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姐姐又如何-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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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时间已经偷偷带走了祖母的年华，让她成为一个行动吃力、吃饭都会掉饭粒的老太婆？
　　我的祖母，同我的祖父，在我一心在外面儿女情长的时候，在我满心满眼都是洛清岚，丝毫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大空间的时候，已经，悄悄离我远去。
　　而这种距离，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缩短的，它依旧在不停拉大，越拉越大，我在追赶，却仍然跨不过这距离，因为，祖父母他们和我相距的那头，是一方坟墓，那意味着回归本源，是落叶归根，尘埃落定，是抛却尘世所有的喧嚣繁华，浮世烦恼，走到这一趟旅程的尽头……
　　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看着我最爱的两个老人，以我不可见却可察然而不可控的速度，一点一点，没入尘土……
　　可是，这有什么可让我难过的呢？我不该难过的。祖父祖母是幸福的，他们吵吵闹闹相伴一生，演完了这场大戏，也看多了世间大同小异的把戏，携手一起写上自己的结局。他们是幸福的。他们不畏惧死亡，祖母总是说，她一定会和祖父一起入土的，不忍心早死，也不敢晚死，早了怕祖父一人活不好，晚了怕到“下面”找不到祖父。两个老人闲着没事聊天时，甚至会讨论讨论“在下面”的生活分工，坦然的仿佛他们只是去旅游，却让一旁听着的人忍不住落泪。
　　我每次都不敢听他们谈笑自如的谈论生死，每次都忍不住想哭，每次，都只能落荒而逃。



☆、？？

　　这一劫算是平安躲过。
　　所幸，生气的祖父和被我哄的团团转的祖母都没有注意到我身上的伤。唉；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在他们面前吃药；于是总是偷偷摸摸的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做这些事情。
　　晚上正在涂药，没锁门；不妨房门突然没打开；惊的我慌忙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挡住伤痕，看清来人；竟然是妈妈。
　　没错，是妈妈。妈妈因为有病，常年待在祖父祖母家里。小时候因为妈妈在这里；我即便很想念祖父母也是能不来就不来。不过，这些年，妈妈好多了。虽然仍然有些稀里糊涂的，认不清人。
　　“妈……”我犹豫了下，还是喊出了口。可喊出口，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这个称呼对我来说，太陌生了！从小时候起，喊得最多的就是“姐”，“爸”、“妈”喊得都不多，头疼发热、鸡毛蒜皮，什么事都喊“姐”，什么事都找洛清岚。妈妈病了之后，我基本上就再没喊过这个称呼，一天到晚不停喊着的就是“姐”。
　　“哎。”妈妈竟然回应了我。这让我很吃惊。
　　试探着问，“……妈，你……知道我是谁吗？”
　　妈妈竟然笑起来，站在门口说，“云丫头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
　　我简直要喜极而泣。
　　“妈妈……”连日来受的委屈，自己一人扛着的苦痛，只因为妈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全盘溃败。我忍不住趴在被窝里哭，又不敢哭出声，怕被祖父祖母听到。
　　妈妈走到我床边，轻轻摸着我的额头，问，“哭什么？”
　　我咬着嘴唇摇头，也是不敢跟妈妈说那些委屈的。妈妈的病不能生气动怒，我从来不敢惹她生气，怕她发狂。
　　“你姐姐又欺负你了？”妈妈帮我擦着泪，柔声说着，“怪不得没看见她呢！”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缘由。随即醒悟过来，妈妈仍然是糊涂的。
　　果不其然，妈妈接着说，“别哭了，等你姐姐上学回来我好好说说她！”
　　……
　　我哑然。
　　似乎妈妈的记忆是停滞不前的，在她的认知里，我和洛清岚始终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甚至都不承认有三儿这个小儿子，对于这十多年来发生的事情似乎根本就没在她的记忆中留下痕迹。只有极少数时候，她会清楚的知道，我和洛清岚已经长大成人，知道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但这种完全清醒的时刻，极为少见。大多数时候，妈妈都是现在这样，混混沌沌，迷迷糊糊，分不清现实和记忆，把二者混为一谈。
　　也很奇怪。我虽然和妈妈接触不多，但却很依恋她的温暖。妈妈温柔的擦着我的泪，我便趴在她怀里，小声说，“妈，姐姐又欺负我……”
　　她就是在欺负我。
　　小时候就喜欢捉弄我，明知道我胆小，还动不动就趁着黑夜装鬼吓我，或者搞些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招，出尽幺蛾子欺负我，还在口头上不饶人，玩闹的时候从来就不知道让着我，每次都被她捉弄的灰头土脸，想要生气，她又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来哄。对外人倒是谦恭淑女的模样，我告诉同学洛清岚欺负我，竟然没人信，都说是我欺负洛清岚还差不多……
　　不过，妈妈是清楚的。毕竟是她自己的女儿，我每次被洛清岚欺负的闷闷不乐，哭丧着脸回来时，妈妈都会直接找洛清岚算账。洛清岚被妈妈训斥后，倒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可是，一回到房间，就会使劲揉我的脸，非说是我告状。我说我根本没有，我也不知道妈妈怎么知道的，她还非不信。不过，后来家里出了事，洛清岚就很少欺负我了，只有偶尔心情很好的时候会捉弄我。每次捉弄我的花招都不一样，苦逼的我每次都被她整到，然后自己生闷气，她又会跑过来哄。何必呢？把我惹生气了，又要她自己哄，也不嫌麻烦！洛清岚却是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样的举动。我后来越来越依赖她，有时候就算还在生她的气，夜里也还是要缩在她怀里睡觉，然后，第二天醒来继续生气……结果，每次都被她嘲笑……
　　不该想起洛清岚的。
　　只要开了个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尽数翻滚出来，愈演愈烈。
　　回忆越美好，现状就越令人悲哀。
　　想着和洛清岚的往事，眼前晃着的，却是洛清岚仰头被陈易吻着的画面……
　　心脏又开始抽疼。连带着身上的伤痛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虽然妈妈是糊涂的，可我却不能确认她是不是敏感的。妈妈抚着我额头的手突然一顿，然后俯身盯着我的脸，脸色冷下脸，“这怎么有伤？！”
　　我一惊，看着妈妈情绪的急剧变化，心中很害怕，尤其怕她生气，然后发狂。
　　我连忙伸手捂住额头，笑着对妈妈说，“不小心磕的！”
　　可是，我却忘了手臂上的伤痕远比脸上的伤痕更可怖，就这样一急裸着手臂捂在脸上，手臂上的伤痕立刻无所遁形。
　　妈妈猛地抓住我的手臂，用力很大，眼神已经有些不对，我想挣脱却挣脱不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回事？！”妈妈声音都开始有些拔尖，我既怕她犯病发狂，又怕她惊动了祖父母，当下急中生智的连忙解释道，“妈，妈，没事没事，这……这是……我跟姐姐打架摔的！嗯，是……这样，我跟姐姐打架打的！”
　　妈妈眼神这才有些缓，道，“你姐打的？”
　　我连忙说，“不是她打的，是我跟她打架，自己摔的！”
　　妈妈愤然起身，怒声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没分寸！越大越不知道轻重了！”
　　……这黑锅，洛清岚背定了……
　　“妈，妈！”我连忙喊住妈妈，“我……我也打了她……我们伤的差不多……”
　　妈妈狠狠瞪了我一眼，“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打架！疼死你俩一了百了！”
　　我抽了抽嘴角，忐忑的小心观察着妈妈的表情，怕她犯病。
　　妈妈一生气就愈发糊涂，很快，她就不认识我了，半晌，看着我说，“你是谁？”
　　“我……”我担心她病情加重，也不敢跟她争辩，只好顺着她的话笑着说，“客人，借住的！”
　　妈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自言自语的说，“我走错房间了……”
　　自顾说着，然后走了出去。
　　我连忙披上衣服下床，站在门口看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啪嗒”一声锁上门，这才长长舒一口气，放心的关上门，锁好，继续涂药。
　　
　　可是，情绪却已经起了波澜，慢慢开始翻滚。
　　涂着药，也开始满脑子洛清岚。想她，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想知道……她……和陈易……怎么样，也想知道，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气我没跟她打招呼就离开了？不然，为什么到现在连个短信都没发给我？
　　我不知道爸爸是怎么跟洛清岚说的，也许爸爸成功的瞒过了她，才能让她这么放心的放我在外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祖父问我的情况，更不知道，这都半个多月了，为什么，她一点消息都不主动给我？
　　我有些忍不住想给她打电话。
　　可又怕她在爸爸身边……
　　焦躁不安的把药膏扔的老远，懒得再涂，穿好睡衣，把自己闷在被窝里烦闷的狠狠踹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拿着手机犹豫又犹豫，洛清岚的名字被翻出来，又被按回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一动作，等焦躁之极，戳开手机再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洛清岚也许早就睡了！
　　最终还是气恼的把手机扔在床头，缩进被子里，一会儿工夫就闷得难受，想从被子里出来喘口气，刚刚露头不小心又瞥到手机，看着它就各种烦躁，狠狠的抓过来，想把它有多远扔多远。可是，气恼时手脚毛躁，一不小心，戳到了屏幕上的自动拨号快捷键……
　　我惊得连忙把手机扔在床上，慌乱的想把拨给洛清岚的电话掐断，可是，手悬在手机上方，却无论如何按不下去挂机键……就这样看着手机屏幕闪烁，也不过一两秒，然而，我刚下决心想闭着眼睛按下去，手机却突然接通了！
　　心脏立刻有力的跳动起来，咚咚的敲着耳膜。
　　我连忙把手机放到耳边，却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同样静默的是手机那头，也是悄无声息。
　　两头都沉默，一直沉默，我更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就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四周太寂静，我甚至听得到手机那头微微的呼吸。可除此之外一直没有其他响动，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洛清岚也不小心按错键了……
　　安静的趴在床上，拿着手机，一句话不说，情绪竟然莫名的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握着手机听着洛清岚浅浅的呼吸声，就莫名的心安。无话可说，不敢开口，却也不舍得挂掉电话，握着手机仿佛洛清岚就在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竟然让手机保持通话自己却睡着了……



☆、？？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手机早就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了。
　　心情突然好多了。
　　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去给手机充电。
　　可我刚刚下床；就听到敲门声。
　　“丫头，起来没？”是祖母的声音。
　　我立刻愧疚不已。竟然一觉睡到现在，什么都没帮祖母做。于是连声应着“哎；起来了！”赶紧穿好衣服去开门。
　　祖母站在门外；叹着气说，“你怎么睡那么沉；我都来喊你两三回了！”
　　我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能告诉她我昨晚凌晨两三点钟才迷迷糊糊睡着么？而且这半个月来，几乎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一是因为身上的伤，二，就是洛清岚。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全是洛清岚。扰的我根本无心睡眠。
　　“好了好了，赶紧洗洗去吃饭，再不吃，给你留的饭也全凉了！”祖母佯怒瞪着我，我讪笑着去卫生间洗漱。
　　
　　打理好自己，跑到厨房，捧着碗一边吃一边在门口晃，看祖父跟一个很眼熟的人聊天。这人应该是我家那村子的，有印象，可我常年不在家，只能勉强辨认出那大叔是我同村人，其他的一概不知。祖父似乎跟那人聊得很开心。见我捧着碗从厨房门口露头，先是瞪我一眼，随即又朝着我的方向努了努嘴，对那大叔说，“这不，那个懒丫头就是二女儿！”
　　那人朝我看了一眼，笑着感慨道，“老洛也算熬出头了！大女儿就快结婚，好像日子都定下了，听说对象还是个挺有学问的小伙子，这二女儿……”
　　“啪！”我手里的筷子敲在碗沿上，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那人后面说了我或者别的什么，我一点都没听到，脑子里就只有他前一句话。
　　大女儿就快结婚。日子……都定下了？
　　大女儿？是……洛清岚？
　　不，不是。肯定不是。一定不是！
　　“云丫头怎么了？”祖母俯身帮我捡起筷子，拍了拍我的脸，担心的问，“怎么了？丫头？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想知道洛清岚怎么了！
　　“祖……母……”我止不住发颤，把祖母吓得不轻，连忙搂住我，“怎么了？乖乖儿，你这是怎么了？哪疼？哪儿不舒服？”
　　我只是一径发颤。
　　“洛清岚……要……结……结婚了？”这满是哭腔的声音传入我自己耳中也让我心颤，我搂住祖母，颤声问，“祖母……我……我怎么……不……不知道……”
　　“乖儿乖儿，你这是怎么了？”祖母都急哭了，轻轻拍着我的背，慌乱的回答，“你姐姐是有对象了，前些日子你爸还说已经打算下定了啊……乖儿，你怎么了？你抖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好丫头，你最乖了，你可别吓老太婆啊！老太婆可不经吓啊……”祖母惊慌失措的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惊吓的哭着喊祖父，“老头子！老头子！你快过来！”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懵懵的，觉得周边乱哄哄的都是声音，都是脸，却又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又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奇怪，明明自己连泪都没有流，却为什么抽噎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明明早就做了这个准备，为什么这会儿听见还是会比死还难受，明明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失恋而已，可为什么却让我有想死的冲动……又为什么会突然恨洛清岚，恨自己，恨所有人……
　　一阵又一阵天旋地转，我想扶个东西站住，可是身边总有人拨开我的手，总有人想靠近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自然不会让他们靠近，于是跌跌撞撞后退，可却始终摆脱不了身边不断有人靠过来，我很怕这些陌生人，只好无力的说，“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自己后退着，却不防脚下的障碍物，一个踉跄狠狠磕到了什么东西上，立刻碰到我后背的伤让我疼的几乎背过气去。
　　但这疼痛也算及时。
　　不经意的瞬间疼痛逐渐让我的脑子清明起来，四周乱糟糟的声音也渐渐清晰，眼睛看到的东西也明了。
　　祖母半趴在祖父肩头，抓着祖父的手臂，满脸泪痕的看着我。祖父也是一脸惊惧担心。周边还有围着的三五个乡亲，都是一脸惊恐的注视着我，让我很疑惑。
　　“祖母……”我疑惑的喊，“祖父，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祖母“哇”一声大哭出来，上前狠狠搂住我，哭喊着，“我的儿，你怎么了？你吓死祖母了！”
　　“祖母祖母！”我急急喊着，拍着祖母的背安慰，“我没事，没事，就是……就是……”说着，我突然觉得听过一句话，于是手上动作迟疑着，问祖母，“洛……我姐要嫁人了？”
　　祖母闻言，静静的看我一会儿，突然高声说，“不嫁不嫁！你姐谁都不嫁！儿啊，你别怕！”
　　“不嫁？”我疑惑的望着祖母，又看向祖父，祖父神色复杂的盯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祖母急了，大声道，“死老头子，你快说啊，清岚不嫁人！谁都不嫁！”
　　祖父静静的看我，一会儿，艰难的开口，道，“不嫁，你姐……不嫁人！”
　　我的神智逐渐恢复，也终于完全搞明白了自己正是眼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