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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伐曲-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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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都没有。
这是他的报应。
他呆呆地跪坐在那里,怀抱着那具越来越冷的尸体。一如三千年前的那场鹅毛大雪中,他也是这样怀抱着一具尸体,感觉冰冷的血沾湿他的胸口,越来越寒冷,越来越寒冷。
只有他胸口尖锐的疼痛,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比三千年前,还要痛上许许多多,仿佛连灵魂都要整个崩坏的疼痛。
远远痛过那时,被随便一刀刺入心脏,说我绝不会爱上你。
其实他根本不必问,你是谁。
谁会爱上这样丑陋可怖的他?多么愚蠢的谁?还有谁?
他突然仿佛被针蛰一样弹动了一下,因为感觉到怀中的身体竟然有了动静!
脑中轰然一响!
又一次瞬间的激动与狂喜淹没了他的胸膛,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仿佛所有的情绪都翻涌上来,咽在了喉咙。
他慌乱地低下头去摸索着对方重新生动起来的脸。你活过来了?你不舍得丢下我是么?你……
然后在下一瞬间,啪噶一声,手指一凉。
他怀中的男人发出低沉的闷吼,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断指,撕扯时牵出的冰冷血液,溅在他与对方的脸上。
他愣住了。
他慌乱的神情滞在了那里,那些在胸腔里鼓噪的狂喜,也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一口吞噬。
他感觉到对方起身坐了起来,伴随着低沉的闷吼声,他肩上也凉了一凉,血肉发出黏糊的撕扯声,冰冷的液体扑哧扑哧继续洒落在他的发鬓眉角。
他咬了我。卫琰恍惚着想,他咬了我啊。
好快啊。那些魂魄,就这样快速地,毫不留恋地散去了。只剩下这样一具空洞的尸体,一只没有意识的丧尸。如同这座岛上,如同这座城市里,几百上千万的同类一样。
原来那样的奇迹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他低下头,用左手摸了摸右手手指的断口,那里的血肉已经开始恢复生长——他的这具身体早在三千年前就祭祀给了晟的亡魂附体,因而成为了一个永不消亡的容器。
他笑了起来。
“呵……呵呵……”
怆然的笑声飘在风里,一吹,便散去了。
他笑着道,“你啊……你看看人家,就算变成了丧尸也会护着他。你怎么只顾着吃我?”
丧尸丝毫不予理睬,埋身在他的肩上,从肩口开始往下一点一点的啃噬。
他仍是笑着,摩挲着对方筋肉鼓起的脸颊,“你其实……怨我的吧?”
“……刚才那一句,你故意没有说完,是么?”
“……究竟是‘我’什么呢?”
丧尸仍是默默,连吼叫声都吝啬给予,只顾低头慢慢地吃着。它吃得并不快,仿佛要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咀嚼品味,将那些纠结的筋络咬断,将那些冰冷的血肉嚼碎,然后一口一口地吞咽。
那样温柔的啃咬。就好像这具残尸里,还遗留着被一次又一次辜负的怨恨,要将他撕咬成碎块吞吃入腹……却仍是舍不得。
卫琰偏着头,任它动作,只是兀自恍惚地想着什么。他的右边肩头渐渐地被啃得只剩下灰白的骨,丧尸慢慢地舔舐着他凹陷的锁骨,仿佛品尝着世界上最美味的珍肴。
他摸索着埋在自己肩头的、它的发,他配合地撕开自己的胸膛,挖出那颗黑色的血淋淋的心脏,捧在手里托给对方。
这颗已经死去了数千年的心,现在好痛,痛得他无法承受,所以,帮忙吃掉好了。
丧尸就着他的左手掌进食,连手指一起嚼去,手腕发出撕扯断裂的声响。
他凑上前去,用断裂的手臂,环住丧尸的脖颈,将脸轻轻地停靠在对方宽厚的肩上。
丧尸就着这个扭曲的姿势,偏着头,将他另一只手臂捧起来,扯到口边,一口一口地咽嚼。
他在这静默和温柔的进食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恍惚地笑了起来,蹭着它的脸,喃喃道,“嗳,打个商量好么?”
“……”
“你吃了我……欠你的那些,便不要还了,好不好?”
“……”
“你说‘下次’……下次再重新开始,好不好?
丧尸赤红的眼睛抬了起来,静默地看着他。
他于是对它笑了一笑,左颊上现出一个小小浅浅的酒窝。
然后他感觉冰冷的手掌覆盖了他的脸,他的头被扳得仰起,露出苍白的脖颈。然后在突然变得悠扬的瑟瑟风声中,听到自己喉管被咬断的黏糊声响。
……
月升月落,海城寂寂无声地沉睡过一夜,终于被久违的晨光唤醒。
钢筋水泥的城市被轻覆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温柔的色彩模糊了大街小巷颓倒的残桓断壁,模糊了地面残余的血迹与尸泥。而在残桓断壁间盘桓不去的那些数以十万百万计的丧尸们,都再不见踪迹。
它们自然不是凭空地消失了。
它们只是聚集了起来,一夜之间,从四面八方被召唤而来,群聚在了海城东面的高白岛上。
通往岛上的高架桥已经在夜里不堪重负地断裂,海面上漂浮着大量从高空坠下跌断颈骨的尸体,而在岛上,残存的丧尸们仿佛结群的飞蝗一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它们静默地站在那里,仰起头颅望向天空。
肇事者已然魂飞魄散。始作俑者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这场因贪婪与野心而起的荒唐闹剧,已经到了休止的时候。
晨曦暖暖,映在它们苍白的皮肤上,映在它们血迹斑驳的脸上,映亮那些赤红色的眼睛,也好似映出写在每一具身体上的不可磨灭的独一无二的人生,那些曾经鲜活的过往。
突然之间它们齐齐扭转了头颅,望向同一个方向。在岛中央的一座高楼最顶端,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数十上百万的丧尸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闷吼,那是它们这段多出来的荒诞人生里最后的声音。
它们的头顶泛起了极其微弱的光。
高楼上的人影举起了他的手,黑色半透明的长剑直指向天。一道金光从他的手臂上泛了出来,紧接着那柄长剑迸发出千万道刺眼的光芒,金光大盛,一时间压过了他身后的阳光!
他昂首尖啸,手下一挥,金色的光柱自剑上喷射而出,仿佛粗壮的水流一般灌入天空,向着四面八方蔓延,逐渐笼罩高白岛的天空,紧接着猛然之间化作密密麻麻数不尽的细小光束,如暴雨一般倾覆而下,直击它们头顶的光芒而去!
“刷刷刷刷刷——轰——!!”
整座岛屿不堪重负地剧烈震颤!受到重击的地面凹陷迸裂,高楼大厦纷纷倒塌,路灯交横,眨眼之间烟尘碎石四起,将整座岛屿笼罩于弥漫硝烟之中!
在这激烈的震荡之中,黑色的人影从倒塌的高楼上一跃而下,踩踏着半空中飞扬的碎石,掠过层叠的尸体与废墟。
他在经过一片大楼的原址时,脚下微停。
漫天的烟尘之中,一个周身是血的瘦削人影,怀中抱着一具头颅已遭金光破碎的尸体,垂着头,静静地立在废墟之中,如石雕一般静默地立着。仿佛周遭的一切动荡,都与他无关。
他停在远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而后别开眼,头也不回地,向着海岸的方向飞掠而去。
……
公元XXXX+5年,东区夙城爆发大规模丧尸尸变事件,而后迅速蔓延至临近的大都市海城。这场空前绝后的尸变事件对海城一带地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牵连人口上千万,负责此事件的除魔师大中华区总部、东区总部全员覆没。海城及周边数个城市沦为废墟,海城东面的高白岛更经历莫名地震,整座岛被夷为平地。几乎在同一时间,西南区发生黑洞事件,大量魔人进入人界,攻击除魔师西南区总部,仅有少数除魔师幸存,魔人随即迅速移动往东区尸变地带。数日之后,魔人与丧尸在一夜之间全数消失。
幸存者仅十数人。
这起诡异的尸变兼魔人越界事件被列入除魔史,对它前因后果的研究吸引了大量的除魔学者。其中最具成果者,当属隶属于东区某除魔诊所的一名医生——也是该事件的幸存者之一,他的学术著作《丧尸进化的终极形态》被列为除魔学院必修教材之一。但该书中《论丧尸的高阶技能——吃醋》一章,因存在争议内容而被删减,此为后话不提。
……
所以,这是一个坚持用结局最后一句恶搞的故事。
别掀桌,还有后记。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话啊!你的话还没说完!‘我’什么?‘我’什么?!
我……草!
(凹)╯其实只是这样一句而已。。【被爆哥揍
57
57、第四十九章 后记 。。。
后记
随着远处高白岛上的力量波动,海面上一时波涛大盛。巨浪翻卷着将一尾小游艇拍打上天空。
但当它落下时,它身下的浪花却突然间化出一只巨大的手掌模样,牢牢地托住了它,接着一路穿越过汹涌海浪,在震耳欲聋的的哗啦水声中,送上了海城大陆。
待潮水散去,游艇正牢牢卡在海滨森林公园两棵高大参天的古老香樟树之间。
“呼……”趴在船舷上抱着栏杆的谷梁米咬着牙艰难地喘着气,压不住地头昏目眩。
他一边喘息着,一边攀着船舷爬起往外望,结果发现游艇正处在十几米高空上,往下望去全是绿油油的枝桠,差点没眼一黑闭过气去。
戎子从船舱里跌撞着冲出来,“小米?!”
那熟悉又满含担忧的声音惊了他的神智,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忍住晕眩地回了一句,“我没事……”
但他luo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仿佛干尸一般明显的裂痕。
戎子扑上去扶住他,将他瘫软的身体架到肩上。他们一起望向海那边的高白岛,轰鸣声还在不断从岛上传来,浓烟弥漫全岛,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们应该没事吧……”谷梁米犹豫道。
“有那个人在,不会有事,”戎子道。虽然他还完全不能相信那种从丧尸变回人的奇迹——他十分怀疑,那真的是人类?
他接着又皱眉道,“现在应该担心你自己!快跟我回舱去!”
“我想去下面喝水……”谷梁米可怜巴巴地往下望着白茫茫的海面。
“你现在下得去吗?!笨蛋!先回去躺着!”
“呜……你又凶我……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
“少废话!你都站不稳了!快点给我滚进去!”
“呜呜……”
揪着衣领拽着家养大型犬回了船舱,戎子眼刀一剐,攀在门后偷看的几个部下顿时作鸟兽散。
……
“呼噜……呼……”除魔诊所狭小的病房里回荡着胖子均匀的呼噜声。
突然间警示的铃声叮当叮当响了起来,坐在病床边发着呆的猴子猛然抬起头。
“呼噜……啊!什么?!丧尸来了?!”胖子挂着一下巴口水轰然跳起,差点把身边坐着的猴子给挤了下去。
“嘘别说话!”猴子情急地一把捂住他的嘴。
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曲小玥脸色苍白地爬了起来。房间角落里蹲坐着的小男孩也警觉地抬起头。
医生的助手小蔡神情复杂地从院子里跑了进来,来不及跟满腹紧张疑惑的他们说话,径直冲进了地下室。
“来得正好,给我拿个三号钳子。再帮女儿换块冰毛巾。”正弯腰在桌前看着显微镜的医生没回头,道。
“它们,它们……”小蔡喘息着急道。
“什么呀?别急呀你慢点儿说!就是丧尸来了你也得把话说清楚呀!”医生不耐烦道。
“不是,不是来了!”小蔡咽着口水喘道,“走了!它们都走了!我刚刚出去看,一个都没有了!全部消失了!”
医生手一抖。哗啦!
“啊呀靠!老子的取样!你傻站那里做什么呀!还不快点过来帮忙捡!”
……
“哗啦——!”“哗啦!”
随便在昏沉中,隐约听到了海浪不断拍击岸边的声音。
头痛欲裂,他难耐地晃了晃头。好吵。
“随便……随……”
这熟悉的声音,也好吵。
他不耐烦地别过头,咬了咬牙又要晕沉下去,突然一个激灵!
——这熟悉的声音!
他激喘了几口气,睁开眼却对上黑乎乎的洞壁,仿佛身处在一个山洞里。洞外的寒风扑打在面上,除了黑暗与寒冷,什么都没有。
……又是梦。已经习惯了。
他疲惫地又阖上眼。
“随便?你醒了么?随便?”那声音却又在耳后道。
身体里全部的血液瞬间凝固。甚至连再次睁开眼睛的力气都瞬间散去。
这次感觉到了。是温暖的气息。有人将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正在他耳后唤着他的名字。
那是天生的冰晶一般清亮冷冽的声音,却因为激动而带上了颤抖与沙哑。
随便僵在那里,头固执地扭向墙壁的方向,只觉得刹那间生了一背的冷汗,掌心瑟瑟发麻,四肢都像不再是自己的,无法操控。
他不敢回头去看。
他等这个声音,等了太久太久。但是不会有的,是假的。他做过太多太多次这样的梦,他知道,再美好也好,总有一天都会醒来,都是假的。
然而那人却捧着他的脸颊,将他的头掰回来,让他对上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不再是血一般的赤红。它们是那样纯粹的黑。黑得像一汪深邃的泉,盛满了担忧与欢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随便呆滞地看着它们。他看到自己摇晃闪烁的影子,看着那对长睫一颤,然后两行水珠突然滚落了下来。
他心头一抖,呆呆地伸出手去,接了一滴眼泪在指尖。
冰凉的触感。
他犹豫了一下,始终不敢相信地嚅动干裂的嘴唇,“……林……”
“嗯,是我,”对方轻颤着,声音哽咽起来,“是我,我回来了……”
更多更多的水珠一串接一串地滑下来。
随便伸手回捧住对方温热的脸,越来越汹涌肆虐的泪水盈满了他的掌心。他胸腔里什么东西火热地燃烧起来,烫得他浑身战栗不止。
他终于敢相信这是现实。因为在那些数不清的梦里,先哭出来的那一个,哭得这样难过的那一个,总是他自己。
他以为他会跟着哭出来,然而他没有,难耐的情绪压抑了他的泪腺,压抑了他全部的语言,他张开嘴激烈的喘息,他弓起腰,颤抖地抱住他泣不成声的恋人。对方坚实的臂膀同样颤抖着,眼泪濡湿了他的脖颈,手指骨节深重地掐入他的腰背,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嵌入自己体内。
洞外呼啸拍击的海浪声似乎渐渐隐去,时空凝滞,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消泯退去。
世界只剩彼此而已。
“唧——!”
……还有夹在他们中间的一只小香猪。
睡梦中被压扁的幺鸡凄厉地惨叫着,挤死了唧!每次都拿人家做汉堡唧!
“……”
“……”
随便往后退了退,一手捧着季逸林眼泪花花的脸,一手把幺鸡从对方衣服里面掏出来,挥手丢开!攒了五年的gao潮戏份正催泪呢,抢镜头卖萌的滚一边去!
幺鸡一边愤懑不平地尖叫一边被扔到了洞穴深处,翻滚的小屁股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季逸林含着眼泪回过头去看它。
随便把季逸林的脸重新捧回来,望着对方哭得泪汪汪红通通的眼睛,突然扑哧笑了出来。
他还从来未见季逸林哭过。还哭得这么落花流水稀里哗啦。
季逸林也跟着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想用手背擦一擦脸,却被随便捉着手拉开。
他捧着那张泪痕累累的脸,用大拇指摩挲着对方的眼角。
浸了水又带了圈红的黑亮眼睛定定地回看着他。
随便往那眼睛上亲了一口。
真的,他想。
他摩挲着对方线条冷冽的眉,往那上面又亲了一口。
真的。
脸颊,真的。鼻子,真的。
他亲了又亲,最后定定地看着那双微微颤抖的、色泽温润的唇。
真的吧?
他慢慢地凑近,接着就被突然动作的季逸林挽住脖子拉了过去,对方狠狠地吻上他。
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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