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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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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连忙道:“娘娘,明报和邸报一样,只是邸报乃是朝廷告知天下官府的刊物,可是明报却是读书人的刊物,江南那边最是流行,如今一月的销量已经接近百万,阅读之人比邸报还要多一些。”
若这只是边边角角的东西,王太后还未必有兴致,听到这东西居然读者诸多,而且多是读书人,王太后骤然大喜,她自然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看到这篇文章,这个东西出来,比立一百个牌坊都管用,她微微颌首道:“这明报倒是颇有意思,哀家很是喜欢,只在江南行销吗?这样的好东西该行销天下才好。”
徐谦坐在椅上欠身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有这么容易,要到各处贩卖,少不得要与本地官府打交道,若是对方有意刁难,则此前的努力就全部要付诸流水,江南那边,民风开放一些,容易接受,官员也开明,所以才能畅通无阻,只是……”
王太后撇撇嘴,道:“无妨,让皇帝下一道旨意昭告天下即可,哀家倒要看看,哪处的官员敢阳奉阴违。”
皇权时代,假若宫里当真看重某事,地方的官员哪个敢阳奉阴违?若是能请到这个旨,明报就等于正式有了官面上的背景,对于明报的发展,将会有无以伦比的好处。
徐谦连忙喜滋滋地道:“谢王娘娘恩典。”
王太后却是笑吟吟地道:“你不必谢哀家,哀家之所以如此做,并非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这明报广开明智,对于教化百姓很有好处,这也是为了我大明社稷着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明报是你办的吧?你依旧任这明报总裁,其他编撰、编修也要给予一定厚遇,宫里不会吝啬,你专心去办事即可。”
总裁一职古已有之,比如承担编修《永乐大典》的解缙,就曾担任过总裁一职,只是王太后随口一说,却未必当得了真。
王太后又道:“你这礼物既别致又有意思,哀家看了很是喜欢,自从进了京,人生不知少了多少乐趣,唯有今曰看了这个,哀家才高兴了一些。你是浙江解元,如今中了举,现在在京师可还习惯吗?”
徐谦道:“大致都习惯,就算稍有不习惯的地方也只能入乡随俗。”
二人说话之间让其他士人泪流满面,话说又不是徐谦一个人从浙江进京,在座的人哪一个不是籍贯在浙江,近几年跑来京师的?王太后现在只顾着和徐谦说话,似乎对他们已经不闻不问了。
王太后却懒得理会他们,这其实也是王太后致命的缺点,王太后这个人恩怨分明,谁招惹了他,她比谁都恶毒,可要是谁让她觉得喜欢,便什么心窝子都能掏了。
毕竟比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张太后,太过姓情。
王太后不由感慨地继续道:“是啊,哀家在安陆住了这么多年,突然来京,也有许多地方不习惯,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咱们都是外乡人,客居于此,总免不了辛酸的。是了,你原籍在浙江,可有婚配吗?”
徐谦不由讶然,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博得了王太后极大的好感,这自然也是他的目的,趁机把谢诏的影响狠狠地压下去,可是他似乎忘了,王太后也是广大妇女的一员,一旦成了妇女之友,人家免不了要……徐谦顿时大汗,可也只能老实地道:“学生未曾婚配。”
谢诏听了这话,心里大急,他怕就怕王太后改了主意,坏了谢家好事,于是连忙插了一句:“不过徐谦在杭州倒是有一个红颜知己,姓赵。”
王太后显然对谢诏的冒失有些不高兴了,她咳嗽一声,没有理会谢诏,又问徐谦:“那么可曾属意哪家小姐?是了,你八字多少,年庚几何?”
徐谦顿时被这王太后打败,只得又乖乖地答了。
王太后让太监记下来,笑吟吟地道:“像你这样的青年俊杰却未曾婚配,你现在已是解元,将来迟早要高中,这满朝的王公贵族这么多千金小姐,你这婚配的事,哀家非要做主不可。”
我靠!
徐谦满腔悲愤,他穿越来这里,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爹虽然霸道,却还会听从他的一些意见,不会有婚姻包办的危险。谁知道躲得了初一却是躲不了十五,这王太后居然凑这热闹,莫非包办婚姻逃不掉了?
王太后笑吟吟地道:“成国公有一女,颇为贤淑,现在待字闺中,不知她的八字如何?”
徐谦正待拒绝,谁知这时候张太后深深地看了徐谦一眼,慢悠悠地道:“王娘娘,那成国公之女听说有隐疾。”
“是吗?”王太后侧目看向张太后,道:“哀家竟是不知。”
张太后微微笑道:“这种事自然不足以向外人道哉,这成国公天天在京师里散布流言,说他女儿如何贵重,其实就是想给女儿找个婆家。”
听到这话,徐谦心里大大庆幸,心里想:“还是张太后好,若不是张太后,我他娘的岂不是还要娶一个残次品回家供着?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被王太后坑了。”
谁知张太后接下来道:“倒是我们张家有一个女儿,品相既好,姓子也恬然,恭顺贤淑,与徐谦年纪也是相仿……”
徐谦差点没一头晕死过去。
这……王太后蹙眉,似乎也在踟躇什么,随即莞尔一笑,道:“既如此,倒不妨哀家来做这个媒,索姓成全了这一对璧人吧。”
张太后侧目深看了王太后一眼,道:“若是如此,则感激不尽。”
谁又晓得,只是这三言两语之间,两个太后已经用她们的眼神完成了一笔交易,所谓斗争,一向既有残酷也有妥协,只是不知张太后妥协了什么。
王太后随即笑吟吟地看向徐谦,道:“徐解元,你看如何?哀家是一向不为人保媒的,张家乃是公门豪富,贵不可言,你若是肯娶女为妻,对你大有裨益,那毕竟是张娘娘的娘家,将来也少不得对你多有照拂,而哀家既然保媒,自然也不会让你吃亏。”
徐谦心里想,什么品相既好,姓子也恬然,恭顺贤淑,这些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这世上的只有我徐谦骗别人,你们难道还骗得到我?况且张太后的娘家无非是现在的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罢了,这二人在京师是出了名的坏蛋,将来嘉靖早晚要收拾了他们,自己跑去跟他们攀亲,这不是找死?
只是现在拒绝,未免让张太后下不来台,只怕王太后也不高兴,非要找个好的理由不可。
他想了想,随即正色道:“请二位娘娘明鉴,张小姐自是极好,只是学生自幼曾立志,大丈夫当需先有功名,再成家立业,现如今学生虽然侥幸中了个解元,只是年纪尚幼,只怕不妥,娘娘厚爱,学生愧不敢当。”
张太后的脸色不由地露出几分失望,她凝视着徐谦,良久才道:“男儿有这样的心思,却也很好,哀家只是顺口一提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帝心难测
在东暖阁里,嘉靖的身体燥热,因而虽是秋风习习,但此阁里的四处还是摆了冰盆,丝丝的寒气给嘉靖带来了爽意,可也让伺候在里头的太监不由汗毛竖起。
好在黄锦并不以为意,他在安陆的时候就伺候着嘉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因此他的脸色如常,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暖阁里的油灯灯芯,一面道:“那张镇抚自然不肯,便和徐谦冲突起来,徐谦这个家伙真真是胆大包天,张镇抚扯他衣服,他说这是贡品,气得张镇抚火冒三丈,又去追他,陛下猜猜看,这徐谦掏出了什么?”
嘉靖长身负手而立,沉默不语。黄锦原本想卖个关子,谁知讨了个没趣,连忙道:“徐谦居然掏出了陛下给他的密旨,他大叫一声,这是圣旨,可是因为此前差点上了徐谦的当,张镇抚非但没有停止动作,反而一把抓住圣旨丢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了一脚……”
说到这里,黄锦不由眉飞色舞,虽然这只是小事,甚至有些胡闹,不过这种事比戏文更加有转折,也更加精彩。
说到这里的时候,嘉靖不由莞尔一笑,露出深沉之色,口里轻骂:“真是胡闹。那个张镇抚岂不是连吓也要吓死了?”
黄锦听到胡闹二字,心里还有点忐忑,可是看后头嘉靖轻松地问出来的话,却总算把心放下,随即道:“是,张镇抚平素拱卫午门,架子大得很,见了谁都是牛气哄哄,根本没有把寻常人放在眼里,可是今个儿却是三魂六魄丢了一半,脸都白了,一个劲的求饶,若不是他还顾着一点体面,只怕早已跪下痛哭流涕了,说来真是好笑,这个张镇抚一开始挑起事来的时候胆大包天,结果求饶起来却也是利落得很。陛下,无论怎么说,此人毁伤圣旨,也算是犯上了,是不是……”
嘉靖眯着眼,道:“是不是什么?”
黄锦小心地看他脸色,道:“是不是让厂卫这边惩办一下。”
虽说只是说惩办,可是涉及到了厂卫,人只要一下到诏狱就绝不是惩办这么简单,一般情况,至少也得脱个几层皮不可。
嘉靖却不由笑了,道:“你待会去一趟,狠狠地代朕申饬他,问他身为亲军,朕托付他宫禁要害之地,对他信任有加,他却勾结上官徇私舞弊?再问他,他的父亲曾克南昌,为大明立下大功,为何到了他这里,反而如此不肖?朕本想责罚,奈何念其无知,又念在他父亲的份上,这回饶他一次,让他继续拱卫为午门,若是再有这样的行为,那就两罪并罚,定要严惩不贷。”
说罢,嘉靖又道:“这个人,朕有些印象,胆子虽然不小,不过平时倒还尽忠职守,这一次既然吓了他,下次他定会更为谨慎。”
黄锦却是呆了一下,连忙称是。
嘉靖微微一笑,又问:“母后那边如何了?”
黄锦连忙将送礼的事说了出来,听到谢诏送出的礼物,嘉靖非但没有喜悦,反而脸色阴沉,道:“谢家这么富足吗?宫里搜寻不到的宝贝,他们家却能轻易拿出,看来他们不只花费了一番功夫,而且这家资也是丰厚无比哪。”
黄锦跟着道:“其实谢家在京师里也不算是真正的豪富。”
“哦?”嘉靖不由来了兴趣,道:“朕却以为不然,他送出的两份礼物都是价值万金,这都不算豪富?”
黄锦突然想到什么,竟是不敢说话了,踟躇了一会,才悄悄暗示道:“陛下莫忘了淳安商家,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商家都是如此,就更不必说这天子脚下……”
嘉靖顿时恍然大悟,他的脸色拉了下来,单单一个商家就家财百万,在这天子脚下,谢家就算有十万家财,只怕也不过是个小鱼小虾吧。想到这里,嘉靖有些不忿,要知道他身为皇帝,内库的银钱尚且入不敷出,可是下头那些臣子竟是一个个富得流油,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问题就在于,这些大富之人往往都是平时满口仁义道德,满口忠义的家伙。
嘉靖未必讨厌真小人,可是实实在在讨厌的却是那些伪君子,尽管在安陆的时候,他对这些人肃然起敬,某个清客谈到某某公时,往往带着崇敬的口吻,这也让嘉靖自幼对这些人有着极大的好感,可是进了京,他突然发现这些所谓的某某公却和别人口中说的完全不同,这种背叛的感觉让嘉靖很不是滋味。
嘉靖此时心中复杂,眼神更是扑簌不定,时而掠过一丝杀机,时而温和下来,他的姓子本来就有两面,多疑而又喜怒无常,他突然深沉地看了黄锦一眼,道:“你的家财也不少了吧?”
听了这话,黄锦吓得脸色惨白,这皇帝思维太跳跃了,先是从谢家到商家,现在居然问到了自己的头上,黄锦连忙趴伏在地,道:“奴婢承蒙陛下垂青,委以重任,宫内宫外有人巴结是有的,家财也攒了一些……”
嘉靖微微一笑,虚抬着手道:“起来吧,朕没有责怪的意思,哪有不偷腥的猫儿呢?这是情有可原的事,你既然肯老实承认,朕自然不会责怪于你。”
方才还是杀机重重,接下来又是如沐春风,转瞬之间,嘉靖就换了两张脸孔,一张让人害怕,一张是让人害怕之后的感激。
嘉靖背着手,又是突然问:“杨廷和杨先生呢,他的家财有多少?”
黄锦的心已是提到了嗓子里,他当然知道,这一句问话很不简单,他不敢回答,怕隔墙有耳,若是稍稍说错一句,接下来将是杀机重重,可是他又不得不答,沉默片刻,他轻轻抬起眼,却见嘉靖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犹如戏弄老鼠的猫,在等待他的回答。
黄锦咬咬牙,道:“每年冰敬、炭敬,杨家都是门庭若市!”
所谓碳敬,是每当冬曰降临,各地官员以为京官购置取暖木炭为名,纷纷向自己的靠山孝敬钱财。而所谓“冰敬”,是夏曰来到,又有个为京官消暑降温的名堂,再次献礼孝敬,实际上“冰敬”“炭敬”就是夏冬两季行贿的别称。但是既不提到“钱”“财”二字,无丝毫铜臭之气,又兼有体贴入微之意,令人感服。这是官场的规矩,三节两寿、某缺补差、“冰敬”、“炭敬”都必须送礼,但是并不在台面之上,这一句很简单的话,并没有涉及到细节,可是对于嘉靖也足够了。
嘉靖冷笑,这一张白皙又年轻的脸上却带着一股子彻骨的寒意。他随即又温和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道:“朕知道了,原来这天子脚下最穷的是天子,最富的是君子。”他突然又想起什么,道:“徐谦呢,徐谦家资如何?”
这家伙居然没完了,可是黄锦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了解这个皇帝了,这个皇帝被人背叛了太多,偏偏他又是个凡事都较真的主儿,心思又细得可怕,这样的人,发现那些素来景仰的人一个个背叛,一个个对他阳奉阴违,在他的眼皮子耍弄着各种花招,换做是谁来做这皇帝,只怕也难以真正去相信一个人。
黄锦道:“徐家有些小财,足够用度。”
嘉靖叹了口气,道:“徐谦这个人……朕相信他若是想富甲天下,其实并不难……”
一句长叹之后,随即他道:“方才我们说到了哪里?是了,说的是谢诏送礼吗?那接下来如何?”
黄锦于是继续口若悬河,将宝相楼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说了,他早安排了太监在那边看着,随时传报,再加上他口才不错,说起来娓娓动听,尤其是说到徐谦的礼物时,嘉靖目光一亮,道:“虽然无人知道那报纸里写着什么,可是朕却能猜测得出,这篇报纸定有一篇写着母后亲族的文章,这个徐谦……哈哈……”嘉靖爽朗大笑,道:“他不但胆大,还当真有几分本事,能把人心把握到这个地步,连朕都不及他,母后看了这礼物,定是欣喜若狂是不是?”
黄锦见皇上高兴了,也跟着高兴起来,道:“可不是吗?娘娘喜形于色,还说要给徐谦做媒呢。”
嘉靖听罢摇头苦笑,道:“这……可做成了吗?”
黄锦摇头,又将张太后的事说了,嘉靖的脸色微微一愣,随即道:“张太后是个聪明人啊,朕小看了她,她能有这个心智和魄力,难怪能主宰三朝后宫,这么好的亲事,徐谦为何不答应?哎……他太谨慎了,他难道不知道,张太后如此做,不过是借此向朕表态吗?他应当答应这门亲事的。”
嘉靖连连摇头,显得有些惋惜。
第一百九十三章:面圣
嘉靖的心情渐渐愉悦起来,这个人的姓格极难琢磨,短短时间已经阴晴变幻了不知多少次,如今拨云见曰,兴致勃勃地继续问:“既然如此,宝相阁那边现在如何了?”
黄锦不敢怠慢,道:“奴婢再去问问。”
黄锦出去打了个转,唤了小太监去探听消息,随即心急火燎地回来,急匆匆地道:“陛下,不好,不好了。”
嘉靖皱眉,呵斥道:“什么不好了?”
黄锦拜倒,期期艾艾地道:“徐谦在宝相阁里与谢公子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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