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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录(gl)-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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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管手管脚,管头管尾,真真讨厌!
  除了风景尚好,这里大概再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原来以为师父便是最受不得如此束缚的人,却不想当他真的回到了这里,束上白玉冠,端上一脸正色,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都不见,一派丰神如玉竟然也是那么的适合他。
  他是那么的留恋这里,熟悉这里,既爱,又为什么却要离开?
  春日温暖的阳光晒得唐烟儿昏昏欲睡,太过纠结的事情她不擅长考虑,她半睡半醒中梦到爹爹在世时那副肆意洒脱的笑貌,和师父当年温润如玉。
  
  姜黎一早起身就忙碌个不停,心里却惦念着昨日从床下取出的那一坛子铜板,到了中午好不容易偷到了空,便脚底抹油溜回房里去取出来,出来前还细细的数了一遍,一共八百六十个铜板,满满的装了小小一个粗陶罐子。
  背着人悄悄跑去天机殿后厨房,她以前在这里做事,就把铜板都埋在厨房后的梧桐树下,如今算来该有几大贯了。
  看看四下无人,她从背后剑袋中摸出一把小锄头,手脚麻利熟门熟路的就挖了个坑,刚把陶罐放进去,就听不远处一声嗤笑。
  她吓了一大跳,立刻起身回看,却没见人,那人又笑了一声,声音清冽仿佛清泉。姜黎抬头,这才看见那个倒趴在对面屋顶上的人。
  “你埋在那里也太不保险了吧?随便是谁都可以挖走啊。”那人真是一点也没有窥破不该见之事的自觉,反而闲闲的评论道,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瞬间让姜黎觉得熟悉,再一看——这不是那小神仙吗?
  与那日小剑童般的打扮不同,她散了头发披在肩上,只用根红绳散散的系着,青丝顺着肩头流淌下来,虽是小小年纪倒有几分她师父那般风流意态。一点也不顾自己白衣如雪,在青黑的屋瓦上猫儿一样懒懒的伸着懒腰打着滚,姜黎不由得心下忿怨,她那衣服可都是青衣弟子们在洗!
  “你倒是有意思,我以为这青阳派里的人都是如那白胡子老头儿一般的刻板老朽呢,原来还是有会自己偷偷藏银子的家伙啊!”她说着眯起眼睛笑起来,那可真是个好看的孩子,快活自在的光芒在她眼里像星子一样闪亮跳动,让人一看就喜欢。
  姜黎无意识的搓了搓自己手指上的泥土,欲要低头又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这位,只得硬着头皮道:“师兄……啊不,师姐……”想起她貌似是个女孩,临时改了口,那人却不满的撅起嘴:“你看上去比我大好几岁呢!”
  “呃……这个,师门顺序以入门为准,不拘年龄,听说师姐稚子幼年便拜入掌门门下,自然是比我先入门的。”姜黎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弯着身子。
  屋顶上那人轻轻巧巧将身一翻——姜黎看见,她原本倒趴在屋顶上,只是顺势往右打了个滚儿,肩肘一撑便翻身坐起。她本是习武之人,自是知道那动作简单中的困难,如是一般人想要这样做的话,不知要怎样的腰腹肩臂力道,她那般轻巧显见是使了内力巧劲的。可是那样的内力巧劲又该是多么上乘的武功呢?
  姜黎微有艳羡,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对方是掌门唯一的弟子,整个青阳派没人不给几分面子的人,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青衣弟子,该如何自处,她自然知道。
  “可我不爱听。”那人如此霸道的说:“别那么叫我。”她板起脸来,却又马上笑出来,好像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天生就不适合忧愁严肃一样,双手一撑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姜黎身前。
  “我叫唐烟儿,你便呼我名字即可。”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洒落在女孩身上,她貌似甜美却一身倜傥张狂,那种幼小稚嫩的气场莫名的让姜黎羡慕。
  一直低着的头好像自有不甘,此时却不听她理智呼唤任性的冒起头:“嗯,唐……烟儿。”
  “你叫我烟儿真好听,比师父好听。”女孩笑得灿烂又做个鬼脸:“师父叫我总是这样。”她板起脸皱起眉学着景年无奈又恼怒的样子粗声粗气道:“唐!烟!儿!”
  姜黎顿时被她逗笑,唐烟儿便也咧开嘴笑,末了想起:“欸,你叫什么?”
  姜黎被她一问顿时醒过来,虽然也并没有规定门徒不可私蓄银两,但是以她的地位要储蓄这么些钱却是蹊跷的,不必说,自有些钱是她到处抠出来的。这种事本来也很正常,如是谁去采买办事,总要克扣些的,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是被发现的话罪名就大了,姜黎又怎可随便告知对方姓名呢?
  谁知道她此刻称朋道友,下一刻背转身去会不会就去告诉了掌门?
  见她面有犹疑,唐烟儿却不问了,掸掸衣袂道:“你若要藏东西,切不可往谁都去得到的地方藏,最保险的不是找不到,而是取不到。如果你要埋,就埋得挖地三尺都挖不到,但是那未免太难,而且如果真要挖,总有人是挖得去的。所以你要藏,就要往高处藏,高到谁也拿不到,就是知道了,看见了,也只能望而兴叹!”
  姜黎看她面上是那样骄傲得意的神色,也不由向往,可是……“可是我去不了什么高的地方啊……”她的轻功也就能跳个屋顶罢了,还不能是玉衡殿那样的大殿屋顶,只能是厨房这种小屋屋顶才行。
  “啊……”唐烟儿看来是从来没想过竟然还有这种问题,稍微愣了一愣,却不愧她从小跟着景年走南闯北,馊主意不少,也够义气,当即拍着胸口道:“那没关系,我能啊!你只管说,这青阳山上哪里最高,我都能上去,保管别人拿不到!”
  
  




☆、5

  要说起青阳派里最高处,那自然是壁立千仞的朝阳峰天枢殿。天枢殿是青阳派中的戒律所,但凡有违反门规,因事被惩处的弟子多在此受罚。又有多间石室用来羁押犯了重罪的弟子,其间最高处也用来供门下弟子及师长闭关所用。
  因其面东,而朝日由此升起,往往被朝日峰遮挡,好似被朝日峰托起一样而得名。
  唐烟儿来此时日尚短,对各处也不甚熟悉,但是她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跟着师父天涯飘零走惯了的,在院子里憋久了浑身都不舒服,此时自然是两眼发亮就想去见识一下。
  “那可不行。莫说山中弟子各有职责不可随意乱走,我下午还有轮值哪里来的时间与你去朝日峰?”姜黎连忙反对,她下午是有轮值不假,但是她逃轮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主要还是处于对陌生人的警戒让她不愿跟人乱走。
  唐烟儿却不怕:“轮值怕什么,只要你想去,哪里我都能带你去得!”
  姜黎顿时笑了,她是笑那人小小的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看上去还满是稚气未脱,然而一言一语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浑似个满心雀跃的想要装大人的小孩儿。
  唐烟儿见她笑了却当她同意了,便说:“你用过午饭别乱跑,等我好消息!”
  她话一说完,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风筝一样轻飘飘的扶摇而上,半空中扭了个身,落在屋顶上,再一点便出了姜黎的视野。姜黎看直了眼,全然没注意手上的泥都干了,刚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在这儿停留了这么久,赶紧回身把坑埋了,罐子照旧藏好准备离开,一道白影又突然落在自己面前。
  “对了,我还是得要知道你的名字才成,我不会害你的,你放心好了。”女孩冲她伸出一只手掌面天发誓:“我唐烟儿发誓绝不做任何伤你害你之事,否则要我一辈子吃不到红烧肉!”
  “噗!”姜黎莞尔:“你很喜欢吃红烧肉?”
  “是啊。”唐烟儿眨巴眨巴眼:“嘿,快说啊,你叫什么?”
  “我……叫姜黎,生姜的姜,黎明的黎。”
  “姜黎……?”唐烟儿挑眉,欲言又止:“那……我走了。”
  
  午饭后姜黎依言在自己院子里等着,没过一会儿一个师姐跑进来,眼神怪异的打量了一眼姜黎:“姜黎,你什么时候和掌门那个小徒弟搭上线了?”
  “啊?”姜黎心下一跳,面上却是满脸无辜:“师姐是说什么?”
  “哼……那位小祖宗要游览青阳派,指名要你作陪呢……我说小姜啊,你这可不厚道啊,自己攀上那么位祖宗姐妹们连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嘴可够严实。”师姐抱着手说。
  姜黎自觉满头是汗,她真是猪油蒙了心了,那位祖宗一看就是个不省油的,她怎么就真信了她的话了呢?这下倒好,有她那么直接的吗?
  “师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福薄命浅的上哪儿去认识什么小祖宗啊?”
  师姐满脸不信:“你不认识?那人家怎么会知道你?感情你姜黎还是个名人了?”
  姜黎皱起眉头作冥思苦想状:“师姐可别挖苦我了,我还奇怪呢……哎!今天中午我在后厨遇见一个小丫头,我看穿的白衣服心想怕是哪位师叔师伯的座下弟子,她问了我的名字,我自然不敢隐瞒,就照实说了,怕不是……”
  “……穿白衣的师兄师姐们年纪最小的也有十七八了,咱们这儿敢穿白衣的小丫头就那么一位,姜黎你是猪脑子不是?”师姐一看姜黎那副迟钝的样子就火上心头,上手就掐:“还不快点儿!换身干净的,你那身都穿几天了?听说那位胡闹得很,你要是得罪了她,你一人受罪也就罢了,要是牵连到别人头上你还不怕被赶下山去!”
  “是是是,师姐说的是,我这就换,我一定好好伺候!”
  
  一刻钟以后重新梳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棉布青衣的姜黎被师姐提拎着扔到了停岚院里。那位小神仙小祖宗真像个祖宗一样的翘脚躺在仅有一掌宽的回廊扶手上。师姐第一眼就看到她手里把玩的那块玉石镇纸,而姜黎却是钦佩她超常的平衡和稳定——一掌宽的扶手她却像躺在大床上一样自在。
  “你来了。”她笑着起身,用红绳系着的长发被规规矩矩的绾了起来,斜插一只翠绿雀钗,上午在屋顶打滚弄脏的衣服又换了一套,让姜黎在心里默默的翻了白眼。
  唐烟儿一把拖过姜黎的手,理也不理师姐便径直往外走去:“如何?我说话算话吧?”
  待出了停岚院,四下无人,姜黎方才道:“这便是你的办法?”
  “是啊,这有何难?我不过照实跟师父讲了,他自会安排。”唐烟儿一副理所当然,姜黎惊得合不拢嘴:“你说什么?你跟掌门讲了?”
  “是啊。”
  “你可记得你发誓说什么?”姜黎不可置信的问,她怎么会这么傻竟然随便相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唐烟儿按住她的肩膀冷静道:“我记得。我没有伤你害你,不是吗?”
  “可是掌门知道……”
  “听我说,姜黎。那是我师父,我一出生就认识他,六岁跟他浪迹天涯,相处八年我比你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她正色道:“我知道该怎样做。”她看着姜黎惊疑不定的表情弯起嘴角:“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不过就是个性格糟糕的老混蛋罢了!”
  “可是……掌门不老吧?”
  “唔……好像今年而立?”
  “好年轻!”
  不知不觉的就被唐烟儿带过了话题,姜黎一面惴惴不安,一面好奇着掌门的八卦,一路就走到了朝阳峰。
  “真的是很高诶……”唐烟儿对着那高耸入云,难望其顶的高峰感叹,随即纠结的皱起了眉:“这么高,要从下面飞上去可不容易。”
  姜黎惊讶的瞪着她:“当然不可能!便是掌门亲来怕也是没有办法的吧!这朝阳峰从来没人飞上去过,轻功最好的开阳殿掌殿号称百里飞鸢,也对这朝阳峰望尘莫及呢。以朝阳峰的高度,要飞上去得要多么雄浑的内力啊,如果是前任掌门倒还有可能……”
  “景年能。”
  “欸?”
  姜黎还说着,就被唐烟儿打断了,她望着唐烟儿自信满满,跃跃欲试的脸,那丫头大言不惭的说:“我师父,景年能飞上去。”她转头看着那高峰:“虽然现在不行,我以后也会能的!”
  姜黎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孩子毫无道理的自信了,转过头认命的爬山道:“走吧,这山要爬两三个时辰呢,再晚就……”她话没说完,就觉得自己身上一轻,大地迅速离她远去,接着山林乱岩皆收眼中,山风呼啸打脸而过,她茫然转头,对上唐烟儿挂着得意浅笑的脸:“那背阴一面似刀砍斧凿,千仞无立,须得极为丰沛的内力才行。我虽不能从那里飞上去,却没说要爬上去啊。这面阳一面坡势平缓,能飞的地方,为何要劳动双足呢?”
  纤细的手臂环勒着腰,却出奇的有力,强硬的把姜黎按在自己怀里,唐烟儿好似背生双翼,踏石踩花,内息绵延,只需一个点足之地便能不停气的一路往上飞。
  姜黎就贴在她的胸口,清晰的感受到自唐烟儿身上传递出的内力,强劲浑厚,周天不绝,深似海,绵如溪。内劲从她身上扩出一尺有余,抵去了割面劲风。被护在怀中的姜黎直觉得长风猎猎,衣袂飘飘,出神的望着脚下林海波涛,远处风光无限。
  “好美……”她喃喃出声,但声音不杂内力,出口就被风吹散,饶是唐烟儿耳力出众也难以听到。她不满的捏一捏姜黎的腰:“运气。”
  一股热流顺着腰眼灌入,迅速引动了姜黎那点可怜的内力跟着流转。姜黎未曾修习过上乘武学,也没有那么好的天资,内力有也似无,经脉更是狭窄堵塞。那股热流却是实在,运行中强行撑开经脉,姜黎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在翻天覆地,痛却又不觉得多痛,痒也不知是何处发痒,奇怪的感觉走遍全身,有时酥麻有时刺痛,她眼中是俯瞰而来的美景,耳边是山岚呼啸,身体里内力流转,脑子一片浆糊,不知不觉中腿下一软,又被一只手提着腰拉起来。
  她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山顶,唐烟儿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看似不满其实暗自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你的经脉怎么那么窄,难道比我还会躲懒?”
  姜黎无心跟她争辩,她敏感的察觉到一些变化,着急着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带你走了一圈罢了。现在是否觉得浑身轻松许多?”见姜黎点头,她又得意洋洋的继续解释:“你的经脉几乎没有被开发过,行功自然困难,我带你走一遍,一来理顺脉络,清除污秽,二来,我送入你体内的内息虽只有那么一点点……”她用指头捏出‘一点点’的分量:“但是却比你的实在多了,你的脉络比以前宽了不少,接着勤加练习充实内力会比从前容易很多。”
  姜黎讶然:“可是打通经脉不是很痛吗?而且很费事的……”
  唐烟儿笑道:“这可不是什么打通经脉,我说了,不过是带你走一圈罢了,一般入门时师父都会这样引导啊。”
  姜黎方才明白:“我没有师父,自然不知道。”虽然对于唐烟儿是举手之劳,但是她却觉得如果不是唐烟儿一时好心,她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当即对着唐烟儿郑重的拱手道:“多谢你出手相助。”
  唐烟儿安然受她一礼:“大恩不言谢,走吧走吧我们去藏钱!”
  
  




☆、6

  两人刚走几步便遇见几名身穿灰衣的小童持着扫帚沿路而扫,见她二人不从正门而来,反倒从后山走出便问:“二位师姐自何而来?天枢殿门禁有明言,无事不可乱入,却不见师姐们从何上山?”
  姜黎自然知道规矩,虽然心下忐忑,但想到好歹手上有个万能挡箭牌,刚要拱手答言,却被人一手拨到身后去,想起那日上山时她也是这么不耐的把她师父给拨开,以此见来,她似是极不喜人挡她视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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