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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3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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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何做呢?
轿子向着紫禁城的方向前行,徐谦不由拿出了那封遗书,又看了一遍,轻轻吁了口气,阖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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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曰一大清早,嘉靖就摆驾到了暖阁,打算在这里等候徐谦。
可见徐谦回京,对嘉靖来说是一件喜事,既然是喜事,今曰的修仙大计只好暂时停顿一下。
他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兴匆匆的看了会儿报纸,觉得时间难耐,不断催促太监去问问到了没有。
而黄锦看到嘉靖心情如此大好,也就松了口气,天子的脾气好坏,是宫里的晴雨表,天子若是心情不好,则随时可能有人遭殃,可要是心情好,大家心里也踏实一些。
前几曰因为闹出了宫变,嘉靖差点殒命,黄锦曰夜都在煎熬,一点差错都不敢犯,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陛下……陛下……徐大人到了……已经到了朝阳门……”
有太监前来传报。
嘉靖顿时爽朗大笑,道:“是吗?过了朝阳门,唔,黄伴伴,算一算从朝阳门乘轿到紫禁城,要多少时候。”
黄锦笑眯眯的道:“至多一个时辰。不过传信的回来,就算是快马来报,这时间也过了小半时辰了,所以奴婢以为,至多半个多时辰,徐大人就要到了。”
嘉靖挑挑眉,这个阴郁肤色带着些白皙的少年顿时焕发出了几丝人气,再没有那一股子难测的仙风道骨,他笑道:“看来也快了,朕不急这一时。”
可是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依旧还没有动静,嘉靖并不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定住得起,道:“怎么还没有来,快叫人去问。”
等到回话的太监回来,脸色却很不好看。
嘉靖看出了这太监的异样,忍不住道:“怎么,徐爱卿人呢?”
“这……这……”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去看黄锦。
嘉靖怒道:“你,回话!”
小太监忙道:“陛下……徐谦去了梁府……”
“哪个梁府?”嘉靖挑眉,一时有些疑惑。
小太监道:“梁藤的府邸。”
听到梁藤,嘉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梁藤?”他的脸色阴沉起来,开始变得焦躁,开始不安,甚至开始疑虑。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踱步。
梁藤这个人他已经记忆犹新,这个人,居然敢揭他的伤疤,居然敢戳他的痛处,身为天子,嘉靖将梁藤恨到了骨子里,所以嘉靖给他定的罪名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这个罪名,是嘉靖亲自拟定的,宫里不推翻,谁也别想翻盘。
可是徐谦这个时候,居然去了梁府,这岂不是说,天子的近臣,也对陛下的旨意有了怀疑,这岂不是打他嘉靖的脸。
“他去梁府做什么?”
黄锦也骇了一跳,他当然晓得这意味着什么,这又是要揭伤疤了,好不容易,伤疤结了痂,谁晓得,梁藤揭了一次,徐谦又来揭一次,梁藤死了,徐谦还要撞到枪口上来,他不要命了?
黄锦道:“陛下,或许……或许只是路过……”
“路过?”嘉靖冷笑:“这些话,你信吗?朕早就听说,徐谦和梁藤的私交甚笃,可是朕一直都认为,虽然他们私交不浅,可是朕毕竟和他交情更是深厚,可是现在,他宁愿拼着得罪朕,也要去梁府,他的心思,岂不是已经不言自明?”
黄锦吓得大气不敢出,道:“陛下暂先息怒,反正徐大人就要来了,到时,看他如何解释。”
嘉靖冷酷的道:“朕不想听什么解释,朕现在也不愿见他,来,摆驾,去大高玄殿,朕进食仙药的时候到了,这儿太热,朕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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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平反
嘉靖动了身,旋即便坐了銮驾,往大高玄殿方向去。
他的心里,自是满腔怒火。
原本以为,徐谦是和自己一伙的,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感受,会和自己一道,唾弃梁藤。
谁知道这个家伙胳膊往外拐,居然跑去了梁府。
他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尾随其后的黄锦自然不敢去招惹他,亦步亦趋的尾随其后,心里七上八下。
眼下怎么办,这个徐谦,还真是不省心,这种事他会不晓得其中的厉害?这不是故意往陛下伤口撒盐吗?这不是摆明着作死。
黄锦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味,心里正在不安之际。
嘉靖突然道:“停住。”
銮驾一停,后头的太监和侍卫纷纷停住脚步。
坐在銮椅上的嘉靖慢悠悠的道:“黄伴伴……”
黄锦脑后一凉,连忙小跑上前,道:“奴婢在。”
嘉靖道:“你说,这徐谦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发问,看上去似乎是疑惑不解,又似乎是在寻求心理上的安慰。
黄锦不敢迟疑,忙道:“陛下,奴婢以为,徐大人这是光明磊落,他这样做,反而证明了他对陛下的忠心,若是投机取巧之辈,哪敢做出这样的事,唯有心中赤诚之人,方才肯……”
黄锦越说,越觉得自己离谱,可是不说好话不成,他和徐谦是一条船上的人,徐谦的船翻了,他黄锦也要完蛋,黄锦可不是傻子,这时候落井下石,只会完蛋,所以咬着牙,也要为徐谦辩护。
这个解释,确实离谱,还什么越是做陛下不喜欢的事,越是说明赤诚,如此说来,那些个御使们还真是冤枉,他们每天做的,都是皇帝不太喜欢的事,可是在嘉靖看来,这些人全都是一群杀千刀的王八蛋,若不是碍着朝廷不得杀言官的规矩,嘉靖早将这些人全部抄家灭族了。
只是这个时候,嘉靖的脸色竟是缓和了一些。
黄锦觉得奇怪,自己这样的歪理,居然也能说动天子?
其实人心便是如此,同样是一番话,别人说出来,或许当事人会恼羞成怒,可是同样一番话,在亲近的人口里说出来,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意味,所谓智子疑邻,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
嘉靖依旧还是沉眉,却是道:“罢,回去,朕正想听一听,这徐谦如何解释。”
于是乎,大家只得重新打道回暖阁。
此时,徐谦终于抵达了午门,一路到了暖阁,见了嘉靖,行礼道:“微臣徐谦,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嘉靖的脸色说不上好坏,一时竟是不吭声。
只是黄锦却是对着徐谦,背对着嘉靖,不断的朝徐谦使眼色。
徐谦又道:“微臣见过陛下。”
嘉靖才慢悠悠的道:“梁府那儿,是不是比朕的暖阁更舒服一些?”
这话说出来,带着反讽,也是一种试探。
嘉靖这个人说话,很多时候都故意带刺,不过天子说话带刺,谁都没有法子。
徐谦正色道:“陛下,微臣确实是去了梁府,不过去梁府,是想要祭拜一下故人。”
嘉靖脸色麻木,淡淡道:“那么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故人,在朕眼里,却是罪人。”
徐谦不做声了。
暖阁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嘉靖显得有些急躁,忍不住喝问:“你为何不说话了?怎么,你现在心中有愧,又或者是你明知故犯,现在不知该如何收场?”
徐谦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陛下,微臣在想一件事,梁藤犯了什么罪?”
嘉靖脸色骤变,怒道:“窥觎宫闱,图谋不轨!”
徐谦叹口气,道:“微臣以为,梁藤无罪,梁藤之所以有罪,是因为他糊涂,他有错,但是无罪,他的错在于不懂陛下,正如许多人也不懂微臣一样,微臣在浙江的时候,推行新政,许多人不理解,许多人也是糊涂,他们不知道微臣为何要推行新政,于是诽谤,于是抨击,甚至口出污言,可是微臣没有理会,因为他们不懂微臣,在微臣眼里,他们都只是凡夫俗子,一群凡夫俗子,微臣为何要和他们计较?”
“陛下也是如此,陛下在宫中求仙,只是希望长生,这个想法,古已有之,便是唐皇汉武,亦是不能免俗,陛下的想法,微臣不敢评议,只是知道,陛下虽在宫中寻仙问药,可是并没有耽误政事,朝廷的奏书,陛下都有过目,这就足够了。可是陛下,百官们未必能理解陛下,他们有他们的想法,甚至有时言之过重,也只是本心上,为了陛下,为了社稷好而已。尤其是梁大人,梁大人在户部,一直兢兢业业,这些年来,不曾有丝毫怠慢,这一次确实是他一时情急,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做一个他心目中的好皇帝,所以微臣以为,梁大人无罪。”
这番话,让嘉靖的脸色骤然缓和下来。
徐谦没有直接抨击嘉靖,而是采取和稀泥的法子,一边为梁藤开脱,一边显示嘉靖的不同。
意思是说,陛下你的独一无二的,别人怎么可能理解你的想法,可你是天子,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如此加罪于臣子呢?
嘉靖淡淡道:“罢了,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他显然心理上得到了满足,所以不想继续追究。
徐谦微微一笑,道:“陛下,梁藤既然无罪,陛下为何不能展示大度?陛下可曾想过,现在天下多有非议,将陛下比作正德,又有人将微臣比作刘瑾,微臣拜祭梁藤,一方面,是为了微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陛下,借此,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微臣听说,在朝中,有一批人,已经暗暗将梁藤比作蒋钦了。”
蒋钦乃是正德时的大臣,因为刘瑾,被杖毙于午门。
徐谦又道:“微臣一直在想,陛下若是正德,那么微臣又是江彬、刘瑾一样的人,那么……正德皇帝死时……多有蹊跷……”
听到这话,嘉靖一下子紧张起来,正德的死,一直都透着古怪,所有人都认定是江彬要弑君篡位,可是江彬是何其聪明的人,他能得到正德的欣赏,能揽得朝廷大权,又能成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怎么可能弑君,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江彬没了正德,必死无疑。可是另一方面,又有人说正德是落水生病,暴毙而亡,这个理由,似乎也很不合理,正德皇帝正处壮年,常年锻炼身体,崇尚军伍,身体自比多数人要结实的多,只因落水便一病不起,更是蹊跷。
只是宫闱中的事,许多真相永远不可能得出。
而嘉靖此前因为宫女差点将他勒死,本来就心有余悸,此时想到正德,立即凝重起来,竟有几分感同身受,正色道:“你继续说。”
徐谦道:“所以微臣以为,陛下应该给梁藤平反,这件事,陛下唯有亲自站出来,如此,那些暗中诽谤陛下的佞臣们,才会不得人心。”
嘉靖淡淡的道:“人既死了,就不必如此了吧。”
徐谦摇头:“微臣这里,有一封梁藤的遗书,请陛下过目。”
将遗书送至御下,嘉靖拿来看了几眼,旋即怒道:“朕怎么做,还要他来指指点点,什么朕若是如此,江山社稷便要崩坏,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谦道:“陛下,他有他的主张,或许梁大人不能猜度陛下的心意,可是这心却是赤诚的,微臣以为,陛下应当下诏为他平反。”
嘉靖似乎沉吟起来,徐谦说的话,倒是让他记忆深刻,一方面,徐谦给了他一个台阶,说他是非常人,这非常人有两种意思,前者的意思是不是正常人,是神经病。后者的意思是了不得的人物,鹤立鸡群,而其他人就成了夏虫,所谓夏虫不可言冰。嘉靖当然相信自己是后者。
而另一方面,徐谦说起了武宗正德皇帝的事,这让嘉靖感到几分焦躁,某种意义来说,嘉靖一向都不愿意做正德,正是借由嘉靖的这个心理,告诉嘉靖皇帝,如果陛下不平反,那么陛下在别人眼里就是正德,而且甚至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最后落了个正德的下场。
嘉靖旋即笑起来,道:“其实你不必说这么多废话,只要你坚持,朕也会下诏。”
他的态度改变的太快,徐谦忙道:“陛下隆恩浩荡。”
嘉靖挑了挑眉,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徐谦道:“请陛下示下。”
嘉靖深吸一口气,面带苦涩,道:“因为朕见多了背信弃义,也见多了尔虞尔诈,这个世上,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唯一能让朕觉得可信的,唯徐卿而已,若是徐卿也不可信,那么朕就再无托付之人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朕就命黄伴伴下中旨吧,只是,朕不想再听到梁藤这个人了。”
嘉靖说话的时候,目光中掠过了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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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不能不义
嘉靖的一番话让徐谦有些意外。谁曾想到,嘉靖这样的人会说出这番话来?
只是仔细一琢磨,徐谦顿时明白了一些什么。
一个心思极其恶毒、尔虞尔诈之人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可越是不相信别人,却总会将希望寄托在某个人的身上。
这就好像阴霾之中总会有一道曙光,而这道曙光则是嘉靖的内心世界。
他少年登基,由藩王登上皇帝宝座,在他的身边,要嘛是一群渴望从他身上得到权势的小人,要嘛就是一群口里一本正经,肚子里却是男盗女的大臣。
嘉靖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活得并不快乐,也正是因为这种聪明,让他对所有人由失望变成了憎恶,甚至于对黄锦对陆松这些兴王府的旧人,他太清楚这些人为何对他恭恭敬敬,也清楚这些人为何对自己极尽讨好。
可是现实告诉他,他必须用这些人,因为他还有敌人,这些敌人满口祖训,满口圣人经典,可是却如狼似虎,不断的希望从嘉靖手里夺取他们的权利。
在嘉靖最风雨飘摇的时候,也是最无助的时候,徐谦的出现却是让嘉靖度过了这些难关,本心上,他对徐谦先是欣赏,接着慢慢地对徐谦产生了信任。
这是一种奇妙的信任,犹如一个焦虑症的患者,往往在大多数环境下总会不安,会几乎要疯狂,可是当到了某个熟悉的场景时,他却无比的安宁。
可是徐谦对嘉靖的印象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他当然清楚,眼前这个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私,他无耻,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可以牺牲许多人,甚至于在梁藤的事上,徐谦对嘉靖产生了不满,甚至有一丝愤恨。
可是嘉靖的这一番话却让徐谦叹了口气,这个家伙虽然混蛋,但是似乎……也是自己的混蛋,虽然自私,可是对自己也确实不错。
徐谦心里苦笑,他的心情变得很是复杂,一方面,他恨这个家伙,是这个家伙滥杀无辜,甚至杀死了自己的同党,也是这个家伙骑在别人的头上索求无度。可是另一方面,徐谦却发现自己和这个家伙似乎还有一些割舍不掉的情感,这当然不是基情,而是一种让人觉得可笑的友情。
“谢陛下。”
嘉靖淡淡笑道:“这不该谢朕,要谢就该是梁家人谢你,黄锦,仔细听好,厚葬梁藤,让礼部去办,还有,给梁藤一个谥号,就叫文直吧。”
谥号的意义非凡,这就意味着连宫里都认可了梁藤的行为,不必特意发旨意去平反,此前给梁藤定的罪名也统统作废。
嘉靖确实算是大手笔,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等于是将这罪名承担到了自己的身上。
既然梁藤无罪,那么为何会受廷杖?又为何会死?这等于是告诉天下人,这是天子错了。
嘉靖这样一根筋的人能做出这个决定已经十分不容易了。他旋即微笑道:“你既然回来,你我君臣相见就不要再提梁藤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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