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逆旅-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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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走了半分钟，出现在方信只有这一阶阶铺着淡淡青苔的古老石阶和两边一具具散落而残缺的骷髅骨架。
随着巨大石阶的走向盘旋而下，足足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再次穿过了一个入口处一般大小的石窟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广阔的天地从遥远的视线尽头若隐若现地冒了出来，一道一道象闪电一样的红色光圈时不时地乍现着，这里没有方信想象中的深渊，也没有想象中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无尽的压抑，遥远空旷的压抑，空气中散播着淡淡的硫磺味道。
平台的边缘向，南轩停了脚步，他和方信向下看了一眼，下面的沟壑中，有无数细小如同发丝的红色光线，仿佛在流动着，还有一些喷发着光点的淡淡痕迹。仔细看清楚了，竟然是缓缓流动的岩浆，难怪空气如此燥热。
滴滴的警报声突然大作，南轩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空气就有微妙的波动，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音：“警卫六号，九号，领来的陌生人没有身份证明，请出示通行灵牌。”
方信右手垂了下去，淡淡的黑雾缭绕其中。南轩暗中向他摆了摆手。
其中一个牛头人瓮声瓮气地道：“这是新抓来的奴隶，出来放风的时候将灵牌弄掉了。等下要抓回去惩罚！”
女人的声音沉默了。
方信和南轩抹去头上的汗水，将两个昏迷的牛头人警卫放进了旁边的挖掘开的坑洞里，随后南轩就活跃起来。
这里的洞穴被开辟出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来，仅仅由琉璃门隔离开。
一边是留着熔岩岩浆的火山，一个个健壮的奴隶在里面扇动风箱，将金属流进凹槽里面，然后浇水冷却，挥汗如雨。瘦弱的奴隶在旁边打下手，不时被金属汁液溅到，发出低沉痛苦的呻吟。
另一边的空间树木成荫，一排排的树木凝结了枝叶上竟凝结着冰晶，将另一边来过来的灼热水流再通过暗道降温回流回去。
方信紧紧跟在南轩后面，避开一个个巡游的牛头人卫士。
螺旋阶梯旁边林立着的峭壁上面的崖洞里，时不时传来一声细微而危险的躁动声扣移动的黑暗轮廓，气流在空间中徘徊地尖啸声，更是让这里一片阴森恐怖，方信连续在几个拐角差点撞进一个个巨大的蜘蛛网中，好在身上的暗黑灵力——镜光及时出现，缓解了不少不必要的伤害。
“到了。”南轩低声警告：“看我眼色行事。我要拿的东西，不仅仅可以用为‘冰刃护卫’身体材料，还可以用来给做身体的再次改造。”
方信听到后面半段话，脸色一下垮下。还要做身体改造？他想质问南轩，张张嘴巴，却又闭上了。
一只只类似与岩羊的生物，在晶莹剔透的冰雪森林里面啃吃着从树林里吊悬的冰条。
“就是那东西，等一下捕捉的时候小心点。它们是黄泉界珍奇妖兽——冷脚羊。专门以最寒冷的冰晶树凝结出来的冰晶为生。”南轩指着树林里的生物和树林向方信介绍着。
“你不是想将羊腿安在我身上吧？”方信突然想起武夫长老被安装上辉煌图腾木后那种惨样，心里紧张起来。
“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南轩老头回头一笑。
方信浑身一阵恶寒。
“好啦，开始做正事。”南轩细心观察了一会，见周围没有异常动静，佝偻着背脊，几乎是紧贴地面向那些仰头啃噬冰晶的冷脚羊冲去，中途回过头向方信招呼道：“这些东西有多少抓多少，然后全放进我的‘娜塔莉灵戒’里。”
“等一等！”就在南轩向一只冷脚羊蹑手蹑脚爬过去时，方信手臂倏尔伸出十几米远，一把死死拉住南轩的腿。
“别碰那只羊！”方信刚才用影附之术，向四周散开暗黑灵力时候，竟发现南轩现在要抓的那只羊，总是有意无意的躲过了暗黑灵力的纠缠，体内隐隐间似有灵力的波动。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警告的时候，已经晚了。南轩的手离羊羔还有一寸距离时候，那羊羔身体开始急速扭曲变形，恍惚起来，一只索笼从幻影中飞出套向南轩。方信看的清楚，那索笼的材料似乎是伯尼猴吐的丝做成的，如果被套上，就算白夜族蛮力惊人，一下恐怕而已挣扎不脱。
方信担心的当头，南轩老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他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样东西。一颗米黄色的豆子小球，弹向了羊羔里幻出的黑黝黝的索笼。
剧烈的爆炸中，方信已经一把将小老头大力扯了过来。
哐当哐当，不少铁屑木块、晶石的碎片漫天散落，还有一只羊腿掉落在了方信脚下。仔细看去才发现，这羊腿竟然是木质的，关节处有琉璃态的透明晶体碎屑。除了外面包裹的羊皮，整只羊的所有部分，竟然是由黑铁、木头和一些不知名的晶石丝线组成的。
“机关术！”南轩拿起晶石碎屑仔细观察了下，随后又从那断裂开的羊身上掰下一块铁关节，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异彩，斩钉截铁的沉声道：“融日水晶为动力驱使的‘机关术’，是个高手制作的啊！”
“别管什么‘机关术’了！先抓几只冷脚羊回去！”方信对于南轩煞有介事的模样颇不习惯。好不容易冒着危险进入了这个密地，总不能空手回去吧。他刚才仔细观察过，周围除了这只机关术伪装成的羊羔有点问题外，其他地方似乎没有特别之处。
方信眼睛刚瞄向那些慌乱四处逃窜的冷脚羊，冥冥中，忽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窥视自己。他猛回头，却只看到那密林里垂吊而下密密麻麻的冰晶。
南轩老头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老脸上浮现出一副人见人揍的贱笑，眼睛骨溜溜转了转，瞄向方信，大声道：“方信小子，如果一个老女人老是喜欢偷窥你。你觉得她怎么样？”
方信闻言一愣，随后就看到南轩老头对他不停努嘴，挤眉弄眼的，心中一想便大声道：“两种可能。一种是性欲不足……另外一种，还是性欲不足……”
方信没头没脑地甩出一句话。虽然他不明白南轩老头的意思，不过南轩一再向他挤眉弄眼的，鬼都知道他的话里没安什么好心思。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渺渺的沙哑声音，从虚空中传来，飘飘荡荡，让人判断不出来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老头子，你以为我这‘骨精灵之墓’，是你家的种植园吗？这是你第三次来偷东西了。”
南轩眉毛一振，对着虚空道：“你这死老太婆。我只是拿你那死去老鬼的一点东西，就是这‘骨精灵之墓’，这里的许多珍奇异兽都是我给他的。现在拿他一点东西算什么？”
“拿而不告谓之‘偷’！”随着一声狠狠跺地的声音，方信只觉得空气震荡了一下，然后水雾腾起，从空中落下两个人来。
一个头顶上戴了朵小红花，脸上抹着胭脂，全身毛发白苍苍，蓄了长长白须的小猪正用小眼睛狠狠瞪着南轩——竟然是一个哈比族老夫人。老气横秋的哈比族老夫人手里紧紧抓着一根木质法杖，法杖顶部镶嵌了一颗光芒四射的晶珠，它指着的方向正是南轩和方信。从茫茫的白雾状灵气中，方信可以感受到那晶珠蕴含的强大灵力。
老夫人的旁边正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衣人。斗笠拉得很低，将他大半个面目全部遮蔽住了，只留下唇角的一抹微笑。那白衣人一出现，方信就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因为那白衣人的右手上，戴着一个他颇为熟悉的黑色套子。套子将他整个右手手臂包裹了进去。这种套子方信认识，当初东方为了防止他手上的灵骨牌被人认出来，就买了个类似的手套。
“老太婆，好久不见了。呵呵！”看到哈比族老夫人，南轩笑容颇有几分尴尬。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老太婆会亲自现身。
“是的，好久不见。”老太婆说话硬邦邦的，明显对于南轩很不爽，拖长了声音瓮声瓮气地道：“前两次你来偷冷脚羊，我是看在死去的老鬼跟你有几分交情，这才没有计较。没想到你是偷上瘾了。是觉得我这老太婆没用是吧？”
“莫妮卡，我哪里敢瞧不起你。”南轩老头对于这哈比族老太婆竟态度无比小心，这让方信大感惊奇。同时这两人的口气，似乎以前就认识一样。方信同样对于他们的关系，云里雾里。
“刚才不是气焰还很嚣张么？怎么看到我出来就这么小心了？”莫妮卡老夫人冷冰冰道：“我那死鬼一死，连他昔日的老友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南轩老头老脸霎时红了。
“莫妮卡，如果不是你不给，我怎么会来偷呢？”南轩大声道：“这冷脚羊，当初是我和骨精灵兄弟皮罗一起改良出的良种。虽然是由你养大的，但我也有份！”
“皮罗？你还敢提到那个死鬼的名字？难道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他的骨质完全钙化，灵力彻底凝结，现在他死去的尸身还像雕像一样保存在我的卧室里！”莫妮卡的法杖，重重的锤击地面，气势汹汹。
南轩一听，浑身的气焰马上流泻掉了。骨精灵皮罗的骨化，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楚，那是百年前他做的最冒险的一次殖术实验。
骨精灵这个种族，在黄泉界里是极其特殊的种族。全身的骨头就是最厉害的武器，是一种特殊的元力者。不过骨精灵的骨头武器，是依靠“骨质增生”来不断维持强大的玉骨。骨质增生，其实是一种病态，它能够维持骨精灵一族对于骨骼的消耗程度，同时，如果一旦骨质增生失去控制，就会产生“骨化”——变成一具骨头不断扩展凝结成的雕像，全身意识也会被狂暴的灵力吞噬掉。
当时骨精灵皮罗，是南轩不多的异族好友之一。晚年的皮罗就是骨质增生暴涨导致神经严重错乱，结果央求南轩给他做灵术。手术中，南轩失败了，因为他在手术中切割骨精灵皮罗多余的骨化铠甲的时候，皮罗由于剧烈的疼痛，一时精神失去控制而攻击南轩，导致了南轩手术失败。骨精灵皮罗就骨化成了雕像。
南轩沉默了。莫妮卡老妇人眼睛里的冰冷也在逐渐冷却，她拿眼瞅了南轩几下，叹了一口气悠然道：“你来的几次，我都知道。第一次是十二年前，你那一次不但偷了火龙果，还将植物园里的火龙果树苗踩坏了。然后又是隔了七年，你将六对未成年的冷脚羊偷走。现在，你刚才那枚‘三号’，又将我刚刚的‘机关羊’守护炸掉了！如果你要什么东西，你直接找老太婆，老太婆好像还没那么小气吧。但是你这样偷偷摸摸的，而且肆无忌惮的破坏行为，实在是让我很恼火！”
“莫妮卡夫人，我刚看了下，机关羊的核心部分还可以修复。”戴斗笠的白衣人插话道：“幸亏没被完全破坏。不然里面的融日水晶爆炸，后果不堪设想。”他蹲下去将机关羊的破碎身躯捡起，从黑洞洞的胸腹中掏出一块被金属丝线包裹住的耀眼水晶块来。
方信吓了一跳。他望了南轩一眼，那老头眼睛同样充满了后怕。融日水晶，黄泉界中稀有的强大存储灵力的晶石。南轩老头制造的“三号”炸弹，就是以融日水晶为主材料，那东西爆炸的威力大大惊人。如果两个融日水晶块一起爆炸，结果……方信不敢想下去，即使不死也要脱层皮吧。
“莫妮卡……”南轩嗫嚅着道：“我可以……赔偿的。不过这冷脚羊，今天我确实是有用。”南轩心中有愧，他一直觉得骨精灵皮罗的死，跟自己的疏忽有莫大干系，当然，莫妮卡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南轩从来进入骨精灵之墓都只敢偷偷摸摸的，而不敢去见莫妮卡老夫人。他嚣张的气焰也不过是装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虚弱，这一见到莫妮卡，就马上被打回原形。
“我不需要你的赔偿。你走吧！”哈比族老夫人莫妮卡声音渐缓，充满了沧桑。
“我……需要冷脚羊做材料！”南轩老头将心一横。反正都没面皮了，那就干脆更彻底一点。

第七章　人间界

站在一块块岩浆凝结成的石头小山包上，方信从山腰就可以看到远处谷底里鳞次栉比的一排排矮石屋。房屋非常简陋，四面是粗糙的石墙，屋顶用茅草铺就，不时可以看到几个小孩子在门前叫喊着追逐嬉闹。
这里是骨精灵之墓的深处，里面竟开辟出了广阔的地下空间。各种建筑之间井然有序，安排合理。这里面是天然的锻造武器的场所，有最好的牛头人炼师，有最灵巧的人蛇族仆人，有最耐劳辛苦的石头矮人。
岩浆铺就成路面，堆砌成小山包。贯穿骨精灵墓地的一条地下河流，流淌着经过冷晶树冷却过的清冽河水，降低了周围的温度。河流不知道源头在哪里，不过最终流去的地方却是骨精灵墓地的洞口。这也是为什么当骨精灵墓地裂开的时候，方信会感觉到寒气逼人的原因。
一道红色的光流，隐隐约约飘扬在地下世界上空。
南轩和莫妮卡老夫人两人间的隔阂，竟在南轩老头的厚脸皮攻势和莫妮卡老夫人无奈的怒骂中化为无形，最后一高一矮二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信站在小山包上，观察下周围的情形，一时间竟有些百无聊赖。那戴着斗笠的白衣人，安静的站在方信对面，面容已然隐进了斗笠中。他正低头精心专心摆弄着地上的几根枯萎树枝。
一会儿，方信的注意力，不由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两个戴着斗笠的小木片人，招式犀利，正站在他手心上你一拳我一脚的斗个你死我活。而刚才，这两个小木片人分明还是几根死的树枝。木头人的手肘膝盖等关节处，淡淡的红色丝线在流动着。
咔嚓，一只木片人手臂被另一个木片人一个曲膝顶断，不偏不倚射向方信，将他从入迷中惊醒过来。
“这……这是机关术吧？”方信凝声问道，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惊讶和不可思议。真是巧夺天工的技艺啊。
白衣人却是没有说话，只是露出斗笠的唇角流擒了一个微笑。他手中刚刚获胜的小木片人凌空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然后弯腰向方信行了个标准的人间界绅士礼节：“完全正确！”木头人的声音清晰而生涩。
方信此时内心里是大大的震撼了。小木片人那种标准的古典西洋绅士礼节，他曾经在人间界中的电视台看见过。
“一定是巧合，一定是！”方信暗自用力掐了下大腿肉，心里不断宽慰自己竭力保持淡定。他打死也不敢相信眼前的白衣人是从人间界来的，就算是，他也不敢冒然前去泪眼花花的攀老乡，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危险了。
“哦，这个姿势太漂亮了。你还会不会其他的类似的动作？”方信决定试探一下。
小木头人向方信比了一个V行的胜利手势，然后得意洋洋的扭起屁股：“大象，大象，你的鼻子怎么那么长。”
“蜡笔小新！”方信一眼看出这歌声就是电视台里热播的那个搞笑小不点经典唱词，他不禁脱口而出，继而捧腹大笑，心中震惊、惊喜、惶惑交杂，一下子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看来你还没有失忆。”白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了斗笠。他是一个比方信大不了多少的青年，一脸眉发竟是未老先白，嘴角带着融融的笑意，两眼也笑得几乎眯成一线，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敌意。
“来自人间界咒泉乡的紫魁，向你问候——黄泉猎人。”白衣青年平静地一字一句道，他脸上笑容依旧如杨柳春风，眼神却逐渐凌厉，刀子一样钉在方信脸上，似乎想从那上面找出一些东西。
方信浑身一震过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背后肌肉紧绷，暗中活动了几下周身关节骨头，然后……眉头微微皱起：“我听不懂你的话。人间界？咒泉乡？人间界中的人怎么可能来这里？莫非你能在空间之间自由进出？”
这时候，几只二寸来长的小黑铁人慢慢从周围的岩石缝隙中摇摇摆摆走过来，慢慢爬上紫魁的上身，依次挨近他的耳朵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
“周围三百米内，没有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