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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花枝-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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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着她们,同时又有欲望的花香引诱着,设下一条深阔的沟渠,越过这沟渠的方法不多,却绝非只有一个,而所选择的越过方式是缘于怎样的因由呢?是命运?那自然是子媛和晓萱一直笃信的。但归结最终是性格与心性的交织,这种交织演化出的不是简单的善恶,而是间歇性的扭曲。假如婚姻是坟墓,这墓门就是婚姻的门。进去了,里面是个深远的幽谷,一端是生,一端是死!一边是摇篮,一边便是棺材。怎么走,就是一念之间,而这一念需要多少的机缘和智慧,更需要多少充满机缘和智慧的自醒。
  然而这样凄冷的心境里,谁又会自醒?那样的机缘和智慧如同是百万巨奖,有幸者真是幸运到极点的。
  或许是她们还年轻,或许这一切本就与年龄无关,婚姻生活也好,日常琐事也罢,需要的都是一种态度。
  子媛没想过自从安成打了她之后,她是如何以消极的沉默应对;晓萱更没有想过既然嫁给了天宇,就该把自己选择的路走好。她们有意无意地蔑视了婚姻的神圣,却专心致志地沉浸在对命运不公的愤慨和恐慌中。
  或许人生都需要某种契机,顿悟也是一种安排,对于稍有悟性的人来说,或早或迟总会来的。
  子媛的离婚竟然没有晓萱那样轻松,差点就进了法院,而原因呢?表面上好像是因为钱。
  子媛的收入的确不多,但每月工资都悉数交给婆婆留做家用,反倒是安成的工资全都储蓄起来。这样一来,子媛几乎是身无分文。按理安成也应该给子媛些,好让她度过最初的难关。
  可吴安成就是脸一抹,对着前来理论的晓萱说:“这婚是她要离的,她凭什么还要补偿?”
  “呸。”晓萱气得真想给他一巴掌,“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是你做了那样无耻的事情,还怎么和你过下去?难道你还想享齐人之福?快好好照照镜子吧,你就配和同样无耻的烂女人夏子芳苟合去。”
  晓萱痛快淋漓地骂,长头发一甩一甩的,鼻子眼睛直往一处挤。她恨不得激怒他,只要他敢无礼,她就绝对撕去淑女的外衣,破例地泼妇一把。可安成却没有要和她纠缠的意思,皱着眉头要送客。
  晓萱拨开他伸出的手。
  “怎么?心虚了?是呀,做这样缺德事,晚上睡不着觉的。”
  “你别得寸进尺呀,我不想和你说话是因为你是我最讨厌的那种女人,整个一个自以为是的自恋狂,你以为你是谁?你管得着吗?有什么事情让夏子媛直接找我。”
  “哼,我是你最讨厌的那种女人?太好了,要是被你喜欢,那才是令人绝望的呢?想让子媛和你谈,那就法庭上谈,你勾引妻姐,还有了孩子,看法院怎样判。”晓萱的下巴仰得老高,“尤其你还是个人民警察,呵,对了,当初我就说整天和犯人流氓在一起,也快成流氓了,你还真禁不住念叨。”
  “你还真是越来越泼妇了。”吴安成斜着眼睛恶狠狠地望着她,“就你这样的女人谁找了你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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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巧林立志打来电话,晓萱的音量还在八度,一声“喂”震得他立刻把耳朵闪到一边。
  “晓萱,在哪里呢?我现在没事了,去接你好吗?”
  “我正忙呢。”
  “忙什么了?”
  “和流氓打架。”
  “啊?”
  晓萱已经挂断,林立志忙又打过去。
  “究竟怎么了?我去接你吧。”
  “那你去我那里把子媛一起接来。”
  再次踏进这个家,子媛的心有一种凝固的悲痛。
  “子媛,把你的要求说出来。”
  晓萱推推她。
  余萍走过来,她有些羞愧有些遗憾。
  “子媛,到今天这一步真的不是我希望的,可是你知道我和你爸爸老了,我们真的希望能抱上孙子,能延续吴家的血脉。”她这样说着,竟老泪纵横,“孩子,不管安成怎么说,妈妈会劝他,会答应你的要求。”
  “我不答应。”安成的脸有些狰狞,他的眼中没有歉意没有收敛,“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夏子媛,别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只有你才冤,我呢?我难道曾经不是疼你爱你的吗?为什么会有今天?你整日一副受气包的样儿,可你哪件事情真的听过我的话?是,我打过你,我对你不忠。那你呢?我要是用了暴力,你就是现今最时髦的冷暴力。哈哈,你去告我吧,告我通奸,你随便。但是想离婚,你就净身离开,否则就别想离。”
  她凝视着他,凝视着那张扭曲了的熟悉的却也是模糊的脸。那模糊是因为她的泪,她悲痛地不能再忍了,靠在客厅的角落里,望着这杂乱的场面,放声痛哭。她实在没有想到他是那般龌龊地表演,那般彻底地释放可以释放的一切伤害;她实在没有想到上天在此时此刻仍赐给她这样丑陋的景象,这样丑陋的景象打破了她内心最后一点难以割舍的情缘。
  她喊出她28年来最痛快的呐喊:“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在日落后暮云苍茫的归途上,她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晓萱和林立志扶上了车,以后一切知觉便昏迷了般。思潮和悲情暂时得到休息,恍惚中像是在飘渺的路上去追唤逝去的前尘。
  晓萱急得不得了,催促着:“林立志,我们快送她去医院吧。”
  林立志把手指放在嘴边,发出希望她安静的“嘘”声,说:“她没事的,只是需要休息,回去好好躺下就没事了。”
  “什么躺下就没有事情了,你看她多虚弱?”
  “呵呵,你别总这样急咧咧的,没有用的。”
  “你当然不急,她又不是你的朋友。”
  “这话说得过分了。”林立志心里已经很气恼了,想我一个堂堂的大男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能陪着你折腾,不知道感谢,还这样胡说八道,“晓萱,你这臭脾气得改改,沾点火就着,沾点事就慌张,这能做老板娘吗?”
  晓萱白他一眼,不说话了。
  林立志继续说:“就拿子媛这件事来说,你没看出那个吴安成就是不想离婚吗?还一个劲地用上法庭要挟人家。没听到人家说吗?上法庭也无所谓。那吴安成才是真不在乎了,当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就是最强大的。其实这些也说明一点——无论他做了什么,他还是爱子媛。”
  “呸!”晓萱做呕吐状,“他也配提爱?”
  林立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爱没有配不配的,难道男人在外面摘了野花就是不爱自己老婆的证明了吗?那可未必,真正聪明的女人要学会原谅。所以你不应该一门心思地支持子媛离婚,不是有句老话——出一门进一门,可不是件容易事。”
  “上帝呀。”晓萱的十个手指全插入头发里,“都这样了还不离婚?让子媛做大,子芳做小吗?这是你们男人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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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什么?倘若安成真爱子媛,一定会想办法安置一切。”
  “安置?怎么安置?生下孩子,他们抱养,还是干脆让夏子芳打掉孩子?怎样都不是人应该做的事。哼,畜生吴安成。”
  林立志透过反光镜看到晓萱脸蛋红红,梗梗着脖子,俨然一副备战状态。他不由得咂咂舌,自嘲地笑笑,说:“你说的对,你都对。”
  晓萱听了这话,得意地笑了。
  林立志却又话锋一转,说:“你比我经的事儿多,遇的人多,吃的盐多,过的河多……所以你说的都对,谁要说你说的不对,谁就比你还白痴。”
  “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夸我呀!”
  “当然是在夸你,难道还是在夸我自己吗?”
  晓萱知道他是变相妥协,也不再争论,只冲他翻了个白眼儿,心里却莫名地有种幸福感,越来越觉得和林立志在一起是轻松而快乐的,他总能在她浑身的刺儿刚刚伸出来的时候,给她裹上一层防刺衣,她可以任意地刺那衣服的里儿,得到释放后又自然地把刺缩回去,而不会真的刺伤谁。
  晓萱默默注视着林立志,想大概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吧,与相貌无关,与金钱无关,与情Se无关,而是一种彻底的把持,对再刁蛮的女子也可以轻松化解的把持。
  下雨了,幸好已经到家。
  子媛果然醒来了,呆望着他们,眼里是空洞的迷茫。
  雨天里,一切更加寂静,只有雨点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令人听着心碎。那大概是宇宙的心音吧,也在哀哀地泣诉。
  窗外的雨声缓一阵紧一阵的,听着像战场上金鼓般雄壮,错错落落似鼓槌敲着的迅速,又如风儿吹乱了柳丝般的细雨,只洒湿了几朵含苞未放的月季花。
  子媛还是第一次见到林立志,又是在这样混沌且混乱的状态中,她真感到无地自容,双手掩了脸。脸很热,烧灼着手,烧灼着心。
  “林立志,你快帮我们想想该怎么办?”晓萱用胳膊肘杵杵他,“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信任呀,我可是一直吹嘘你比我都聪明的。”
  林立志抚抚她的头发,之后若有所思地说:“说实话,子媛,我从不喜欢过问朋友的私生活,可你是晓萱的好姐妹,我就想真诚地表明我的看法——婚不能轻易离。而且以我的观察,吴安成的确不想离婚,只是他很爱面子,不肯放下自己,才用这样苛刻的要求来达到让你放弃离婚的目的。”
  子媛望着他,满眼的疑惑。
  晓萱嘟囔着:“让你帮着出主意,去对付姓吴的白地瓜,你倒说了些什么呀!”
  “晓萱,”林立志很严肃,甚至有点严厉地盯着她,“我比你们多了十几年的阅历,在你们需要我为你们想办法的时候,劝子媛去争取和把握自己的婚姻,当然有我的道理。还是那句话——进一个门,出一个门,都不是容易的——尤其对女人。”
  林立志的话很简练,也很简单,语气中仿佛有不容分辩的坚定,甚至有一种空旷辽远的意味。既扼制了晓萱的躁动,也让子媛若有所思。
  “你们想想子媛现在的处境,她没有了娘家,也可以说没有了亲人,作为朋友,我们也只能帮她一时,既然吴安成舍不得子媛走,我们何妨再给他一次机会呢?是,他伤害了子媛,但他这样执意想留下子媛,我们就可以肯定他对子媛的感情基础是很厚重的。只要子媛愿意原谅他,他会懂得怎么去减低伤害,挽回影响。”
  见晓萱和子媛都在用心听,林立志接着说:“子媛,你也不要觉得这样做伤害了你姐姐,这世上一切都是一种因果关系,她当初伤害了你,现在就应该为她的伤害行为负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晓萱彻底无语,一屁股做了下来,想林立志这样的男人,对感情的分析都有板有眼,难怪能在房地产界博得一席之地,和他相比,自己不过是一个就能叫嚣,侍宠哭闹的丫头片子。
  子媛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不可能了,我和他不可能了。”她的声音微弱远,仿佛是在回忆久远的世事,“7年,整整7年,我所有的青春岁月都给了他,就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幸福,如今这一切都破灭了。我知道他不想离婚,可我该怎么去面对他呢?更何况子芳已经有了吴家的骨肉,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安成就这样舍弃他的骨肉,他也很难取舍的。最重要的是,我再回去,伤害的就是三个人了。而且,他们都曾经是我最亲的亲人。子芳离开安成,就必须打掉孩子,我又何尝不是孩子的间接凶手。”
  提到孩子,子媛突然感到凄楚,既有对已经离世孩子的痛心,也有对安成盼望孩子的畸形心理的恐惧。耳畔,仿佛听见婴儿“咿咿呀呀”的哭声,刺得整颗心一阵绞痛。
  子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安成说的也对,我嫁进他家时,就是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也应该如此。”
  第十三章
  子媛离婚的事,在厂里成了轰动性的新闻。人们的纷纷议论,狐疑的目光一直在子媛身旁缠绕。子媛好像被一块铺天盖地的大石头压着,想走却挪不动脚步,想说又张不开嘴,甚至想看都抬不起头。而她又不得不以她那娇小的身躯,去对抗这块硕大的石头,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躲闪着或是关切或是窥视的目光,拖着这一块大石头,亦步亦趋,踉跄着前行。每次下班,都是别人走出老远了,才敢艰难而缓慢地跟在大家后面。而且不敢稍有停滞抑或喘息,惟恐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遗失在一个没有方向更没有出路的陌生地方。好多次,子媛自己都忘了是好多次,她总怀疑自己撑不住了,自己就要被漫天而来的忧伤给掩埋了。
  只有当子媛回到家——也就是林立志为晓萱租的公寓——才可以松懈一下,尤其看到晓萱关切而熟悉的目光,才会觉得安慰。


  还有一种目光,让子媛迷离和晕眩。
  那就是秦朗。
  秦朗的目光是复杂的。在依稀的幻影里透着关怀、心疼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而秦朗之所以感到愧疚,是因为一切如他的预感:子媛的婚姻是一个空洞的墓|穴——美丽善良的子媛在那一场婚姻的悲剧中枯萎、凋谢。
  数月后。
  周末,科里的同事相约去吃烧烤,子媛谎称不舒服,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秦朗拦住了她。
  “子媛,一起去吧。”简单的一句话,却好像蕴涵了万般复杂的情愫。不仅子媛,就是其他人也能感受他眼中的渴望和心里的热情。
  “是啊,子媛,去吧,因为今天是秦科长的生日。”
  “真的吗?”子媛征询的目光探向秦朗。
  秦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也就是想找个机会大家聚聚,所以很希望你能一道去。”
  “嗯。”子媛答应了。
  对于秦朗,子媛充满感激。当然,还因为当初那一份朦胧。在她与安成折腾离婚的那些天,几乎不能正常上班,作为科长的秦朗,给了她最大的方便,还有关怀。甚至一些工作,都是秦朗自己替了。那样的支持,绝对不是上级对下属的关心,而是一种不能用言语能表达的感谢,甚至是一种心灵上的契合。当然,此刻的子媛都只是毫无杂念地认定那是一份友情。
  这家烧烤店很大,也很红火。所以看上去有点乱。幸好事先预订了单间,隔离了大厅的喧哗。
  整个科室的人都来了,大家兴致很高,秦朗热情地请大家叫东西吃。而他自己则点了一个“烤鸡皮”。
  “咦?秦科长,你喜欢吃鸡皮?”
  “啧啧,太难吃了。”
  秦朗微笑不语。
  子媛的心却一阵悸动。忽然想起好几年前,他们午休闲聊是,她曾经告诉秦朗自己喜欢吃烤鸡皮。当时他还故做恶心状。
  他们四目相对,眼神里多了些色彩在流动。
  子媛迅速避开,心里“咚咚”直跳,滴酒未沾,却已经红了脸。她暗暗告诫自己——不可能!秦朗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需要关怀的朋友。绝对不会有别的情怀。
  子媛还是喝了半杯啤酒,却没能借着酒劲儿释放自己的哀伤。压抑自己,一直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特点,也是她最惹人怜惜的性情。
  秦朗是不胜酒力的,却也频频举杯,难得一见的畅饮。好像是个即将出征的将士,在征战沙场前夕的痛饮,尽显英勇无畏的豪迈气概。
  “秦科,听说你快结婚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
  “看来今天是提前演练,免得那天被我们灌倒了,进不了洞房。”
  子媛却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探询的目光射向秦朗。秦朗的脸色一敛。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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