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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执迷必不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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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敬笑了,“看公子刚才满手是血还能镇定自若的样子,公子莫不是懂得医术?”
  我摇摇头。
  “那难道公子出身行伍?”他讶道。
  出身行伍?我一笑,“算是吧。”
  “奇了,公子这么个纤弱的人,看上去比杜敬还不胜……”杜敬倒也知道自谦。“可惜还不知公子姓名,以后相见如何称呼?”
  总是假名,但说无妨。“云显。”
  “不是我……”床上的项潋不知发了什么噩梦,喃喃不断,“不是我,带我走,二哥……”
  我忙上前去看,见他方才苍白的两颊有淡淡血色,忙伸手去试,项潋果然是发热了。项渊若再不来,恐怕项潋会有危险。这时,梦中的项潋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含混不清的说着些什么,似乎是番邦的语言,我也听不明白,只能握紧他的手。
  “这床上的……莫不是三皇子项潋?”杜敬十分惊讶。
  我看了看杜敬,不置可否。
  杜敬的三分叹服七分敬畏的笑了一下,“二王爷不愧是二王爷……”
  我觉得奇怪,但项渊的事情也没必要深究,正此时门打开了,我迅速站了起来,却见来人是项渊。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高兴见到项渊过。照杜敬的说法,他大概是闯进舒贵妃的宫殿救出了项潋,出宫后又匆忙折返杀掉徐业,最后还差点遇险,靠杜敬帮忙才逃过一劫。
  “放开杜敬。”项渊吩咐我道。
  我斜看他一眼,仍是执着项潋的手腕做摸脉状。
  莫名让我经历这一场惊吓,便使我应当么?
  到底知道他不好惹,我还是不经意的看看项渊表情,难得他并不介意,只是自己上前去帮杜敬松绑。
  “不要乱动,”项渊很有经验的嘱咐杜敬,“这种绑法,你越乱动便会被捆得越紧。”
  “嗯,嗯!”杜敬点头答应,老老实实等身上的绳子全部落地才起身,“多谢二王爷。”
  项渊点点头,便走到项潋床边查探他的情况。
  我抬头看他:“王爷还是尽早安排三皇子出宫,不然……”
  不用我说,项渊也知道不然后面的是什么。他闭了下眼睛,招手叫来亲随吴凛:“去安排上朝的事情。”
  “是。”吴凛会意的点点头便出去了。
  此时时间已到,项渊和杜敬先后往朝堂去,只留我和项潋。
  不久,吴凛前来,安排我和项潋坐进了项渊亲信大臣下朝出宫的轿子,终于离开了这个危机四伏的中书省。
  各位大臣只知道今天早晨没有收到不上早朝的消息,可来了,等了许久,到底皇上今日还是不宜上朝,只好文官坐轿武官骑马的有浩浩荡荡的出了宫门四散开去。
  我怀抱项潋,只觉他身上微微发热,不禁有些担心。恐怕项潋所受不止身体痛苦,更有惊吓煎熬,项潋这样出宫,又如何交代呢?
  

    ☆、风烟满楼(1)

  回到王府后,我变得更加忙碌了。除了连篇累牍的公文,我还时常要去看项潋,幸好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脆弱易折,很快便开始恢复了。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说有此刻去刺杀了舒贵妃,还伤了正在宫里小住的三皇子项潋。
  舒贵妃终于还是去了,从种种迹象看,皇上已经不能行为,但项渊却把母妃的后事料理的相当的风光隆重,还封了皇后。甚至,我觉得项渊做得过于隆重了。整个王府为舒贵妃服孝,到处挽着白色的灵幔,二王爷项渊于朝堂间众臣间天下眼中,总是一身重孝。
  算来我从在运河船上初见他,也有两月时光有余,说不上多了解,但我知道他必定于此间有所谋划。
  这些其实从他让我做的事情上就有所表明。
  现在经我手的文书,多是些某某臣工的信息与罪证,这些臣工大大小小的连起了一张网,而网中心的这个人,若我所想不错,应当是如今东衡的太子储君。项渊这番做的谨慎,即使在自己府中,他也要求我整理成文后便将原稿全部烧尽,然后带着整理好的折子直接去灵堂交到他手里。
  又是整日的抄抄写写,到了晚饭时分,我终于提前完成了。现在时值初夏,白日长了许多,我见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掂量了一下还有时间,便将整理好的两个折子揣到怀里,走出房门去,向项潋住的小院走去。
  项潋从宫中受了重伤回来,从身子上说,恢复的算是快的,倒不枉费项渊为他下血本用的名医名药。可他毕竟是死里逃生,又经历了丧母之痛,终于也不像原来那般爱说爱笑。温先生说,三皇子原来那么灵巧的一个孩子,如今睡又睡不沉,醒着的时候就呆坐着一言不发,像个木头人似的,可真叫人心疼。他和虎儿现在基本是寸步不离的守着项潋,项潋的小院外面也布了好几个守卫。
  算起来最近几天我的任务重,没见项潋也有好几日了,不知他好些没?
  王府现在不同往日,戒备森严了许多,连各个内院门口都有守卫。
  幸得项潋的卧房我常来常往,故而守卫们也没怎么拦我。
  我进房的时候虎儿正喂项潋喝药,温先生不知哪儿去了。虎儿这个笨手笨脚的孩子如今被温先生□的细致了许多,见我来了,还是一把先放下药碗,叫了一声“云大哥”。
  “云显。”项潋看加我竟然主动开口叫了一句,奉上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
  “我看你好多了嘛,”我笑言,走到窗边将窗子抬起来给他看,“瞧,园子里的花还没落尽呢,再几天,你许是能陪我去西山走走踏踏落英什么的。”
  项潋一笑,“却怕没这机会了。”
  这话说的好生悲凉,我觉得有些不对,便想与项潋多说两句。
  “余下的我来吧。”我放下窗子走过去,拿起床边小案子上的药碗,对虎儿说。
  “好!”虎儿干脆的应声。
  我看着他,看着他,复又看着他,他始终没有动作,我不禁摇了摇头。
  温先生□的,到底是不到家啊。
  “哦……云大哥你是不是要我出去?”虎儿突然开窍了。
  “你怎么知道?”我问。
  虎儿自得的一笑,“先生说了,主子们突然都不说话了,我就该出去了。那云大哥,三公子,我去找师父了!”
  说罢跳起来便跑了,留下我跟项潋摇摇头相视而笑。
  “来吧。”我其实也没给人喂过药,不过被伺候灌汤药的经历真是数不胜数,总不至于太生疏。
  “不必了,”项潋接过来慢慢喝进去,“这力气我还是有的。”
  我由他一饮而尽,只是递上一杯水去,“唉,难怪你恢复得这么快。”
  “嗯?”
  “我从小到大,哪次喝药不是左嫌右嫌,讨了桂花糖讨甜汤,偷偷倒上一小半更是常有的事儿,有次我母……我是说我娘急了,说她再也不管我吃药的事儿了。”
  “然后呢?”项潋眨眨眼睛。
  “然后……”我痛苦的想起各种不堪回首的喝药场景,“然后她就让我一个随侍负责,他那一张铁面,冷嘲热讽,简直是……”想起解忧端着药碗走过来的样子,我至今都觉得浑身难受,忙摇了摇头。
  项潋倒是笑了,“想不到云显你也有过这么任性的时候。”
  我也笑了,任性,当年做王爷的时候程子锐从来都是任性得没边儿,何谓恃才傲物,何谓恃宠而骄,不过当年程子锐那般样子了。
  项潋看我表情,“当时你中毒后,我请温先生帮你解毒,他说你要每天喝一碗鲜鸽血,真的把我吓坏了,人怎么吞得下那么腥浓的东西?我看你每日一碗不带丝毫犹豫,还暗暗佩服了你好一阵。还是温先生说……”
  说到这儿项潋一阵咳嗽,我见他不好,起身要去找温先生,却被他拉住。
  想项潋这些日子沉沉闷闷怕找不到说话的人,我边坐定轻轻拍他后背,“没事,温先生说什么?”
  项潋很认真的看着我,“温先生说,云显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身上一半的骨头都断过,大伤小伤数不胜数,不必为他担心。”
  我偏过头去不再看项潋,而是笑了笑。早该知道骗不过他的,也是项潋不深究罢了。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温先生,纵我舌灿莲花,一身新伤旧伤是摔打磕碰出来的还是刀枪剑戟留下的,总归瞒不过他的眼睛。
  项潋倒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抬头笑笑,“若没听过云显弹琴,真不相信你是琴师。你不知道,我母妃最爱听琴,前些日子我还跟母妃提起过你,她也想请你去弹琴给她听呢……”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笑容僵在脸上,不再说下去。
  我坐到床边,将手扶到他肩上,“项潋既有此心,舒贵妃在天之灵也应当十分安慰了。”
  项潋垂下眼睛,“母妃走了这么些日子,我始终不敢去看她一眼,我知道,二哥一直拖着不肯出殡,是要等我,可是我,我……”
  他说到这儿,闭上眼睛,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我连忙握紧他的手,“别这样……我娘过世的时候我才八岁,起初他们说娘没了,我怎么都不肯相信,总觉得那天我再偷了哥哥的匕首来玩,或是乱改我爹的文书,她便会走出来罚我一通,可是知道看到她躺在那里,我才明白娘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到这里,我眼前仿佛又见到当日流丽目光温柔笑颜,自己也不能再说下去。
  我看一眼项潋,他的眼角隐隐约约水光闪烁,让人好不心痛。
  “唉……哭吧,哭吧,”我拍拍他,“只因为我娘从小不许我哭,连她出殡那天我都没有哭过……现在想来,我竟从没为我娘亲的死掉过一滴眼泪,也真够无情的了。”
  我自嘲的笑笑,松开项潋的手,“早些好起来,我们去西山给舒贵妃立个落英冢。”
  项潋点点头。
  我于是站起身来,正要告别,却见一人提着个朱漆的食盒走了进来。
  

    ☆、风烟满楼(2)

    “三皇子……啊,云公子。”来人竟然是小浓。
  小浓将朱漆盒放到桌子上,走到项渊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复又拿过食盒来,将盖子打了开,亮出里面的各色点心:
  “三皇子,这是王妃亲手做的,王妃说,她始终还是行动不便,就不亲自过来了,您有什么需要的,告诉她便是,她自会帮您打点。”
  难怪从来到王府就没见过小浓,原来她竟是二王妃杨涵如的贴身侍婢。只是在齐国的时候,她怎么会跟在项潋身边呢?
  “嗯,转告王妃,项潋收下了。”项潋点点头,小浓便走了,我也连忙告辞,准备去寻项渊。
  没想到出了项潋卧房,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他。
  天已经全黑了,月色却甚是美丽。项渊站在一棵树下赏着晚黛。他依然全身着纯白重孝,同样是为了服孝,头发没有全部挽起,而是半披着。
  项渊今日不知是因着操劳,因着丧母之痛,还是二者皆而有之,也清减了不少。晚风一过,紫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散落下来,落到项渊的墨发白衣上,竟偶有出尘如仙的错觉。 
  园中暗香浮动。
  “王爷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三皇子?”我不是故意打搅他,只是细想起项渊其人,实在是很难和仙风道骨与世无争协调起来。
  项渊是个做任何事一定有会有他的目的的人。
  项渊估计是早就看到了我,并不惊讶。“恐怕潋儿现在不想见我。”
  “非也,”我摇摇头,“在三皇子心里,除了二王爷这个兄长,再也没有更看重的人。”
  “哦,是吗?”项渊嘴角的冷笑将他仅存的一点仙风道骨与世无争打击的无影无踪,“恐怕八王爷也分量不轻了吧?八岁?怎么,前太子妃殉国的时候,你只有八岁么?”
  我脸色一冷,“不过是要项潋想开,王爷又何必追究太多。”
  “谎话都能说得这么动听,程子锐,你还真是厉害。”项渊的冷笑渐渐变成玩味般笑容,将我逼到树下,“难怪你一失踪,齐国便像翻了天似的,那么多人明着暗着的都在找你,恨不得把你落水的那片湖都舀干……”
  我将脸偏到一边。“王爷说什么,云显听不懂。”
  “时至今日,你还不承认自己是程子锐,有何意义?”
  我转过头来,瞪进项渊两潭幽深的眼睛,“王爷说得对,我是程子锐不错。可惜我既无心回齐;若二王爷有心思用我要挟,恐怕又难以得偿。程子锐空负文名,却是仅存的前朝宗室,早是朝廷的眼中钉,最好不过能莫名葬身——”
  我话未完,项渊突然欺身下来,被吻一次,我这次自然有所觉悟。只可惜不待我躲开,余光却见一物飞了过来,仿佛是毒针暗器一类,正对我二人之间而来。
  我忙伸手想将项渊推开,谁道项渊棋高一着,长袖一挥,将暗器甩到了地上。
  到底还是给他贴了过来,虽然不过是额上浅浅一落而已。
  项渊并不去找地上的暗器,而是了然于胸似的微微一笑,随即转身走出了院门,留我在原地,不知所以。
  我借着月光,找到一枚圆形的小金镖,看来这就是刚才差点打中项渊的东西了。
  这小金镖看上去着实有点眼熟,可我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只好先收起来,也离开了院子。
  离开项潋的小院,我想了想,刚才项渊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收走我怀里的两份折子,可我还得亲手交给他,便决定先去灵堂等他。
  灵堂挽了一层又一层白色的纱幔,夜风一起,飘忽的确实有些可怖。幸好我与舒贵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除了骗了她小儿子这一点。
  可我好歹也算给她大儿子折腾得苦不堪言外加强吻两遭,此之于七尺男儿何其不堪忍受,总该找平我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对项潋说得那些个谎话。
  想着,我一个人走进了灵堂。
  “项渊?”我小声问。
  项渊果然不在。不在更好,相比与这般人物在一起,我宁愿只有尸身相伴,起码看在这里没有邪气的份儿上,尸身不至于突然尸变加害于我,更不会害得我防不胜防。
  念及此,我倒想起来,几次进出灵堂都是给项渊送折子,我还没有真的见过舒贵妃的遗容。
  我走到金丝楠木棺前,终于看见了舒贵妃的样子。
  虽然时值初夏,东衡到底在齐国以北,天气还要冷些,何况项渊用了不知什么珍奇药材,舒贵妃的遗体保存的十分完好,我甚至怀疑,若我伸手去摸,那张脸还会是有弹性的。
  我当然不会。
  记得项潋曾经说过,舒贵妃不仅是东衡著名的美人,也是真正与世无争的性子,甜美可人,温柔安静,难怪能一直很是得宠。
  她闭着眼睛,也不妨碍看出与项渊项潋兄弟有几分相似,尤其像项潋多些。想她生时,一对眼睛也一定像项潋那样波光流转顾盼生辉吧。
  看舒贵妃的样子,仿佛微微笑似的,可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那唇角,似乎有淡淡的乌色?
  我心中一震,取下头上的银簪探了过去,再拿起一看,果然簪尖变黑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名为“真水”的毒药,忙于舒贵妃的眼角等处试探,果然都有回毒。
  什么,难道舒贵妃是中“真水”的毒而死的?
  明明说她是被刺客一刀划断了喉咙……
  我将簪子插回头发,伸手小心翼翼的拨开她的领子,那里确实有一道深痕。伤口的血迹已经凝固,但是由于人死了,伤口并没有继续愈合,而是基本能看出些形状,我弯下腰去,正要仔细看,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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