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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作品孽缘-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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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横祸
16 横祸
(一)
或许是我太倒霉,或许是我太没用,老天特别“照顾”我,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叫我摊上,想躲也躲不掉。——真是个“霉球”啊!
我向来谨小慎微,工作中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头几年的确干得很卖力,可是天降横祸,在我正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整整三年,不夸张地说让我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
说来话长,2002年我班上有一名学生,平常性格较为孤僻,不大与人交往,而且总爱迟到,有时上课睡觉,为此我曾经找过他的家长,他家长有点迷信,对此解释说,她孩子的魂被黄鼠狼拘着,压到泰山底下,多次找大师都赶不掉,还说他是天上童子下凡,命软,让我多关照他。家长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对我却是非常尊重,口口声声说“老师比母”,说到动情处竟然抹起了眼泪,她的信任让我倍感肩上责任的重大,我决心好好教育他,一定把他的成绩提上去。
2003年春节前,这个学生因一件小矛盾在放学后与同学在校外打架,因势单力薄被人打了,这口气呕在他心里出不来。不应该的是另一个学生找了几个外校的哥们来替他出气,这样一来,打架性质就由普通的同学矛盾转变为恶性斗殴。得知这件事后,我和学校保卫科的老师连夜陪他去医院检查,一直待到深夜,他的家长对我感激涕零,临走时硬是塞给我十块钱打车钱。
一开始打人的学生家长自知理亏,配合他家给孩子看了两次病,检查结果除了有点脑震荡外,别的没什么毛病,可是被打学生的家长觉得太窝囊,并不就此罢休,提出几条意见,想要对方赔偿。打人的学生家长认为罪不至此,再说对方态度令他们很不满意,于是他们也逐渐变得强硬,关系一下僵起来。
因我是他们两个的班主任,不得不两头协调做工作,可是他们都不领情,双方剑拔驽张,各讲各的理,都不肯服软,我和学校领导在给他们进行过无数次调解之后,形势仍然没有好转。那一阵我被折腾得头都大了,整天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被打学生家长对打人学生家长的表现很不满意,他们见打人学生仍然“逍遥法外”(其实学校已经给他处分了),而他的家长又不予赔偿,一气之下便让孩子休学在家,可能是想等事情彻底解决了,或者等孩子身体完全康复了再来上学,——这样一拖就是半年。
2003年6月份的一天,我忽然听说被打学生疯了,而他的家长一口咬定2002年9月份刚开学时我曾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过他一下,由此使他致疯。这一凭空的说法令我如遭晴天霹雳,我当场差点晕倒。虽然学生们都为我作证绝无此事,学校、教育局的领导们都曾多次明察暗访过我班学生,没有一人证实有过此事。可他的家长却不依不饶,经常来学校闹甚至满地打滚,领导们也拿她没办法。
一时间,我成了“体罚”学生的坏老师,那一阵,我的压力相当大,几乎到了在学校呆不下去的地步。我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事业心很强,希望被大家认可,再说学校刚换了新校长,人家刚上任就遇到官司,以后会怎么看我?我自认为平时干得还不错,人缘也很好,一旦这件事被证实,我的前途可以说毁于一旦,以后在学校还怎么干?
被打学生家长爱子心切,我完全理解,甚至想过资助他。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罪名,无论如何令人接受不了,我的感受只有一个字:冤!
从此被打学生家长便隔三差五来学校闹,他母亲甚至将电话打到我家中,对我妈破口大骂,并且一改往日对我的尊敬,不客气起来。她还领着几个面露凶光的男子多次到学校威胁我,说要砸我的饭碗,甚至在楼梯口对我推推搡搡,与平日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年少不经事的我哪曾遇到过这般委屈,一时间感觉天塌地陷,眼前一片黑暗,真的是有嘴说不清,就算说也是越抹越黑,我想自己彻底完蛋了,为此还曾有过一次离家出走的经历。好在学校领导们都很信任我,同事们也经常鼓励我,父母更是天天开导我,要不然真不敢想象哪一天我也会被逼疯?
我的结婚庆典在惴惴不安中度过,那本应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是没有人了解我当时的感受,我时刻都担心被打学生家长来婚礼上闹——万幸的是没有!婚后的甜蜜时光我更是如履薄冰,诚惶诚恐,生怕哪天又生出乱子。
屋漏偏逢连阴雨,当时我任教的班机调皮生特别多,年后又接连出了几起打架事件,虽然都是同学之间的小矛盾,不久就解决了,没有造成大的影响,可是我这个班主任却不得不面对被撤职的危险——真是倒霉透顶啊!
我坐月子时,同事们很多前来看望的,我有一位好朋友因跟我特别要好,所以说话口无遮拦,她提到那个学生的事已经闹到省里了,校长在全体教职工大会上告诫老师们注意对学生的态度,这一消息令我再次惊恐万分,整个月子都没坐好,心中好似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2005年新年刚过,我忽然听说被打学生的家长要向法院起诉,更如遭遇五雷轰顶,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怎会闹到这一步?可是他家起诉的毕竟是学校,我作为其中职工,虽被牵扯,但不是法人代表不好太多过问,再说我一直在家歇产假,学校为了保护我避免受到影响,也一直没有通知我。
歇完产假,我刚上班没几天,学校一位领导找我谈话,她说2005年6月区法院下达了一审判决:被打学生家长胜诉,学校承担原告30%的赔偿,另外70%由打人学生家长承担。原因很简单,被打学生家长找了四个孩子出庭作证,其中两个是别班的。她说:“欢老师,你平时的为人我们再清楚不过,你绝对不会动任何一个学生的,你的冤枉大家都明白,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谁也无法挽回。不管怎么说,你是他们的班主任,其中的教育管理责任是逃脱不掉的,你就花钱买个教训,买个平安吧!”
最后她说判决学校赔偿原告6000多元的费用全部由我来承担!
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横祸,我欲哭无泪!经过几年的折腾,我对如此大的压力早已心力交瘁,恨不能马上死掉!如果六千多元能够换来日后的平安无事,我宁可白花这个冤枉钱。我对自己说认倒霉吧!——这就是命啊!
可是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实在太离谱了,领导们也认为老师太冤,于是连夜召开领导班子会议,最后决定上诉。
我的复杂心情无法言说,既盼望法律早日为我洗刷罪名,又害怕他家提出更为过分的要求,这事一拖就是三年,我不知道自己的承受底线还能坚持多久?
昔日的恩师变成今天的仇敌,这到底是为什么?我苦苦思索,分析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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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人学生纠集社会青年斗殴,占主要责任(《校园意外伤害事故处理办法》中第二十八条规定:未成年学生对学生伤害事故负有责任的,由其监护人依法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学校并无过错,不过牵扯到教育管理,只占很小的责任(《校园意外伤害事故处理办法》:“第十二条:因下列情形之一造成的学生伤害事故,学校已履行了相应职责,行为并无不当的,无法律责任。(二)来自学校外部的突发性、偶发性侵害造成的。第十三条:下列情形下发生的造成学生人身损害后果的事故,学校行为并无不当的,不承担事故责任。(一)在学生自行上学、放学、返校、离校途中发生的。”)可是打人的学生家庭并不富裕,要是让他家出较多的赔偿,恐怕经济上难以承受,再说人家也未必合作;本来这件事是放学后在校外发生的,学校承担的责任比较小,而一旦牵扯到老师体罚学生,学校的责任就大多了。
——原来如此!
(二)
正当我为此事愁得茶饭不思几近崩溃的时候,婆婆忽然为我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晓东快要结婚了(他是吴原的初中同学,婆婆的学生,据说我结婚时他给了吴原家100元钱,至此我才认识他。他父亲在区法院工作,为了学生的事儿我和吴原去过他家两次,询问有关事项。晓东的父母既慈爱又随和,毫无架子,我们谈话很投机,彼此印象都不错,他父亲的劝慰令我宽心不少。后来我怀孕了,便一直没再上门。),她建议我借此机会前去贺喜,以拉近两家人的关系,虽然晓东父亲已经退休,可他毕竟在法院工作过,说不定以后能帮上忙。当时我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她的提议使我好似看到救命稻草,拼了命的想要抓住它。
正所谓“求人三分短”,碍于吴原家的情面,如果我一个人去,似乎有点不合情理,思来想去,决计带上吴原一块去。他一听要赴宴,吃好的,高兴得跟孩子似的,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去之前,我给公公打了个电话,问当初我们结婚时晓东家给了多少,他说是100,我又问我和吴原两个人去,给多少钱合适?他说120就行。我暗想:公公也太不做人事了,晓东一个人来吃的饭,给了100;我们两个人去,才给120,连人家的本钱都还不回来。想到这儿,我便顺口说了句,“120少点吧?”本是想为他做点人事,公公却毫不领情,他不高兴地甩下一句,“你有钱给他就是了,问我干什么?”然后“啪”地一声扣了电话。公公的态度令我有些失望,我已经顾不上与他生气了,只想快点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只得破财免灾,准备了个200元的红包。
下班后我来到酒店,正巧在门口碰上吴原,大老远他就跟我打招呼,一脸赚便宜的窃喜,“老婆,吃好的,嘿嘿——”占便宜永远是他笑容最灿烂的时候。
放好车子,我第一句就问他,“吴原,你带红包了吗?”他似乎一愣,然后一脸为难地说:“我……我刚从单位来,怎么准备红包?”“这么说你没带红包?”我追问道。“嗯,没带。”他一脸严肃地说,不像是开玩笑。
本来摊上这倒霉事,我就够窝囊的了,吴原又是这种态度,我心中更加不快,但为了顾全大局,更为了拉近跟人家的关系,以便对我有所帮助,不得以我便把准备好的红包送了出去,封皮上特意写道:吴原、欢颜敬贺,把他的名字放在我之前,以表示对吴家的尊重。
吃完饭,我俩刚走出酒店门口,吴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迫不及待问我:“对了,你给晓东红包了吗?”“一进酒店大门我就给他母亲了,你没看见?”“噢。”吴原恍然大悟似的,接着他又问:“你给了多少?”“二百。”他顿了顿,又说出一句,“其实我也带了。”说罢他从屁股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包,中间端端正正写着吴原一个人的名字,是婆婆的字迹,周围用订书钉钉了一圈“花边”。
我简直要被他气疯了,好你个吴原,我都倒霉成这样了,你还转着圈来算计我,“吴原,既然你带着红包,干嘛要骗我?”“两口子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亏你还记得咱们是两口子,你怎么张口就撒谎?”我气得满脸通红。他见我真生气了,于是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老婆,不就是个红包嘛?何必呢?——”
“吴原,实话跟你说,我工作中遇到的这个麻烦不小,需要找人帮忙;自从有了孩子,你的工资一分都没给过我;现在是我最困难的时候,需要用钱,就算我借你的,等发了工资我一定还。”“不行!”吴原的脸冷得象块铁。“为什么?”我追问。“这是我妈给的钱,谁也不能动!”他说完似乎是怕我继续追问,眼神四顾,极力躲避我直视的目光。“不要紧,我去跟咱妈说,下个月我就还她。”我近乎哀求。“不行不行就不行!说不行就不行!”吴原一边说,一边用手使劲按了按口袋中的红包,硬硬的还在,他慌忙系上外面的扣子,一把夺过车钥匙,以最快的速度推起我的电动车,夺路而逃。
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路上,谁也不说话,等到了半路,吴原忽然一反常态,笑嘻嘻说道:“老婆,我好爱你哦——别生气了,待会儿我给你买好东西。”“你会给我买什么好东西?”我赌气说道。“老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我说话算数!”吴原一拍胸脯,信誓旦旦说道。难得他今天说出这句话,我心一横,考验他的机会到了,于是说道:“吴原,你给我买个头花吧,结婚时没买,现在补上也不迟。”“嘿嘿嘿!老婆——”吴原脸上的笑容像发酵的奶油蛋糕,顺着脸颊向下流淌。
到了离家不远的超市,吴原停下电动车,死活不走了。我说回家吧,我妈一个人带着孩子很是辛苦,吴原说道:“让她带着就是了!”不由分说一把拔下车钥匙,头也不回往里走。等了一会儿,他还不出来,我只得进去寻他。
吴原在商场里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东瞅西望,见我来了,高兴地凑上来,“老婆,你来了。”我说:“快回家吧。”他固执地不走,嘴里一个劲地说要给我买东西。我说:“好吧,那个头花不错,你买吧。”他把眼睛瞅定标签,不由大惊失色,“啊?12块钱——”随后眼前出现了可笑的一幕,吴原在大庭广众之下蹦来跳去,像小孩捉迷藏一样,极力躲避着我,脸上现出白痴模样,一个劲儿地傻笑。
他的表现真令人难堪,气得我一把揪住他,“你跟我回家。”他的眼珠转了转,“老婆,这个不好,改天我给你买好的!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 “你说话从来就没算过数!”瞅准机会,我一把夺过车钥匙,扭头就走,让他一个人跳独舞去吧!
回到家,孩子正在哭闹。我妈问:“怎么才回来?孩子早就饿了。”我一言不发,抱起孩子喂奶,正在生闷气,吴原来了,推开门,虎着脸,似乎受了委屈的是他。场面僵持了几分钟,他忽然像变魔术似地从衬衣口袋中掏出一只刚出生不久的麻雀,浑身稀稀疏疏的羽毛,湿漉漉的,难看极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小的麻雀,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或许憋闷了太久,它一见到亮光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似乎是索要食物与清水。
此时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工作、生活中的诸多不顺,令我疲于应对,眼见这幼小的生命玩弄于别人的鼓掌之上,不正像现在的我吗?我痛苦得几乎窒息。吴原却不以为然,他一边用手撩拨着雏鸟的嫩嘴,一边嘴中发出“啾啾——”的挑逗声,其状完全是个三岁顽童。
我父母正在被这桩突如其来的横祸而搅得坐卧不宁,见女婿来了,好歹也是自家人,便想与他商量一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谁知当法院判决书递到吴原手上时,他看也不看,一把扔到沙发上,“我又不是干这个的,我看不懂!”一句话把我妈惹火了,“吴原,这是你老婆。她遇上难处,你怎么这种态度?你是学法律的,怎么会看不懂?就算你看不懂,出于好奇,你看上一眼,行啊吧?为这事,欢颜愁得整天吃不下饭,奶水几乎没有了……她带着孩子,我看了都心疼,我和他爸真恨不能给人家下跪,光干着急使不上劲……”我妈说着忍不住撩起衣角擦眼泪。
吴原一看我妈真生气了,才不情愿地拿过判决书,敷衍地看了一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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