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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一言为定-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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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没有照镜子了。我终于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我的脸好长时间没洗,黑里透着青光,唇上和腮边的胡须长长的,一头脏乱的长发打着绺儿,最令我震惊的是两只眼睛,它们红红的,像困兽的眸子,透着怨毒的光。
  我的脸消瘦得很厉害。
  我认不出自己了。若在平时看到这样一张脸,我会被吓一跳。
  何铭说,就算你的腿好了,你这样去见她,她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颓废地说,我猜不出来,我现在已经没有心了。
  
《说好一言为定》141(1)
我答应何铭第二天洗脸、刮胡子。
  但是,一大早小华突然来了电话,我在一阵恍惚中把这事忘了。小华在电话里告诉我两件非常意外的事,一是潘志垒被无罪释放,二是白忠昨天夜里自杀。
  这太意外了。
  潘志垒怎么会一点问题没有?他用了什么瞒天过海之术让司法部门无据可查?白忠为什么自杀?他有什么可绝望的,难道是因为脑袋里那颗瘤子?
  小华告诉我,潘志垒被审查的共有三个问题,一是任经贸局副局长和局长期间的帐目问题,二是利用职权伙同他人合办公司的问题,三是不正当男女关系和嫖娼问题。
  我和小华在长达一个小时的通话里,终于弄清了像连环套一样繁杂的实情。
  原来,帐目问题是潘志垒在经贸局任职期间的总会计一人所为,有挪用和贪污公款的嫌疑,后来畏罪自杀。潘志垒利用职权与他人合办公司的问题,因为在那个公司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有潘志垒的股份,甚至连一张白条和报销单都找不到,所以不能认定公司和他有关系。潘志垒的第三个问题更难查清,司法部门既找不出和他长期同居的姘头,又没有他嫖娼的证据,举报人曾向司法部门保证,拿出他嫖娼的录相带,但是后来说丢了,又说他的姘头从N市已经失踪。
  听到这里,我突然明白是苏楠拿了那盘录相带。
  录相带是谁拍的?难道是白忠,后来苏楠又在他那儿拿走了?还是苏楠托白忠从别人手里找到的?
  我对小华说,这太他妈乱套,我简直被这扑朔迷离的案子弄晕了。
  小华说,这还乱吗,更乱的在后面。因为人们在白忠身边发现了长达40页的遗书,这封遗书里写的才是石破天惊的内幕。
  我突然有种预感,白忠的死和潘志垒被无罪释放有关。
  小华说,白忠在遗书里把许多事情写得特别详细。他说他的母亲张桂莲就是那位自杀的总会计,她的自杀完全是受了潘志垒的威胁。潘志垒一开始挪用公款和小数额的虚报假报帐目,做为总会计当然很清楚,有几笔还是他们二人合伙所为,后来张桂莲自己壮着胆子以潘志垒的名义贪污了几笔,但是被潘志垒发现。
  1993年夏天的时候,风声很紧,精明的潘志垒用自己公司的钱如数把经贸局的帐抹平,可是张桂莲根本没有钱堵上自己挖的窟窿。她乞求他的帮助,潘志垒只象征性地给了一小部分,还威逼利诱和她多次发生性关系。张桂莲是一个不能承受巨大心理压力的女人,终于在惊惧和羞辱中结束了生命。
  我问小华,白忠就因为这些怀恨在心,所以才一心一意告潘志垒是不是?
  小华说,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更复杂的还在后面。
  小华说,张桂莲死后,潘志垒怕事情闹大,也许是良心发现,让白忠刚刚从财会专科学校毕业的姐姐顶替母亲上了班。白忠的姐姐本来有更好的机会找潘志垒的把柄,但是潘志垒从此变得小心翼翼,再没有非法的举动,倒是他的姐姐耐不住性子,为了给母亲报仇急于陷害潘志垒,并且以他的名义做了几笔假帐。1995年全市财务大检查的时候问题被查出,白忠的姐姐不但被革职还被行政拘留,她万般无奈只好求潘志垒帮忙。白忠的姐姐年轻漂亮,潘志垒怎肯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同样用威逼利诱的方法把她搞到了手,而且一姘多年。
  我说,潘志垒这老小子够他妈阴损的。
  小华说,你知道白忠的姐姐是谁吗?就是害你的白兰。
  听了小华的话,我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来白忠和白兰串通在一起害潘志垒,只不过拿我做了拦箭牌。
  小华说,当初白忠以你的名义写举报信是考虑到你是外地人没有根基,后来知道了你和潘志垒的关系,也起了破坏你和璇璇的歪心。
  我说,白忠这招太灵了,我果然被他害了。
  小华说,白忠在遗书里说他不能容忍母亲和姐姐受同一个男人的凌辱,他已经不把她们两个当女人了,他说她们像狗一样丑陋不堪,因此,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必要时不惜牺牲她们两个,把真相挑明。他的第一步是先写举报信造影响,第二步他想用录相带威胁潘志垒就范,同时破坏你和璇璇,并且想以潘志垒当年的手法去要挟他,他的目标是娶璇璇,报一箭之仇。
  
《说好一言为定》141(2)
我说,白忠不是想娶苏楠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方向?
  小华说,白忠是个精明的人,他喜欢苏楠完全是想凭借她的财力整倒潘志垒,后来他发现苏楠并不喜欢他,也知道是苏楠偷走了那盘录相带,甚至更清楚璇璇突然对他产生好感的动机。白忠在遗书里说他知道苏楠和璇璇在联手整他,他们都在相互利用。


  我疑惑地问,她们两个怎么会联手整他呢?我不明白。
  小华说,苏楠接近他是为了找到录相带,洗净你的嫌疑,璇璇接近他是为了保他父亲。
  我简直不可思议,就凭两个柔弱的女孩儿,怎么会勇敢地跳进一个泥潭,还能安然脱身?幸亏白忠没有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小华说,西门,我觉得她们太难了。特别是在你走后的这些日子里,她们为你做得够多了,你应该重新考虑这些问题。
  我不想再谈这些事,问小华遗书里有没有我被打的事。
  小华说,白忠承认这件事,他用300元钱从建筑工地雇民工干的。
  我问小华,他说那个民工的名字了吗?小华说,没有。
  我沉默了,感到非常遗憾,虽然我知道了主谋,但是终究找不到亲手敲我闷棍的人。
  我的心里很不平衡。
  小华说,璇璇已经知道白兰害你的实情,她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她现在非常痛苦,我和苏楠暂时还没有告诉她你已经双腿残废了,她只知道你被打了,人也不在N市,她在到处找你。
  我惨笑着说,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小华说,璇璇对你的误会已经解除了,你对苏楠的误会还没有消除,知道她为什么打你吗?她有三个目的,一是控制你的情绪,不让事情闹大,不让电视台将你除名,二是笼络白忠,取得他的信任,三是做给璇璇看,证明她和你是清白的,不成为你们中间的拦路石。
  听完小华的话,我的心里一翻。
  我脑子里极力回忆着那天的一点一滴,如果苏楠真像小华说得那样,那么,苏楠打我的那只手是下了千辛万苦的决心才扇到我的脸上的。
  太难为她了。苏楠,我误会你了。
  苏楠这次到工厂里看我,明明白白表示了自己的心地,她本可以让我和璇璇的误会继续下去,从而给自己开辟一个机会,可是她没有那么做,她狠了狠心就打给璇璇看了。
  那一记耳光与其说是打在我的脸上,不如说是苏楠把自己的机会和幸福牺牲了。
  她会在意璇璇吗?当然不。
  她想到的是我,想到的是我选择的幸福。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蹚这锅浑水,除了因为我,因为对我的感情,不会再有别的原因。
  我还想知道白忠这封遗书是否能掀起第二轮调查潘志垒的高潮,想知道白兰是否被潘志垒藏匿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想知道苏楠被我侮辱之后的心情,可惜通话时间太长,手机没有电了。
  
《说好一言为定》142
突然之间明白了这么多事,我呆呆地有些发愣。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也理不清头绪,准确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仇人死了,我还坚持不回N市的誓言吗? 我还有没有兴趣听璇璇给我道歉呢?我怎么跟苏楠说我误会了她呢?这些事情还有没有重提的必要?如果一切都冰雪消融,那么,我会重新选择谁呢?我会从她们之中选择一个吗?Zhijia怎么办?我还要不要把真相跟她挑明?
  我没有心思去理发店刮胡子,悄悄拿了何铭的鱼竿和鱼食,到工厂外的小河沟里钓鱼。以前我经常和何铭到这儿钓鱼、散心,我们不着边际地胡扯一通,不管钓没钓上鱼,都会心满意足地回家。
  这里到处都有小河沟,河里一群群游着一种被何铭叫做“马口”的不足半尺长的鱼。它们很凶恶但是味道鲜美,何苗经常用油煎了给我们做下酒菜。其实,我根本无心钓鱼,明明看到一条“马口”咬了钩,带着鱼漂上下乱窜,我都懒得提竿。我想看看它怎样逃脱。
  那条鱼窜得没了力气,没有浮上来沉在了水底,我恨它是条窝囊废,没有挣扎的耐性,抬手挑起鱼竿把它甩上岸。那条鱼翻跳了几下,悄无声息。
  我忽然对钓鱼失去兴趣,闷闷不乐地望着河水发呆,我想起了那两条被磨得溜光的绳子,什么时候才能把它磨断呢?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我知道在没有重新站起来之前,我不会也不配和任何人谈感情上的事,苏楠、璇璇和zhijia,谁都一样。如果现在让我从她们三个当中选择一个,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条件,我怎么敢大言不惭地说“选择”这两个字。
  上午11点多的时候,我想回到厂里。于是,收了鱼竿四下找那条被我戏弄够了的“马口”,因为它是我将近一上午的收获。这条小河的岸边到处是横七竖八躺在一起的石头,我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轮椅翻倒在地,额头正撞在一块石头上。  


  我感觉有一条小虫顺着额头向下蠕动。我的额头流血了。我沮丧地望着翻在一旁的轮椅,索性耍赖一样仰面躺下,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何苗会找到这儿来。她会把我重新抱上轮椅。
  已经是秋天了,将近中午的太阳不是很毒,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还真有些惬意,我什么也不再想,我想闭着眼假寐。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一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惊醒,我听得出来,那是何苗。
  “苗苗,你来这么早干吗?我连梦还没有做完呢,我梦见自己是个妻妾成群的大牌地主,好几次想彻底清点一下人数,没有得逞。”
  我闭着眼和苗苗轻声说着,等她拉我起来。何苗已经习惯了把我从轮椅上抱来抱去,动作很是熟练。
  我被何苗推着往回走,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一辆黑色的宝马开过来,慢慢停在小公路与河堤的交叉桥边。
  苏楠!我知道那是她的车,她肯定是来给我说白忠和潘志垒那些事的。
  第一个下车的是小华,接着是苏楠,最后一个从车里出来的是璇璇。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从看到璇璇的那一眼起,我的脸突然涨红,心中分不出是愤怒还是伤感。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向我走近,大脑中渐渐一片空白。我可以坦然面对小华和苏楠,但是,无法以现在的状态面对璇璇。璇璇和他们两个不同,我和她不是朋友,而是一对曾经深爱着的恋人,一对像夫妻那样生活过的情侣。
  我们有过美妙的夜晚。我们有过恶梦般的回忆。我的心像脱僵之马,几乎要撞出胸膛。我突然明白了我的内心,从看到璇璇的那一刻起,脑海中越浮现美好的画面我就越自卑,越回忆那些让人心痛的情景我就越愤怒。我被自卑和愤怒煎熬着,心里乱如麻团,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她,也不知道她见了我以后是怎样的眼神。
  我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到别扭。我想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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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一言为定》143
他们三人站在我的面前。苏楠很平静,平静得有种默契在眼神之间燃烧。小华是兴奋的,嘴角带着笑意。璇璇的神情最复杂,疑惑、惊恐、喜悦、愧疚重叠着在眼中掠过。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场景里由谁先说话最合适,但是绝对不是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苏楠看着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方纸巾示意给璇璇。璇璇接过纸巾,走过来蹲在我的跟前。我明白苏楠有意谦让璇璇,让她给我擦脸,因为我的脸上有磕破之后留下来的血迹。
  璇璇的泪水哗地流下来。
  西门,你来这儿好长时间了吗,你的腿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怎样面对她的泪眼。
  我心里一阵冲动,本想告诉她所有的经过,可是我的嘴并没有被大脑支配,我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你是谁?看着挺眼熟的。”我说。
  璇璇的手僵在半空。苏楠和小华也愣了。
  璇璇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对苏楠和小华说:“他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苏楠不说话,把头扭向别处。
  “西门,捣什么乱,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大老远的来看你,连句正经话都没有。”小华有些生气。
  “你是谁?声音也挺熟的,我们以前认识吗?”我故意皱着眉,做了一个思索的表情。
  “我看你越来越离谱了!”小华愤怒了。
  “你的话我不明白,你们三个以前认识我吗?”我笑笑说。
  苏楠走过来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用特别轻的声音说:“西门,姐姐不希望你再出什么事,你别吓唬我们,好吗?”
  听了她的话,我真有些忍不住,我想单独给她一个默契的眼神,告诉她我根本没事,但是,我把心一横,忍住了。
  “你怎么会是我姐姐呢?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我这是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谁能告诉我。”


  我感觉装得很像。
  我在心里和自己的良心搏斗。
  “他以前是这样的吗?”璇璇痛苦地问小华。
  小华也被我搞蒙了,无奈地摇摇头。
  璇璇不甘心,重又走到我的跟前,颤着声音说:“西门,你仔细看看我,我是璇璇,我是你的女朋友。”
  我不敢看她的眼神,我怕自己忍不住会败露,低下头装作苦苦思索。
  “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我说。 
  “你怎么可以忘呢?我……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璇璇痛苦到了极点。
  我的心格登一下停住,不再有跳动。
  “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呢,你不会认错人吧,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找我干什么,是……是想让我负什么责任吗?”我狠下一条心,索性让事态闹得不可收拾。
  璇璇彻底绝望了,哭作一团。
  小华仍然半信半疑,因为早晨和我通话的时候,我还是正常的。
  他仔仔细细在我的脸上观察着,我感觉他的眼神像两把刺刀,把我的脸扎得生疼。
  我预感到再被他这样审视下去肯定露馅,灵机一动,用手捂住头说:“我的头很疼,我想回家,你们谁肯告诉我,我的家在哪儿?”
  小华被我骗了。
  “西门,在N市你还记得谁,能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小华失望地说。
  “白忠。”我不加思索。
  “他?你怎么会记得他?”小华极为吃惊。
  “我……我记得我们好像是特别好的朋友。”我信口胡诌。
  “他已经死了!”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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