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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无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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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刘大的脸一时煞白,眼睛都长长了。她爷爷快死一年了,怎么又回来了?他感到屋子里有个影子在来回晃动着,那煤油灯火苗儿也跟着呼呼啦啦的,好像要被什么东西带灭似的。
“她爷爷死前脾气倔呀,不会做人情,德罪了人,到了那边也是死倔死倔的,阎王小鬼儿不收他呀,到现在还没托生呢,这会儿又闹到家里来了……”
大仙儿摇晃着头,从那干草一样的乱发缝隙中,露出了一对儿似鱼泡而又缺少润滑般的眼球,然而,那眼球转动的远不如身子扭动的灵活。
“啊呀妈呀,老天爷呀,这可咋整呀!……”刘大婆子哭着,双手拍打着地。
“大仙儿,我们什么都依着你,快想想办法吧,要什么给什么,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二仙儿下着跪,“蹦蹦……”捣蒜一样磕着头。
只见大仙儿嘴里嘀咕着脖子一扬地向上蹿了几下,“哈!”吼叫了一声便仆倒在地,嘴里吐着的白沫子好一阵子才醒过来。
二仙儿忙上前搀扶起大仙儿笑着对刘大婆子说,“这下可好了,邪被驱走了,准备好东西再拿点钱,可别亏待了大仙儿呀。”
这时,刘大两口子站起来一同向西屋的门望去……原来,刘丫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溜了出去,这会儿正在老奶奶家的北炕睡觉呢。
后来听二叔说,是刘大家房头儿的黄鼠狼在捣的什么法术。

第三章 偷瓜

这年冬天冷的比较早,趁着没下雪,爷爷领着我拿着耙子擞了好几天的柴禾,为了鼓励我,爹又亲手给我做了一副滑冰车。
妈妈迫于我和同伴们的一再央求,终于允许我去滑冰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冰层的厚度不够,怕出现什么意外,一再叮嘱着要我跟在别人的后面滑。
“早点回来,今晚炒苞米花儿。”妈妈追到外面吩咐着。
“知道啦!”我拎着爹给我做成的冰车头也不回地跟着伙伴们走了。
这时节,水库里的冰面特别平整光滑,方园几里没有一道裂缝,简直像一块天然的大玻璃,被严丝合缝儿地镶嵌在土坝里。
我和伙伴们用铁钎子蹬着冰车你追我赶地滑着,还有穿着冰鞋滑的。冰鞋滑的速度更快,有些不服劲儿的冰车“队伍”却怎么也撵不上。
几天前,我就和伙伴们到水库里用脚履着薄冰,如有裂纹则马上回到岸边上来,胆子大点儿的就不管什么危险不危险了,结果冰层破裂,掉进了水里,浑身湿个透。
今天的冰层刚刚够厚度,大伙都想玩个痛快。这一年玩什么都是跟着节气走的,春天的风吹绿了草木,那柳枝拧下来的绿皮可以当哨子吹;夏天玩水、钓鱼;秋天带着火柴到野外烧毛豆(偷庄稼。);冬天就是滑冰了。
此刻,天还没有黑下来,有人就站在土坝上喊了起来,“快走啊!看热闹去!”
“啥热闹?是电影吗?”伙伴里有人在问。
“今晚在生产队里斗地主!”那人的话音刚落,我和大伙便纷纷拎着冰车跑了回去。
当我刚刚到了家门,放下滑冰车准备和伙伴一起走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站下!”
爹在背后指着我,“你要干啥去?”
“听说生产队里要斗地主,我想……”
“不中!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砸了那冰车!你哪也不中去,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等一会儿帮你妈炒苞米花儿。”
我不知道爹今儿个是怎么了,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怎么这么大的气,八成又和妈吵架了,心里七上八下的。
见到爹那副威严的面孔,同伴们一个个都跑了,有的还暗示着对方,“咱们也别回家了。”
爹看我还站在那里,声音缓和地商量着,“好了,你不总说要去看松花江吗?等到了夏天我就带你去划船。”
那时有几件事情是最让人开心的,放电影,斗争地、富、反、坏、右,跳大神,看大秧歌,偷香瓜,杀猪,过年放鞭炮。当然,有些事情还由不得孩子们,尽管喜欢,可大人的约束也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说话都得小心,尤其是那些成分高的人。
盛夏。
自家乡向东大约十来华里,就是川流不息的松花江。
风,刮蹭着江面,推起的波浪一拨儿一拨儿地滚向了岸边,然后又慢悠悠地拍打着大坝底部的闸门。
几个壮汉光着膀子坐在坝顶上“自噶自噶”地转动着罗盘,随着闸门的缓缓上升,奔涌的江水便沿着水渠一路欢畅地向远处延伸着。一部分则从各处的小闸门灌入了农田,剩余的则全部流向了终点——注入到生长着蒲草、莲花和鱼类的水库里。
这时节,水库里开满了足以让诗人浮想联翩的荷花。
水库每次提闸进水,我和伙伴们都要到闸口去洗澡,清澈而又冲劲儿十足的水流,让任何现代化的淋浴设备都望尘莫及。
伙伴们望着水花,一个个兴奋地脱个精光,嗵嗵地跳进了水里,水性好点儿的还来个鲤鱼打挺,又一个猛子扎进去,不知在何处又露出了小脑袋,大伙你追我赶,互相打着水仗,好不爽快。
随着闸门的提升,一股强劲的水流把我和同伴一起卷入了远处,大伙儿奋力拍打着水面向土坝上游着……
“嗨——再——见——啦——”土坝上,有个人正在得意地向我们招着手喊着。
“啊?又是该死的球子。”同伴里有人发现了他。
这个球子总喜欢恶搞。有一次,他因为讨厌班里的数学老师,上数学课时,老师刚打开粉笔盒子便吓的“妈呀”一声,随后那个老师跑出了教室,因为惊吓原因,生理方面出现了紊乱,于是便跟校方请了假。
同学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球子得意地捂着嘴,心想,“看你还总提问我不。”
那个数学老师是个女的,特别害怕虫子,球子不知从哪抓来了两条大毛毛虫放进了粉笔盒里。
这下可惨了——
原来,球子抢先游到了坝顶上穿好了衣服,又像打扫战场一样把我们的衣服一件件地抱了起来,和我们招了招手就跑了……
到了坝顶,一个儿个儿都喘着粗气。“搞什么鬼!追!”伙伴的声音未落,我们就一齐扭动着小屁股跟着他跑了起来。
“这些个死玩意,也不嫌磕碜,光着腚瞎跑啥?”一名背着孩子的妇女,手里拿着根棍儿,赶着一群鸭子,愣在那疑惑地盯着我们。
村头,球子得意地站在那,嘻嘻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给你们衣服。”
“啥条件?”我和伙伴一个个用手捂着已经曝光的部位。
“今天晚上,我要你们一起去南地偷瓜。”
球子说着,又凑到我跟前爬在耳朵上,“可千万别你爹知道呀,否则他又不让你出门了。”
“好吧,我答应。”
“我也答应。”
“那瓜熟了吗?”铁蛋儿穿着衣服问道。
“嗨,头几天就熟了,我都看见有人吃了,嘿!那股子香味,咬一口真叫甜呀!”球子说的我们真流口水。
这一年四季吃什么都是有季节性的,尤其是水果类。夏天盼着香瓜能尽快地落蒂,再就是盼着园子里的柿子早点冒红,黄瓜快点压腕儿;秋天时,有的庄稼杆儿也是甜的,能当甘蔗吃;到了冬天,就只好盼着年三十晚上能啃几口冻梨了;而到了春天,那酸菜汤如同果汁。
“要想吃到香瓜,我们五个必须要抱成团儿,谁也不能当叛徒,知道吗?否则……”球子带有威协的口气。
“草!否则怎么的?”铁蛋儿轮着大舌头,直视着球子。
要说打架,论个头儿、论力气,球子根本就不是铁蛋儿的对手,在几次的摔跤中都是铁蛋儿占上风。
球子心想,如果此时交手,不但偷瓜的计划落空,搞不好还得吃亏,因为刚才的恶搞,已经使自己处于孤立状态,再说自己也未必能拧过铁蛋儿。于是,他笑嘻嘻地拍着铁蛋儿的肩。
“小哥,别生气啊,刚才我只不过是搞个笑儿,你看你,好啦好啦。”听着球子的软乎话儿,铁蛋儿也不再说什么。
球子比我们稍大一点儿,虽说比铁蛋儿个儿小,可有些心计,我们都称他是“小孔明”。在平时,如果是哪个伙伴在外面挨了欺负,球子就会召集大伙商讨着共同“对敌”的办法,如果是打群架,我们就集中“兵力”专门对付最强的一个,如果是单个儿,我们就将其包围,直到对方服软儿为止。
此刻,球子看了看大伙,严肃道:“好了,现在我们研究一下晚上的行动方案。”
……
瓜地位于土坝下边的一片开阔地带,周围都是菜地,瓜窝棚刚好位于坝根。看瓜的是一位五十左右岁,外号“夜猫子”的半打儿老头。
“你早点回家吧。”老头儿刚刚吃完,便催着前来送饭的闺女。然后又拿起了安放七节一号电池的手电筒,在瓜地里巡视了一圈。
“不好了,有人落水里啦!”土坝上好像有人在喊。
老头儿急忙拿起了手电离开窝棚到了坝上,他用手电照了照,没发现什么,“瞎他妈喊啥玩意。”自语着往坝下走着,可他还没等到窝棚便又听见了喊叫,“救命呀!……”
老头儿又急忙返回了坝顶,用手电照着,“救命呀!……”听声音好像不远也不近,他便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哈哈……”我们高兴的边走边吃着瓜,铁蛋儿树起了大姆指:“球子,你真行,诸葛亮啊。”
“哼!你懂什么,这叫‘调虎离山’。”球子得意地说着。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时,感觉炕湿了,“坏了。”我紧张地穿着衣服。
不一会儿,父亲发现了,“**都多大了,不知道磕碜,就往炕上尿?”而就在此时,他的眼睛变大了——我衣服上还粘着瓜籽,又吼了起来。
“你昨晚偷瓜了吧?说!”爹撅着嘴,一副阶级斗争的面孔。
我像一只被堵在鸡窝里的小鸡,无奈而又恐惧着。
“啪——”
我的左脸感到麻麻的,“爹,我,我保证再也不敢去偷了。”爹的叫喊,把炕上的二弟、三弟和四弟都吵起来了,还没舍奶的小妹也哇哇哭了起来。妈妈走进屋子,瞪了一眼爹,围巾擦了擦手,赶紧抱起了小妹。
上学的路了,铁蛋儿也好像打了蔫,我看到他的右脸也和我一样鼓了起来,“你怎么右边脸鼓啦?”
“我……我爹他是左……左撇子。”看着铁蛋儿那副熊样,我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章 知音

爹领着几个木、瓦匠在村中央盖起了五间大瓦房,还垒起了大院套。这天,生产队长拿来一道“圣旨”,并指示爹,把纸上写的字要原样不变的粉刷到墙面上。
在此之前,爹还给东屯的两位快要不行的老人櫕了两口棺材。之后,正要去大舅家砍房架子时,却被火急火燎的生产队长叫了回来,因为不久,将有十来个大城市里来的知识青年就要到生产队里安家落户了。生产队长说,一定要让这帮集体户里的知识青年享受到家的温暖,并还特意嘱咐几个平时好扯老婆舌的大老娘们,别不分里外就把大奶子随手撸出来喂孩子,让大城市里来的人笑话咱,把孩子的脸也得洗干干净净的,别一喘气鼻子还直冒泡儿。
于是,为了把集体户建好,生产队长费了好大的周折,爹也自然成了大忙人了。
爹不仅木匠活做的地道,还写了一手好字。集体户大院套墙面上粉刷的“防止修正主义、努力消灭三大差别、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等大字,便是爹的杰作。
几个小青年爱干净,其实是嫌农村埋汰,也许这也算是城乡差别吧。干活休息时,他们都选择一块干净的地儿坐下,有的女知青还特意准备了一张旧报纸垫在屁股下,喝水时还自己准备了一个带有“知青”字样的杯子,害得一帮贫下中农直翻白眼儿。
几个月过去了,集体户的男女知青自然习惯了农村生活。听说他们都是“老三届”的,平时在地里干完活还帮助困难户干一些打扫院子、喂猪等杂活。晚饭后还经常组织几个“文艺骨干”表演节目,给村里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我和几个伙伴没事就往集体户的院子里跑,他们的笑声、说话的语气都让我感觉特别新鲜。尤其看到他们天天不知用什么东西捅在嘴里,还直冒白沫,有的一天要捅两三遍,洗脸时还得一个人一盆子水,上厕所都用纸擦屁股,简直太挥霍了。
户里的小丁儿是个活跃分子。他不仅为人热情,更擅长现代京剧。据说,过几天还要到县里去演出。
这会儿,集体户院子里围了好几圈儿的人,中间的长櫈上坐着几个手持京胡、锣鼓还有竹板儿的伴奏人员。
今天聚集在这里来的人比往常多,小丁儿显得异常兴奋。
他先是寒暄几句,唱了一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唱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好似“李玉和”进了村,大伙报以热烈的掌声。
“真够味儿,再来一个!”有人提议。
小丁儿又唱了一段“浑身是胆雄纠纠”,又是一阵的掌声。
“有没有李铁梅的?”有人又提议。小丁儿看了看那几个女知青,“铁梅的调儿太高,怕拔不上去呀。难道咱们这里有能唱的吗?”小丁儿带有挑战的口气四下里寻问着……
这时,人们一下子都把目光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刘丫!
“我来!”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只见刘丫一甩辫子站了出来。
看到刘丫的个头儿和神态,小丁儿的眼睛一亮:“诶呀!这不就是铁梅吗。”他带头鼓起掌,大伙跟着“哇”的一下掌声四起,有人还打着口哨,整个院子里一下子沸腾起来……
人群里只有一个人没有鼓掌,这个人就是铁蛋儿的叔叔铁红。铁红一直对刘丫怀有好感,可父母因为家庭成份问题,不同意他俩相处,而刘丫也对铁红的为人和长相挺满意。虽说铁红的个儿头高大,大眼睛方脸盘,一副标准的男子汉外表,但是铁红的胆子小,几乎小到了懦弱的地步,他一见到刘丫就脸红,尤其当那含情脉脉目光送来时,他的心跳动的激烈,像个大姑娘似的低着头一声不语,这就使得刘丫从心里对这个大男人的藐视。用刘丫的话说,“三杠子压不出个屁来”。那次见面后,刘丫告诉铁红,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免得影响你的前途,因为两人的出身差别太大。可老实八脚的铁红没有理解刘丫的意图,他还仗着自己的贫农优势对刘丫说,这成份不是问题,只要两个人好比什么都强。气的刘丫一甩自己的大辫子离开了他。
铁红回到家里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不理解刘丫到底差什么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铁红的妈妈看出儿子的心事,埋怨自己的儿子嘴太拙,跟个姑娘连个话儿都不会哄,何况家里的出身还占优势,儿子论长相在全村子里也拿得出,怎么让一个地主家的闺女把咱家拿成这个样?嗨!
“妈,谁让咱们家的成份高了,哎,这成份的事当初是谁定的?能不能改过来呀?”铁红呆呆地看着一脸苦容的妈妈。
“嗨,话可不能乱说呀,成份的事谁也不能乱改的,依我看哪,就是改和老刘家一样也没准人家刘丫还照样相不中你呢。”妈妈说着,从炕上爬起来又拿起了大烟袋,把烟嘴放进嘴里使劲地吹了吹,然后又往炕沿上磕了磕那烟袋锅,装满了旱烟,划火点着又使劲地裹了几下,冒出来一股子蓝烟,扭头又往地上“估计”啐了一口吐沫。
“早年你爹就给老刘家扛活,嗨,你爹的慢性子和你差不多,三杠子也压不出个扁屁来,就知道干活,要不是人家帮忙,呵呵,还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啊。”妈妈又含着烟嘴裹了几下,看着儿子,“哼,俗话说得好,这好人出在嘴上,好马长在腿上,你呀,就是嘴太笨了,见个人连话都不会说,就知道脸红。”
“妈,别说了,嘴笨不笨不都是你养的吗?真是的。”铁红伤自尊的把脸干脆拧了过去。
妈妈又使劲地裹了几下烟袋,“这人哪,得时常来往,这话虽然跟不上,可这事儿不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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