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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录(gl)-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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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挥写矗敲闯啬椤
“梦鲤!”竹青听到有琴徵的声音回头,刚张嘴:“你怎么又回来……”就看到了她手中抱的那人。
一身战袍染成血色,手中七尺长刀仍紧握不松,长发散落被血染湿,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而竹青眼尖,一眼望见了池墨鲩胸口一道宽得吓人的刀口,还有她垂落的左手……只有三根指头。
“姐姐!”池梦鲤惊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的扑上来将池墨鲩抢过去。然而池墨鲩命大,尽管失血过多仍旧吊着一口气,池梦鲤一探脉就松了口气,撕开她胸前衣服,被弯刀穿透的伤口创面大得夸张,池墨鲩至少两根肋骨都差点直接被切断了。池梦鲤泪眼婆娑,一边给她急救包扎一边向有琴徵道谢。
有琴徵道:“我就是把她给捡了回来而已,顺便止了一下血,你快给她上药吧。”
池梦鲤一愣:“你没给她吃药?”
“什么药?”
池梦鲤低头皱眉,池墨鲩的出血量绝对是有人喂了她止血提气的灵丹妙药,这才勉强吊着一口气被救回来。既然不是有琴徵,还有谁有这样好的药,并且舍得喂给别人?
疑惑在她心头一闪而过,她无暇顾及便忙着动手给池墨鲩包扎止血上药喂药。
这一场战斗极其惨烈,无双宫的大部队近万人在江州城折损接近三分之一,无双宫主安弗锐重伤逃走,一百名不死人近乎一半都折在此役。而扬州出发的四千多人战死八百余,几乎人人负伤,江州城一千余人只剩六百,所有战斗力几乎死伤殆尽。
无双宫的人强行闯过江州城后,江州城外的地上都是血红血红的,所有的草叶都被染成红色。
卿言收到蜀州城唐烟儿的消息放安弗锐过去以减少伤亡,待安弗锐带人走后便出城救助伤者,打扫战场。在安弗锐的车架处收敛了十余名身着水红舞衣的秀水坊弟子尸身,忽然有人叫了起来:“飞镰使!”
“副城主!副城主!飞镰使……”
卿言不耐烦的指使人去看看,那人去了,望了一眼飞奔回来,连滚带爬跪倒在卿言脚边:“副……副城主,尸体中……发现了飞镰使殷寰!”
“什么!?”卿言瞬间从轮椅上坐起来,几乎差点扑下去:“你说什么?殷寰不是在扬州吗?池墨鲩在干什么?她怎么会让殷寰来?你看清楚没有?确定那是飞镰使?”
“属下……属下再去看一遍!”那人又连滚带爬的去了,然而哭丧着脸回来:“回禀副城主……真的是飞镰使。”
卿言一时怔愣,看着远处的下弦月,久久没有说话。
殷寰……殷寰……天赐佳儿,此子应还。
仿佛还能记起那个天资聪颖的小女孩儿骄傲的站出来的模样,她笑着从屏风后面跳出来说,寰儿有个好办法!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
她拜别父亲城主与自己,踮起脚看看那个取代她享用幸福童年的孩子,转身走入江湖的模样。
她在聿赍城中玩耍时可爱天真的模样,带着烟儿一起跑来跑去,懂事聪明的模样。
还有她拜入秀水坊之后,穿着水红舞衣悄悄溜回家,躲在窗外偷看与城主议事的父亲,突然钻进来吓了三个大人一跳,那少女娉婷美丽的模样。
她成为坊主之后,智计百出,周旋在秀水坊与聿赍城之间,那蕙质兰心,狡黠娇媚的模样。
那孩子是从小看大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卿言扶额叹息,不知该要如何与烟儿交代,如何与江南巡察使交代,又如何与归来城中的小神医交代。
池梦鲤忙着照料池墨鲩,战斗结束之后伤者全部都要转移到江州城内,她也跟着转移池墨鲩。池墨鲩发着高烧,一直昏迷不醒,池梦鲤用尽平生所学,只想尽力让她好过一些。现下性命是无忧了,只看她什么时候退烧,会否留下什么隐患。
待得进了城安顿好池墨鲩,池梦鲤心里好歹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见池墨鲩烧得满脸通红,汗水满头,便打湿了手巾给她冷敷擦汗。忽而猛的被池墨鲩一把抓住,她只剩三根手指的左手缠着血迹斑斑的绷带攥住池梦鲤的手:“……”
“姐姐?”
“……寰儿……”
干裂的嘴唇不住的喊着那个名字,池梦鲤长叹一口气,不知自己应当嫉妒还是心酸。她喜欢的人,那么的喜欢着别人,而那个人却也是她无法去妒忌的人。
难道这辈子都只能默默看着了?
之华说的没错,难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们家的通病吗?
“姐姐,我……”
“寰儿……寰儿……嫁给我……”
池梦鲤怔愣一时,池墨鲩仍在昏迷中不断的说着胡话,美丽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充满挣扎和追悔的脸上划下第一道泪痕,接着便如流星逝落,一颗接着一颗。
仿佛眼见珍贵之物陨落而无能为力一般沉重的悲恸,仿佛整个世界都分崩离析一样的绝望,池梦鲤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觉得到这一刻,她终于能死心了。
“寰儿……嫁给我……寰儿……”
纷乱的记忆里仍是殷寰靠在窗边难得含羞带怯的模样,俏丽容颜染着红霞,被自己抱入怀中柔若无骨。窗外安静的庭院,满眼绿意,岁月静好,微风轻过,撩起殷寰的长发裙摆。眼前忽而又成了春日的秀水坊,满眼俱是粉色的桃花,灼灼其华,而其中最美那朵,是穿着水红舞衣,腰带双剑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转眼,她踏在巨大的皮鼓上翩翩起舞,双剑折射出艳阳,红袖翻飞成霞光,周围无数的秀水坊弟子与她一同举剑,风姿飒沓,凛凛风华。那时还犹带青涩的少女走来摸摸自己的头,笑着说:“是你啊……”懵懂的自己在想什么呢?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切,生命,平安,幸福的生活,自己的一切都是属于这个少女的,是她以一切交换了自己的一切。
眼泪就这么掉下来,外面似是天光未开,殷寰侧身将自己揽进怀中,看不见面貌,只听到带笑的声音:“哎呀,墨鲩怎么哭了呢?爱哭鼻子的小墨鲩,真可爱呀……”
“才不是……”自己含含糊糊的反驳,但是被她拥抱的感觉那么好,真是一点也不想坚强起来。
听到殷寰银铃一般的笑声,带着玫瑰色的宠溺说:“好好好,墨鲩不哭了哦,那么多的眼泪啊看得我好心疼。”
心疼吧,心疼吧,如果那么心疼的话,就不要让我哭啊!如果那么心疼的话……你就不要离开我啊!
为什么要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姐姐……!”似乎是之锦的声音,穿透了梦境,将她唤醒。池墨鲩从床上睁开眼,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望向紧闭的门外。她顾不得自己满脸泪痕,衣衫不整,也无暇关心身在何处,此间何时,她努力撑起身体从床上滑下去,扶着墙推开了门。
门外池梦鲤跪在地上掩面痛哭,而停在院子中的一副担架上,白布盖着一个人的身影,从白布之下垂落着染成鲜红,干涸之后又凝固成褐色的舞衣。
那是凝固的血色,只是不知,这血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池墨鲩脑子里静静的想着这样的事,竟推开门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姐……”池梦鲤惊惶的看着她,一身白衣的池墨鲩如同一缕幽魂一般来到她身边,池梦鲤制止不及,就看她伸手揭开了白布。
白布之下依然是那张美丽的容颜,静静的闭着眼就彷如睡去。池墨鲩起身,眼泪‘啪嗒’重重打在殷寰的脸上,她低头去亲吻她已经冰冷青紫的唇,喃喃道:“心疼么……?心疼的话,就醒过来啊。心疼的话,就回来啊……不然,我会一直,一直哭下去的……”
池梦鲤捂着嘴哭得已经不能自己,而她仿佛全无感受,温柔的替爱人理顺青丝,拢好衣襟,摸到身上被弯刀划得横七竖八的狰狞伤口时,终于忍不住浑身颤抖抱住了那具冰冷的身体大哭起来。
殷寰……为什么不醒来?你已经不会为我心疼了吗?可是见你受伤,我很心疼啊!
“姐姐……?你做什么?”池梦鲤见池墨鲩吃力的试图抱起殷寰的尸身,连忙上前阻止,可是池墨鲩一把推开了她。
她的眼神清亮,透着不可逆转的坚持。
卿言在旁默默看着,即使池墨鲩抱起殷寰的身体走出了院子,他也没有阻止,只是吩咐手下悄悄跟上。
“小丫头……”卿言的声音有些沙哑,轻轻的叫池梦鲤。
池梦鲤抬头,他问:“你还好吗?”难得那么的温柔。
池梦鲤摇摇头:“不好。但是没关系。”她看了看姐姐远去的方向,拉出一丝苦笑:“还有很多病人需要我。”
那时的不安,原来竟是血缘天性吗?在她庆幸看到池墨鲩活着回来的时候,竟没有想到她的姐姐,她真正的亲姐姐,却已经沉眠在战场的一片角落。
池梦鲤擦了眼泪快步走进房中去,池墨鲩既然醒了就没事了,现在强迫她回来休养也没有用,卿言会让人跟着她,不会让她有事的。池梦鲤觉得自己是以近乎残忍的清醒理智在劝服着自己——还有很多活着的人,你可以救。还有很多人,如果你在,他们就可以不必死去。
她回房收拾好药箱针囊返身出去,忽而觉得这日的天特别的高远,世界大得令人感伤。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的时候很丢脸的把自己虐哭了……//////【捂脸跑】
这一章与上一章的内容提要出自同一首诗,乃近代诗人陈衡恪的《题春绮遗像》
全诗为:
人亡有此忽惊喜,兀兀对之呼不起。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同死焉能两相见,一双白骨荒山里。
及我生时悬我睛,朝朝伴我摩书史。
漆棺幽閟是何物?心藏形貌差堪拟。
去年欢笑已成尘,今日梦魂生泪泚。
☆、4
所有的医者和没有受伤的人几乎一直忙碌到第二天黎明才能陆续组织轮休;有琴徵作为一个指挥者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她作为医师,即使她的医术出类拔萃,但却没有接手多少伤员;只有少数疑难才转到她手上。饶是如此,当竹青见到她的时候也几乎认不出来了。
有琴徵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染得袍子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惯来整齐的头发也从发髻中落了出来散在颈边,配合疲惫灰暗的脸色;是少见的狼狈姿态。竹青见她回来连忙迎出去,看到她这副样子更是大吃一惊,将她扶住:“你没事吧?”
有琴徵勉强挂上笑容对她笑了笑:“没事。”
她自去屋内坐下;从随身的药囊中取了一粒放入口中含化然后闭目运功。竹青皱眉忧心不已;她自小常常跟在有琴徵身后,虽不懂医理,但是有琴徵身上常带的药却是都认得的,那粒黄白色的丸子主要成分是黄芪,党参,当归,白芍,甘草,熟地等,是补气益血用的。运功含化可加速药用,而用得到这药即是说明一向武功高强的有琴徵已经感到自己气血虚弱到必须服药救急了。
竹青帮不上忙,她既不懂医术也没有深厚内力,只能忧心的站在有琴徵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有琴徵感觉到她的视线,睁眼就见她一脸凝重难过的神色木头一样杵在自己面前。有琴徵便笑了,一把揽过她拉到自己膝盖上,不由分说就吻上她的唇。她嘴里没有化完的补气丸全被舌头推去了竹青的嘴里,竹青这些年药吃多了最不耐烦这药材清苦味道,挣扎着推拒,却被有琴徵紧紧钳制住按在怀中,吻了个头昏目眩天翻地覆。
待得有琴徵笑盈盈的退开,二人口中的药丸已经完全融化了,两人嘴里都留下了清苦的药味。竹青一把推开她:“你做什么啊?自己吃了苦药却还来害我!”
“哪里是害你?你也一夜没睡了,本来身体就不好,吃些补气丸哪有妨碍?”有琴徵大概是真的累到了,靠着边上的桌子一手支头,懒洋洋的笑,一边还对竹青招手,要她回到她的腿上。
竹青本是不愿,然而看有琴徵那么累也不忍心闹脾气给她添堵,心道权当为正邪联盟牺牲小我了,不情不愿磨回有琴徵的大腿上,立即就被抱个满怀。
有琴徵搂着她将头靠在她肩上,像是舍不得放手一样一遍一遍的蹭她的脖子,竹青给她的反常弄得不知所措,掰着她的手问:“你做什么啊?”有琴徵根本不让她乱动,抓着她两只手按在怀里,又没忍住再次上上下下亲了个遍。竹青给她亲得脸红气踹,脖子上还被弄出了红痕,恼火得很,叫道:“有琴徵你发什么疯!”
“……”有琴徵垂落睫毛静静靠在她身上,很久才说:“殷寰死了。”
嗯?谁?竹青反应了一下,然后才——“啊?!你说什么?”她差点跳起来:“殷寰?不就是池墨鲩那什么吗?她不是给留在扬州了吗?那时候池墨鲩死活不让她来呢,她怎么会……”
“殷寰私下联络了秀水坊,将韩绿没带走的秀水坊弟子几乎全部带了出来,追在我们后面赶到。若非她带人支援,我们这次只怕不止伤亡如此。池墨鲩独战安弗锐不成受伤,被她及时所救,然而她带弟子围攻安弗锐却被不死人所阻,他们杀了二十多个不死人终究力竭全部战死。我也是……之后打扫战场的时候才听说的。”
怎么会这样……竹青不可置信的看着有琴徵,虽然与殷寰并无太深厚的交情,但是因对方是同道中人,又与唐烟儿相熟,怎么心中也是存着亲近之意的。乍一听闻,竹青立时想到——殷寰死了,池墨鲩要怎么办?
“那池墨鲩……?”
“她带了殷寰的尸体走了,副城主叫人盯着,她的伤势已经止住,暂时死不了。”
“可是……就这样由着她?”竹青问,有琴徵看着她疲倦的笑了笑,反问:“不然呢?”
“她现在若是要恨,该是只恨自己未死而已,会乖乖听话养伤吗?”有琴徵叹了口气:“不过,我也只是由己及人罢了。”
由己及人?竹青看着有琴徵不太好看的脸色,摸摸她的脸:“你担心我吗?”
有琴徵看着她认真回答:“担心得要死。”她紧紧抱住竹青满怀不安的说:“我本就不愿意你来,而今见了池墨鲩这等事,我更怕……竹竹,你听话不要再跟着去了好吗?”
竹青当然不愿意,由己及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非要跟来的殷寰的感受呢?被安置在后方等待的滋味,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尝试。可是看着有琴徵憔悴的神色,她还是笑了笑:“好,我听话,你别担心。”她抬起有琴徵的唇,轻轻吻上去,一边吻一边安慰那骨子里强势的女人:“我会乖的,你让我待在哪里,我就待在哪里,我会乖乖等你。别担心,没事的。”
反正等待,是她一直做惯了的事。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等待着师姐练剑回来,等待着师姐忙碌完有空,等待着师姐回头看她一看。再到后来,在没有出路的黑暗中一直蛰伏等待,她早已经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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