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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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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着,对王珏说:“哥哥,竹珈总是念叨你。你们爷俩儿先说会儿话,我去去就来。等着我,一起用午膳。”
王珏欲言又止,只是点点头。
北宫,终年不见阳光。据说,失宠的妃子们的亡魂,在夜里会四处游荡。我和齐洁一进入北宫,夏日里面不该有的阴风翻起我们的袖子。一条条黑暗狭窄的甬道曲折,似乎每个弯处都藏着妖魔。森森的寒气,带动荒芜的杂草,灰墙上有水渍渗出。一眼望去,好像一个个手印。
“这地方,真邪……”齐洁说。这时我们走到一个叫“源殿”的地方,这地方虽然带个“殿”字,却到处都破烂不堪。
“你是不是怕了?”我恶作剧的脾性上来了,对齐洁眨眼。
齐洁的脸,像上了糨糊一样死板:“不是,就是觉着这个地方不舒服。陛下,那么大的地方,怎么找得到周郎?他是个大人,也不会跑丢了。再说,太子和王大人还等着陛下回去用膳呢。”
我正打算放弃,潮湿发霉的空气中忽然掺进一种缥缈的香气。那是天竺的芭兰香!这么说,周远薰就在附近。我步履匆匆,绕过一个拐角,撞上一个人。
我一抬头,果然是那张苍白优美的脸。周远薰站在小路的尽头,背部几乎贴着墙根。他无声地跪下,行礼,脸上浮现出若无其事的笑。他洁白如釉面的贝齿,在暗光下看去,居然泛着荧荧的绿光。
“你在这里?找到猫了?”我和颜悦色地问。
“没有。臣走到这里,也乏了。明天打发侍女们过来找吧。”周远薰微笑。
“嗯。你伤还没有好,别在这里遇见鬼。”我笑着,他的眼睛定在我的身上。
我和周远薰一起走了几步,齐洁迎上前来。我听到了一声“咪呜”的猫叫。
“
猫咪好像就在这里呢……”我转身回去。
“陛下,别……”周远薰颤声说。
一扇门前,白猫探出了半个脑袋,我一蹲下,它就乖乖地跳到我怀里。
“它在这儿。”我抱起它,递给周远薰。远薰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我们一路走出北宫,他一直顺着猫咪头上的毛。
“以后不要随便到北宫了,这地方太阴森。你身子骨弱,对你养病,没什么好处。”我对周远薰说。
“是。”他连忙答应。
回到东宫,我并没有提到刚才的事情。竹珈本来还颇有些小大人的矜持,但见了王珏,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咯咯地笑个没完。他拿出自己的习字给王珏看,还站到他的膝头,握着小拳头给他捶肩膀。王珏一直被他拖到下午,才告辞。
“离开之前,还要去会会阿叔。”王珏告诉我说。
那天晚上,我特别盼望鉴容快点回来。思来想去,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也想不分明。我对着南北地图看了半天,草草地吃了些饭。
我再三问齐洁:“太尉还没有回来?”
齐洁回道:“是啊。”
我寻思,鉴容是不是抽空回家去了?尽管如今华鉴容和我有了这样的关系,对他的“家里人”,也并非不闻不问的。对鉴容来说,倒算是富有人情味儿。对我而言,虽不见得高兴,也还可以体谅。毕竟人非草木,我要是露出一点怨气,反而显得我没度量。
天气越来越闷热,加上我心神不静,不一会儿,汗水就浸透了贴身的纱衣。我索性解开领子,捧着一块碎冰。
正在此时,鉴容一掀琉璃帐,走了进来。他驻足,像是欣赏一件宝物似的看着我。鉴容的脸上微微泛红,双眸映着翠色,更显妖娆。只是一笑,就占尽了人间的风流。
“阿福,你想我了吗?”鉴容问。
“没有。”我当然不承认。
鉴容过来,一把抱住我,笑嘻嘻地:“可是,刚才我进宫的时候,齐洁姐姐告诉我说,陛下找不着大人,正发脾气呢。”
我恨得咬了他的手臂一口:“那是你自作多情!”看他面有得色,我脑筋一转,把手里的小冰块顺着他的领子塞了进去。
“好啊!”鉴容几乎是跃起来,把我压倒在玉床上。一只手摁住我的手,另外一只手剥开我的纱衣,他故作凶狠地说:“阿福,你自作自受!”
鉴容的吻与我的肩颈胶着,忽然,他问我:“你洗过澡了?”
我下意识地摇头,他孩子般傻笑起来:“太好了,等会儿一起洗吧。”
我的手被他钳制住,只好双脚乱踢:“金鱼,不要,我不要……天太热了……”
“不会很热,我保证……”鉴容喃喃说。说是安抚,不如说在哄诱我。
烛火好亮,更亮的是他的眼睛。紫色的琉璃帘子,无风自动。
过了好久,终于静下来。鉴容抱着我的头,撩开我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小声道:“你看……并不是那么热的嘛……”
我们俩拥抱着,懒得动弹。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我才说话:“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武器库,叫他们清点武器。恰巧王榕找我,就和他聊了一会儿。他拉我吃饭,我随便吃了几口,就回宫了。”
“阿榕?他有事?”
鉴容点头道:“是啊,他好像很关心战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我不好敷衍的。”
我贴着他汗湿的胸口:“今天,大哥来过呢。”
鉴容的声音淡淡的:“说什么了?”
我甩甩头,没有作答。他也没有再问。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去想太复杂的事情。政治、战争、派系,无疑都在复杂之列。
我的思绪还是回到了北宫的那幕,门的背后……当时来不及细想,可是……
我拉拉鉴容:“和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夜晚的北宫更加冷清,通道过于狭小,成片的光亮,被那些曲折的走廊切割得支离破碎。我走到今日遇见周远薰的地方,那扇木门和北宫的其他房间没有什么不同。门里面,有光亮。
“是这里?”鉴容问我。我在一路上和他讲了今天北宫发生的事情,他嘴上不说,心里大约认为我是女人的多心吧?
我要推开门,鉴容制止了我。他走到我的身前,门打开了。屋里相当简陋,在一个角落,有个女人坐在一盏油灯前,编织着什么。
她抬起头,看了鉴容一眼。我吓了一跳,满头的白发下,她的脸上皱纹交错。那双眼睛,泛着灰白,茫然地散出黯淡的光芒。
“你来了。我编好了一个,两个,三个,三只!”她说。
“是什么,花篮吗?”鉴容的声音,沉着而温和。
“是啊。夏天来了,我的孩子也会摘花……”老妇人说着停下手,呆呆地望着鉴容。
“你……你是谁?”她惊恐万状。
“是我,你刚才不是认识我吗?”鉴容往前迈了一步。同时,手上用力,把我向后推。
老妇人和鉴容对视着,好像过了许久,她才松弛下来:“我记起来了,我认得你啊。你是站在孔雀面前的男孩子,他们都说,你是天下最美的人……”她笑了笑,干瘪的嘴唇贴着黄牙,“但是,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孩子。”
“你的孩子呢?”鉴容问。
老妇人低头继续编织花篮,轻轻笑:“我不记得了。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啦。但我的孩子,他……出去玩儿了,我等着他回来。”她说完,就旁若无人地唱起了歌谣。每一个字节都在牙齿缝里,听不清楚,但我听过那个曲调。小时候,韦娘曾经唱着它,哄我入睡。
这是一个疯女人!我走到鉴容身边。
她忽然抬起了眼皮,那双呆滞的眼睛,在看到我的刹那,如闪电一般。
“是你!是你!”她丢下了手里的东西,浑身颤抖,恐惧而愤恨地望着我。
我根本不认识她,可是她的眼光,让我害怕。鉴容站在我和疯妇中间,他一直在观察她。
“她是谁?”鉴容问她。
“她……她……”那个老妇人抱住头,开始呜咽。我的手被攥在鉴容的手心里,直冒冷汗。
“你,就是你。你好狠毒,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她说着,朝我们扑过来。
灯下,那苍老的面容,披散的白发,尖利的指甲,凄惨的控诉,一齐朝我扑过来。
大雨倾盆,屋中灯影摇曳。
大风灌进门中,疯妇已经被鉴容抓住了双手。我踉跄地退到门口,侍从们蜂拥而至,口里“皇上”,“陛下”地大呼小叫。事出蹊跷,我连忙下令:“不许进来。”随后,把门关死。
鉴容抱着那个老妇,彷徨怜悯都写在脸上。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不是她,你认错人了。没有人伤害你,真的。”语声温存,像在说情话。怀里却是一个浑身颤抖的老妇,此情景不但不伦不类,甚至可以用诡异形容。
那妇人初时还挣扎,慢慢地平静下来,虚脱一般,倒在鉴容的臂弯里。鉴容回头看了我一眼,把她抱起来,平放到一边的床上。
她对着墙头上鉴容的影子唱戏似地哼着。
我细细听来,竟然是一句曲词:“可惜妾身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我与鉴容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突然,鉴容眸光一亮,问她:“你是婕妤?”
那女人闻言,又缩成一团,爬到床边,对着鉴容修长的影子,大声哀求:“陛下救我,陛下,她要杀你的孩子。”她绝望地跪着,去拽影子,可是十指抠进了墙壁。
我这才忽然明白,这个“她”是谁。但是,这个女人和那个我记忆中的美丽婕妤怎么也不像啊。
鉴容走过来捏住我的手,道:“不怕,有我在。来人,传御医,再叫北宫的总管来。”
不久以后,太医令史玉冒雨前来。老先生对北宫的局面糊里糊涂,但一行完礼,立刻就为那女人诊治。他把住那女人的脉门,对着光,察看那女人的脸色,不由惊叫了一声。
“史太医乃宫中老人,是不是认识她?”我问。
史玉连忙跪下答话:“是,此女当年为先帝婕妤,后来就没了踪影。不想隔了十多年,居然在这北宫看到她。而且,成了这种模样。”
鉴容问道:“老太医,那么些年,你怎么还记得?”
史玉道:“臣向来蒙先帝先皇后眷顾。先皇嫔妃众多,臣几乎都见过。臣年老,纵使再美貌之人,对她们当年的面貌也模糊了。唯独沈婕妤,她总是不肯让我为她诊治,每次只是请我喝茶叙谈,我印象深刻。虽然如今她容貌苍老,但臣为医者,辨人和常人不一样。此女的骨架、额颈,与沈氏一丝不差。天下没有人,此两点完全相同。”
我点头,如坠云雾。如果是沈婕妤,她大约不到四十岁,怎会满头白发,以至我根本不敢把她和当年的丽人联系起来?到底是经历了何等的惨变?她口里那个孩子,存在吗?
雨声大作,史玉为那女人施针。我问鉴容:“你怎么认出她?”
鉴容紧锁眉头:“她的歌,我以前无意中听过。她和我的母亲,关系不错……”
史玉停下了手,我问他:“她真是疯了?”
史玉神色凝重,点头道:“是的。痰迷心窍,郁结于中。多年下来,已成痼疾。就是妙手回春,也无法治好她了。此外,不加调养,她的生命,也不会太长了。”
史玉说完,沉思了片刻,又慢慢道:“臣适才听太尉公所言,记起来一件事。陛下八岁那年,是个多事之秋,臣见过她最后一眼。元宵节那日,皇后叫臣去,对臣说,你不妨到长公主那里去,看看她的气色。臣问道,长公主有何不适?娘娘笑着说,‘我看她大概不舒服,但她性子外柔内刚,忌讳医药。你也不用说话,只是把我这里的野山人参送去,顺便观察一下,再过来回禀。’但等到臣去了那里,长公主不在,只有沈婕妤坐在帘后。她见了我,却不肯出帘。只是说,她不是主人,不好接待我,我只好返回昭阳殿中。看见娘娘正与长公主谈笑,臣也就不敢多言。那天晚上,娘娘又召见我,我如实回禀。娘娘听了,只是微笑。从此,臣再也没有听过婕妤的名字。”
史玉说话的时候,鉴容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听。他的眸子,像暗夜里面的冰河,闪着银色的光。我一时也听不出名堂,只是加重语气道:“太医,事情若牵连到皇家,你自然要保密。不管如何,要尽量救治她。还有,朕想知道,她是否生过孩子?”
史玉背对我们,过了一会儿,道:“没有。应该是没有生育过。”
我偏过脸,出了口气。鉴容盯着我看,我呼气的时候,他一边的嘴角轻轻地扬了一扬。
此时,北宫的总管像只落汤鸡一样,跪在门口。
为了避忌,我平时决不涉足北宫,因此这个总管慌张得有些结巴。
“此女是何来历,你总应该知晓吧?”鉴容问。
“回禀圣上、太尉大人,此女来历,奴才确实不知。淮王叛变那年,我等被围宫城。当时,到处乱成一团。有一天夜里,忽然就发现了她。那时候她就没有个人样儿,瘦得像个鬼,害怕光,疯癫得又厉害,问遍各处,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要是旁人,也就赶出去算了,这个女人,到了大街哪里活得成?我看她会做编织,就把她收留下来。她不发作的时候,脾气还算不错。大约四年以前,陛下跟前的周大人说喜欢花篮,问我是谁做的。我指给大人看,大人说,怪可怜的,麻烦照顾一下。奴才当然要给周大人面子,所以,才给她安排了这间屋子。又叫个宫女,不时来关照她。”
“周远薰认识她?”
“这个女人,见了漂亮的男孩子,总是和熟人一样。周大人每次来都略坐一会儿,并挑走几个花篮。奴才总觉得,周大人心眼不错。”总管说完,对上我的眼光,打了个哆嗦,头低得更低。
我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叫人轮流照顾着她,不许有半点差错。”
他唯唯诺诺。
我与鉴容回到南阁,已经过了午夜。风声、雨声,真像戏文里面,大战的前奏。
“周远薰是出于好心,还是和那个女人有什么联系?”我心里想着,嘴上说了出来。
“不知道。虽然你宠他,但也应该留个心眼儿吧。沉默点也是个性,可鬼鬼祟祟的,见首不见尾,放到宫廷里面,就是刺儿了。”鉴容道。
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周远薰,他又低声道:“刚才老先生提起我的母亲了。我常常想,如果母亲不死去,也许我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我心里一动,莫非他又惦起了长公主死去的那桩无头案?如果沈婕妤知道,她还可以说出来吗?我想着,身上一阵阵发凉:“鉴容,如今战事才是最大的事儿。这些谜题,我不信解不开。对了,今天蒋源交给你的名单,你打算如何处置?”
鉴容心神不定,听了我问话,才浮出笑容,也不知道是冷笑,还是苦笑:“太晚了,阿福。说了这个睡不着,三天以后我再告诉你吧。”
鉴容没有说,可我还是睡不着,沈婕妤的形象历历在目。宫廷,是一个奇怪的染缸。什么样的人都会被它扭曲。我六岁的时候,听到吕后处置刘邦的爱妃戚夫人,做成了“人彘”的历史。明白过来,吓得直抹眼泪,非要鉴容整天抱着我,哪儿也不许他去。现在的我,已经不再落泪。鉴容在黑夜里面,又说:“阿福,既然已经有那么多谜题了,我也不妨再说一个。”
他靠着我的耳朵,很小声地说了,还在我的手心写了两个字。
他说的话,正好也是我的疑虑,关于一个人的身份。只是我,不便于对任何人提起,毕竟南北大战在即。
“不管如何,还是准备打硬仗了。北帝的军队,率先会进攻何处?”我问。
“不是何处,而是哪几处。他们肯定会分成几军。按照北帝的性格,我可以断定,他会给我们来一封轻慢的书信。”华鉴容说得相当轻松。他对于北国的态度,是严肃的。但说到北帝,因有积怨,所以显得相当藐视。
也真给鉴容说准了。第二日,北帝的书信来到了。
朝堂之上,我看了那封信。心头火起,但表面不动声色。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所以,只有忍耐,在战场上见分晓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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