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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执迷必不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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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一动,想来这是顾然家仆了。
  于是伸手,将些银两放到少年手中,一笑,“拿去给你娘治病吧,扇子也还你。”
  “公子……”少年一愣,“可是……”
  “小兄弟拿好便是,”凌北静拿着扇子扇来扇去,丝毫不介意自己一身打扮与画扇之类的文士装备毫不搭配,“难得我们子锐躬亲下世,体谅民间疾苦。”
  我斜眼过去。
  少年点头,“那扇子……”
  “啊。”凌北静似乎颇为不舍,还是把扇子还给少年,“快送回去,小心让你娘发现了。”
  少年又向我鞠躬致谢,才跑了回去。
  “看我做什么?”凌北静笑道,“怎么,想感谢我替你摆平事端,免遭无赖非礼?”
  我不再看他,“就凭那几个人呢,我自己也摆得平。”
  “那我岂不是白出力了?”凌北静装作冤枉,“不行,子锐,今天你必须好好请我一顿,你连那少年都倾力相助,怎么忍心看我挨饿?”
  他不说倒还好,被他一说,我也觉得自己饿了。原来虽然忙忙碌碌无所收获,却已经到了正午。
  于是向小酒楼去,先还了李老三的酒钱,又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可怜我二人平日都是花钱大手大脚之徒,这次我将银两给了少年便没剩多少,凌北静呢,除了准备替李老三置办东西的钱,基本上算是身无分文。
  于是生平头一次计算着点好了菜,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你刚才到底跟那无赖说什么了?”我好奇问凌北静。
  “那家伙啊,”凌北静端起碗来喝了口粗茶,“子锐没见到他的腰带么?”
  “腰带?”我皱眉。
  “嗯,这庞武看来肚子里颇有些油水,用得东西也很讲究,偏偏围着一条看上去是自家缝制的腰带,看上去成色尚新。这种款式许多年前就不见了,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妇才会制作。而他手下,手中提着些东西,都是老人用的。”
  我看向他,不知所以。
  “这庞武,是个孝子。”
  凌北静一笑。
  “王公子弟也好,市井泼皮也好,总有自己的弱点。未能保护好自己的弱点,人便不堪一击。”
  我觉心寒齿冷,连忙喝茶,幸好想来与他势不两立,否则万一深交,则后果不堪设想。却听凌北静看着窗外,突然说道:“子锐,快借我点钱来。”
  “借钱?”我问,“何时还我?”
  “等我们回齐国了,双倍奉还。”凌北静真诚极了。
  见凌王爷虎落平阳而趁人之危不是我的风格,“不行,今晚回去就还我,拖一天翻一倍。”
  “翻一倍?”
  我斜看他,“不要就算了。”
  凌北静很是勉强的点了点头。
  我丢给他一颗碎银子,不多时,凌北静拿着一管洞箫回来,此时菜色也快齐了,两人吃过饭,有去买好各种东西,便向码头走去,准备打道回府。
  “咦?”我跳上小舟,突然看到远处另有一尾小舟,上面坐着的女子似乎是李老三的长孙女莺儿。
  “怎么了?”凌北静问我。
  “没事。”我摇摇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墨竹无香(3)

  离开市镇不久,阳光渐渐弱下来,天气也瞬时凉了许多。熏风抚过水面,我把玩着凌北静刚买的洞箫,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裤脚挽到膝上。
  我见这里与南方不同,湖水十分清澈,便忍不住坐到船尾将脚浸到水中。
  谁知天气温暖,水却很凉,我微微一缩,撩了一阵水,才慢慢把脚放进去。
  这时,我听到凌北静在身后笑了一下。
  “子锐会水么?”
  我点点头,昔日在景铘时候,游泳潜水自然都是要学的。
  便听得那人将长篙一放,忙回头看他想做什么,却被他一跳到我身边来。小舟一个不稳,险些翻了过去,我一踉跄也差点掉进水里,幸好反应够快,向上一滚,反身爬起来:“凌北静,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凌北静含笑,一挑眉,不待我站稳,又是一扑,这下我直接向后仰了过去。
  “哇!”我叫道。
  “子锐!”他大约也没想到,忙去拉我。
  随后也不知怎的,两人一起滚到小舟里面。我后背给小舟里的横木一硌,只觉得一阵疼痛猛地冲上胸口。小舟很窄,只有两人并身的宽度,凌北静半身还压在我身上。我惊魂甫定,一把推开凌北静,站了起来,却被背伤所累,坐倒下去。
  “子锐,你怎么了?”凌北静上前,伸手将我环住,却碰到我的伤处,我忍不住猛然一缩。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碰到你背上的伤……”
  凌北静自然知道,当日我与程淇在东郊赛马,被马踏在背上的事情。
  “子锐……”
  我摇摇头,始终痛得还是直不起身,亦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他抱着。
  等了好久,才觉得疼痛过去,我推开凌北静,坐回船头。
  “对不起,是我不好。”凌北静走到我身后,“还痛么?”
  “没事了,”我笑一下,“我哪有那么脆弱。”眼见原来荷塘不远了,“早些回去好了。”
  凌北静一笑,长篙一撑,移近了荷塘,伸手这下一朵粉色的莲花来递给我。
  我自笑:“我又不是姑娘家,要花做什么?还不如折个莲蓬来吃。”
  凌北静笑言,只是莲花将放到我身边。
  我跟着站起身,这一看,面前零零散散采莲女的小舟竟有七八只。伸手去拿竹篙,“我来撑吧。”没想到凌北静倒不拦我,将竹篙交到我手上。
  我将小舟划进密密层层的红碧中间去,想不到在里面撑船还有些麻烦,我仔细的选着路,突然看到凌北静站了起来。
  他走到我身后,将我的手调整了位置,随后略略抬起我的下巴,“看前面。”
  “长篙不要一味向后,略略向外。”
  “看到阴影别怕,水底还很深……”
  我渐入佳境,却觉凌北静突然放开我,三两步走到船头。
  抬头一看,原来不远处几个采莲女正向我们的方向驶来。
  “喂——”凌北静喊着,“对面的姐姐,赏支莲蓬吧!”
  “你疯了?”我问他,“现在还不到长莲蓬的时候……”
  采莲女们却不介意,在不远处的小舟上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将船移了过来,真的丢过来几只早发的莲蓬。
  “多谢各位姐姐!”凌北静笑答。
  却有红衫少女不过十五六年纪,性子活泼的,笑了一阵,直起身来,“小哥儿嘴正甜,倒不能白白便宜了你,快还些过来。”
  凌北静摇摇头,一笑,竟然一跃下了小舟。
  采莲女们连声惊叫,却不知凌北静轻功了得,只是在水上数点,采下许多莲花来,接着一抛,莲花纷纷落到对面的小舟上,他人早已回到我身旁。
  众女愣了片刻,纷纷拍手叫好。
  这一拍手不要紧,许多小舟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向我们的小舟上面丢着莲花。我摇摇头,暗自感叹凌北静走到哪都不忘招惹些花花草草,却撑船技术不佳,逃不开去。
  “子锐?”凌北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原来他没继续献宝,而是剥出一颗莲子,递到我的嘴边。
  “喏。”
  我应声自然而然的咬住莲子,却感觉到两支温热的手指,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不自觉的红了。
  似乎耳边娇俏少女们嬉闹起哄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觉得凌北静接过我手中长篙,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此刻天色已晚,两人默不作声,一站一坐的在小舟两头各怀心事。我瞥见方才采莲女们丢过来的一船莲花,又顺着向上看向凌北静。
  原来他也在看我。
  “子锐在想什么?”他问我。
  我摇摇头,“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在烟罗湖。”
  “那子锐以为呢?”
  “我想,你是不愿我知道此地,想要独占这里的好风好月。”
  凌北静淡淡一笑,“我们去看月亮吧。”
  “嗄?”
  这厮昨晚难道是装睡?
  “怎么了?”
  “啊,我是说,好啊。”
  凌北静便将小舟停到一处远离村落的水岸,这里视野开阔,远远望得见星星点点的灯火,而风过时,身后比人还高的荻丛便会沙沙作响,甚是美丽。
  “子锐昨夜说要回去齐国,是当真么?”凌北静问我。
  当真?我不知为何笑了,“子锐无国无家,何来‘回去’?”
  凌北静摇头,“不要回去。”
  “为什么?”
  他声音沉下来,“哪里也不要去……现在对你来说,安全的地方只有一个。”
  我转头去看凌北静,等着他的答案。
  “……东衡,皇宫。”
  

    ☆、墨竹无香(4)

  “奇了,”听到东衡皇宫,我笑了,“难道不是你在信里让我‘勿入皇宫’的?”
  “我虽然这样写,其实却想让你到东衡皇宫里去。我不回来,想来你会担心项渊,必定要往皇宫里走一趟。若你当时没去,我知道,在这件事上你我立场相对,我说什么,你必定信不过我。越是不让你去,你才越会坚定去的想法。”
  凌北静这种想法固然自负,我却无法反驳。在看到给习远的信之前,我确实一直想进宫的,凌北静的信,也只是增加了我进宫的决心……虽然,我进宫的目的,不再是为了项渊。
  念及此,我转头看向凌北静。
  他不知道我是想去救他也好,这人本就自作多情,引起误会我岂不百口莫辩。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你主动进宫之前,项渊已经找到了你。毕竟项渊就是要用你引我出来,肯定知道你一直就在花楼。他现在忙于稳定局势,失掉我的行踪,不多时便会来找你。”
  “那你给我写信做什么?”
  凌北静望着深沉夜色,“若不是皇上逼得太紧,我怎么会这么急把你送到项渊手里……”
  “皇上……程衍?”
  “不错,”凌北静点头,“我从东衡皇宫逃出来之后,在永都藏了几日,竟然偶然发现了皇上的手下。他们随身带了你的画像,必定是来找你的。他给过我一纸赦令,可终究……也不肯放过你。”
  我一怔。
  程衍对我,到底不能放心,我亦懂得。到底是夺权的皇帝,即使我心已死,难保不会有人借我做宗室的文章。
  值此乱世。
  “我知道习远会来找我,但我没料到习远会去的那么晚,”凌北静摇摇头,“难道事情办得不顺……”
  “其实……”我犹豫了一下,“习远早就到了,你给他的信,是我偷看到的。”
  我看凌北静没有责怪的意思,“习远出门很多天没消息,我怕他来不及到烟罗湖搬救兵,便先来了。毕竟我若一个人进宫,即使找到你恐怕也很难——”
  突然意识到说漏,我站起身来,正了正声音,“毕竟你是为了帮我才被项渊抓住的,你若死了,我怕习远会将我私刑凌迟……”
  却还是引那人笑了。
  我坐回他身旁,“凌北静,你别自作多情。”
  月色撩人。
  一阵风过,身后又是此起彼伏的沙沙响声。
  “喂,你干什么——”凌北静突然挪挪身子,头枕到我肩上,我忙问道。
  “嘘,”他闭上眼睛,轻声笑道,“让我休息一下。”
  “你——”想想确实是他撑了好久的船,我也不好推他,只好任他去。
  他愿意浪费这大好月色,我正好一个人清静欣赏。
  “凌北静,你说拿我画扇的少年,真的是顾家家仆么?”
  “……”
  “凌北静?”
  不会睡着了吧?我轻轻的侧脸看他,却见那人睫羽安静阖着,让人不忍打扰。
  心中笑自己,做什么纠结些无聊事?
  还不如赏月来得好……
  咦,哪里来的箫声?这曲子,《关山夜雪》,竟和我坠湖那天晚上听到的一模一样。当夜,我还以为在湖边吹箫与我相和的人是军中旧部或宫人,难道竟然是凌北静?
  我揉揉眼睛,原来刚才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我撑着想要爬起来,却跌回一船莲花中去。
  箫声戛然而止。
  凌北静见我醒了,安然一笑。
  我终于坐了起来,抬头看看月亮,已经是中天时分了。“这么晚了……”我环顾四望,却好是惊讶:“你把船划到湖中心干什么?”
  连荷塘都在远处。
  凌北静并不回答,依然笑着,眉间却染上淡淡哀意。
  “子锐,有件东西,我早就该给你,却一直没交到你手上,你现在可要?”
  “这话问得好奇怪……”平常这人总是风度翩翩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实在不习惯看他这幅表情,漫不经心的把手一伸,“有什么拿来好了。”
  凌北静眼中光华一沉,“也好。”随即从怀中拿出一物,交到我手心。
  红色丝线挂着小桃核儿的剑穗……
  我的手轻轻一抖。
  “这是夏子云的随身之物,他已经……死了。”
  我看不到凌北静表情,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低沉而轻盈,却引我心生钝痛。
  “他死在战场上。河口一役他与你们失散之后,误入了大军包围,几十个人全部被程衍的军队……”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他,本来想早些给你,可是沈迎约怕你伤心,始终让我瞒着。”
  “子锐?”
  我好想抬头看他,可眼光仿佛在手中剑穗生根。子云,子云,你终于,还是离我而去了么……
  生天情意不过镜花水月,波纹揉碎,菡萏支离。
  曾几何时,手中温柔,不过化为唇齿间一个冰凉名字。
  “子云……”
  忽觉胸口疼痛,脑中一切也都蒸腾起来,一种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鸽血红。
  “子锐?你怎么了?”凌北静见我脸色不对,忙上前牵过我的手腕。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却早被他摸出了脉。
  “怎么会这样?”
  我勉强一笑,“不要紧,前几次还要厉害得多。是鸽血红。”
  “鸽血红?”
  我将当天在船上饮酒时遇到越靳的事情简略讲了讲,当然并没提到景铘的事情。
  谁知凌北静听后,仍是脸色阴沉:“不对。”
  “不对什么?”我莫名。
  “不应该是鸽血红……”
  我刚要问,却见水面上驶来一艘船。
  深更半夜,怎么会有船向湖心驶来?
  凌北静挑起左边嘴角一笑,“还是来了,真慢。”
  这时我才注意到,何止一艘,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船,大约有十艘上下。这些船以很快的速度滑过水面,漾起以我二人所在的小舟为中心的波纹。
  “是谁?”我问,却见这些船上站了少说几十人,几乎全部都是精赤着上身的水鬼,似乎准备好了一场恶战。
  船从四面八方逼近,而最快的一艘离我们不过二三米距离。站在船头的人背着月光,我看不清是谁,却觉得有些熟悉。那人手一挥,所有船都停止了前进。
  “凌王爷,好兴致。”
  原来是吴凛。
  “今夜好风好月,本王自然有兴致。”凌北静似乎早料到了似的。
  “看来打搅王爷,吴凛还要赔不是了?”吴凛语气很是生硬,“凌王爷,皇上有情。”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皇上”,必定指的是项渊了。
  ——对啊,凌北静已经说,项渊知我在花楼中,此番我前往烟罗湖,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竟然是我将项渊的人引来了凌北静身边。
  我看向凌北静,却见那人只是望我微笑。
  “子锐,跟吴凛走吧。此番若我平安,百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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