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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风知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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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上去精神饱满。”
  “他看上去精神很饱满,卢卡斯先生。他是位绅士。”是吗?我想。“一位完美的绅士。”昂热拉略一沉吟,“这只是一种感觉,卢卡斯先生,只是一种感觉,您别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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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当我最后一次画他时,赫尔曼特别神经质和烦躁不安。有什么事在可怕地折磨他。”
  “有没有可能是害怕?”
  “是的,这也有可能。我……我……我的感觉,您瞧……我有一种感觉,他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他在这儿能找到安宁。有一回他对我这么讲过。他非常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因此,他经常带我坐他的游艇……这回也是。”
  “一只吃坏了的胃救了您的命。”
  “是的,”她说,“我真幸运。本来我也有可能死去。谁知道呢,是不是……”她迅速打住了。她眼睛里的阴影更暗了。
  “您想讲什么?”
  “没什么。”
  “不可能。”
  “噢,不,卢卡斯先生!咱们再去平台上好吗?”她不等我回答,就率先走出去,经过一间厨房,厨房门敞开着。我看到一大堆菊苣叶子。在我来之前,昂热拉一定洗过它们。
  平台上,那清凉宜人的风吹拂着我。
  “但这一回他在这儿也没找到他的安宁。”昂热拉说,坐下去。
  “为什么没有?”
  “老有电话找他。”
  “谁打的?”
  “噢,是生意上的朋友。”
  我从裤袋里掏出我的钱夹,把那位伤心的路易·拉克洛斯给我的名单递给昂热拉。
  “会不会是这些人?您认识这些人吗?”
  她说:“稍等一下。”说完她跑进客厅。房间的窗户都很大,能推到一边去。昂热拉拿着一只细框眼镜回来,戴上。“这些年我变得老花了,很突然。没有眼镜我再也读不了啦。工作时我也需要眼镜。”她打量那张纸条。她的脸给人一种专心致志、精力集中的印象,就像是有人向她提出一个精确的问题或者她精确地回答时一样。“除了萨冈塔纳夫妇,我认识这上面的所有人。”她看完后说,“我给约翰·基尔伍德、法比安夫妇和泰奈多斯夫妇都画过像。我最熟悉特拉博夫妇。我跟他们是朋友,特别是跟帕斯卡勒。”她摘下眼镜,“这让您吃惊,是不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接着说,“在这里我是一种怪物,我认识所有的人。这完全是由于我的职业。他们邀请我出席社交场所,赴盛宴……”
  “‘他们’是谁?”
  “啊,‘棕榈海滩’赌场的董事会和‘保安警’赌场的董事会,随季节不同,参加电影节,参加展览以及这里举办的一切活动。主要是‘旅游事业联合会’这么做。如果您想用德语说,就是这里海滩上的旅游局。我……”她有些羞涩,“通过我的画,我在这一带小有名气。‘旅游事业联合会’显然是将我当成了戛纳的一个名胜。”
  “您毫无疑问是这样的。”
  “谢谢。”她说,“不,真的。最近几年,我是真正陷进去了,对此我当然非常高兴。因为,您明白,这样就有人向我订货。另一方面,这东西代价昂贵。我需要衣服、鞋子。在这些盛宴上衣着要非常讲究。我运气好,您知道。我可以穿一件两百法郎的衣服,其他的女人会打赌,说它价值两千,是普齐设计的。我当然也有几身真正昂贵的服装。毛皮大衣。好首饰……我将我挣来的所有钱都买成首饰。如果你有一天得逃跑,首饰是最容易携带的……”她又打住了。
  “您曾经被迫逃跑过吗?”我问。
  “正如所说,这些人我全认识,只有萨冈阿塔纳夫妇除外。”她不理我的问题,“他们每年来这里几个月,他们人人在这里有他们的住宅或套房。特拉博夫妇在这儿生活三个季度,其余时间在巴黎。可如果您问我,当赫尔曼先生在我这儿时,打电话的是否这些人,您就得失望了。那是些我不熟悉的声音。”
  “您拿起听筒,那些声音要求赫尔曼先生听电话,于是您给他听筒。他跟谁交谈,您不知道。”
  “哎呀,不知道,当然不知道!我理解您的意思是:先有人通报一下,然后,这些人才跟赫尔曼先生讲话。”
  “或者是他们中的一个。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您认为不可能吗?”
  “我认为那完全是可能的。”她严肃地说,“滑稽,我从没想到这上面。”
  “您说,他因为这些电话无法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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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他总是非常激动。他发怒。那之后他要么很神经质,要么非常无精打采。他只是不肯说是什么事。我当然也从没有问过他。”
  “他什么时候来您这儿的?”
  “他连续来了三天,”昂热拉说,“上个星期还来过。然后他邀请我一同去科西嘉,跟西蒙夫妇和比奈特夫妇。他们我也认识。”
  “他去科西嘉干什么?”
  “去阿雅克约会生意上的朋友。”
  “电话上是用哪种语言交谈的?”
  “用英语。”当我们交谈时,附近的尼斯不停地有大飞机降落或起飞。我看到它们总是飞得很低,却几乎听不到喷气机的噪音。
  “您讲英语?”我问。
  “跟讲德语一样。”
  “我可否问问,这些谈话事关什么?或者您不在场?”
  “我的电话线非常长。我可以从客厅里将它拉到整座房子里。当我工作时,它就放在画室里。当时它也是在那里响个不停。我想出去,但赫尔曼先生请求我留下来。那些谈话令我捉摸不透。事关日期和赫尔曼以最大的坚决坚持的某种东西。那是什么,可惜我不懂。我只知道,总是有一个词夹在中间——是cover这个词。不,两个词:cover和coverage。”
  “cover,”我重复道,“coverage……”
  “请您等等,我去拿本字典……”她跑进客厅,拿着一本英文字典回来了。她戴上眼镜,将麻布帽子更紧地摁在头上,因为它滑掉了。她翻开字典,读道:“cover,首先是:盖、盖子、信封、套子、罩子、遮盖。保护……”她抬起头来,“这有用吗?”
  “也许,”我说,“我不清楚。请继续念。”
  “大衣,被盖……第二:盖、盖上、包进。裹、藏……嗯?”
  我只是耸耸肩。
  “掩盖,保护……这一点用也没有?”
  “我要知道就好了。”我说。她的小帽子又向前滑了。她将它推回去。一缕红头发落到她那晒成褐色的、高高的额头上。“瞄准——用武器——扫射——用武器扫射一个地区——包容,包围,用在报纸上:报告,对待,一件事……包纽扣,检察院,护导线……coverage:新闻报导……cover girl……”
  “不,这大概不会。”
  “可那是什么呢?我对您讲,这个词老是出现,老是cover……coverage!简直没有别的话。”
  “夫人,您相信那爆炸是一场不幸还是一场犯罪?”
  “一场犯罪。”昂热拉说,没有犹豫。
  “您为什么相信这个?”
  “拉克洛斯先生对我讲过,那是一次严重的炸弹爆炸。”
  “原来如此。”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也因为赫尔曼先生所处的处境!这是最主要的。”
  “那是怎么样的处境呢?只是害怕?”
  “也害怕。”
  “还生气、发火、痛苦?”
  “全都有。”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乐感,很悦耳。这女人永远不会大声或发怒,一直保持着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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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跟电话有关吗?”
  “我想,一定跟它们有关。可什么关系,我确实不知道。也没有证明,赫尔曼先生真的跟这些人……”她指著名单说,“打过电话。或只跟他们当中的一位。”
  “他走投无路吗?”
  “对,可以这么讲……”
  “那就可以想象,他想自己结束性命?”
  “以这种方式?将其他人一同拖进死亡?绝对不会!您不了解赫尔曼先生。根本不可能!如果他这么做了……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他就会这样做:不伤害其他人。我愿拿我的性命打赌!”她迷惑地望着我,“我帮助不大,是不是?”
  “您非常乐于助人,夫人。”我说。她对我笑笑。我也机械地笑笑。“cover。”我说。
  “还有coverage。”她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所有这些人这一回差不多是同时来到戛纳,这很奇怪——或者他们老是这么做?”
  “不,过去他们来的时间完全不同。只是今年他们要庆祝赫尔曼先生的六十五岁生日。”
  “是这样啊。好了。”
  “这是他妹妹在电话上对我讲的。打这种电话的大概有十一到十二个人。他们互相打电话。赫尔曼夫人也常给我打电话。打电话邀请我。打电话跟我聊天。她身体不健康……”
  “我知道。您是怎么给她画像的?”
  “我得去她家。她很少离开家。她无法走路。那幅画挂在她家。”
  “赫尔曼先生的六十五岁生日是什么时候?”
  “今天,”昂热拉说,“本应是今天。五月十三号。”
  “哎呀。”我说,从她手里拿过那个名单,“我非常感激您。您真的帮了我很大忙。”
  “我担心没有。”
  “确实帮了很大忙。”我说。当我站起来僵硬地略微鞠躬时,她再次向我莞尔一笑。我一本正经。我们走进室内,走回前厅。我迅速系好领带,套上鞋,穿好上装。与此同时我注意到,昂热拉在一动不动地打量我。
  “那么,再见了……”我向她伸出一只手。
  她没有抓住它。
  “先生……”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绵软。
  “什么事?”我突然难为情起来。
  “卢卡斯先生,我想问您一点事。但您不要感到是受了伤害,您答应我吗?是出于善意。”
  “我答应您。您想问我什么,夫人?”
  “您也有笑的时候吗?”昂热拉问,“您会笑吗,先生?”
  “我……我不明白……”
  “您笑笑。”这位奇怪的年轻女子说。
  我笑起来,大声,做作。
  “这不是笑。”她说。


  “是笑。”
  “不是。”
  “好吧,我当然很难奉命强笑……”
  “当然不。这是我的无礼。”
  “根本不是。我给人一种非常严厉的德国人印象,是不是?”
  “不严厉,不是德国式的。”
  “那是什么?”
  “您听着,卢卡斯先生,”昂热拉说,“您当然可以拒绝,认为我是厚颜无耻或者没有教养。但是……我还是想对您讲。您看,是这样的……”
  “说呀?”
  “好吧,”她说得又流利了,“是这样的,您真的是穿错了服装来这儿,穿错了鞋。我下午得进城,买新的颜料,去安提伯斯路上的一家服装店取一些为我修改的东西。您给人好感,先生,确实给人好感。”
  “还从没有人对我讲过这种话。”
  “是的,我知道。”
  “打哪儿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卢卡斯先生,您允许我陪您在这里买点东西吗?看起来您将要在这里呆较长时间,是不是?”
  “是的。”
  “一个女人更清楚什么适合一个男人。在这方面她的眼光老练。”
  我说:“您想跟我一起去买东西?为我买新东西?我看上去穿得令人不可思议,是不是?”
  “不是不可思议,您总是爱夸张。不实际,先生。怎么样?”
  “我为您的建议高兴。”我说,感到我的心突然跳起来,“很高兴,夫人,真的。但您得允许我事先请您去吃饭。”
  “很乐意。我警告您,我胃口好得很。”
  “我什么时候来接您好呢?”
  “咱们就说好一点钟怎么样?”
  “行。一点钟。我在‘庄严’酒店里订张桌子。”
  “您让我订座吧。别的地方。”
  “行。那就一点见。我……我很高兴。非常高兴。”
  “我也高兴。”昂热拉说,“我叫辆出租车。站点就在这附近。等您坐电梯下去,车子马上也就到了。”她伸给我一只结实的手,重重地一握。我回头望客厅,望那里的橱架。我傻乎乎地说:“您知道,我也收集象。您的我非常喜欢。尤其是那只乌檀木的小象,很滑稽。”
  “您迷信,是不?”
  “非常迷信。”
  “我也是。”她打开屋门。我走向电梯,摁按钮,等电梯上来,同时转过身。昂热拉站在半敞开的门里,又露出笑脸。我想笑一笑,但没笑出来。我心情突然难受起来,我说不出是为什么。电梯到了。当我走进去时,我看到昂热拉仍然站在那里笑。这时她扬起一只手。我也扬起一只手。然后,电梯门在我身后关上了。我摁底楼的按钮。电梯悄无声息地滑下去。电梯里面很热。齐头高的部位有一面镜子。我从镜子里看到我自己,想笑一笑。那只是一个鬼脸,别的什么也不是。我身上昨夜被打的地方一下子又痛起来了。我已经把它忘光了。突然,那疼的地方不是我挨打的地方,而是体内其它有什么在疼,我说不出来是什么。而这件事最荒唐的是:那是一种奇特的甜蜜的疼痛,它流过我全身,舒适惬意,以前从未体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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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杀。”伊尔德·赫尔曼的声音听上去沙哑,如耳语一般,像发誓似的。“当然是谋杀。卑鄙的狡猾的谋杀!”
  一间昏暗的大卧室,她直挺挺地坐在一张洛可可式大床上。这回我也看出她为什么以“钻石伊尔德”闻名于我的上司勃兰登伯格和整个国际社会了。她坐在床上,戴的戒指肯定有二十克拉重,一根条形翡翠,镶满了钻石。她左手腕上戴着一只宽宽的翡翠手镯,它的每一块宝石上同样都镶着钻石,脖子上相应地戴着项链。这种事我可真是平生头一回见。项链由八段组成。每段中间有一根长形大翡翠,旁边满是打磨成圆形的树叶图案的钻石。前面挂着两根大得不得了的水滴状翡翠和两颗半圆形钻石,用一块打磨得圆圆的宝石连接着。当然,伊尔德·赫尔曼还戴着镶钻石的、水滴状的翡翠耳饰。全加在一起一定值几百万。伊尔德在床上戴这个,她未修边幅,未涂脂抹粉,皮肤白皙,患白化病的眼睛呈玫瑰红色,头戴黑色假发套。它有些滑脱了,让人认出她头上差不多没头发了。她穿着花边睡服和一件洗得发白的、床上穿的浅绿色小夹袄。她显然怕冷。我头一回能较自由地呼吸了。这房间里跟整幢房子一样开着空调,散发出花儿的甜味。
  “多卑鄙的一场谋杀啊。”这位钻石伊尔德说。
  我坐出租车离开住在加利福尼亚区的昂热拉·黛尔菲娅后,先去了老码头的办公室找路易·拉克洛斯,后来回了“庄严”酒店,最后才来到这里。我远远地坐车西行,来到了高贵的瓦莱格区。赫尔曼家庭在这里拥有一幢别墅。司机熟悉这个名字。我根本不必报街名。司机告诉我,这幢别墅曾经是一位俄罗斯大公的财产。它坐落在一个大公园里,四周高墙耸立,墙顶有钢尖和刺铁丝,依我看是通了电的警报线。一个身穿白制服的看门人从一间小屋里跑出来。司机打手势让他开门。门依然关着。
  那仆人打开大门里的一扇小门,来到街上,向我们走来,解释说出租车不可以驶进公园,我得下车。现在是十一点差十分,我从路易·拉克洛斯的办公室跟伊尔德·赫尔曼约好了十一点。在这个沮丧的小个子男人的办公室里,三台电风扇呼呼劲吹,但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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