下是唯一的陛下、真正的陛下;真没曹操了,他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否比曹操还专横?”伏完说:“袁绍这次大败,势力早就不行了。”汉献帝忧心道:“袁绍势力若单薄了,西边的韩遂、马腾必然见势起意,南边的刘表,江东的孙权,说不定又彼此不服,恶战起来。”
伏皇后说:“陛下不是讲过,到时你居高临下平衡东南西北即可。”
汉献帝摇头道:“我历经董卓之乱,称帝到今日,深知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曹操时,受气。今日真没曹操了,弄不好又要做流浪天子,被诸侯劫来劫去。”话说此时,天已发亮,伏剑在几个太监引领下急急进宫,奔向汉献帝的乾安宫,到了宫门口,众多太监拉着接汉献帝上朝的金辇也早停在了那里。
宫内,黄福走到汉献帝跟前,小心说道:“皇上,金辇已到,该上朝了。”汉献帝烦躁地说道:“曹操都不在了,朕还怕什么?想上朝就上,不想上朝就不上,想早上就早上,想晚上就晚上,哪有这么多规矩?”正说着,外面又高声报道:“车骑将军伏剑叩见皇上。”汉献帝、伏皇后、伏完都愣了。汉献帝对伏完说:“伏剑又到,莫非又有最新情报?宣他进来。”
伏剑进来,一下叩拜于地。
汉献帝急问:“国丈才报曹操已死,你又来报何消息?平身说话。”
伏剑跪在那里连连磕头:“臣不敢起,也不敢说。”汉献帝说:“为何?”伏皇后则盯着伏剑,看出事情不好:“出什么事了?”伏剑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伏完,说道:“父亲,事情有变。”说着,摇了摇头。伏完一听,脸色顿变,也给汉献帝跪下了。汉献帝厉声道:“究竟是何意思?”伏剑这才斗胆说道:“曹操未死。”汉献帝说:“这是何等混账事情?”伏剑又连连磕头:“曹操确实中箭,但并非毒箭。率军班师回许都时,曹操确实没有骑马,现在才知,是和主簿白芍同乘于一辆车中。确有数千将士披白护送两辆灵车,但那并非曹操身亡,而是白芍的外祖父郑康成及其妹妹赤芍在两军交战时死于曹军乱箭……”
汉献帝、伏皇后全呆了。黄福立在那里也僵了。
伏完、伏剑二人五体投地,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倒是黄福小声说道:“皇上,还是照常上朝吧。”
大殿内,群臣叩拜呼贺“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已毕。汉献帝登上宝座,从容俯瞰道:“众卿平身。”文武百官都起身,分班而立。殿头官高声宣道:“有事出班奏事,无事卷帘退朝。”这时,汉献帝倒先开了口:“丞相率军凯旋,到许都是今日还是明日?朕是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还是……”郭嘉出列奏道:“回禀陛下,臣等方才接丞相急报,丞相已率军提前到达许都郊区,即刻不卸甲衣,率凯旋诸文武直接赶上朝来。”汉献帝听此有些惊愕,文武百官也都震惊。
汉献帝说:“曹丞相不卸甲衣,直接带诸将上朝,为何如此急促?”
孔融出班奏道:“往日丞相班师,大多先驻扎许都郊区大本营休歇一夜,第二日一早上朝。丞相昨夜行军未停,今晨径直赶来上朝,很可能是大好战报要尽快向陛下禀报。况且听闻这次袁绍大败而逃,不仅丢弃随军携带诸多财富器物于不顾,还丢弃一金锁红木箱,箱内尽是我朝文武与袁绍私通之信件。丞相今日上朝要当廷处置。”汉献帝大惊。全场为之悚然。伏完、伏剑、杨修、赵彦等人顿时面如土灰。诸多文武显然忐忑不安。
孔融冲殿外一挥手,立刻进来数百武士,于殿两侧按剑而立。
汉献帝大惊:“爱卿这是为何?”
孔融奏道:“丞相既然要当堂处置暗通袁绍者,必要防止意外。”
杨刚又冲殿外一挥手,殿门外有将领随即接着挥手,没多会儿,一群彪形军士抬来两个炭火红红的大鼎当殿而放。汉献帝与众百官皆惊骇。
汉献帝睁大眼问:“这又是为何?杨刚,你乃礼部尚书,何有如此上朝礼仪?”杨刚说:“曹丞相令当廷预置鼎火。”汉献帝愣了半晌,才又说出话来:“纵使有大臣私通袁绍犯下谋逆之罪,收而下狱,罪而行诛,可也,莫非要用鼎烹?”
陈登出班奏道:“非常事需非常法。丞相为何如此吩咐,待其一到即知。”
正此时,殿前官在殿外高声报道:“曹丞相率众文臣武将已入许都城门,正急驰上朝。”殿内听得十分清楚,孔融还是对汉献帝重复奏报一遍。汉献帝故做镇静:“丞相此次如此大胜,朕既然来不及率百官出城迎接,是否此刻率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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