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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二哥哥很想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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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ma,你要回去了么?」我心疼地说,但语气出奇的平静。
「你不要在那边黑白讲啦!」奶奶皱眉。
Puma在我国三的时候走进我的生命,算一算,已经十三个年头。
十三个年头了,当初的小可爱牙齿掉光光只好让舌头整天都露出半截,胡子灰白,黄毛稀疏,不能快跑,爬不上楼梯,跳不下床,眼睛还有些白内 。一条标准的老狗。
Puma看著我,有气无力地缩起身体。
我的手指放在Puma的胸口探测,它的心跳时而飞快,时而缓慢。我将鼻子靠向它的嘴,它却没有伸出舌头舔我,看起来很虚弱。
「Puma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抢戏,明明就不是你登场的时候。」我抱著它,感觉它随时都会闭上眼睛、一觉不醒。
如果妈没生病,当时的我一定会哭出来。
但我很压抑激动的那部分,选择了接受。
有人说,一条狗一辈子只会认一个人当主人。
很荣幸,Puma选择了最爱它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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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很害怕Puma会在我在新竹念大学时、台中读硕士班时、在台北写作时、甚或未来当兵时过世。我一直很希望它能在我的怀里阖上最後一次眼睛,我想Puma也是这么想。
若Puma选择在此时与我道别,不也是契合我们彼此的愿望?
十三年,也许够了。虽然我会好伤心。
哥从医院轮回来时提醒我,认为Puma说不定是营养不良才会没有力气,而不是大限已到。哥说奶奶忙翻了,都乱喂Puma吃东西,喂什么发糕、馒头的、放著一碗久没动过的蒙尘狗饲料,营养超不均衡,他看了就有气。
我想想,的确有可能。想起了大二那年Puma重感冒濒死的模样。
於是晚上我去夜市买了个猪肉铁板烧便当回来,还多加了个蛋黄不熟的荷包蛋。我将超香的猪肉片与肉汤混进饭里,挤破蛋黄,搅一搅,然後按例吃进嘴里咀嚼成泥,再放在掌心。
Puma嗅了嗅,滚爬到角落,不吃。我用手指沾了点涂在它的嘴边,Puma才勉强吃了一口。吃了一口,精神就来了。
「哈,很好吃吧,再多活两年,凑个整数陪二哥哥十五年,我们再说再见。」我很开心,看著puma慢慢吃著掌心上的口水猪肉蛋黄饭团。
总共吃了三团,Puma才懒趴趴地躺下休息。
我很感叹,妈在家的时候,Puma吃得可好。
每次妈买蒸 回来,都会将皮剥开,将里头的馅夹给Puma吃。每次妈炒面,都会将里面的瘦肉或虾仁仔细挑出来给Puma吃。每次都这样,搞得我大怒,只好命令妈Puma由我喂就好,妈你给我乖乖吃自己的就行了,不然妈从头到尾都在吃面皮。
以前Puma生病了,妈会认真灌药,灌到最後Puma只对妈一个人服气,除了妈亲自动手谁也别想叫Puma乖乖躺好把嘴巴打开。家里也只有妈跟我会帮Puma抓跳蚤。妈也是家里第一个放弃叫我不要抱Puma睡觉的人。
现在,又看见Puma开始用眼神祈求我带他出去撇条的模样,又看见Puma在乱抓地板的样子,我忍不住想……
今天上午Puma在地上抽 哀号的声音翻译,应该是:「我~快~饿~死~啦!」
《二哥哥很想你50 小说对白之神》
Puma复原的进度停滞了,甚至开始衰退。
Puma又开始无精打采,懒得去动罐头肉块,我得用手抓碎,弄得糊糊的放在掌心,Puma才会试著舔舔看。然後下颚明显失去力气,Puma必须靠摇晃脑袋将肉稳在嘴巴里,吃了十几分钟,许多碎肉块沾了一地。
我想起了哥说的,有时候人养的狗狗会替主人「应劫」,这样的乡野传说。
Puma跟妈很要好,我们三兄弟几乎都不在家,都是Puma这个狗儿子在跟妈相处,若Puma立志替妈应劫,坦白说我会既感动又高兴,不忍心阻止。
但有没有这回事,还是个谜啊!
前天晚上轮我睡家里,我抱著Puma,他全身软得不像话,虚弱地趴在我怀中,一起躲在羊毛被里许久。这很奇怪,Puma通常没耐性让我抱这么久,它习惯窝在一旁,而非让我瞎黏著,全身都是毛的它会热到抓狂。Puma大概让我抱了十分多钟,很不寻常。
紧闭著眼睛,Puma的呼吸非常急促,气一直从乾燥的鼻孔喷啊喷的,此刻我又进入相当平静的状态。我摸著Puma,认真又感伤地说:「Puma啊,如果你觉得真的很累了,那就死掉吧,没关系。不过你要记得跟菩萨说,说你要投胎当二哥哥的儿子,知道吗?二哥哥叫柯景腾,如果你不会说,二哥哥也会跟菩萨讲……」我口无遮拦地说著。
就这么断断续续,又熬了一个晚上。
Puma换了很多姿势,就是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又轮到我去医院陪妈。
在来医院之前,我跑去买了几个给狗宝宝吃的特制罐头,想说Puma没了牙齿,家里没有愿意徒手碾碎肉块的我,让它吃些事先碾碎的肉块比较好。
但打开了的罐头放在地上,Puma却连嗅一下都不肯,身体一直坐或躺,起来走几步路都意兴阑珊。眼睛骨溜骨溜地看著我。
我捏了点碎肉在手指上,又沾又骗的,Puma才勉强吃了点。
唉,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去医院?郑重地交代奶奶要多费点心神去喂Puma,不要以为肉放在地上Puma不去吃就是肚子不饿、要想办法捏在手上诱引等等。
但我心底知道,这些提醒都是多馀的,毕竟我的手跟别人的手,对Puma来说当然不一样。
()
在妈面前,我藏不住秘密,忧心忡忡跟妈说了Puma好像没有好起来,又快死掉了。
「应该快点喂Puma肝药加风速克达(一种感冒药水),以前Puma怪怪的,我就是这样子喂它。」妈躺在病床上,打手机给哥,交代他务必这么喂Puma。
我趴在病床旁的栏杆上,希望妈是对的。
哥上了台北找论文指导教授,弟弟也跟著上去。再度只剩下我。
隔天早上,在输血小板之前,发生了一件让我超级内疚的事。
护士定期帮妈抽血检查血液成分的比例,针抽出後,护士要我帮忙压住伤口,我依言做了,却不够大力。结果十分钟後,妈被抽血的手臂处瘀青肿胀了一大块,我简直傻眼。
「那个是因为血小板不够啦,所以血管比平常还要容易破裂,以後要压大力一点。」护士解释,妈也说了我几句。我有够想撞墙。
而妈开始触目惊心的咳血。
同样是因为血小板严重不足的关系,不管是喉咙黏膜或是肺部的微血管,都很容易因为剧烈的咳嗽受损,加上空调的空气有些乾冷,黏膜比平常更容易乾。
妈将一张张卫生纸小心翼翼包住咳血,一边看著我们兄弟记录的温度表,研究自己发烧的周期与规律,并开始指挥我跟护士讨退烧药。
「我很不想再发烧了。」妈说,解释自己很可能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发烧,而温度计也的确显示妈的体温正缓步爬升中。
我的心一直揪著。为了平复对妈咳嗽的不安,我又开始抄写心经。
护士终於让妈吃了退烧药。妈开始盗汗,我拿毛巾帮忙擦著妈浸湿的背。
我又说起了Puma,我很担心它会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死掉。
「说不定Puma是看我都不在家,知道我生病了喔,所以它才跟著生病。唉,你们不在家的时候,我都马跟它说话……」妈说,似乎有点堪慰Puma的心有灵犀。
妈正在发烧与温烫中徘徊,左手注射抗霉菌的药,右手输著血浆。而长得很好玩的十二包血小板,刚刚才注射完毕。
「一定是这样啊,所以妈,你把眼睛闭起来。」我说。
妈听话,把眼睛闭起。
「妈,你现在开始从彰基回家,然後去看一下Puma。」我说。
妈点点头,半皱起眉头。
我可以感觉到妈脑中的影像正如电影胶卷抽放著。
「我现在走到彰基楼下了,我要骑脚踏车回去了喔。」妈说,眼睛依旧闭著。
「好啊。」我欣然。
「我看到Puma了,唉,我要跟它说什么?」妈睁开眼睛,问我。
「就说Puma你赶快好起来啦,要努力吃东西。」我说。
妈又闭上眼睛,嘴巴喃喃有词一番。
「说完了,我要回彰基了。」妈说,像是松了一口气。
「嗯,快回来。」我同意。
「好累,骑这么久,好喘。」许久,妈又睁开眼睛。
「嗯,Puma一定会好起来。」我点点头,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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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妈继续睡,我则一边抄写心经一边监视血浆的注射进度。
好不容易血浆打完,妈醒了,烧也退了。
护士注射的止咳的药水也生效,妈不再那么大力地咳嗽。
妈坐起来,在床上写一些身体状况的记录。真容易就认真起来。
我很困,精神非常涣散的我什么小说都没办法进行。我决定好好睡一个小时。
铺好了床,设定好手机的闹铃,我为即将入睡休息感到很雀跃。
「妈,我回去找Puma一下。」我说,翻过身子,抱著棉被。
「好啊,你可以骑我放在彰基楼下的脚踏车。」妈说,推推眼镜。
我心头一震。
妈啊,你简直是小说对白之神啊。如果大家都可以好起来,该有多好……
《二哥哥很想你 51 只要还记得这一点就够了》
毛跟我之间,始终处於分分合合的状态。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晓得毛到底还爱不爱我。
照顾妈妈是最重要的事,毛跟我已变成两个礼拜见一次面的可怜情侣。
但某天晚上轮到大哥或三三照顾妈,我冲去台北见毛。
我们约在台北车站前新光三越底下见面,只是那晚,从我看见毛毛狗第一眼开始,我就感觉到两人之间有道不好亲近的墙。
那隔阂毛也感受到了,但两人就是无法将它打破,只好持续令人窒息的气氛。
草草吃了顿糟糕透顶的晚餐后,毛看起来还是不快乐,我也很闷。
两人坐在百货公司裡的楼梯转角,长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讨论妈的病情,以及我们为什麼都变得不快乐。
「公,闭上眼睛。」毛说,有个礼物要送我。
我依言,然后张开。
在掌心上的,是个李小龙橡皮钥匙圈。
突然难以自己,我哭了。
眼泪从那时候开始的二十几个小时,便一直无法收止。
很高兴,毛到了这个时候,都还记得我喜欢的东西。
「毛,可以了。」我止住哭泣,凝视毛的脸。
是的,可以了。
我们之间的爱,已经可以了。
「为什麼会变成这个样子?」毛哭了,却也没有反对。
在没有说明白前,我们之间已有了悲伤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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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没看见吗?我们之间的红线断了。」
我流泪,开始说著,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的、很现实的理由。
毛很爱我,非常非常爱我。但是毛很自私。
我很爱毛,非常非常爱毛。但是我很自私。
毛该是,轻轻鬆鬆谈一场近距离恋爱的时候了。七年来,我们不断奔波往返的日子就要结束。毛在期间的辛苦远大於我,这些日子毛都以不可思议的行动力在实践她恋爱的理念。而我,竟还没当兵,爱的时空距离始终无法缩短。
我该是专心照顾妈的时候了。
在更远的未来,我跟这个家的距离还得更加靠近。这个距离很自私,很撕扯。就在我最爱毛的时候,出现两人「爱」的转化问题。没有谁对谁错。
「我们结的是善缘,谁也不欠谁,下辈子,就让我们彼此报恩吧。」我闭上眼。
握拳,轻放在心口。
然后挪放在毛的心口。
「下辈子,换你很努力跟我在一起了。」毛哭。
毛一直希望我送一隻大熊给她抱。
现在我终於送了,她选的另一个他。够大隻了。
我们约定以后还是要当好朋友,要一起看电影,因为这是难得的共同兴趣;要一起讨论我的新故事,免得毛变笨;如果毛跟他生出来的小孩头髮有一撮黄毛,|乳名还是得叫「Puma」。
百货公司底下,我们再无法压抑,紧紧相拥在一起。
附近的卖车活动,大声放著〈Let it be〉的英文老歌。很贴切的背景音乐,如同每部爱情电影最后一个,最浪漫、最催泪的画面。
「我真的很爱妳,真的很爱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妳跟我妈妈…」我泣不成声。
「公,如果你妈好起来了,一定要试著努力把我追回去。」毛大哭,全身剧颤。这是我今晚听到最不中听的话,但我又能怎样?
毛接受了我最后的祝福。在〈yesterday〉的音乐下,我们牵手离去。
中间的那道墙消失了。
「没有比这样,更幸福的分手了。」
我说,毛同意。
我们一起回到板桥的租屋,收拾东西,检视过去的回忆。
即使分手幸福,但两个人都好伤心,哭到眼睛都肿了起来,直到深夜两点,我在床上帮毛挖最后一次耳朵,毛才哭累睡著。
六年又十个月的爱与眷恋,都对彼此意义重大,陪伴对方在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成长,共同构画「在一起」这三个字包藏的,人生地图。
在一起。
但不能再在一起了。
好饱满的爱情。与此生永远相繫的亲情。
对於曾经重要的事物,我深恐忘记。许多朋友都误认我记忆力非凡,对诸多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如数家珍,甚至能背出当时的对话与情境。
但错了,错得离谱。
()
我不是记忆力好,而是我经常回忆,经常在脑子裡再三播放那些我割捨不下的画面。所以要忘记,真的很难。
但毛很天真烂漫,记忆力并不好。以前如果聊起曾发生的趣事,常常要我在旁补充情境,毛才会一脸恍然大悟。
「记忆我们之间点点滴滴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会保存得很好。」我说,没别的办法了。
一大早,毛搭公车去学校教课,我独自在床上回想妈生病后、围绕在我身边诸事的峰迴路转,其中诸多巧合。
从国中开始,脚踏车便常经过民生国小附近的咖啡店「醇情时刻」,那间店外表是白色的石砌,很漂亮,在晚上还可见到从玻璃透出的温暖黄光,想必气氛一定很浪漫。当时我许下心愿,一定要跟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子喝下午茶,但总是无法如愿,每个女孩都把我甩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遇见了毛,但毛几次到彰化玩,我竟都忘记这件事,直到毛前两週来彰化探望妈,我才猛然想起,骑车带毛到连我自己也没进去过的「醇情时刻」,圆梦。
圆了梦,竟到了散场时分。
想到这些,就很难再睡著。
二○○四年,太多太多很糟糕跟很美好的事。
收拾好最后一箱东西,我写了封信放在桌上,留下三样东西。
毛皮:
想留下这三样东西给妳,希望妳能偷偷藏起来。
一直未能游完的泳票。
不可以忘记是谁教妳换气,叫妳小海龟。
一根耳杷,掏尽多少温柔陪伴,我会一直记得,妳喜欢挖上面。
最后,是我在交大的学生证。
那是好多时光的相互取暖,它买过几十张交大中正堂的电影票,
进过图书馆与计中上千次,在竹北的电影院也买过好多学生票。
那是妳我的共同地图,不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不是我一个人的世界,一直都不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曾经重要的东西,我一个也不会忘记,
每当我抱住昨晚的枕头,闭上眼睛,
妳的味道,妳的胖,妳的可爱欢笑,
都会在我梦裡出现。
我很爱妳。
当妳开始淡忘我们之间的记忆,只要还记得这一点就够了。
公公
永远都在新竹客运后用力挥手的穷小子
《二哥哥很想你 52 只能爱她一次》
日子一天天过,妈妈的病情时好时坏,一直高烧不退的妈妈最后被医院检查出罹患法定传染病肺结核,因此才会在化疗的过程中出现竭尽所能也无法解决的高烧问题。
我们都震惊,完全说不出话来。
医生说,杀死癌细胞的药剂得先停掉,暂时专注在与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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