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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荼靡作者:凉小宇(完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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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疾步前行,窗外的天空渐渐从橘色变为绛紫,血色的残阳,另一切看起来失去温度。
左亦死死握住苏安的手,拼尽全力。她衣服上大片血渍因为时间长久和天气的关系已经变深,有些许暗黑。手上的血渍也已干固,却依然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味混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苏安手上的温度很低,颤抖得竟比左亦凶狠,神情除了不安还有恐惧,眼角用力闭上,连眼角都生出褶皱。
徐乱的左亦根本察觉不出苏安的不对劲,精神紧张的低声说着,江节不会有事,苏安、苏安、你说对不对。拼命想从苏安那得到安慰,哪怕得到片刻安宁。
苏安像掉进一场陷阱,时光将她拉回五年前的噩梦,苏逸没有任何征兆的拉她爬上顶楼的天台,哀毁骨立的苏逸不顾她的阻止执意要穿上那件喜欢的宝蓝色旗袍,领口绣着细碎的洁白茶花,那样寒冷的冬季,就是不肯披上御寒的大衣。
冬季的天空蓝得让人忧愁,苏逸显得心情很好,愿意开口拉着苏安的手低声细语的回忆,回忆小时候,她们还温暖家,温柔的妈妈,深情的父亲,回忆小时候,那棉被的余温,她们仍还眼神清澈,回忆那时并不残忍的生活。
苏逸的头发长了不少,摸起来却还是硬硬的发丝扎着手心,老人说发质过硬的人多是倔强又偏执,苏逸一直断断续续的说着,不肯停下,像要把这辈子说透了。
天空飘起了雪,凛冽的风就像要穿透那薄薄的袍子进入脊背,由骨入心,这样的天气苏逸的身子是熬不住的,异常年轻的面容早已被毒品和药物折磨的消失殆尽,剩下的也只是骨骼里空荡荡不着边际的疼痛与绝望。
苏逸对她说的话犹如在耳,苏安,其实我们都不懂事,总是互相伤害,嘴里却说是为了爱。过完这一岁,我们不要再去责怪命运。我们没有错,因为谁都没有做对过,你看,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那么短,那么遂不及防。
苏逸说完这些已经走到边缘,当着她的面翻过了天台的护栏,苏安的表情因为恐惧扭曲,伸出手去,眼里布满乞求,她说,小逸回来,回来。声音颤抖着压抑的凌乱,哆哆嗦嗦向前走去。
苏逸青白的唇对她笑得妖娆,深陷的眼里溢满骇人惊悸的炙热光芒,只有几步之遥,苏逸眼里绝望而疯狂的眼神那么清晰烙印在她心上,烧出一片疼痛。
苏逸最后对她说,你不要在向前走,这不是人世,这是地狱,你总是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可我等不到了,我没有机会可以重新来过,唯有结束它。
苏安颤颤巍巍的走到与苏逸几步之遥的距离,苏逸伸出一只手,去摸她的脸颊,一片冰凉。她想伸手去抓,可只碰到稀薄的空气。
苏逸松开另一只握住护栏的手,在她眼前就这样决绝的跌落下去,苏逸眼里的悲伤那么凉,那么深,可她的嘴角在微笑,她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逃离一切。
她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下去,看见苏逸像睡熟的孩子躺在冷硬的青石上,身下开出大朵大朵猩红的花儿,染红了领口的白茶花,衬得苏逸的脸绝世而诡异。跪在血泊里抱起苏逸哭得歇斯底里,泪滴在血里,像在泣血。那种疼痛就像把心生生的扔进油锅又甩进海水里,冷热交替着,警车与救护车来时,救护人员连抢救都没有进行就判定了苏逸死亡。
任谁怎样劝说,苏安都不肯松手,冰天雪地里抱着满身是血的苏逸坐在血泊里,又是哭又是笑,说小逸不怕,姐姐在这,在你身边,谁都不能带走你,不停亲吻苏逸早已冰冷的脸,抚摸着苏逸的脊背,哼着小时她们常唱的歌谣。
有经验的老警察于心不忍上前劝说她已经死了,让她走吧。
苏安发了疯烧红了眼声嘶力竭的嘶吼,她没死,她没有死,你看她的体温还是热的,她怎么会死,她才19岁,她有大段的青春,她还是个孩子,小逸不怕,乖,姐在,姐不离开,小、、、逸,你们给我滚,滚、、、、、
吼到后期哑了嗓,看着周遭人们各异的表情,又看怀里的苏逸,眼里的绝望一点点渗了进去,她的脸上手上身上沾满了苏逸的血,喉头一震腥甜,锋利的钝痛袭向全身,生生昏厥过去。
手术室的灯暗了,医生最先走了出来,将苏安拉回现实,江节没事,好在伤得不在要害,没有性命之忧。身后的医护人员推着还在麻醉的江节出了手术室,推进加护病房,左亦整个人虚脱的坐在椅子上,太过紧张的原因嘴角止不住的痉挛。
苏安止不住的跑进卫生间蹲在水槽边不停呕吐,清洗着被左亦手上的血渍染污的手,镜子里的人眼神是那样诚惶诚恐,好似受了惊的鸟,一时找不到方向。
没人知道,苏安有严重的恐血症。
(76)
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简单不过,左亦跟在江节身后再次去了【亦如梦】,老话说冤家路窄,无巧不成书,还真就碰见了上次因为左亦与江节大打出手的男人,主角配角全都齐全,而这回男人身边还聚集了一些狐朋狗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冲突就这样发生,江节开始并不想节外生枝,可架不住男人一再挑衅,两人再次拳脚相向,最初江节占了上风,可男人的朋友一并掺和进来,这些混迹于城市角落里的痞子流氓,不知是谁在混乱里拿出刀捅向江节。
江节腹部中了一刀,鲜血流出伴着左亦的尖叫,人群一轰而散,酒吧里的保全这时才出来管事,叫了救护车。
江节除多一个伤口,以及为量不少的热血,毫无性命之忧,左亦却在江节醒后变得唯唯诺诺,底气也是不足的,因果关系,这事归根结底到底是因她而起,要不是她一时任性,也不必害江节此时躺在医院。想必她在江节心里就是个祸害。
江节从麻醉中醒来后,对左亦鞍前马后的伺候倒也没太多异议欣然接受,并不时使唤,苏安每天定时定量风雨无阻的为两人定点送餐。
江节吃着左亦递来削好的苹果,翻着手里的杂志,心血来潮的想要喝鱼汤,左亦顺从的说去买来,便匆匆下楼。
熟悉而幼稚的电话铃声适时响起,爸爸来电话了,快接电话呀、、、、
“这顿饭我吃不成。”电话那头李唯森硬邦邦的说出来一起吃顿饭,江节笑了出声。电话那端没了声音,江节止住笑,怕他真的就此嫌他难缠不在联系,匆忙说道,“我在医院,伺候不了你。”
“出什么事?”李唯森暖了声音问。
“被人放了点血,无大碍。”
“你又惹是生非,要我帮忙?”李唯森的话让江节直翻白眼,早些年他闯了祸端出来,收拾烂摊子的人总是李唯森,这几年他变得安分,李唯森也落得清闲。
“不用,、、、、我想见你。”江节的声音里有了期待。
“好。”李唯森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问了地址就挂断电话。
江节好心情的哼着歌,用力过度扯到伤口,疼得他直呲牙。
李唯森推开病房,江节正精神抖擞的玩PSP被人拍了后脑,正要翻脸,瞧见来人便喜笑颜开。
“这么快,开了多少迈?”江节笑起来时很好看,正好露出八颗牙齿,嬉皮笑脸的问李唯森,有点那么厚颜无耻的味道。
“在附近办事。”李唯森掀开江节身上的被子,顺势查看伤势,眉头微皱,表情里有了点不舍,看得江节心下一动。
“心疼了?”
“这次为了什么。”为他捏好被角,李唯森温柔摸他的眉眼,好听的声音低沉的问。
“女人。”江节笑容可掬的亲亲他的手,想从李唯森弥漫的脸上找出他想要的繁花似锦,他想看的天荒地老,可他得到的仍是一片置身事外的漠然。
“英雄救美。”李唯森笑,喉结上下滚动,好似碰见一件滑稽的笑话。江节的冷漠,他是比旁人懂的,他这种性子的人怎么会插手旁人的事,就算与他有关,他不在乎,又怎会轻易就范,江节的性子倒是有几分随他,唯物主义,理智又过分冷漠,对旁人的死活多半是耳充不闻,他们都是感情稀薄的人。
江节看他沉沉的笑意,深知早已被看穿,李唯森心里清楚,自己爱他至深,任其逢场作戏,他也坐看云端,任你百般折腾。
李唯森拿出一张卡放在枕边,“密码是你的生日。”他补充到。
江节反而显得提不起什么兴致,在物质发面,李唯森是从不亏待他的,江节炒些股票,收入时好时坏,但养活自己倒也不成问题,李唯森出手大方反倒锦上添花,做他的情人,总算是有好处可捞的。
“疼么?”李唯森瞄着伤口。
“你当铁打的?”
“疼就好,人一疼就会懂得避重就轻,多少变聪明些。”李唯森凉凉的口气中带着一丝懒懒的捉弄。
“怪不得你一向聪颖过人。”
“你确实没有大碍,还有劲头斗嘴。”
“让你失望,真是对不住,祸害遗千年,你都四肢健全,何况是我。”
李唯森失笑,江节置气时总是显得孩子气,顽劣不化,指尖轻弹他的额头,颇有些无可奈何的骄纵。
35
35、第三十五章 …
(77)
苏安拎着熬好的鸡汤耐心等待着红绿灯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医院,据说今年冬季是百年不遇的低温,人们仿佛要湮没入冬天里去,蛰伏寒冷。
左亦到底是亏欠江节的,尽管这不让江节如意,就如苏安不如意,苏安的嘴里灌满带着苦味的冷风,眉目宛然。
嘴里呵出来的气还带着凉意,医院走廊里的人很少安静,值班护士不时打着电话,穿过长长走道,推开江节的病房,看到江节的床前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她,只能看到他宽肩长臂与利落短发。
江节看到她,叫苏安。
男人转过身,那眉眼棱角清晰起来,阴霾忽起,惊惧的跌下去,碎成一滴绝望的粉末,生生扎疼她的眼。
李唯森缓慢的不合时宜起身,像隔开亿万光年的雕像终于找回流年的实感,那眼如疏璃浸水,一片温情苦楚,低声喃喃叫着,冉冉,声音惊人的暗哑。
江节手里的杂志突兀的滑落,一同还有苏安手里的保温瓶,房间异常安静,连呼吸声都如同放了扩音器。
江节木偶般坐在病床上,好像在看一场感人的电影,让李唯森念念不忘用情至深的冉冉,就站在他眼前,江节曾在幻想中勾画出这位无敌情敌的各种姿态,可她是苏安,用小说里最优雅但最俗套的方式相遇,却实际上在仓促转身的一二看不清她的名字以及笑容,还有那些看不清的自己像个笑话。
苏安牙齿打着冷颤,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几欲拔腿就跑。
“我是苏安,不是冉冉。”她寻了好久才找回声音竟然颤抖得不堪一击,像个懦弱的兵,眼前仿佛隔着雾,遮着盖着,浑然不真切。
“我知道,你是。”李唯森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被她眼神里骇人的痛楚划得体无完肤,又酸又疼,是她扼杀了年少纯白的苏安,是他结束了她刚开始便噶然而止的青春,可是他扔执迷不悟的不曾后悔爱上她。
“我是苏安。”她固执的否认,她不是李冉,不是任何人。李唯森诺诺的重复,像小时候,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样子。
父亲带着一位漂亮的女人回来,对他说,以后他们将会一起生活,十六岁的李唯森早已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他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是冷淡生疏叫了声阿姨。身后探出一个身影,马尾辫棉布裙子漂亮的五官,父亲说这是他的妹妹。
“我是苏安,苏州的苏,安然的安。”苏安怯怯的看着少年李唯森,有孩子式的晶莹剔透,以及小心翼翼的好奇,惹人怜爱。
她的母亲低声说叫哥哥,苏安温顺听话的叫他,哥哥,声音清脆,李唯森的心沐的柔软下来,像浸了水的干燥海绵,漂浮在水面,整个人都开始温暖,心如莲,香如莲。
父亲是疼惜她母亲的,最终还是把苏安的名字迁进户口里,叫她李冉,从此便真的是一个姓氏一家人,当他得知消息时,二十岁的李唯森愤怒的夺门而出,父亲以为他是被抢了糖的孩子别扭的闹脾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藏了一份怎样见不得光的爱。
十六岁的苏安问他,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你喜欢做李冉,还是苏安,他苦笑道。
有什么关系吗?我还是我,哥。
李唯森怔愣片刻,拖着秋千把她荡得高高的,像空中飞翔的鸟儿,阳光像水一样倾斜,苏安回过头对他笑得眼似弯月,嘴角的酒窝像一道漩涡紧紧吸附住他,不住深陷,寻不得出路。
李唯森改了口,叫她冉冉,从不附带姓氏,她是李冉,她是苏安,是他妹妹,她是他深爱的人,那时他们仍旧岁月静好。
“你是苏安,苏州的苏,安然的安。”李唯森低喃着当年苏安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神情忧伤,像隔开一层玻璃,让人看不通透。
“你哭了。”江节的声音在身后凉凉的响起,李唯森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片冰凉。
李唯森,原来你也有眼泪,只是不曾有一滴是留给我江节的。
墙壁的镜子折射着他们的身影,仓惶恐惧,可镜子太小,装不下他们,装不下他们过往的岁岁年年,装不下他们的支离破碎。
有些事情早已在开始便写下结局,他们都是带线的玩偶,向着那结局一路狂奔,直到穷途末路,似那老旧收音机里空空荡荡流出的遂长戏词,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78)
左亦兴冲冲的拎着鱼汤进门时,就像小怪兽闯进了奥特曼的世界,所有人的表情凝重而悲怆,看着碎了一地的汤汁,还有陌生男人的脸,左亦眼皮遽然惊跳,感觉无错。
他看起来比江节还要高些,身材消瘦,脸上的棱角冷硬,利落干净的短发,尽是冷漠,比江节给人疏远的气息更甚,可他有双深情的眼,又沉又深,向老家见不到底的井,坠得人心口发紧。
怎么了?没人回答左亦的询问,不约而同的沉默,没人能解释这一切,因为每个人只知这长冗错落生活的一部分,像小时候玩的拼图游戏,每个人手里握住一块图案,却没人肯交付真相。
场面变的荒唐,那些最刺痛的故事就是以荒唐开始,可笑结束。
左亦的目光追寻江节,而他投向李唯森,苏安注视左亦,而李唯森幽深的眼里将她盛满。
他们四人就像一场难堪的残局,无论走哪一步,注定丢盔弃甲,在彼此的想象中,留下了自己的身影与面容,最终,谁也不是谁。
苏逸曾说,爱情是于茫茫人海中和某人相遇,不早不晚,不偏不倚,一眼万年,不离不弃,哪怕是,一见误终身。
他们都没有遇见对的人,不是早一步,便是晚一步,却真真切切的一眼万年,一见误终身。把原本那些生之微末的欢喜都丢掷到了流年里,短到不及刻画对方的骨骼。
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人总是经不起命运的反复诘问,所以喜欢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温度来感知自己的存在,而那些生命里路过的人,拼命用心铭记,最终敌不过现实,只有对着那汹涌如潮的海水写语嫣不详的怀念,轻轻四散,里面那些曾在自己身上不堪重负的人事就清晰可见,那些本该绚如夏花,静如秋叶的韶光,也就如同溃不成军的战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到底是在劫难逃,怕就怕,故事的结尾,所有人开始不幸,真的就没有人幸福。
(79)
退院那天,左亦来接江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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