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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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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臣还年轻,而陛下也很年轻……” 
我点头,道:“若让你当第一执政,你是否愿意带头推行新政?” 
华鉴容是一个连骨骼都十分清秀的男子,但偶尔却有一种草原、山林中才有的野气。他的鼻孔翕张:“这个和当第一执政有什么关系?作为臣子,自当鞠躬尽瘁。” 
华鉴容说得坦荡,南朝盛行的宽袍在他身上,也没有一点显得单薄,他的心灵似乎和气质相得益彰。我微笑道:“以后不要说鞠躬尽瘁的话,当皇帝也并不是要累死每个大臣,死而后已也并非是忠臣的唯一出路,你记得。” 
“自然。”华鉴容翩然俯身,“臣……告退了。” 
“等一下,鉴容。”我叫住他,摊开手,是那枚稀世玉环。 
“你不要忘记这个……这枚玉环真美,看着它,就想到母后在世的日子。” 
华鉴容小心地从我手心取去:“我也没忘。送我那一天,舅母问我,你喜欢玉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说,我当然喜欢,但我更喜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舅母大笑,亲自把它系在我的脖子上……那时候,陛下只有四岁。” 
我的眼睛蒙上了雾气,他不再多说,静悄悄地离开。 
回到寝宫,夜已很深。我还不能休息,打开密龛中的金箱子,我把太平书阁的密报看了一遍。湘州的刺史王越因为贪污,已经被我秘密赐死,执行者乃是湘州的典签吴志南。我并非不给王越机会,他是王览的族兄,但此人实在罪无可恕。 
我还没有敢于大张旗鼓地杀死豪门出身的贪官,因为我有所顾忌。他们的死,关系到一个大家族,以及和他们有世代婚姻的其他高门。我清楚地记得,王览的叔父王琪当年提起这个旁系子弟王越如何如何……王琪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他的两个儿子远比这个宿儒出身的父亲煊赫嚣张。他们会不会有恃无恐呢?但愿不会这样……我叹息,王览生前始终压制王氏外戚,此事确实是个不好的兆头。 
王览死去以后,他的亲哥哥王珏自称隐退山林,无心俗务,王家其余人全部加官晋爵。王琪更是从秘书监变成与三朝元老何太师、宋大将军平起平坐的贵人。我不顾一切地抬高这个天下第一华族,在外人眼里,这是女皇帝的感情用事。但是在我,却还有隐情。到我这一辈,我们炎氏皇族的子弟已经很少,连华鉴容这样的公主之子,也是皇位继承人选之一,王览逝去以后,我可能伤心过头,一度出现心脉不畅的隐疾。 
我曾经逼问年迈的太 
医院首领史玉:“朕可以活到太子二十岁吗?” 
史玉道:“可以,但是不能劳心。” 
我惨淡一笑,做皇帝,要么彻底做个大梦昏君,要么就是日夜劳心。况且王览下世,我身边几乎没有可以托付之人,怎能不劳心劳神? 
一旦我离开人世,即使是万一,我也要有所准备。太子年幼,历史上田氏代起、董卓之乱,例子层出不穷。那么,此时依靠谁呢?华鉴容?我可以相信他么?到了那时,他将处于漩涡的中央,就算不肯称帝,左右的人都会拥戴他。我的儿子,可依靠的只有父亲的王家。这些书生能否担当呢?我有点怀疑,一门数位尚书,还有宰相一级,我却依然不能对他们寄予全部的希望。 
说起太平书阁,我觉得他们这几年来条理要清楚许多,但也有它致命的弱点。因为这个系统只有我一人所知,我不可能太过插手他们的内务。有时连我都对这个庞大的机构迷糊起来,不知道他们会怎样传递准确的消息。我不能完全依赖他们,因为我还不能确定它到底是我的法宝,还是一盘散沙。 
有的东西,没有大事件作试金石,就永远是一个 
神话而已。 
我睡下的时候,蜡炬都快燃尽。作为皇帝,我没有辜负上苍赐予的每一天,但作为女人,多多少少有点寂寞。我不是顾影自怜的人,但身边的一半床铺,总是空白和冰冷的。以前我还常常想起我的丈夫王览,只有想着他的温柔笑语才可以入睡。后来,我学会不想他,我不愿意览在天国里惦记我的寂寞。我做梦,梦里箫声点点,梦里铁马金戈,梦里有不谢的莲花,和昭阳殿中属于童真的蓝天。   
第二章 浴火凤凰(1)   
八月桂花香,我起驾北上。 
我的少女时代,也并非一帆风顺,但总会对宫外的风景有着无尽的好奇。这一次赴济南,我却没有兴趣去看青山碧水。夜以继日,我埋首浩瀚的臣子辞章,手持朱笔,凝神批复。这样也不错,不会感觉到路途的漫长。政治居然可以取代美景,大概我是真的长大了。 
我将太子托付给王琪和韦娘,贴身侍女只带了齐洁一个。有时候在车中累了,便靠在她的身上。齐洁已经二十多岁了,却依然不改当年的决心,没有出嫁。 
我有时候倦了,会想起以前的事。那时我会为了烟花兴奋,元宵节我在王览的陪伴下徜徉灯海。每年所谓的寿辰,我都为了吃面许愿而高兴。如今我过了二十岁,再也不能轻易得到快乐。我坐在金銮殿上,童心早被风化得面目全非。偶尔从辇车向外望去,华鉴容的马总是离我不远。他的骑姿很好看,目光深邃。 
到了山东境内,我告诉随行的华鉴容:“朕要绕道,避开行宫。”他点点头照办。我想自己终身都会害怕看见大海,只是因为览——我死去的夫君。 
这几年国内的形势每况愈下,在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都存在着卖官鬻爵、贪赃枉法的勾当。先是广州的流民起义,杀死了积压粮食的广州刺史虞毅;再是湘江水患,饥民易子相食。我以宽仁政策,安抚了广州百姓,又严加法办了览的族兄——湘州刺史王越。可是,我仍在忧心,我害怕有更大的蛹附身在帝国徒有其表的身体中,意欲破茧而出。 
改革,势在必行!可纵观青史,改革大都以失败告终。我缺乏勇气吗?不是。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愿意牺牲我的臣子。 
我到济南之前,北帝已经先到了。因为我好几天没有安眠,便提议把会期推迟到两日之后。 
齐洁皱眉道:“陛下,休息一下吧。”我笑了,仍然捧着一个边关将领的奏章看得出神。 
“这个宋鹏,是大将军宋舟之孙吧。朕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从此文看,肯定是个很出众的人物。”我道。 
齐洁机灵一笑:“陛下,臣妾倒听说文章写得好的男人,大多是苗而不秀的银样镴枪头。” 
我揉了揉酸重的眼皮:“不是说他文笔好,只是说有气势。尤其是,具体地指出了朝廷的对策。偏重于做,而不是说。到底是武将的风骨。” 
用晚膳的时候,我对齐洁说:“叫周远薰来作陪吧。” 
远薰陪我用膳,坐在桌子的下首,几乎不动筷子。我的视线看到他,他就拉住衣服的袖口,挟一点蔬菜。远薰本来颇有点画中美少年的飘逸,可他吃起东西来,嘴巴张得很圆,小心翼翼地往口里送,活像他养的那只白猫打呵欠的样子。我看得都禁不住要喷饭。 
“叫你来陪朕,就是让你受罪。”我笑了,和他在一起,与年轻女人天性相违的琐碎公文就会被我暂时的忘记。 
一朵 
海棠,直向他的两腮开。 
“你是第一次来济南吧。”我想当然地说。 
远薰一双妙目水汪汪的:“不是。但臣几乎忘了济南。童年的大多数事情,臣都忘记了。”他低下头,用纤细的手指剥开红艳的荔枝。 
我叹道:“相王去世快三年了,朕还一直禁止民间使用锦绣彩饰。当年,映着红灯笼看济南的水光,很有一番趣味。” 
远薰递给我一小盘剥好的荔枝。 荔枝肉嫩白剔透,他也笑得可人:“陛下,吃饭就是吃饭,想心事总归伤胃口的。” 
其实我早就对人间 
美食没有胃口了。用了晚膳,才刚入夜,我就打发开了所有的人。我自幼喜欢独处,特别是有心事的时候。过去览在,我并不会觉得多了一人,只是因为我把我们俩,看作是一个人而已。 
要是想起览,这早早补眠的愿望恐怕又要落空。我叹息着,坐起来,静悄悄地换上一件白色裙衫。以前,除了不得不穿的明黄,我偏爱娇美鲜嫩的色泽,如今却只是素衣相伴。虽然贵为天子,可我毕竟是个寡妇。 
行宫有无数秘道,只有皇帝才知晓机关的玄妙。我要出来,易如反掌。走在济南的路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凭借记忆向那个地方行去。济南繁华,虽已是掌灯时分,但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我一个单身女子,也并不担心。 
到了情水的石碑,才发觉此处的幽静。轻云微月,古松偃仰,初看犹如龙腾烟雨。悠独夜幕下,我望着泉水,昔日紫色的睡莲已经隐没,不知不觉中就盈了满眶的泪。月下的浓翠中,飘出暗红色的花瓣,缓缓而下,悠悠落于如镜泉中,寂然无声。一片,又是一片,我在自然界的纯粹中,几乎忘我。 
忽然,有人清了清嗓子。惊起枝蔓上的一只夜莺,凌霄飞去。 
我讶然,回头看,那男子立在松林下。衣装朴素,中等身材。夜色恍惚间,只觉得他如梅如竹,气质过人。 
“姑娘,我看了你很久。想告诉你一声,这泉水其实并不好喝,很苦很涩。”他好像摸了摸鼻子,大声说。 
这是什么意思?听他的话语,没有调侃,倒有几分同情。难道他以为我要……? 
我沉下脸道:“我没有要寻短见。不过故地重游,入神而已。” 
他爽朗地笑了:“我可没有那么说呀,是我多管闲事。此处是情侣胜地,若有人胆敢跳下去寻死,恐怕天下痴情男女的诅咒会让他在黄泉下也不得安生。” 
我想了想,也是。那个男人朝我迈了一步。他容貌丰美,而又不失男人气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似乎都是衬托此人风采的背景而已。他微微笑着,脸上竟然乍现一处浅浅的笑涡。 
我们几乎同时出口:“是你!?” 
他果然是赵静之!我们有六年没有见面了,可是,再见他,却觉得如此熟悉。 
赵静之默默地看着我,然后对我毕恭毕敬欠身行礼。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却没有一丝对皇权的敬畏。他就像个邻家少年一样,随意地对我说道:“你出来一次也不易,我带你去个地方,然后再护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很感激赵静之没有提起我的伤心处。有些人,喜欢对着死者的亲人,说些“故人已乘黄鹤去”之类风雅的悼念话,然而却丝毫不能体味他人的痛苦。赵静之,病中有心赠我山茶花的种子,却绝对不会说这些现成话。 
我跟着赵静之穿过街巷。济南城区并不大,即使君王仍然在服丧,民间早已经恢复了繁华的夜市。灯下,酒楼茶肆的幌子迎风飘动,歌女们的吟唱时不时和着弦声入耳。一些酒醉的男人三三两两地并排走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笑话。 
摊位的小贩们吆喝着,葱油炊饼的香味萦绕。这就是市井?我看看赵静之,他笑着对一个叫卖的小贩说:“给我来一包栗子吧。” 
接过热气腾腾的荷叶包,赵静之问我:“想不想吃?” 
我摇头:“怪脏的。” 
“你就是讲究。”他笑眯眯地责怪我。我只好拿过一个,金黄的糖炒栗子,入口香甜。我忽然记起来,以前我很喜欢吃甜食的。当人长大的时候,遇到小时候的朋友,都会有着喜悦。其实,只是在怀念失去的天真。 
我们到了一处青布帷帐,男女老少纷纷都往里面挤。有个大汉拦住赵静之:“公子,每人十文钱。你们那么有模有样的人,不会看白戏吧?” 
赵静之笑了笑,摸了摸钱袋。眉毛一压,问我:“你有没有钱?” 
我摇头,我是从来不带钱的。 
赵静之挠了挠头:“我的钱不够了。刚才……买了栗子。”他把荷叶包塞到我的手里,笃定地说,“你一个人进去看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个少年的声音:“赵先生?赵先生您怎么来了?阿桃,刘爷,赵先生来了。”一群人马上包围了我们。 
“这是?”少年指着我。在平民之间,我觉得不自在。 
“只是故人的妹妹。”赵静之笑着说。 
一个胖胖的少女瞟了我好几眼:“好大的气派啊。我还以为是官家大小姐呢。” 
大家笑起来,把我们带进了帐子。帐子里放着一排排竹子板凳,油灯燃烧着,数百人都翘首以待。少年对我们说:“你们随意吧,赵先生是老朋友了。我去准备开场。” 
一会儿,锣鼓敲起,有个童声说:“开戏喽!” 
幕布拉开,原来是提线木偶戏。我问旁边坐着的一位老婆婆:“今天什么戏码?” 
老婆婆张开没牙的嘴,乐呵呵地笑道:“玉镜台。” 
玉镜台是出喜剧,说的是大将温峤骗娶表妹为续弦的故事。幕帘后面艺人操纵,数百双眼睛也跟随着灵活的木偶而动。我很快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到后来,竟然忘记了赵静之和其他人,只是看着栩栩如生的木偶。灯光的朦胧,正好赋予木偶以生气,偶人的喜怒哀乐、举手投足,滑稽而不呆板。等到木偶中的新娘自己取下红盖头,对着表兄大笑说:“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老家伙!”我也跟着大家哄堂大笑。一侧的老婆婆笑弯了腰,半个身子都倚到我身上来。她用蒲扇拍着我的大腿,问我:“是不是好笑死了?”我只好对着赵静之无可奈何地眨眼,他也笑了,凑近我说:“难得糊涂嘛。浮华世界的真谛,就由此种糊涂而来。” 
众人拍手叫好,帐篷里一下子变得黑暗。嘈杂中,赵静之对我说:“他们是有意的,每次演这出戏,都玩儿这手。” 
果然有个声音说:“你是要美少年,还是要老家伙?” 
灯笼忽然在后排亮起来,一圈灯光中,众人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这少年本也在坐着观戏,给这灯一照,显然很吃惊,腾地站立起来。他的容貌美得罕见,真可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本来的喧哗声都隐没下来。我更是倒吸了一口气。 
赵静之道:“美少年,都是他们事先在观众里挑好的。今天这个这般容貌,恐怕也不是平常人。”我没有搭话,因为这个少年我识得,竟是——周远薰。奇怪?他怎么也在这里。我这么想着,觉得远薰好像在往我的方向看。 
只听操纵 
新娘木偶的女艺人说:“美哉,少年!但是,我还是喜欢你这个老家伙。” 
大家闻言,哈哈大笑,帐篷又恢复了刚才的亮度。不少人还想回头去瞧一瞧美少年,远薰的位置却已经空了。 
我正心内忐忑,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群衙役凶神恶煞地闯进来。众人不知所以,只听得衙役头儿说:“马上把所有的戏子给我抓起来。” 
幕帘后面,我刚才所见的老人走出来:“官差,这是为何?” 
那衙役反手抽了他一记耳光:“你这戏子不要命了?皇上明令,不许用锦绣彩饰。可你的木偶,穿着红裙,戴着红盖。早在几天前,就有人到衙门举报了。” 
衙役们一哄而上,就要砸毁舞台,我终于站了起来:“慢着,谁敢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时,就看见一群御林军站在入口处。为首的统领手持金牌,大声道:“陛下在此,谁敢造次。”众人连忙双膝跪倒。我身边的老婆婆更是吓坏了,趴跪在地上:“皇上,民妇不是有意冒犯的,皇上饶了老婆子吧。” 
我把她扶起来,目光与赵静之交集,又看到了御林军里面夹杂的远薰。我缓缓道:“不知者无罪。从今天起,禁令取消。万民之乐,才有君主之喜。从朕开始,以后任何国丧,都不影响戏园演出。” 
我又对那班衙役说:“吃着官府的饭,你们就都是官府人。不要满口戏子,轻侮他人,也不该借着公事,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衙役们磕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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