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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的两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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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的学生。但是听说南京路上有彩灯;尽管家住得离南京路很远,我还是跟着弄堂里上中学的几个大孩子,去南京路上挤了一圈。呵,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是一个流动的灯的世界,是一个漂游着的光的天地。后来,我们家搬得离南京路近了,几乎年年国庆,我都要和同学和表兄妹们相约着,到南京路形成的那一条灯河中去来来回回地走一趟。在插队落户的岁月里,思念故乡上海的时候,常常念念不忘的,就是南京路上节日之夜的灯光。叶田年幼时,我们生活在山高水远的猫跳河畔的峡谷里,节日的夜晚,电站上虽也有灯光,却是极为单调且不成气势的。那一个节日前夕的晚上,我带着他去省城,看到十字街头楼房上下的彩灯,他欢乐地在我的肩头又跳又嚷:“红的、绿的、红的、绿的”看着他那绽开笑容的脸庞,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在偏远蛮荒的深山峡谷中住得太久了,要是他见到上海南京路节日之夜的灯光,还不知欢成一个什么模样呢! 
  90年代,这一愿望终于实现了。几乎每一个国庆之夜,我们全家人都要走上街头去观灯。迸溅着斑斑异彩的灯光辉映,像是浮泛着粼粼星光的湖波,宛如春天飘飞着的亮晶晶的雨丝。一眼望去,眼角被那闪闪烁烁的灯光激动得兴奋不已,只感到人整个地置身于一片明辉之中。身前,是炫人眼目的光的瀑布;顺着马路望去,是喧嚣的流泻的时缓时疾的光的河流;放眼回顾,则是动荡起伏着的光的海波。哦,这飞霞泻彩、遍天遍地的灯光,将高低错落、广厦万间的楼宇,统统映照得通体透明,恰似那挂满珠帘绣幕的水晶世界。 
  年年走进万家灯火的夜上海,年年观看火树银花的不夜天,且随着喧声如潮的人流边行边看,我们感觉到的岂止是兴奋,岂止是欢乐,而是辉煌的华灯勾勒映照出的大上海的巨变。 
  我叮嘱叶田,50周年大庆之夜的灯光,一定会比我们看过的任何灯河灯海瑰丽多彩。只因在8月的试灯之夜,我已经去饱了一回眼福。 
  瞧那是挂于空中的明灯,五彩缤纷,天花乱坠。 
  看那密布于地上的彩灯,争奇斗艳,光芒四射。 
  让我们相约,在今年的国庆之夜,一起步入五光十色、星光灿烂的街头,去感受人间银河的美景。 
  (1999年9月)     
  第六部分   
  百年老店邵万生(1)   
  1843年,上海开埠了,成为东海之滨重要的对外开放通商口岸。 
  四面八方的人涌入上海,使得上海很快地成为一个八方杂处、百业纷陈的大都市。 
  在各地来到上海的人中,浙江人占了很大的比例和份额。为什么?浙江紧挨着上海,坐上火车、搭上汽车、挤进低矮的乌篷船,熬过一两天、两三天就到上海了。在栖身上海的浙 
  江人中,宁波人和绍兴人又占着最大的比例,这比例至少多于杭州人、多于嘉兴人。宁波的一位旅游局长曾十分自信地对我说,我做宁波的旅游,主攻方向就是上海。因为四个上海人中,就有一个宁波人。一千六百万上海人,祖籍宁波的有四百万。这些宁波人和他们的亲戚朋友,只要四年回一次故乡,宁波每年就有一百万上海客人。说完他哈哈大笑。 
  我没有具体统计过生活在上海的宁波人和绍兴人。但在小时候,几乎每条弄堂,我们读书的每一个班级里,都有绰号叫“老宁波”“小绍兴”的伙伴。至于平时交往中,宁波话和绍兴话,更是耳熟能详,时常往耳朵里灌的。开玩笑的时候,模仿能力强的同学,时常会惟妙惟肖地说几句宁波话、绍兴话,逗得大伙儿捧腹大笑。 
  可以说,宁波人、绍兴人是伴随着上海的开埠进入上海滩的。他们也像其他各地的人到达上海时一样,不仅带来了他们的口音,他们的风俗,同时带进来的,还有他们多姿多彩的吃的风味。 
  我想,一百五十年前,邵六钵头就是随着这么一股人流,从故乡来到上海的。 
  上海滩的田地变成了马路,他依靠什么才能生存呢?那个年代,上海滩已经出现了一些新的传奇,关于洋人们和买办们发迹的故事,在大街小巷里传播。邵六钵头是个聪明人,而且有离乡人共有的怀乡情结。他一定还知道,像他这样怀念故乡、思恋故乡风味菜肴的人不在少数。一路上来到上海,他必然碰到很多像他一样到上海来的家乡人。 
  于是他在虹口开办了一家南货店,名叫邵万兴。邵是他的姓,万兴是他的愿望,希望他新开办的店铺能兴旺,能发达,能一兴而起。这是清朝的咸丰二年,中国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还拖着辫子。也就是1852年。 
  还是我小时候,就有人告诉我,邵万生是一家百年老店。在上海滩,以精制糟醉食品闻名。他们按照宁波、绍兴的乡土风味,自产自销四时的糟醉食品。我一位同学,自小在山西路上长大,又是绍兴人,每当大家聚在一起闲聊,说起衣食住行,他就会眉飞色舞地给我们介绍新鲜的河虾子酱油、沈家门认姆渡黄泥螺、虾子鲞鱼、糟青鱼、鲥鱼、醉蟹、醉蚶、糟鸡。只要他一说开,就像无轨电车开出来,刹不住车。我们一个个都要被他说得口水流出来,他也不肯罢休。还要介绍什么宣城蜜枣、金华酱腿、北京彩蛋。我们忍不住问他,这些东西你都吃过吗?他会连连点头说:“怎么没吃过,从小就吃的。” 
  于是我就晓得,邵万生这家百年老店,开在山西路、南京路口。多少年以后也还记得清清楚楚。上世纪80年代在贵阳工作时,有同事来上海出差,请他们带邵万生的黄泥螺,总还要特地叮嘱:“你逛南京路时,走到山西路口,就找到这家店了。” 
  非常凑巧的是,和我在同一个知青点集体户插队落户的知青小李,家住在宁波路河南路口的弄堂里,他的父亲是40至50年代的邵万生职工。插队落户的岁月里,生活清苦,经常用辣椒、猪油淘饭吃。大家更愿意想像上海的美食,举行“精神会飨”。每当这时候,小李就会如数家珍地介绍邵万生的食品。所谓“春有醉蚶,夏有糟鱼,秋有醉蟹,冬有糟鸡”。除了介绍食品,顺便他还会给我们讲一点邵万生的历史。最早开在虹口的邵万兴,到了同治九年,也就是1870年,搬到南京路上来了。只因随着上海的百业兴旺,人气飚升,南京路愈加繁华和鼎沸,生意更好做了。这一点更加深了我对邵六钵头这个人的印象,他不但是聪明的,还是随机应变的。搬到南京路的邵万兴更名为邵万生,意思是取其生生不息地往前发展。 
  春天,河网密布的江南水乡,新鲜的河虾大量上市,邵万生的前店后工场,就精制虾子酱油。选料采用舟山裕大抽油,苏州乡间活河虾剥子焙烘配制,故而一下子打开销路,美名远扬。上海人争相购买味道鲜美的虾子酱油来尝。 
  夏天,气候炎热,上海的居民大多忌食油腻,邵万生就抓住时机,趁着黄泥螺、鲜鱼的市场供应量大,就糟制黄泥螺、青鱼、鲤鱼应市。同时还不忘宁波老人们特别青睐的“三臭”,满足人们的需要。俗称“三臭”的臭冬瓜、海菜梗、臭黄豆,是标准的“闻闻是臭的,吃吃是香的”传统饮食,适时推出,亦广受欢迎。 
  秋天,大闸蟹逐渐应市,就卤制醉蟹。说起醉蟹,又要讲起创始人邵六钵头了。阳澄湖大闸蟹用船运进苏州河,码头上的苏州阿三就会挑着“只只活”的大闸蟹,到邵万生来推销。邵六钵头在店门口放一只笼子,一只只地过堂,过小的自然不要,过大的他也不要,只要三两左右的,而且必须只只是雌蟹。“九雌十雄”啊,谁都晓得农历九月的雌蟹似乎最为鲜美的。选出来做醉蟹,那味道怎能不美。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的行人回去之后口口相传,邵万生的醉蟹名声远播,起了活广告的作用。   
  百年老店邵万生(2)   
  冬天,鸡鸭肥壮,蛋品也大量应市,邵万生就大批量制作糟鸡、糟鸭、糟鹅。近年来推出的糟烤鸭,在传统的基础上运用了电烤技术,深受顾客欢迎。邵万生的辣油咸蛋,也是远近闻名,蛋黄色红油浓,看去活似辣油。 
  故而,邵万生的四季应市糟醉食品,被人盛赞为: 
  春意盎然上银蚶, 
  夏日炎炎食泥螺, 
  秋风萧瑟出醉蟹, 
  冬云漫天品糟鸡。 
  祖籍宁波、绍兴的港、澳、台同胞、海外侨胞和在外地工作的游客,对邵万生的糟醉食品也是情有独钟。造船大王包玉刚年年来邵万生选购适时的黄泥螺、醉蟹,被传为美谈。连那些初次尝到糟醉美味的食客,也会喜欢上邵万生。他们夸道:“中华糟醉席上珍,众口皆碑邵万生。” 
  百年老店,岁月沧桑。 
  一百五十多年的沧桑岁月,邵万生也不是一帆风顺、乘风破浪的。 
  抗战时期,日本人的炸弹扔到上海滩,敌伪势力猖獗。邵万生一度货源断档,营业困难。这时有人瞄准了他这块品牌,提出要以三万枚“袁大头”买“邵万生”的招牌。当时,国难当头,商店老板、职工同舟共济,宁肯自己和家属节衣缩食,决不出卖金字招牌。 
  文化大革命中,南京路是一个大字报的海洋。我就读的中学在外滩,每天要在南京路上来回走一趟。就连我们这些天天走过南京路的学生,也被每家商店橱窗贴满的大字报弄糊涂了,买帽子的走进了鞋店,买扇子的走进了笔庄。邵万生的店堂直接面对南京路,不设玻璃橱窗,店面也就封不住,不能把大字报贴在食品上。不过,他们的销售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那时候的邵万生,店堂是标准的南货店模式,色彩要深沉一些,味道要浓烈一些,购买方式和营销方式,包括包扎、包装技术,也要传统一些。 
  在邵万生一百五十年店庆之际,邵万生已和沪上同样享有知名度的三阳南货店、大丰土产食品商店、川湘土产食品商店组合成邵万生商贸合作公司,成为上海食品杂货行业唯一保持完整公司建制、拥有较高市场份额和盈利能力的企业。公司党委书记兼董事长冯丽华告诉我,企业今后的发展,主要有三条:一是以知识经济搭建新的发展平台,经营高附加值产品。二是以传统老字号的特色商品抢占市场制高点,如川湘发展香辣食品为主的品牌,同样创设于清咸丰年间、有一百四十年历史的三阳南货店则在传统糕点不断创新上下功夫。三是在外延上走新路。正如邵万生南货店现任经理范粉小所说:要以我们的特色商品留住固定客,要以休闲旅游食品吸引旅游客。比如常年经销的金华火腿,“邵万生”深入产地,了解到“金华火腿在东阳,东阳火腿在上蒋”。上蒋村的火腿才是真正的好腿、精腿,邵万生就直接从上蒋进货,保持金华火腿的品牌优势。 
  新的世纪,邵万生今天的店堂已是面貌焕然一新,深沉暗淡的色彩已一扫而光,代之而呈现在南京路、山西路口上的,是明亮通透的店堂,洁净雅致的购物环境,工场设在离店面不远的市区,而生产工厂已设到空气清新的城郊结合部康桥。一连串往上攀升的数字,说明了邵万生还在创造着新的辉煌。 
  但是,超市和大卖场的不断涌现,使得邵万生也深感挑战和机遇,必须以市场化的法则,参与到竞争中去,才能使百年老店真正走出一条新路。 
  作为一个始终关注着邵万生的顾客,我衷心地祝愿邵万生在南京路上成为全市、全国、全世界都瞩目的亮丽的“风景”。我愿在范经理的两句话后面,再加上两句: 
  以立足全国的胸怀,推出各地独特的风味食品。 
  以放眼世界的目光,弘扬烹饪之国别致的饮食文化。 
  邵万生的明天,定将更美好。 
  (2003年4月)   
  街头的风景   
  非典袭来,在办公室和书房呆了一二十天,只觉得疏远了绿色和大地。 
  非典逐渐离去,遇到了一个明媚的双休日,走上街头,只见一片透明的空气里溢满了清新的味儿,天刚刚在热起来,满街的年轻人已经是凉爽的夏日装束了。别说多彩多姿的姑娘们几乎是约好了一般穿出争奇斗艳的休闲衫了,就是平时印象里无甚分别的牛仔裤,也都让青年男女们穿出了个性,穿出了特点。瞧啊, 
  有大裤腿的,有窄裤管的,有挽起裤管的,有齐脚背的,迎面走来的一个小姑娘,牛仔裤上缝着几片醒目的叶子,还有一对女孩,干脆把牛仔裤膝盖以下剪去,作为中裤穿。那一个更绝,不但把裤管剪短了还开了衩。式样真是多种多样,配上红色的、橙色的、黑色的、条纹的、雪青色的;花色的一字领、无袖衫、T恤、吊带衫、小褂热闹的十字街口,整个儿是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风景。阳光热烈但不刺眼,风儿轻拂送来阵阵音乐,正在过马路的那个姑娘露出瘦瘦的肩,身旁走过去的露出的是后背,嗨,刚过去一位露出上半截背的,又迎面过来一位穿着露脐装的。每个人都是走得悠闲自在,每个人都显得轻松休闲。没有人大惊小怪,更没有人会傻乎乎地盯住一个姑娘看。 
  一路散步过去的我,欣赏着这流动的变幻的都市里司空见惯的风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久远的往事和不很久远的往事。 
  四十多年前的上世纪60年代,复兴路上走着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她们穿着花色醒目的短衫,一个穿了件圆领衫,一个穿着一字领,还有一位胸前的鸡心领,开衩开得低了点,外加上她们的发式烫得较为时髦,一个剪着齐耳短发,一个披着大波浪,还有一个把所有的头发扎起来,挽在头顶上,显出几分别致和风趣。谁知她们刚走过上海电影院门口就遭到一帮人的围观,三个姑娘害怕了,放快了脚步疾疾离去,哪晓得跟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哪个人先叫了一声:“女阿飞!”紧接着,一声声女阿飞直追三个姑娘,吓得她们脸变了色,撒腿跑起来。可追着她们的大人小孩,仍不罢休,欢叫一声也放快脚步奔上来把她们团团围住。直到马路上的警察闻讯赶来,把三个姑娘领进派出所,风波才渐渐平息。 
  二十多年前的1979年,丹麦的文化代表团到上海来,举行安徒生作品展。上海作协给了我这个来自贵州的年轻作者一张请柬,让我参加国际饭店的开幕酒会,酒会间隙,站在国际饭店十四楼孔雀厅的窗口,我俯身朝着南京路上眺望。南京路上涌动着潮水一般的人流,络绎不绝。我定睛瞅了一阵,陡地发现,这股不息的涌动着的人流,全是以上青和铁灰为主的深颜色。铁灰色是风行全国的涤卡,上青色是正流行的呢子中山装。人流中也有几个穿着过时的军装的,穿着其他色彩服装的女同志,全都淹没在这一大股深色的服装组成的河流里。 
  可能我是第一次登上国际饭店的十四层楼,可能是这一眼的印象太深刻了。这幅画面久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上海街头的风景,已经完全变了。变得连我也要时时惊叹感慨了。 
  哦,街头的风景,展示的何止仅仅是时尚,对于我来说她展示的还是时代的变迁和风情俚俗的演变。 
  (2003年7月)   
  春天的新茶   
  春天随着春风的轻拂,春雨的飘洒,亲朋好友的礼尚往来之时,少不了的一道风景,是奉上春日里的新茶。 
  过去上海人喝得最多的新茶,是西湖的龙井和太湖的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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