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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3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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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歛,下民嗷嗷,神入咸怒,宗社将坠。时有李贵、李适诸入,以昭敬王1ri臣,不胜邦国危亡之忧,奋发忠愤,誓靖内难。乃于万历丁巳五月,纠合义旅,大集廷臣,奔告仁穆王大妃於别宫,宣教废珲,迎立昭敬王孙绫阳君倧,以王大妃命,权署国事。遣使请命于夭朝,伏请皇帝洞察本国事情,恩降封典使绫阳君宗得奉国祀……”

邵辅忠念毕,方从哲点点头,对姚宗文道:“朝鲜国仁穆王大妃和奏请使的奏疏中未提及张原参与颠覆反正,张原是超然置身事外o阿,姚给事对此事怎么看?”

姚宗文道:“这自然是出于张原的授意,正见其心虚处,不然,绫阳君犯上作乱之时,张原正在汉城,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方从哲道:“理虽如此,但朝鲜王大妃与奏请使写得明明白白,这是朝鲜靖内难,张原只是没有完成册封的使命而已,而且他还带回了奴尔哈赤手下号称建州之宝的纳兰巴克什,还在连山关外指挥若定,击毙建州五大臣之一的扈尔汗,出使还能立下军功,罕见罕闻哪。”

邵辅忠不吭声,姚宗文则是连连冷笑,他听出方从哲言语里的揶揄之意,说道:“张原到哪里都不肯安分守己,童生时就敢鼓动华亭士子围攻董翰林,致董翰林家破入亡,中状元后更是目中无入,其所作所为方阁老也都看在眼里——”

方从哲轻轻“哼”了一声,姚宗文心知方从哲不想提其子方鸿渐之事,便道:“张原出使朝鲜,竞敢推波助澜行犯上谋逆之事,这种无父无君的行径若不严惩,若何教化夭下士子。”

方从哲未予置评,却对邵辅忠道:“册封绫阳君之事宜缓,查问清楚再定不迟,你转告何侍郎,就说这是我的建议。”

邵辅忠道:“是。”

方从哲又对姚宗文道:“让入向那些出使朝鲜的随从小吏多了解一下实情,不要贸然弹劾他入。”

方从哲既如此说那就是决心要对付张原了,姚宗文暗喜,这时忽然想到一个入——阮大铖,此入虽是翰社中入,但路上相逢对他甚是恭敬,似有阿谀之意,阮大铖是此次出使朝鲜的副使,定然知悉张原的隐秘,若能把阮大铖拉拢过来,那绝对能给张原致命一刀。

 第四百九十二章 秋夜

从吴阁老寓所出来时暮sè已经缓缓笼罩下来,灰厂街靠东边那一侧高高的皇城红墙里还有稀疏的蝉鸣,所谓紫禁城里没有高大的树木是指宫城内,而西苑这一带则是花木繁盛,晚风拂过,张原能嗅出西苑太液池的水气还有秋菊、秋海棠的花气。// //

běi jing的初秋似乎比盛夏还炎热几分,这也许是张原刚从北地回来的缘故,觉得格外的闷热;也许是京中的局势让张原感到了压力,奴尔哈赤宣布“七大恨”兴兵侵略辽东的ri子很快要到来,而大明官员却陷在党争中无法自拔,对内忧外患缺乏认知

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并不好啊,张原仰天舒了口闷气,不管怎么样,朝鲜之行是大有收获的,而现在,他只想尽快见到妻儿,但老师杨涟却没有回会同馆住所的意思

杨涟觉得还有很多事情要与张原商议,也不待张原邀请,径自跟着张原从灰厂街踅进李阁老胡同,张原无奈,他很想关起门来与妻儿享天伦之乐,但杨涟是他乡试的房师,总不好把老师拒之门外。

来福先跑回家报信,原本候在前厅的商澹然、商景徽、穆真真、素芝、李蔻儿等女眷就都进内院去,张岱摇着头笑道:“这位杨老师真是不近人情,在家门前把介子拖走,现在竟还又跟来了,又必要如此忧国忧民吗,也不想想介子有四个月未见到娇妻稚子了,方才左邻的詹事府庶子孙稚绳来拜访介子都被我挡了驾”

说话间,张原陪着杨涟进来了。张原向张岱道:“大兄代我陪一下杨师。我进去见见妻儿就出来。”说着向杨涟告罪。

杨涟呵呵笑道:“是我打扰了。”虽这么说却没有告辞的意思。

张原脚步带风从内院仪门进去。突然感觉腿边一绊,急忙收脚,听得“啊”的一声,暮sè中瞥见一个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童往后跌去,急忙探身伸手去捞

张原跟王宗岳练过一段时ri,身手敏捷,在小童后脑勺着地的刹那拽住其前襟,随即将小童抱起。小童“哇哇”大哭,张原呜之道:“鸿渐,别怕别怕,是爹爹啊,爹爹回来了。”

这两尺多高的小童除了一岁多大的张鸿渐又会是谁,张原一回家差点就把儿子撞倒。

“鸿渐小姑父”

“小少爷,小少爷”

十一岁的商景徽急步奔来,小鸿渐的nǎi娘周妈也是慌慌张张跑过来。

张原怀里的小鸿渐“哇哇”哭了几声就止住了哭声,睁着乌黑晶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张原,张原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笑道:“仔细看看,还认得爹爹否?”侧头看着商景徽暮sè下朦朦的小脸。问:“小徽,身子好些了?”

商景徽消瘦了不少,但眼神依旧活泛清亮,这时上前拉着小鸿渐的手,抬睛看着张原,微笑道:“这两ri好多了,小姑父出使朝鲜辛苦。”一边万福施礼。

商澹然、素芝、李蔻儿、穆真真都拥到大天井来,有婢女将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西厢房屋檐下,已是掌灯时分。

小鸿渐看到商澹然过来,伸手索抱:“阿娘,抱。”一边还歪着小脑袋看着张原。

张原笑着把小鸿渐递给妻子商澹然,说道:“我风尘仆仆,一身臭汗,鸿渐嫌弃我。”

商澹然抱过小鸿渐说道:“鸿渐,这是爹爹,叫爹爹,你不是一直盼爹爹回来吗。”和儿子说话时,商澹然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夫君张原,灯光不甚明亮,但还是能看出张原黑瘦了不少,眼里不禁泛起雾气。

小鸿渐在母亲的诱导下,终于开口叫“爹爹”,连叫了好几声,越叫越大声。

张原大笑,心花怒放。

小鸿渐叫个不停,商澹然忙道:“好了,好了,别喊了。”转头寻到穆真真,点头道:“真真过来,让张郎看看谦儿。”

拥在张原身前的人多,穆真真就抱着孩儿站在后面注视着张原,今天爹爹和少爷张原一起回来了,穆真真的喜不自胜,方才爹爹抱小鸣谦时小鸣谦笑出声来了,还伸手揪爹爹的黄胡子

穆真真上前,张原已经走过来,含笑打量着穆真真,穆真真依然有些羞涩,忙道:“少爷,鸣谦他又睡了。”穆真真叫“少爷”叫惯了,改不了口,张原也没刻意去纠正,称呼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好比后世大陆已婚妇女不再随夫姓,但女子的社会地位并没有比保持传统的港澳台高。

张原看着枕着穆真真肩头睡着的小婴儿,虎头虎脑的很可爱,一边嘴角还耷拉着一缕口水,说道:“谦儿都过了百ri了。”伸手为小鸣谦抹去嘴角边的口水。

穆真真含笑道:“他就是口水多,我们叫他口水大王。”

张原开怀地笑。

张岱的侍妾素芝和李蔻儿都在内院,这时一起向张原行礼,素芝身边的一个婢女抱着张岱的儿子张镳,张原抱过侄子逗了逗,半岁的张镳比张鸣谦大两个月,但个头比张鸣谦还小一些,绍兴俗语谓“娘大大一间”,就是说母亲个子大生的孩子就都大,穆真真的身量比娇小的素芝可高了一大截。

张原与妻儿略略说了几句话,便到前厅陪老师杨涟和大兄张岱,又请王宗岳、穆敬岩和洪纪、洪信列席,王宗岳四人连称不敢,告罪坐了。

张原听大兄张岱说方才孙承宗曾来拜访,便亲自去把孙承宗一起请来喝酒,孙承宗与他比邻而居,又都是东宫ri讲官,平ri关系颇好。

孙承宗是朝中少数亲东林的官员,这次能平安度过三党把持的京察,与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大智不yu扩大党争规模大有关系。而王大智之所以如此。显然受到了与张原那次密谈的影响。京官中对此早有传言,孙承宗心知肚明。

酒席间自然是张原讲述此次朝鲜之行的波折风险,并取出《丁巳朝鲜纪行》的ri记册子给孙承宗、杨涟阅览

孙承宗二十年前曾在边城大同考察数载,通晓边备虏情,看到张原ri记中有大量辽东军情记载,更且识见不凡,不禁大为赞叹;杨涟固然是忠义正直之士,但对军务边备不甚熟悉。杨涟认为当务之急不是边备而是党争,若是jiān党盈朝那边备再强大也无用,所以不能让jiān党把正人君子一网打尽,尤其是张原这种对东宫和天下士子有影响力的人物,决不能被贬出京,不然的话,即使以后东宫即位,但那时朝中左右都是jiān党,新君想启用君子之党也极困难

杨涟的想法当然是有道理的,孙承宗也表示认可。孙承宗就张原ri记中提到的兵部拖欠辽东军饷之事说道:“拖欠军饷固然动摇军心,但辽东与延绥、大同同样的弊病是‘兵多不练。饷多不核’,再多的军饷拨下去也填不满边关文臣武将的贪婪yu壑。”

杨涟点头道:“孙大人说得极是,天时地利人和,人和最为关键,没有忠臣良将保家卫国,即便控弦百万、粮草如山也只足以资敌,辽东巡抚和都指挥使皆庸碌之辈,那李巡抚弹劾介子的奏疏就极其荒谬,但朝中有人就要借此大兴风浪,我以为大明之忧不在天灾而在。”

张岱道:“想借这种事诬蔑介子那是黔驴技穷了,又有何惧。”

四个人一边饮酒一边纵论朝政,宵禁鼓响时,张岱与杨涟起身告辞,内院的素芝母子还有李蔻儿也已用了饭,与张岱乘车回泡子河畔,杨涟回会同馆。

孙承宗就住在张原隔壁,在杨涟、张岱走后他还坐了一会,对张原的这册《丁巳朝鲜纪行》ri记爱不释手,要求带回寓所细读,张原道:“为表清白,破除谣言,这册ri记我会尽快刊刻印行,让京中士庶都知道我张原去朝鲜做了些什么,是不是祸国殃民?我要连夜把这册ri记抄录一份,明ri就交由书社制版,过几ri再给孙大人阅览吧。”晚明的好处是文网极疏,没有太多禁忌,即便象李贽激进的思想言论也是禁而不绝。

孙承宗对张原刊书引导舆论的作法很赞赏,却问:“府上何人代为抄录?”

张原道:“只我和内人抄录。”

孙承宗翻动手中的ri记册子,说道:“你这册《丁巳朝鲜纪行》ri记将近四万余字,抄录繁难,不如一分为二,分一半我带回去抄录,我有两个粗通文墨的家人可代劳,明ri一早原书奉还。”

张原喜道:“那就多谢了。”当即将书册一拆为二,孙承宗要了前半册带回寓所抄录。

张原安排了王宗岳、穆敬岩、洪纪、洪信四人住宿,回到内院已经是戌末时分,鸿渐和鸣谦两个小孩儿已经在各自的纱帐竹簟睡下,商澹然、穆真真都还在等着张原。

张原去后院洗浴时,穆真真跟过来服侍,张原笑道:“不用侍候,出使百余ri,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见穆真真有些不快活,又道:“别多心,的确是习惯了,穆叔在外面不都是一样吗,你如今就照顾好谦儿就是。”

穆真真一直是自己照顾儿子,未雇用nǎi娘,商澹然让丫头玉梅帮着穆真真一起照料小鸣谦,不过玉梅很少有插得上手的时候。

穆真真道:“爹爹是苦惯了的,少爷娇生惯养呢。”

张原笑道:“我也很能吃苦耐劳好了,你既爱为我擦身子那就来。”

穆真真听张原这么说又难为情了,闲话间,张原已经洗浴毕,回到四合院,天气依然闷热,天井上方的天空暗云堆积,无星无月,也没有一丝风,穆真真见张原手中折扇不停,便道:“今天是格外闷热,夜里或许会有大雨。”

张原立在天井边透透气,这是个长三丈六、宽两丈八的大天井,坐北朝南的正房阶前栽种着一些草本花卉,东西厢房台阶下有两个大荷花缸,张原瞧着眼熟,问:“这两只缸是从东四牌楼商内兄处搬来的吗?”

穆真真还没答话,正房靠左第一间传出商景徽清脆的声音:“小姑父,缸子是从那边搬来的。”

左边第一间是张原的书房,张原走进书房就见商澹然和商景徽并排坐在书案边抄录那半册《丁巳朝鲜纪行》,两个婢女在她们身后给她们扇凉。

张原笑道:“啊,澹然雇了一个小书手吗。”

商景徽“格格”的笑,说道:“我字写得不好,小姑父莫笑话我。”

张原立在商景徽身后看她抄写,商景徽坐姿端正,整齐的额发纹丝不动,手里的小管羊毫流泻出一个个端丽的小楷,不禁赞道:“小徽的字大有长进。”

商景徽身子扭了扭,歪过头看了张原一眼,眸子真亮,微微噘嘴道:“小姑父不要站在我身后,不然我会抄错。”

张原笑着走开几步,问商澹然:“小徽前些时候得的什么病?”

商澹然道:“肺热,咳嗽,这两ri才好一些。”

张原眉头轻皱,说道:“改ri我寻个名医再给小徽诊治一下。”

商景徽笔不停书,头也不抬道:“我病已经好了。”

商澹然道:“小徽这页抄完了就去歇息。”

张原道:“嗯,不要累着,秋天气燥,咳嗽容易再犯。”

商景徽答应着,抄完了一页就回她的卧室了,商周祚夫妇离京时留下了一个绍兴老妈子和一个婢女侍候小景徽。

张原坐在商景微方才坐的位子继续抄写,穆真真只会写大字,帮不上忙,张原对商澹然道:“抄一个时辰便歇息,我们比比谁抄得多。”

商澹然嫣然笑道:“我哪有你写得快,你根本不用看原稿,你是默写。”又道:“修微还没回来,不然你可以歇着。”

张原问:“王微去南京怎么还没回来?”

商澹然瞥了张原一眼,笑问:“想她了?”没让张原回答,就说道:“修微代我们回山yin看望二老了,六月十九不是你二十寿诞吗,二老要在家里祭祖庆贺呢,上月底修微有信来,说了这事。”

张原用笔杆敲了一下自己脑袋:“我都忘了自己二十岁生ri了看看ri记,六月十九那天我在哪里?”

商澹然道:“方才小徽翻看了,六月十九你还在广宁城。”

突然屋外电光一闪,通室皆明,随即雷声响起,夜风鼓荡,这闷热的秋夜大雨要下来了。

家里养了一条狗叫来福,现在写雅sāo写到来福时就感觉有点怪怪的,若是以后雅sāo里的来福没有了台词,书友们毋怪。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无情未必真豪杰

电闪雷鸣中商澹然霍然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孩儿。 /”。

张原搁下笔,跟着妻子出了书房,这坐北朝南的正房四间,书房靠最左边,然后是饭厅,饭厅过去就是周妈和小鸿渐的房间,再就是张原、商澹然夫妇的卧室,张原进到小鸿渐房间时,周妈正在关窗,商澹然撩着纱帐看小鸿渐,张原凑过去看,油灯灯芯剔得短,光线昏朦,小鸿渐叉手叉脚齁齁酣睡,商澹然轻笑道:“鸿渐睡得真香。”问周妈:“何时把的尿?” 。 。

周妈道:“半个时辰前。”

商澹然在儿子额头上摸了摸,有些汗湿,这雨没落下来,房中闷热难消,便对张原道:“你去看看谦儿,我给鸿渐扇扇凉,等雨落下来后再回书房抄写。”

穆真真住西厢房,正与婢女玉梅坐在小鸣谦的眠篮边轻声说话,一盏白瓷灯搁得远远的,见张原进来,穆真真和玉梅赶紧起身施礼,雨就在这时倾盆而下,哗哗的雨声充溢室内。

张原问:“鸣谦打雷怕不怕?”到摇篮边看时,这小婴儿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左看右看,讶然笑道:“谦儿醒着啊。”

穆真真把白瓷灯移近一些好让张原看儿子,说道:“打雷前就醒了,听到雷声也不害怕。”

张原看着安安静静的小鸣谦,问:“也不哭闹索抱吗?” 。 。

穆真真道:“鸣谦极少哭闹,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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