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相依(gl)-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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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直冒。果然，下一秒赵萌以飞人之姿冲到柜台前，笑得谄媚。
　　“老板，这店里就你一个人？”
　　“……你和你朋友不算人的话，就是。”
　　豆花花一口水直接喷出来。
　　“老板，你看你店这么大，看你手艺一定也不错，生意肯定好吧。”
　　老板有点飘飘然，翘翘胡子，睁眼说瞎话，“那当然！”
　　“老板，生意这么忙，没个人手怎么能行？你看我们俩怎么样？”赵萌指指豆花花。
　　“可是……”
　　“你也看出来了，我们还是学生，不过寒暑假都可以来的，工钱随便给。”
　　“还是不行，你们太小了，不好。”
　　“老板，听我说，”赵萌深吸一口气，“根据我国《民法通则》第11条第2款规定凡是十六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那又怎么样？”老板和不服气。
　　“我昨天刚满十六周岁，根据规定具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可以独立的进行民事活动。所以说老板你能以我年龄太小的理由拒绝我，驳回！”
　　豆花花对赵萌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有点看不下去，却又十分期待下面的好戏，很矛盾。老板听了赵萌强词夺理的辩解，竟然不生气，还饶有兴趣的托着下巴，“小姑娘嘴巴挺厉害的嘛，以后考虑当律师吧，我儿子就是律师！”老板说起儿子，满脸的骄傲，“不过，就算我收你了，凭什么要收她呢？你朋友也满十六周岁了？”
　　“没有。”豆花花非常老实的回答。
　　赵萌投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色，又清清嗓子，“老板，根据《劳动法》规定，十四周岁一下属于童工。我朋友已经满十四周岁了，所以你不用担心犯法的问题。以后我会负责带好她的。”
　　“啧啧，挺有大哥气势的！肯定讲义气，我喜欢！告诉你，我没开店之前也在道上混过一段时间呢！”
　　“冲你这么玲珑一小姑娘，你们俩我都要了！”
　　赵萌转过身，又给了豆花花一个“V”。豆花花白了她一眼，笑她瞎猫撞上死耗子。后来在路上，豆花花又向赵萌谢罪，“对不起，我不知道昨天是你生日。”赵萌一脸惊讶，“谁说昨天是我生日了？”
　　豆花花又说，“你刚才不是说昨天刚满十六周岁吗？”
　　“拜托！那个你也信，瞎编的啦。”
　　豆花花满脸黑线，登时说不出话来。
　　那家快餐店主要是做中餐，当然也供应炸鸡腿鸡翅鸡爪之类的东西，主要顾客源就是周围的培训学校，还有些私人的补习班的学生。
　　豆花花在店里要做的就是负责套餐的分发，简单的说就是三素一荤，你是要茄子番茄和黄瓜配猪排，还是白菜萝卜和韭菜配鸡腿？任选。不过午间忙起来，豆花花也会自动忽略顾客的要求，她给配什么人家就得吃什么。
　　午餐的高峰期忙过去，豆花花的膀子都麻了，偏偏赵萌还塞了个拖把给她，让她帮忙扫地，说她要去厕所。豆花花观察了半天，说：“赵萌，你来了两小时不到就跑了五次厕所，你干脆蹲在里面别出来了。”
　　赵萌嘿嘿笑，一溜烟就没影了。豆花花捏着拖把，苦笑。
　　正忙得热火朝天，又有客人上门，老远的就听到有个出于变声期的男声：“老板老板，饭饭，饿饿。”豆花花低着头，想这孩子真是可爱。再抬起头，看见三四个少男少女往店里走，豆花花想怎么那么眼熟呢。歪着脑袋盯着别人的脸使劲瞧，所有的形容词都是关于蔬菜的，对五官的分辨能力降到了最低点。
　　还是那个男孩尖叫到：“陈楠，这不是你姐吗？”
　　三三两两的一字排开，豆花花终于瞧见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位同学，可不就是陈楠。她带着紫色边框的眼睛，穿得也像个普通的初中生，微低着脑袋似乎在想着什么。听到别人的惊叫猛然抬起头，两人撞了个对眼。豆花花有些猝不及防的收回目光，总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碰面有些喜剧，特别她现在还穿着围裙拿着拖布。
　　“姐姐。”
　　“啊。”豆花花揉揉脑袋，笑得很傻。“你就在这附近补习啊，我不知道呢。”
　　“嗯，就在前面十字路口右拐就到了，很近的。姐姐在这儿打工啊？”
　　“帮忙而已。”
　　陈楠的回答称得上毕恭毕敬，不知道为什么，豆花花还是觉得不爽。那个男孩拉住了她的手腕，一脸恳切，“姐姐，我们都很饿了，快给我们上吃的吧。”
　　豆花花刚想点头，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到“啪”的一声，手腕上一下子空了。男孩像触电的猴子，揉着手背上红红的一块，疼得跳脚。
　　“好疼。陈楠你还真狠心！也不想是谁陪你到现在。”
　　“谁让你抓我姐姐的手。”可能也是因为歉疚，陈楠说得很小声。
　　豆花花看她捏着拳的右手，想来掌心也一定是红了一片，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也会痛。
　　“好了，你们坐吧，我给你们端饭菜。”
　　“好，谢谢姐姐。”那个男孩笑得很阳光。豆花花突然间就记起来，他就是当时那个崇拜他的怯懦少年。现在看来，是有些不一样了。
　　豆花花随意搭配了四份套餐，让他们自由挑选。可能是饿急了，大家一哄而上，只有陈楠乖乖等着，拿了最后剩下的套餐。豆花花脑海里突然大大浮现出“教养”两个字，还闪闪发亮。
　　坐在陈楠旁边的那个男孩抢过她的餐盘，把自己的摆在了她面前。
　　“这里有你喜欢的茄子，特意给你拿的。”
　　说完便埋头苦吃起来。豆花花想，要是她眼睛没花的话，那耳朵是红了吧。旁观者清，豆花花突然心里有点酸。
　　吃饭的时候，少男少女们都争相讨论着习题上的问题，什么公式啊，定理啊，作图啊，争得面红耳赤。豆花花完全插不上话，当然也没机会跟陈楠有更多的交流，郁闷得直接窝到柜台去了。
　　正觉得无聊，赵萌又窜回来了，手上还抓着一大把羊肉串，笑眯眯地朝豆花花吆喝，“豆花吃串串了……”
　　豆花花捂着脸，非常想一巴掌把她打回厕所。
　　“你们一起的啊……”
　　陈楠并没有看豆花花，一个劲的把餐盘里的菜往外挑，已经堆成了小山。
　　“是啊……”豆花花很诚实的回答。
　　“哦。我吃饱了，要回去上课了。”
　　陈楠起身走到柜台前，拿起皮夹从里面抽了一张，转身就走人了。“他们的都算在账上。”
　　豆花花看她那毫无表情的脸，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陌生。掏钱的时候，透过紫色的镜框，她能看到那濡湿的睫毛，还有那紧咬的嘴唇。豆花花想，她可能又惹这个妹妹生气了。
　　陈楠一走，其余的人都匆匆扒了几口饭，也撤了。赵萌拍拍豆花花的肩膀，“豆花，该回神了。不过刚才那女孩子真漂亮，值得多看两眼。”
　　“那是我妹妹。”
　　“啊？她就是你那天仙妹妹啊？太亏了，刚才怎么没多看两眼呢？”
　　“赵萌。”
　　“在！”赵萌中气十足。
　　“赵萌，我好难受……”
　　“那是，老乡见老乡还两眼泪汪汪呢，何况你们是……喂，不是吧，豆花你怎么真哭了？”
　　赵萌抱住豆花花，让她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把哄小孩的词统统说了一遍，还是止不住豆花花的眼泪。晶莹的泪水掉下来，祭奠的不知道是亲情，还是爱情。
　　第　20　章
　　打工的时光对豆花花来说，也能算得上是人生快乐的回忆，除了为了陈楠的事不是滋味。也许真的是离补习班近，陈楠补习的那段时间，顿顿都到她的快餐店解决。渐渐被人看出了规律，很多被美色倾倒的男孩子也自发成为快餐店的忠实顾客。老板当然乐开怀，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豆花花奇怪的是，虽说是来吃饭的，可陈楠每次就随便扒两口，真的是两口，一口不多一口不少，放下筷子就结账。豆花花收拾桌子，看见餐盘里没动过的菜色，直叹气。直到一天那个跟在陈楠身边的男孩子饿狠了，没有跟着马上走人，豆花花逮着机会就发问。
　　“她就吃两口不饿吗？”
　　“她成绩不是很好吗？你们还要补什么课？”
　　“补就补吧，晚上怎么还不让回家呢？不管吃管住？”
　　小跟班噎着了，喝了口水才缓过来，老实回答问题。
　　“姐姐，人不吃饭当然会饿啦，不过她下课都有吃饼干。”
　　“她的成绩是好，是不用补习。不过我们补的是初二的功课，她不是，她报的是毕业班的冲刺课程。”
　　“最后，我们报的是全市最贵的补习班，限人限时的，有全国优秀教师主讲。补习学校并没有规定学生一定要寄宿，也可以回家的，不过陈楠选择的是寄宿。呵呵，我也是。”男孩子摸摸脑袋，吐吐舌头，很不好意思，“学校是供应午饭的，只是陈楠研究习题研究得太晚，每次都赶不上吃饭，就只好出来吃了。”
　　豆花花听了，心里一急，“那为什么来就扒两口呢？不喜欢吃就换个地方吃嘛。”
　　男孩摊摊手，“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觉得她现在越来越深沉了，跟在她身边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豆花花挥挥手，有点泄气。对她来说，那个妹妹一直是一本读不懂的书。
　　一天晚上回到家，整个人都累瘫在沙发上。正要闭目养神，突然就被身旁出现的气息吓醒了。睁眼一看，是佣人，举着电话，冷眼冷调，“桦小姐，夫人电话。”
　　说实话，豆花花当时是非常想把电话打飞的，不为别的，就想看看那佣人会不会有人类的情绪波动。
　　接过电话，能感觉到被人体捂热的温度，偏偏这片暖意到她手上就断了。听筒里传来的女音依然是记忆中的轻语温柔，要是男人听了的话，怕早就化成一汪水。突然想到，从小受豆花熏陶的陈楠，长大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桦桦，我和你爸爸最近因为董事会的事情非常忙，可能疏于照顾你了，你千万不要怪我们呀。”
　　豆花花听出了其中的焦虑和内疚，浮现在眼前的画面却是被染成酒红色的半片桌布。她想，那些过眼云烟难道已经成为自己的幻觉？
　　“我们听说你在外面打工，当然我和你爸并不是反对，毕竟你有心锻炼是好的。但是桦桦，你缺钱的话一定要跟我们说啊。我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你在这里交朋友适当花钱也是应该的嘛。”
　　豆花花琢磨着，到底陈楠把这件事报告给父母为了什么，佣人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她从来都没在家提起。而父母现在打电话来，又是什么意思？隔天便将这个问号放在了赵萌面前，让那家伙回答的代价就是帮她收一天的帐。
　　“很明显，你老爸老妈不想你打工嘛。不是说了嘛，缺钱就说一声。也是啦，他们在这个城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在这儿打工，被人认出来总归不好。”
　　“管他呢！我既不偷又不抢，凭什么不让我干！”豆花花感觉小宇宙都沸腾起来。
　　“不过你妹妹又不笨，肯定早就知道告诉他们会是这样的态度，可还是告诉了他们。那就证明她也不想你在这儿干。”赵萌鬼鬼祟祟的把脸凑过来，“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关系不好啊，这么扯你后腿。”
　　“你别乱说！”豆花花把抹布甩在了赵萌脸上，倒不是故意，只是有些惊吓过度。那句“关系不好”，让她怎么都无法接受。
　　赵萌拿下抹布，贼乐，哼着小曲去擦桌子了。豆花花正纳闷，怎么难得那么勤快起来了。也就过了五秒，老板昂首阔步的踏进了小店，来查岗了。看赵萌忙碌的像小蜜蜂，乐得合不拢嘴，直说是工人阶级的好榜样。
　　年关渐近，躲债的和抓贼的都渐渐忙起来。老板说他身家清白，不用躲债，不过也要提前关门，因为宝贝儿子回来了。正因为这样，赵萌和豆花花就暂时失业了，好在老板良心发现，看俩小姑娘工作期间也任劳任怨，从不贪污偷懒，很大方了包了大红包，说是过年的压岁钱。赵萌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点了点，咧嘴笑得像花一样。
　　拿到工资的那天，豆花花拒绝了赵萌逛街的邀请，特地跑到附近的礼品文具店，很傻的买了颜色很亮，造型超可爱的一些文具。老板娘问她是自己用还是送人，豆花花老实回答是送人。老板娘又说，东西太散，要不包装一下吧，也不贵的。豆花花也答应了。老板娘很开心，随手把柜台上的一只鹅毛笔也包在一起了，说是赠品。豆花花看那只毛茸茸的鹅毛笔，蓬松的像个球，很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跟某个人很像。
　　在路上转了很长时间，还是找不到目的地。豆花花站在马路旁，看车水马龙，偌大的一个城市，竟然找不到自己该去的地方，那种被排斥的陌生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难得养出的好心情也被浇灭了。还是两个在太阳下摆龙门阵的老大爷，看她转悠了半天还定在这儿，便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因为带着方言的口音，两个老人又是一起说的，豆花花完全听不懂。好不容易连手带脚的比划了半天，总算搞清了应走的路线。这时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一开始就在十字路口拐错了弯，走了相反的方向。拎着礼品往回走，豆花花觉得无限委屈。
　　终于摸到了那个学校，豆花花拎着礼品，心里像揣了小兔子，紧张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前台的小姐笑容可掬的告诉豆花花，再等十分钟就下课了，家属可以进去看看孩子。搞得跟探监似的。
　　铃声一响起，豆花花霍然起身，大步往里走。学生们都陆陆续续的走出教室，有的跑厕所，有的跑到小广场去玩乐。远远望去就是一小簇一小簇的。豆花花刚在广场上站定，一眼就瞧见了陈楠，不知道是因为熟悉，还是因为她本身就耀眼。有三两个人围在她身边，都是极为出色的人物，都有显贵的气质。陈楠一开始并不是很高兴，旁边的那个高个子女生有意逗她，妙语连珠的说笑话，陈楠终于“噗嗤”一笑，那个女生把她扑到在地上，一会儿捏她鼻子，一会儿挠她痒痒，陈楠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豆花花手上失了力气，礼品盒掉在了地上。像是有感应般，笑得正欢的陈楠倏地往豆花花站的方向看来，眼睛突然睁得很大，嘴巴无意识的动。豆花花看得清，那是在叫：“姐姐……”
　　这时候铃声响了，学生们都停止了打闹，纷纷涌回教室。陈楠本想往这边走，却同时被周围的人拉住了，附在她耳边很紧张的说着什么。豆花花转身往外走，本想做出意气风发的模样，却连装酷的力气都没有。童话里都说丑小鸭变成了天鹅，幸福的在天空翱翔，快乐的跟着天鹅群一起迁徙。可是却没想到，丑小鸭以前的伙伴都是丑小鸭，天鹅原来的朋友都是漂亮高贵的天鹅。天鹅们休憩和玩耍都美得像幅画，那么和谐那么登对，而丑小鸭只会自惭形秽。

　　第　21　章
　　那天豆花花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了很久，像孤魂野鬼，无处可归。日薄西山，她蹲在马路边，被西北风刮得瑟瑟发抖，闻到附近的小吃店飘来的馒头的香味，很有家乡的味道。在冬季枯萎的梧桐叶随风凋零，片片落下，枯败的味道。豆花花拿下掉在头上的一片枯叶，看着光秃秃的树杈和枝干，想到一句话叫“落叶归根”。叶子还是幸福的，起码老有所归。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漂泊一辈子，也不过是要找个好归宿。而豆花花现在的处境，却是有家归不得，亲人看不得，心中不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