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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喘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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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鱼的眼睛迷糊了。小芹再次紧紧抱住他，用那个远去的叫叶玉清的女人惯用的姿势抱住了他，让他感到窒息。但洛鱼知道，她不是玉清。洛鱼发誓，她不是！她只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她只是一个小姐，我是跟一个小姐在一起。这个小姐已经露出了马脚，不是马脚，而是真面目。她正在勾引洛鱼。她是一个垂钓者，洛鱼是一条鱼。她说：“鱼哥，你是一个文化人，我给你出个谜语猜。猜中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当然猜不中，也是。你听着：“一个光不溜鳅的大男人坐在烟囱上，请打一位首相的名字。”她又说：“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上下齐动，其乐无穷。请打一健身运动。”她还要说，洛鱼也让她说，但洛鱼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听清楚的时候洛鱼没有上钩，听不清楚的时候，洛鱼已经没有能力上钩了。
当洛鱼醒来时，天亮了。
洛鱼正躺在家里的床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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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蚀的功效
岁月悄悄地流逝。
洛鱼正在等待。
没几天，腐蚀的功效就突显了。
吴为对洛鱼说，公司要召开一次盛大的庆祝会，我推荐你代表员工发个言。
洛鱼心里一阵狂喜，马上给覃瑶瑶去了一个电话：“瑶妹，你知道我多么地爱你吗？”说完，洛鱼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丁江公司的庆功会如期召开。主席台上，谷传知总经理，分管人事和物资供应的王依眉副总、分管党务的黄大海副总以及其它公司领导在前排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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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鱼坐在会场最后一排。由于在家里的耳濡目染，洛鱼深知席位就是地位的道理。洛鱼只是一个烤酒工人，一个女人也不愿意嫁的三班倒的工人，一个金字塔底座的工人。吴为所说的话洛鱼仍然记忆犹新，自己只是代表“员工”，“员工”二字已经对自己的身份作了严格界定，当然，“代表”二字倒不简单。洛鱼通过对周围世界的观察，暗地里认为，如今“代表”二字已经遭到了严重的践踏。事实上谁也不能代表谁，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独立存在的个体，从哲学意义上讲，万事万物都是不同的，何况人是具有复杂情感的高级动物。因此，洛鱼只能代表自己，或者说是以个人的名义，吴为给了他展示自我的机会而已。
时间已经超过八点三十分，会议没有准时开始。谷传知正在拨弄他那砖头大小的“大哥大”，很焦急的样子。洛鱼知道，肯定是在等待一位重要的客人。很可能还不是客人。丁江公司是沙丘最大的国有企业之一，听前排的人叽叽喳喳说，凡是公司的重要会议都有县里的领导参加。这些领导才是国有资产所有者的“代表”，或者说，丁江公司真正的主人，因此他就不能算作客人。全场鸦雀无声，二百多人共同的时间就这样一分一分地溜走。领导总是姗姗来迟，这是惯例。只有迟来才能证明他的一分钟相当于二百多人的一分钟，其个人价值猛地突现出来。
八点四十分，重要人物莅临。是县长覃益民！
洛鱼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洛鱼知道这次发言恐怕意味着更多。
会议开始了。
谷传知讲话声音高亢，铿锵有力，他不是在总结，而是在大展丁江的宏图。全场掌声是一浪高过一浪。覃益民讲话中气十足，声音浑厚圆润。他先对丁江公司在市场经济搏击中所取得的辉煌业绩大加褒奖，然后又对国家宏观经济政策进行精辟论述。谷传知和覃益民都是脱稿讲话，其才华和学识在二百多人面前展露无余，不愧为人中豪杰，领导典范。洛鱼对他们的表演佩服有加。
洛鱼的发言安排在会议中场。这是个精心设计，体现了对基层员工的尊重。由于有了这种特殊的尊重，洛鱼才有机会站起来，穿着朴实的衣服站起来。由于有了这种特殊的尊重，那就让绅士风度去见鬼吧！洛鱼想，我是劳动人民的一员，我是社会财富的真正创造者，我很自豪，我很骄傲。
洛鱼很自信地走上讲台。洛鱼的眼中已没有覃县长，没有谷总经理，甚至没有台下的任何人。
洛鱼灌足了中气，洛鱼要在这十分钟之内爆发。
洛鱼说，尊敬的覃县长，谷总经理，各位领导，同志们，兄弟姐妹们，大家好！正是你们的鲜血和汗水铸就了丁江的成功；正是你们的智慧和果敢创造了丁江的奇迹。你们还将用自己的鲜血和汗水书写丁江明天的华章；你们还将用自己的智慧和果敢开创丁江明天的辉煌。
洛鱼说，作为企业的一名员工，我眼睁睁地看着丁江的品牌价值不断地跃增，眼睁睁地看着丁江的产品质量不断地提升，眼睁睁地看着丁江的基建规模不断地扩张。我惊喜地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日日新，日新又新，日新更新的企业之中，我惊喜地看到一幅壮丽秀美，气势磅礴的画卷正逐渐展开。因此，我想说，我要说，只有企业的发展才是激励我，激励每一位丁江员工最直接最有力的手段。一个团结的，智慧的，英明的管理层就是广大员工最现实最强大的精神力量。
洛鱼说，作为企业的一名员工，我脚踏实地行走在丁江大厦的基石。我勤勤恳恳地埋头于丁江酒业的基层。但我的眼中看到的不仅仅是自己，我还看见了那些赤裸身躯，光着脚丫的制曲师傅们，酿酒工友们。还有那些像我一样念了十几年书的青年学子们，他们来自大江南北，他们远离自己的至爱亲人，他们正把美好青春和聪明才智献给丁江，他们在挣扎中奋斗，在奋斗中挣扎，他们都想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体现青春的价值，知识的价值和人生的价值。因此，我想说，我要说，对人的尊重是一切事业的基础。
洛鱼说，作为企业的一名员工，我还听见谷总经理关于劳动与人事之间的关系的精彩演绎。他说：给蛙一畦田，给鱼一条江，给鸟一片天，给猴一片树林，给虎一座山。基于这样的理念，丁江才从一个作坊发展到今天。我相信，按照这样的理念，丁江将迎来更加壮丽，更加辉煌的明天！
最后，洛鱼说，我为身在这样的企业而骄傲！我为丁江的明天祝福和祈祷！我正踌躇满志，向前奔跑！
洛鱼在如潮的掌声中走下了讲台。
洛鱼在缤纷的赞扬声中走下了讲台。
洛鱼在惊叹的目光中走下了讲台。
洛鱼没有看覃益民。但洛鱼知道他正看着自己，以长者的目光，以领导的目光，以父辈的目光。
洛鱼仍然回到了会场的最后一排，尽管如潮的掌声、缤纷的赞扬声和无数惊叹的目光让洛鱼的野心迅速地膨胀，但洛鱼仍然清醒而理智地认识到，自己的位置仍然在最后一排。
一张粉红粉红的脸映入洛鱼的眼脸。一位姑娘，她正朝洛鱼浅浅地笑。她是像小鸟一样依在刘成龙身旁的“紫色” 。她是文茜。洛鱼给她打了个招呼。洛鱼小声地说：“先前怎么没看见你？”
她说：“我一直坐这儿。”
洛鱼真想打自己一个耳光。
洛鱼说：“真不好意思。”
她说：“你讲得真好！”
洛鱼说：“谢谢你的夸奖。”之后，洛鱼还希望身旁的女人说点什么。一个漂亮女人的夸奖就像她给你的香吻一样，让人感到甜蜜和自满。文茜却不再说了，或许，她认为自己说过的话就是所有语言的积淀，再说就显得重复、显得累赘、显得画蛇添足。或许她说过的话就是给洛鱼的香吻。
会议的后半场，洛鱼一真沉浸在甜蜜地臆想之中。一会儿与文茜接吻，一会儿与玉清接吻，一会儿与覃瑶接吻，吻得洛鱼全身汗渍，浑身燥热。洛鱼终于理解了“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串美丽的女人”这句话的深刻含义。这不怪男人，只怪女人。如果女人不对男人笑，男人只有无可奈何，只有“零丁洋里叹零丁”。这不怪男人，只怪成功。如果男人远离成功，女人也不会挤眉弄眼，也不会“回眸一笑百妍生”。
会议结束了。人群潮水一般退却。洛鱼没有被潮水卷走。洛鱼被通知留了下来。
洛鱼应邀参加了午宴。
谷传知钻进了他的宝马，第一辆车出发了；覃益民钻进了他的本田，第二辆车出发了。宝马像它的名字一样雄姿英发，气宇轩昂；本田像它的名字一样，朴实无华，气势低弥。谷传知，一个国有企业的老总而已；覃益民，沙丘几十万小百姓都在他的麾下。不知道谷传知是怎么想的，他应该自惭形秽；不知道覃益民是怎么想的，他应该垂头丧气。谷传知的衣食住行都企业包办，他的身体就是企业的财富。覃益民整天忙于吃饭忙于喝酒，吃喝出来的胃病都是自己掏腰包医，看来县长的身体只是他个人和家人的财富。
前两辆车渐行渐远，后面的车陆续出发。前后之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就好像政治局常委集体亮相时，第一位和后几位之间就留有一段距离，按理党章没有这样的规定，法律也没有这样的条文。没有规定和条文，人们仍然这样做，听说这叫约定成俗。有时候，约定成俗比规定和条文更有约束力，这也是泱泱华夏几千年文化的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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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鱼挤进了最后一辆普通的桑塔纳。小车出发了。司机说，后面的门没关好。洛鱼轻轻地推开车门，使劲往回一拉。司机说，还没关严。洛鱼再推，再拉。门终于关上了，洛鱼感到膝盖的右侧有点疼。洛鱼被车门撞了一下。洛鱼的心也很疼。洛鱼不幸被自己名字的谐音所言中。“多余”。前排坐着司机和一位长者，后排坐着三位稍年轻的部长。这车本没有预留洛鱼的座位，洛鱼偏要挤出个座位来，难怪要被车门撞。但洛鱼不怪车门。怪车门是毫无意义的。洛鱼得怪后排座位上的三个人。如果他们腾出一个位置，洛鱼便不会被撞。当然洛鱼更应该怪自己，李素容常说会怪人怪自己，不会怪人怪别人。毕竟车门是洛鱼自己拉上的。
车队很快到了红牌楼。丁江大酒店座落在红牌楼的中心地带。它有八层楼高，气势雄伟，富丽堂皇。一楼是大众餐饮，二三楼是高档餐饮，四五六楼是客房，七八楼是娱乐区。听说大酒店是丁江酒业与某投资公司的爱情结晶。至于二者是怎样的爱情，局外人不得而知。但仁镇人都知道，这结晶算得上结出来的精品，它为男女双方带来了水一样流淌的银子，这超出了多数人的预想。整个仁镇城区的常住人员不足三万，酒业公司每日光临客人不过几十人，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整座大厦。──自然这是多数人的意见。事实证明，多数人错了。以此可以说明，有些情况下的多数派只意味着蠢货们都站到了一边。大酒店之所以能够成功经营，关键在于经营思路和经营思维。思路决定出路，思维决定有为。仁镇地处偏远的丘陵地区，这是它的地理劣势，同时也是它的优势。俗话说，天高皇帝远，离皇帝越远，下面发挥的余地就越大，大到极限就是无限，无限就是没有限制，没有限制就是绝对自由，绝对自由的地方就是人人向往的地方，人人向往的地方就是银子流淌的地方。
午宴安排在三楼。覃益民、谷传知他们进了“鹳雀楼”，吴为、张天发他们进了“老将行”，洛鱼跟其他年轻的部长们走进了“蜀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的每一个厅都与一首古诗相连。这是酒店经营者的良苦用心。他们知道，能够走到酒店二、三楼就餐的顾客绝非等闲之辈，或者是有钱人中的文人，或者是文化人中的有钱人。让文化与餐饮相撞，必然撞击出火花。对顾客而言，一种强烈的认同感，归属感油然而生。这恰恰是酒店经营者所要追求的最佳效果。最佳效果就意味着滚滚财源。很显然，今天的安排也是煞费苦心的。覃县长、谷总经理他们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吴为部长、张天发主任他们“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立功勋”，洛鱼他们这一桌就悲惨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但是，酒店的经营者和谷总经理他们的苦心对吴为、张天发等人来说只是一厢情愿，或者说对牛谈琴。他们只见了桌上的龙虾、鱼翅和鲍鱼，却不见菜肴中所承载的文化内涵。
但他们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洛鱼。人生识字悲伤始。洛鱼一见“蜀相”便想到了诸葛丞相七出祁山魂归五丈原的典故。这让洛鱼悲从中来。更可悲的是，待各位部长大人们坐定之后，洛鱼才发现缺少自己的位置，洛鱼仍是“多余” 的。洛鱼恨不得一头撞在墙壁上，与诸葛丞相一同死去。陪客的小姐连问两次：“你们多了一个人吗？”蜀相厅里一片死寂。洛鱼只是愤愤地盯着她。洛鱼已经准备好了一口唾沫，在嘴里面挛了一下子又吞进了肚子。小妞漂亮的脸蛋和高耸的Ru房挽救了她，也挽救了洛鱼。漂亮和高耸的什么东西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发挥关键的作用。洛鱼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洛鱼在想，总有一天，我会堂而皇之走到这里来，指着她的鼻梁，像黄山对他的新娘那样说：“我要日你！”洛鱼感觉自己很恶毒，但无恶不君子，无毒不丈夫，并不是我洛鱼想做君子和丈夫，而是她，这个小妞，是他们，同桌的这帮蠢货，逼着我做。
开席了。小妞给洛鱼掺满了酒。
上好的丁江春酒，像黄莲水，洛鱼一饮而尽；上好的丁江春酒，像吡霜浆，洛鱼一饮而尽；上好的丁江春酒，像氰化液，洛鱼一饮而尽。
小妞毕恭毕敬地站在餐厅一角。洛鱼对她说：“请把酒壶给我用一下。”其实，洛鱼想说的是，你等着，待会儿老子来日你。
洛鱼给每一位部长大人们掺满了酒。洛鱼说：“承蒙大家关照，晚生不胜感激。我敬各位一杯。”
说罢，洛鱼又一饮而尽。
洛鱼斜依在座椅上，瞅着那个小妞。
这时候，吴为推门而入，说：“洛鱼，谷总叫你过去。”洛鱼根本不相信自已的耳朵，问：“叫我吗？”吴为额上的三根红苕梗变成了一根，说：“就叫你。”
洛鱼起身。定了定神。再瞟了一眼小妞。心里对她说，请你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等着我来吧！
洛鱼尾随吴为部长走进了“鹳雀楼”厅。谷传知笑眯眯地对洛鱼说：“覃县长想见识见识你。”洛鱼很镇定。洛鱼没有吭声。洛鱼只是微笑。微笑是应付一切场合，对付任何人最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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