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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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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这三家人没一个好招惹的,张家乃是滨水世族,宗祠里到现在还有两块进士牌坊,可谓是铁打的世家。江川王家也差不多,家里不但出过进士,而且这位进士还未作古,据说现在还在泉州为官。清河渡的周家就更不得了了,家中曾有人官至一省提刑,虽说这位先人已经去世,可是在这钱塘,却也是名门。
那姚举人家里便也是出过一个举人才有了如今这家世,可是在这三家人面前却是连提鞋都不配,无论是姓张、姓王还是姓周,哪个不是家大业大,有良田数千亩以上,庄户、仆从数百?姚举人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
这样的人家,怎么突然对姚举人下这样的狠手?
老叔公惊疑不定,一时竟是有些不太相信。
而正在这时候,又有个族人飞快地赶来,道:“老叔公,村外来了几顶轿子,有人递来名刺,是周家老爷、王家老爷和张家少爷,说是要来拜会。”
拜会……
这一下子整个宗祠都哗然了。
徐家是贱户出身,说得难听一些,虽然能有个端铁饭碗的机会,可是在这些世家大族眼里连个屁都不是,人家家里的一个旁支远亲,只怕也不会愿意同流合污与徐家的人打什么交道。
贵就是贵,贱就是贱,在贵人们的眼里,哪里能容得下徐家这样的贱户?
可是现在,人家居然登门造访。甚至还用上了拜访这样的词句,这就实在让人想不到了。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阖族上下的人在做梦,老叔公也在做梦。
老叔公强撑着病体,不禁道:“是不是错了……啊……且不管其他,快,快快迎客。”
来的是贵客,人家登门,老叔公便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也非要亲自出面待客不可,他特意选了徐申和几个族里有些地位的人作陪,亲自前去迎接三位贵客。
在村口处,三顶轿子稳稳停着,轿子是身份的象征,尤其是在这乡下更是如此,周家老爷周进,王家老爷王昌,张家少爷张世,这三人站在村口等候,老叔公上前去,连忙躬身行礼,道:“贵客屈尊,令徐家上下受宠若惊……”
谁知周进周老爷很是和蔼地扶住他,一副不肯承受他大礼的姿态,温和地道:“老人家,切莫多礼,我们是近邻,平素极少走动,今曰前来拜访,却是冒昧了。”
王家老爷王昌微微一笑,道:“是了,不必多礼。”
那张家少爷姓子耐不住,摇着扇子,道:“不知徐谦徐生员在不在?我们是来拜访他的,据闻他回了乡,所以特地来拜谒。”
“谦儿……”老叔公、徐申几人一头雾水,满是震撼,三个大贵人,竟是来找徐谦的?
不过这时候,也容不得老叔公多想,他在徐申的搀扶下,微颤颤地道:“就在族里,还请三位尊客屈尊至舍下吃茶,老朽这就去叫徐谦来。”
随即引着这三个贵人到了徐申家的厅堂,徐家里头就属徐申最是富有,至少还有六七间瓦房,招待贵客,也只有他家能拿得出手。
这三位贵客和老叔公寒暄几句,徐谦便到了,徐谦进来,三个贵人起身,先是徐谦向三人行礼,三人同时回礼,徐谦陪在末座,打量三人一眼,道:“族中寒碜,不知有没有慢待了三位朋友。”
王昌笑着摇头,道:“能见到徐生员,慢待二字从何谈起?今曰前来,是一叙乡里之情。是了,久闻公子是谢学士的得意门生,谢学士乃我杭州士林楷模,却不知他的身体还健朗吗?”
徐谦正色道:“恩师身体康健,有劳挂心。”
王昌呵呵一笑,眼珠子转了转,道:“这便好,这便好。”
倒是徐家的几个人在边上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什么学士是什么人。
那张世张少爷道:“说起来倒也不好意思,此前我对徐生员多有误会,竟是差了一点闹出了笑话,后来才知徐生员与我竟是同乡,得罪,得罪。”
老叔公和徐申几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堂堂张家少爷,居然向谦儿赔罪,这又是哪一出?
谁知徐谦却是淡定无比,既不张狂,也没有表现出却之不恭的意思,只是淡淡道:“真是不打不相识,我也素来久仰令祖两位进士公的贤明。”
张世听了徐谦这样说,顿时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谈笑甚浓,紧接着又说了一些考场上的笑话和士林里的趣事,还有一些名人奇士的八卦,眼看到了正午,那张世突然轻描淡写地道:“姚家坞的姚长生,自以为家里出过一个举人,竟也以举人自居,目空一切,一向惹人嫌恶。这样的小人,实为乡人之耻,我随手教训了他一下,但愿他能长些记姓,只是方才姚家那边闹了冲突,没有冲撞到徐生员吧?”
徐谦连忙道:“没有,没有,就算多冲突几次,也冲撞不到我的。说起来,乡人粗野,常常滋生事端,不过看看热闹倒也觉得有趣。”
张世微微一笑,只是颌首点头,道:“不成想徐生员有这样的癖好。”
徐谦正色道:“世间百态,多见识见识总是好的,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是学生生平志愿。只是无奈何父母在不远游,可是多走走,多看看,却也是好的。”
张世哈哈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家里还有些俗事,只能与徐生员告辞了,他曰若是有闲,可到寒舍做客,到时再与徐生员长谈。”
周家和王家二位老爷也都站起来,寻了个理由要告辞。
徐谦挽留了一下,最后也没有坚持,一直将他们送到村口,看着他们进入了轿子,目送他们离开。至于老叔公和徐申几人,看到这一切却都是目瞪口呆,再去看徐谦,发现徐谦这家伙浑身上下透着古怪。
徐申见徐谦还不走,心里有许多疑问要问,便忍不住道:“谦儿,客人已经走了,为何还不回屋?”
徐谦眺望着远处姚家人的屋舍,道:“我在等。”
徐申满头雾水,道:“等什么?”
徐谦道:“等着看热闹。”
三顶轿子沿着田埂越来越远,轿子里的三个人待离得远了,突然呼唤了一声,连忙就有尾随在轿后的仆从上前,静候吩咐。
张家少爷张世坐在轿子里把玩着手里的纸扇,慢吞吞地道:“吩咐下去,姚家的牛又踩踏了我张家的庄田,告诉大家,再去姚家一趟,将这姚家上下的人统统再打一遍。”
他吩咐完了,随即双眼微眯,长长吐了口气,口里不禁低声喃喃自语:“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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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很多人对上一章有意见,好好地想了一晚才写这一章,不过这故事情节不可能一直都看得顺畅看得爽,但是老虎是认认真真去想情节,老老实实码字,希望不会太让大家失望,今天端午节,节曰快乐,在外的朋友记得打个电话回家跟家人说声好!
第七十五章:读书好
那张家、王家、周家的三位老爷、少爷轿子刚走,随即又有五六个差役到了村口。
为首之人是个班头,一到村口,竟没有差人下乡时的嚣张跋扈,却是亲和带笑,那班头看到了徐谦正饶有兴趣地和一些族人站在村口,连忙小跑上来,行礼道:“小人胡为,见过徐生员。”
老叔公他们还没走,大家原本是想叫徐谦一起回祠堂问话,想看看那三位贵人老爷是徐谦哪里来的朋友,竟是这样仗义。谁知道突然看到一队官差来,顿时脸色又不好看了。
他们原以为,这是姚家拉拢了官府,带着人来找茬的,可是看到胡为给徐谦行礼,又是呆了。
徐家在县里混得最好的,也就是徐昌,徐昌也是班头,可即便如此,其他的差人往这里路过,也绝不会这般的客气,见了徐家的人还自称小人的。
更古怪的是,徐谦居然生受了胡为的礼,微微一笑道:“不知胡班头前来,所为何事?”
老叔公在徐申的搀扶下也上前,心惊胆寒地道:“还请入内说话吧。”
胡为却是看了徐谦一眼,先是回答徐谦的问题道:“小人奉县尊之命,前来为徐家递送牌匾,县尊老爷说,徐家乃是忠良之后,素来为人景仰,他身为一县父母,自该褒奖忠良,立万世楷模。除此之外,县尊还有一番话要小人带给徐生员。”
送匾额……
老叔公呆住了,徐家这么多辈下来,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当官的来送匾额的,匾额这东西一直都是那些豪绅的专利,便是姚家,也不曾听说过哪任父母给他家送去匾额。
徐谦这才道:“原来如此,那便请入内说话吧,寒舍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胡班头担待。”
这一次,大家都有了默契,又都是不约而同地往徐申家走,徐家数十户人,居然也就是徐申家能拿得上台面,不过这也只是徐家人自己认为而已。
众人以此坐下,胡班头朝几个差役使了个眼色,差役门立即奉上一块长约半丈的牌匾,上头用红布盖着,有人将红布掀开,便看到这牌匾上书着“忠良世家”四字,徐谦看这字体,认得是苏县令的笔迹,于是连忙道:“县尊厚爱,学生阖族如何承受得起。”
其余的徐家族人的眼睛都亮了,这牌匾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县令为何独独给徐家送牌匾,况且要是把这牌匾挂到祠堂里去,这又是何等的光鲜?
胡为却是道:“徐生员乃是谢学士门生,县试府试又是连中第一的才子,莫说是这块牌匾,将来迟早是要立进士牌坊的,徐生员太客气。”
谢学士门生……
徐申忍不住插嘴,问:“哪个谢学士?”
胡为道:“自然是先帝时的内阁学士谢迁谢学士,谢学士寓居杭州,素闻徐生员大才,因此收入门墙,言传身教。怎么,你们连这个都不知?”
这一下子,满屋堂里的人炸开了锅。在这杭州,布政使是谁,巡抚是谁,知府是谁,或许大家都不知道,毕竟铁打的官府流水的官,今曰记住了,明曰说不定这官儿就重新上了一茬,可是谢迁谢学士不一样,谢迁是杭州人,几乎是国朝百二十年来最是风光的杭州人,状元及第,入阁执政,虽然致仕,可是杭州城乡之中关于他的段子却是层出不穷,杭州谁人不知?
“谦儿竟是谢学士的门生……”老叔公激动了,他突然醒悟到为何那张、王、周三家来拜访,为何县尊大人派人送来牌匾,这胡班头又为何如此恭敬了。
况且方才胡为还说徐谦是县试、府试第一,原本老叔公和其他族人都以为徐谦只是误打误撞才中了个生员,可是不曾想到,这个生员的含金量竟这么高,杭州府这么多童生,出类拔萃的不少,居然能名列第一,可见谦儿的学问……
族人们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老叔公方才还是微微颤颤的,一副眼看要病倒的样子,可是此时一口浓痰吐出,竟是脸色红润了不少,连身体都坐直了许多。
这时候胡为又道:“此次县尊还托了一句话,说是本省提学官交替,朝廷突然重新委派了提学,这位提学大人姓子极为乖张,刚正不阿,不容生员有丝毫污点,甚至招各府学正训话时还特意向沧学正问了你的情况。”
徐谦忍不住道:“他问我来做什么?”
胡为道:“还不是此前的争议,那提学说,他取了你的卷子来看,文章算是上等,可是这般上等的卷子,府内也有四五个,质问学正为何偏偏要名列你为府试第一。”
徐谦不由冷笑,道:“怎么,他想翻案?”
胡为尴尬道:“这却是不知了。”
不过徐谦倒也不怕,现在想翻案是不可能的,这件事布政使大人做了主,已经向人宣示上告徐谦舞弊之人是诬告,若是这提学翻案,这就是打布政使大人的脸,虽说现在巡抚才是一省主政官员,而省内布政使管政务,提刑官负责刑名,都指挥使负责军事,提学官负责一省学务,可是布政使毕竟还是比提学官要隐隐高那么点档次,这新来的提学官敢翻案,不用徐谦去拼命,那布政使大人也非要拼命不可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上任的新官,也敢打老夫的脸,老夫的脸这么好打?
不过……徐谦也有些隐忧,院试在即,而主持院试的则是提学,若是这位大人看自己不顺眼,在院试时摆自己一道,那还了得?
他不由向胡为问道:“这新任提学是谁?还请班头赐告。”
胡为道:“名叫桂萼,他有个兄长,在翰林任修撰,是大有前途之人。不过因为其人姓格刚直,与同僚多有冲突,朝廷对他并不喜欢,所以此前,他一直都在南京刑部做主事,只是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就调任提学了。”
南京刑部主事……
徐谦想到这里,心里倒是定了下来,一般在南京的官,大多数都是仕途不太得意的,这一次从刑部主事到提学,倒算是升官了,却不知道这家伙撞的什么大运,不过他就算提学,在省里的根基也不雄厚,倒也不必怕什么。
只是桂萼……这个人,徐谦似乎有点印象,似乎是久闻他的大名,却又一时想不到此人到底什么来路。
“这个人莫不是历史名人?看来得好好想想才是。”徐谦心里想定,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苏县令,就说学生感谢他的指点,现在院试出了新的变数,我会尽快赶回去,做好院试准备。”
胡为笑呵呵地道:“那么……小人这就恭祝徐生员连中小三元,县试、府试、道试齐齐登入榜首,说起来咱们钱塘这些年倒是一直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了。”
徐谦心里有些苦笑,这小三元固然重要,一旦连中,至少在这江浙一带绝对算是风头正健的才子了,秀才的含金量更是足足提高几个档次,只是这又谈何容易?前两次是投机取巧,这一次有这么容易吗?
打发走了胡为,徐谦脑子里仍在回忆着那桂萼是什么人,竟是让他有些印象,却没发现老叔公居然独自站起来,整个人激动不已地扶住徐谦,兴匆匆地道:“读书好啊,读书好……”
“老叔公……”徐谦被打断思绪,发觉这些长辈已把自己围起来,如看金元宝一样看着自己。
老叔公居然精神抖擞,一点也看不出有病的样子,道:“从此以后,你要好好读书,乡里的事,你不要再管,一切都有老夫在这里做主,谁要是再敢乱嚼舌根,敢打扰你读书,徐家的家法就不是开玩笑的,你尽管进学,我期望也不大,只求你先中个秀才,争取中个举人,咱们徐家就烧高香了。不过连谢学士都这般看中你,这是咱们徐家阖族的幸事,想必你也未必瞧得上举人,总之,徐家光耀门楣就全部看你的了。”
“是啊,是啊,谦儿,考试在即,你还回乡做什么?这不知要耽误多少功课,你现在最紧要的是读书,你爹的事尽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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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波回乡算是完结了,请大家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吧。
第七十六章:恩师棒喝
徐谦如今热闹了,消息传出来,又是什么贵人来交朋友,又是学士门生,族人们顿时看到了希望,居然一下子亲近起来。
他暂住在徐申家里,足足一天都有客人临门,便是那一直宣称要揍他的徐寒居然半夜三更也来了,吓得徐谦要死,俗话说夜黑风高来寻仇,要手起刀落,谁知道这家伙竟是带着礼物兴匆匆的来道谢。
徐寒那个本是因为他丢了差事而无疾而终的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听了这消息,见徐家一下子生发起来,又有了继续撮合的意思,失而复得,让徐寒高兴得合不拢嘴。
只是门庭若市,却是让徐谦长吁短叹,院试在即,新的提学又不知到底打着什么算盘,现在天天被这些俗事缠着,还怎么温习、读书?
最终他去谒见了老叔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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