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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青霄有路,黄金无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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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
玄霄没有回答,睫毛动了动,星光倒映入他的眼底。
过了许久,他说:“我还是有些事情没能想明白,或许我该入世一行。”
云天青看着玄霄的侧脸,以及他那被雾气沁湿的鬓发,莞尔一笑:“师兄打算离开这里?”
“嗯。”
“打算去哪?若是蓬莱博山,你可得负责带路。”
既是入世,又怎么会去寻什么传说中的仙境?玄霄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陪我?”
“嗯,我陪你。”
“既是如此,去哪里并不重要。”
红尘
云天青闻言一怔,疑惑地看向玄霄,见他神色如常,淡然与他对视,眸光澹澹。
以玄霄的性格来说,在身受重伤之际被白辛趁机封掉全部的法力,他应该当即怒火狂烧才对。可是这一次,他只是打了白辛一掌而已,脸上虽有怒色,但云天青知道,他并没有动真怒。
云天青不住感慨,师兄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明白了!
不过有这样的变化,倒也不坏。
“既是如此,凡事都由我来安排。”云天青笑着说。
玄霄没有反对。
天明之时,两人稍微收拾了行囊,诸如各色药物、换洗衣物以及清水之类,统统往乾坤袋一丢,随即并肩离开了武陵源。
两人一路东行,毫无目的地乱走,逢山则登,遇水则涉,每日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前行,日落时或幕天席地,或踏着月色夜行。
有时遇到作乱的妖物邪修,或是剪径的山贼,两人也不介意当一回侠士,替天行道,出手稍加惩戒一番。
这样的生活,让云天青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与玄霄奉师命下山历练的那段时光。
人生真是奇妙,几许悲欢离合,多少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转回去了。
只不过,眼前这个玄霄目光温煦许多,话也多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个说十句回一句的冷面师兄。
连日来,两人山中漫步,偶尔路过小镇山村,也没有过多的停留。
一场山雨过后,山路泥泞难以前行,云天青灵机一动,随手摘下一片枫叶,化作一叶扁舟,然后与玄霄登上小舟,顺流而下。
溪流蜿蜒,但见两岸青山相对出,山岚缭绕,倦鸟回巢。
云天青在船头半躺着,手里拎着一枝茂密的树枝遮住夏日的阳光,虽是躺着,却不安分睡觉,两只眼睛从树枝的缝隙处看了出去,山景水色,以及玄霄的表情一一收拢进眼底。
“师兄你看,”他伸手一指迎面而来的两座山峰,“这两座山一样高矮,像不像你我二人?嗯,这一边的是你,那边的是我。”
玄霄看他一眼,敛起眼中嫌弃的目光,反问道:“你多大了?”
“师兄,你该赞我是童心未泯才是!”云天青坐直起身,朝玄霄凑了过去,眼睛异常明亮,似乎真的在等待他的称赞。
玄霄的目光在他浑身上下打了个转,笑道:“童心未泯是吗?是不是还想变成娃娃的模样跟我要糖?”
云天青一愣,抱着手臂摇了摇头:“师兄,你对童心未泯的理解很有偏差,身为师弟,我必须给你好好解释一下。”
“……”
对于云天青来说,逗玄霄是每日必备的事,他是反驳是无语都好,云天青都觉得分外有趣。
日子过得悠闲,云天青偶尔也会想到某些别的事情,比如那些莫名其妙的神仙。
玄霄的功力被封,白藏感应不大他的气息,想必短时间内都不会出现。
白辛说会阻止他入魔,但此人言辞闪烁,不能指望,他说的话更不可全信。
所以凶神白藏始终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柄利剑。
然而,他们眼下还真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即便玄霄与他全盛之时联手,也不是白藏的对手。
……罢了,多思无益!
难得天气这么好,玄霄的心情也不错,云天青才不愿意想那些事情。
他爱来不来,真遇上了,再说!
这般想着,云天青又躺回到船头去,一时不留神,宽大的衣袖便沿着船身垂了下去,浸到溪水里,顿时湿了一大片,而他还不曾发觉。
玄霄偶然看到了,本想出言提醒,想了想,伸出手去,越过云天青的身体抓住他搁在船侧的那只手,捞起袖子拧干了,再细心地展开,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云天青枕着另外一只手,饶有兴致地看着玄霄做着这一切,趁机握住他的手。
“做什么?”玄霄不解,却没有甩开。
云天青笑道:“师兄,你现在的模样,用夙莘师妹的说法就是,你越来越像是一个好男人了!”嗯,还是会疼人的那一种,最后半句云天青没有说出来。
见玄霄不回应,云天青伸手推推玄霄,说道:“师兄,你好歹也反驳一下,一声不吭的,岂不就是默认了?”
玄霄还是沉默,云天青见了,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云天青的世界里,玄霄就像一块巨大的山峰横贯在他人生的每一处,他绕也绕不开,躲也躲不掉。
可说到底,他自己却是连绕和躲都不愿意的,嬉皮笑脸迎了上去,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
偏偏这个人……这个人的性情也跟石头似的,又冷又硬。
你说他全是如此,丝毫不解半点风情,倒也不对,他也是会解一点风情的。哪怕是在最克制守礼的那段时间里,他也知道邀师妹共赏繁花,可是再进一步,恐怕他就是什么都不懂了。
琼华东海一别数百年,重逢时,云天青曾有一瞬觉得玄霄是懂的,他什么都懂,却一直停留在原地,是在等他先开口,还是在迟疑些什么?
这十来年里,云天青不时也试探过。
说有所得,或是毫无所得,都不大对,因为云天青自己也不知道试探出了什么。
生生世世山盟海誓,云天青可以张口就来。可对着玄霄,云天青却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呆头鹅,至于玄霄,那可不是像,简直就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点靠近,又怕他抗拒,所以显得格外笨拙。
踌躇不前的,或许不止是玄霄一个,云天青忍不住就笑了。
玄霄看着他脸上古怪的笑意,不由问道:“无缘无故,在笑什么?”
云天青叹了口气,又抓着玄霄的手,拍了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着师兄你啊!”
玄霄不解:“我就在你面前,有什么可想的?”
“正因为就在眼前,才要想。”
玄霄望着远处青山,薄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玄霄,”云天青缓缓地说,“我现在心里在想一个人,还有一件事情,其实这个人还有这件事……藏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不知道那个人知道不知道。”
他停了一下,见玄霄神色平静如初,毫无所动,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其实我也明白,我不说,那人自然不知道的。即便我说了,也未必……”
“支支吾吾的,你到底想说什么?”玄霄听得有些不耐烦,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低头一看,与云天青目光一触,语调却顿时缓和下来。
他本想问云天青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话到嘴边,不知为何,还是改了口:“天青,有些事……你知我知就好,不需要点破。”
仿佛怕云天青还不理解,玄霄伸出食指,指了指云天青的心口,又指了指自己的心,抿唇不语,错开目光继续遥望群山。
云天青愣住了,看着暮色中玄霄的轮廓,心中又是惊又是喜,随后开出了一朵花来,随风摇摆着,扭着纤细的花杆,无比欢喜。
恍惚中好像有什么随风飘飘荡荡飞到了高处,止不住地笑着,笑声远远传了开去,然后那物又缓缓落了下来,落到地面,终于熨帖了,安稳了。
云天青换了个姿势,听着身畔溪水缓缓流淌的声音,渐渐睡着了。
*
即便点破了那一层,两人相处时依然没有什么大变化。
又一日,云天青认真地看着玄霄:“师兄,既然是要入世,我们可不能继续在山里转着。”
“你欲如何?”
“不在红尘里打滚一番,又怎能算是入世?哪里人多,我们便去哪里。”
红尘世界,最繁华的一处不外江南。
不日,两人便到了江南的某个小城。江南多水路,云天青便租了一艘小船,与玄霄一同泛舟。
途经一段水面时,两人发现两岸尽是秦楼楚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站在楼上招揽客人,水面上不时还会花船朝他们靠过来,遍身绮罗的歌女抱着琵琶站在船头,柔声问他们是否要听小曲。
云天青摆手婉拒,回头看着玄霄,笑道:“要是过去我把你带到这来,你多半只会甩下一句
‘成何体统’,然后拂袖而去,半个月都不理人。”
玄霄想了想,答道:“也不是。”
“难道你还可以换另外一句?”
“云天青!”
云天青击掌笑道:“就是这句!”
“嬉皮笑脸,无聊。”玄霄转而望向船外,斜倚着船舷,不再理会云天青的胡话。不远处有歌女拨弄着琵琶,柔媚小调隔着水面传了过来,和着嘈杂人声,听不大真切。
云天青一个人说了一会儿,觉得玄霄一副装聋扮哑的模样,不止无聊,简直无趣,忍不住整个人凑了过去,一手轻托着玄霄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沉浮
玄霄眸光清洌,不偏不倚直视回去,水光潋滟,映入他的眼底。
云天青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唇瓣,柔软温暖的触感,就不知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玄霄不曾料到他会突然做出如此亲密举动,一时有些失神,强作镇静移开了他的手。
他看着淡笑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师兄,书中有云:五色令盲,五音令聋,五味令爽。倘若为了维持灵台清明,不惹魔障,不辨五色,不知五音,不尝五味,岂不是本末倒置?”
玄霄抓住他的手腕,让某人的“魔爪”远离他:“你这是诡辩!”看似淡定悠然,然而那慌忙垂下的眼神还是暴露出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云天青看在眼里,顺势握住他的手,再也不想放开,嘴角弯弯:“师兄,看久了还真觉得,你真是越看越顺眼。”
“你也不差。”
“哈!玄霄师兄也会有这么说话的一天,我云某人真是功力不浅!”
“你是指,近墨者黑?”
“好,我是墨。”
两人一路游玩,几日后便来到了太湖边。太湖水面开阔,云天青改而租了一条精巧画舫,付足了工钱,便笑呵呵地将一干船工请下船,拉着玄霄游湖去了。
这一路上云天青的安排,玄霄全无异议,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此时云天青弄了一条海船,说要出海寻宝,他也照样会舍命陪君子。
画舫沿着湖岸缓缓向前驶去,云天青在船中准备了不少酒水吃食,布置妥当后,便拉着玄霄对面坐下。
云天青把一壶蜜酒丢到玄霄怀里,他手里还抱着好几壶,一坐下去,也不管玄霄如何,自己倒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表情甚是惬意满足。
他这个人一向是喜爱饮酒多过于劝酒,此时最爱的蜜酒就在手中,哪还有心思去劝别人喝酒?玄霄知道他向来如此,也不多话,随手揭开了壶盖。
湖光水色,美酒佳肴在前,画舫之中两人对饮,偶尔再说上几句话,悠然且自得。
忽然一阵清亮的笑声传来,两人闻声看去,便看到湖畔有长长的木桥伸向湖心,几个妙龄少女正在水边浣衣。
几人中一个身穿湖水色衣裙的少女尤其活泼,洗衣服的同时还不忘玩耍,弯着身子不停向另外几个少女泼水。离她最近的那个小丫头便遭了大难,全身上下都是水,只好连连讨饶:“落苏姐姐,可饶了我吧!”
待船行得近些,云天青看清那名少女的模样,心中一惊,收回眼神时,恰好迎上玄霄的目光。
“夙莘?”他问。
“嗯,是她。”
轮回转世,面目已变,但他们都知道,那就是夙莘。
只见几个少女联手反击,依然不是她的对手。
落苏大战全胜,骄傲地高高昂起了下巴,满脸都是狡黠笑意。
少女们被她泼得满身是水,见她笑得这么欠揍,接二连三扮了个鬼脸鄙视回去。
落苏倒是矜持起来,不去理会她们的作怪,捞出木盆里的衣服洗了起来,缓缓说:“一个个都学会偷懒啦?这样可不行,这么懒的大姑娘,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她这么一说,少女们羞的羞,恼的恼,有好几个跺着脚朝她冲过来要拧她一把,落苏灵巧地一一避开了。少女们正拿她没办法,突然其中一个少女伸手一指:“看!那边是谁来了?”
一个高大的青年缓缓朝着湖边走来,眉眼清俊,只是脸上毫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呆滞,总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古怪。
少女们一见他来,轰然笑开了,其中一个嘴快的抢先说道:“落苏姐姐当然不怕嫁不出去,人家早有大木头了!”
落苏不搭理她们,快步走上去:“不是告诉过你别跟着我出来吗?”
来人憨厚地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扁担和水桶,示意她自己是出来挑水的,又拿着一朵新摘下的紫色鸢尾递了过去。
少女们又是一阵哗然。
落苏登时羞红了脸,旁边早有调皮的女孩子抢先夺过青年手里的鸢尾,不顾落苏是羞是恼,径自替她簪到发髻上。
少女们连连拍手叫好,显然很乐于见到这个刚刚欺负过她们的同伴羞成一个小红脸。
落苏一把将花扯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气极了,叉着腰对青年瞪眼,青年却只是憨厚地笑着。少女们还在起哄,落苏急得跳脚,只好咬牙推着那人往外走,口中骂道:“笨死了!挑水该往上游走,这边是我们洗衣服的。走啊!还不走……”
“是偃师之术?”玄霄忽然问道。
“嗯。”青年出现的时候,云天青也认出来了,偃师奇技果真名不虚传。
他曾听云天河讲过,说夙莘师妹行走江湖时,身边跟着一个木头人,夙莘叫他冷毅,还把他当做相公看。
凡物皆有灵,数百年过去,木头人早已不再是简单的木头人,时光赋予其灵性,甚至魂智。
想那夙莘百岁归去之后,没有立刻轮回,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家伙?
佛家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可三千世界,若无情爱,岂不寂寞?
是以智者曰:“以大智慧观之,痴又何妨?”
云天青望着岸边的一行人,拎着半壶酒,半晌没有说话。画舫的速度并不快,岸边的景致一点点地后退,人和声渐渐不见不闻,岸边芦苇萋萋。
故人相逢,相识却又不识。
或许重逢只此一次,此后山长水远,不复相见。
“仙人从不执着。”
云天青忽然想起某位殿君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嘴角一弯便笑了:“师兄,有人曾说,仙人从不执着,那人呢?”
“你何时太上忘情?”
“师兄呢?”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落了西山,夜幕渐暗。画舫顺水而行,无意中来到一片藕花旁边,就此停了下来。湖面上聚起了大片的水雾,稀薄而朦胧,很快便将小小的画舫笼罩其中。
画舫中的两人几壶蜜酒下肚,都有了些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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