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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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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的火焰很不一样,似乎多了什么元素,所以烧得特别红亮。这农舍的壁炉比人还高,熊熊的烈火烘得室内如暖春。

陶垚农取下一双挂在炉额的大鞋给她穿,鞋子很厚很柔软,没有外底,与其说是一双鞋不如说是一双软皮革厚袜。他说,这是熊皮靴。他在奥地利念农牧学院,上巡狩课程时,遇上被猎人误杀的无辜小熊,为了悼念它,他和同学把它分了,做成皮靴和手套……

“好残忍!”宇妥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幽幽瞪他一眼。

陶垚农撇唇笑了笑。

宇妥审视地看著他的脸,好一会儿,红唇扬起。“你开玩笑的?”她挑眉。

陶垚农摇头,蹲下,坐在她身边,说:“这张地毯也是我的好朋友——驯鹿鲁道夫。”

宇妥猛捶他一下。他哈哈大笑,起身往内间走。半晌,他端著热茶和点心出来。

“米雷跑了。”他说。

“跑了?”宇妥疑惑地瞅著他。

陶垚农将茶点放在壁炉前的矮桌。“他从后门离开了。”

“雨还很大,他干么急著走?”宇妥看看面包篮里的咸泡芙三明治,探手取了一块。

陶垚农帮她倒好一杯茶,加进浓郁的温牛奶,神情深思地走到窗边,坐在窗台,望著外头。

宇妥喝一口奶茶,舔舔唇,道:“米雷冒雨离开,要是受凉生病,我这医师会好好照顾他——”

“哈啾!”喷嚏声乍响,抢了她的嗓音。

宇妥看向窗边。

陶垚农一笑,揉揉鼻子。“你先照顾我吧。”

宇妥放下吃了一半的泡芙,捧著热茶,走到他身边,一手执杯,一掌心覆上他的额头。

陶垚农接过她的杯子。“你午餐没吃,就来找我嗯?”他的语气像无赖一样。

“我急著跟你说再见!”她娇瞠,拿回杯子,拉著他坐往壁炉前烤火。“这里没有干衣服可以换吗?”他要是继续穿著身上的湿衣服,体魄再强垚,都会生病!

“这里只有一些御寒的毯子。”陶垚农起身,打开壁炉边暗嵌在墙中的隐形柜,取出一件毛毯。“你冷吗?”他问她。

宇妥皱眉。“我穿了雨衣,衣服没湿;脚现在有你的‘小熊好朋友’保护,温暖得很!倒是你,你马上把湿衣服给我脱掉,烤干之前,就围毯子御寒吧。”她语带命令地说。

“脱掉!?”陶垚农看著身上的衣服。“马上!?”

“马上!”宇妥眼神严厉地盯著他强调。

“在、在这儿吗?”陶垚农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在这儿!”宇妥还是强调。

陶垚农摇头淡笑,拿著毯子要离开。“我到里面脱——”

宇妥扯住他的裤腰。

他垂眸看她。

“我是个医师,什么样的裸体没见过。你在这儿换就行。”她态度稀松平常,端起面包篮,拣了块糖霜柠檬烘饼,优雅品尝著。

陶垚农皱凝眉头。这刻,他对她的医师身分,竟有种莫名的厌恶感,心头很酸。“好吧,我知道你是个医师。”他说了句,动手扯开衣摆、皮带。

宇妥低头喝茶,唇边笑弧微漾。

壁炉边那只木雕狐狸,是陶垚农雕的,雕功不太高明,他把狐狸刻划得太纯良,眼神温柔得如同好女人。

宇妥捡起陶垚农丢下的第一件衣物,平铺在外炉床,水气一下就蒸腾成白烟。他的衣服有股淡淡的伽南香味,很宁和,缭绕在空气里。

“砰!”一个奇怪的声响从窗外林子传来。

宇妥睁大眼,看向陶垚农。“那是什么声音?”

陶垚农停止脱衣动作,拿了帽子,往门口走。“我去看看。”他打开屋门,出雨廊。

“你要去哪儿?”宇妥跟到门边。

“把门关好,别出来!”他将她推进门内,严肃地说:“米雷是带著猎枪离开的,应该是有什么凶猛的动物出现,骚扰猪只——”

“什、什么动物?”宇妥倒抽一口气。

陶垚农没回答,只是吻吻她的额头,然后头也没回地往雨里跑。

“陶垚农——”宇妥大叫,看著他的身影消失。

砰、砰——不明的方位又传来几声枪响,一片漆黑的上空像是被乌鸦占据般,鸟禽雨中惊飞的拍翅声,忒愣愣地压下来。宇妥一惊,旋身关上门,背抵著门板,柔荑揪著胸口,沉沉喘息。

时间在这一段过程中静止了,良久没一个人声,谁也没再进这农舍。她迷迷糊糊地坐在壁炉前,望著火光越来越弱,不断回想起陶垚农对她讲的话——

你在高原上有恋人吗?

宇妥——

你在高原上有恋人吗?

你还不明白吗——

这时,一个唰唰声在门外响起,她才往窗户望去,发现窗外有两道光芒闪了闪,倏地暗去。她赶紧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

皇廉兮正从一辆悍马车的驾驶座下来。他关上车门,打伞往农舍走。

“廉兮!”宇妥嗓音干哑地叫道。

皇廉兮扬高伞缘。“嗨。抱歉,我来晚了。”他走上雨廊,说:“好大的雨,整个菜园湾的日常活动,都快停摆了。在这林子里,有浓荫遮天,倒是比较感觉不出雨势。”

宇妥靠著门,没回应半句话。

皇廉兮将伞挂在屋檐下,近看才察觉宇妥的异样神情。“怎么了?”他问。

宇妥摇摇头,往屋里走。她的长发披在背后,乱成一片。

皇廉兮沉着目光,进屋。宇妥坐在壁炉前,双手无意识般地翻弄著一件衣服。皇廉兮往里间走,后头的厨房不见任何人影。他回到小厅,移身壁炉前,蹲坐在宇妥身边。“别担心,Farmer不是第一天掌管这座农场。”

宇妥别过脸来看他。

皇廉兮笑颜温煦,那双深邃狭长的黑眸,黑得透出蓝紫色光点,仿佛能看穿人心。

“廉兮,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她问他来海岛的目的。

皇廉兮挑眉。“我来接你的呀。”答非所问。

宇妥凝起眉心。“我不是问你这个……”她低语。

“Farmer说你要回高原——”

“我不回去了。”宇妥打断皇廉兮的声音。“我本来就是来接管农场医护所的,就算你们不需要医师,上面没叫我回去,我还是不能擅离职守。”

皇廉兮颔首微笑,起身,从柴托上拿了几根松木,丢进壁炉里。

她是下定决心了——记得她刚来的那天,她告诉陶垚农,她要好好照顾他,现在她有什么理由离开呢?

她想起他的吻,落在她额头上,轻轻擦过她的唇——

她说过,要好好照顾他的,现在又有什么理由离开呢……

“你要在这儿等Farmer,还是先回主屋——”

“廉兮大哥!你在里头吗?”外头突然传来米雷的呼喊。

皇廉兮和宇妥互看一眼,两人同时动作,往门口走。

皇廉兮打开门。空气中弥漫著血腥味,米雷拖著奄奄一息的猪只站在雨里。

“有人受伤吗?”宇妥旋即跟上皇廉兮。

皇廉兮顿了顿,转身说道:“是猪受伤,我们处理就行,你进屋等Farmer。”

猪!?宇妥神情一闪,耳边听到凄厉的猪叫。她往屋内退,关起门,不一会儿,汽车引擎声响起,渐渐远去。

这屋子又剩她一人,矮桌上的茶点已经凉了好久,陶垚农的外衣干得发烫。宇妥端起茶壶,愣著环视一下四周。里间好像就是厨房,她走进去。小厨房没开灯,光线昏暗,只能看到雨痕挂在窗户玻璃上。宇妥摸著墙找灯键,一个咿呀声后,黑影闪了进来,她手一颤,茶壶“乓啷”落地。

“别过来!”她警喝。虽然对方应该是听不懂人话的畜生……

“别怕,是我——”陶垚农按下门柱边的电源开关。

墙上的风铃草造型壁灯亮起。宇妥看见陶垚农浑身湿透,站在门边,手捧著腹部。

“你受伤了?”宇安心头一抽,没忘记他是去处理骚扰猪只的“凶猛动物”。“过来让我看看……”她上前欲扶他。

陶垚农神情一软,心底窜过暖流。“我没事。”他关上后门,捡起地上的茶壶,随手放进洗涤槽,便往壁炉小厅走。

宇妥赶紧跟上。“陶垚农!你衣服上有血——”

陶垚农转身,拉开衣服。一只小动物从他胸前跳出,蜷在壁炉边发抖。“是这家伙的血……”陶垚农摘下帽子,脱掉湿衣服,裸著上身,坐在壁炉前,拿著毛毯裹住那小动物。

宇妥低敛眼帘,舒了口气,缓缓走到他身旁,柔荑放在他的肩上,微微倾前,探看毛毯里的动物。

“是狗呀!”她低呼,觉得那像哈士奇幼犬的动物挺可爱。“它哪儿受伤?”

“一点小擦伤,明天给望月瞧瞧就行。”陶垚农回道,双手专心地帮小动物取暖。这小动物的母亲骚扰猪只,驱逐不走,甚至想攻击人,结果被米雷杀了。小孤儿在母亲尸体旁,徘徊不走,他只好把它带回来。

“你想养它吗?”她知道他应该很喜欢动物。

“不行,无法养。伤好后,得把它放到更深远的山林里,让它自己生活。”他的回答令她意外。

“为什么?”宇妥盯著陶垚农沉思般的脸庞。“你不是养很多动物——”

“这家伙是幼狼。”陶垚农转头,对著她回道:“带回农场养,将来其他动物都要遭殃。”

宇妥愣住。

陶垚农低笑。“你是个医师,为什么连狼跟狗都搞不清楚?”

宇妥眨眨美眸,不服气地说:“我是医人的,何况它看起来跟小狗没差别!”

“也对,老虎小时候跟猫长得是一个样儿。”他笑说。

“你在取笑我!?”她娇怒,放在他肩上的纤白手指,用力收握,捏他。

陶垚农没再说话,目光深沉地瞅著眼前的绝色容颜。他们的距离好近,鼻子几乎碰在一块儿,她的发丝描得他的脸又热又痒,让他心旌荡漾。久久,他开口:“我以为你跟廉兮走了——”

宇妥静静凝视他的眼,挨著他的身边坐下。“你的衣服,我已经帮你烤干了——”

陶垚农点点头,侧身,胸膛贴著她的娇躯,俯下脸,寻吻。“你在高原上有恋人吗?宇妥——”

宇妥将唇压上他的嘴,闭合双眸,轻而深切地回应他。

第五章

你在高原上有恋人吗?

宇妥——

他已经不再叫她宇妥医师了。

他说,他好早以前就见过她——在高原上,一处开满娇艳红玫瑰的花海里,她像个女神站在其中,对他伸出双手,让他愿意把心掏出来交给她……

宇妥从来不知道这个只会驯马、牧羊、放牛、养猪……个性应该木讷老实的“庄稼汉”,竟然是个诗人?

她告诉他,她是抽到厄运的短签,才下高原,来到菜园湾。他却说,那是上天为他安排的上上签,经由她的手,代他抽中,令一个翩翩仙女,如他所愿地出现在他的农场……

“嘿,你说——我到底是仙女,还是女神?”宇妥答应陶垚农的邀请——就算不接管医护所,还是留下来游玩。

她在高原上并没有恋人,不用急著回去;她其实还算喜欢菜园湾。这座农场在陶垚农的管理下,有一定的运作秩序。从码头到农场的工作人员,大致分成三支队伍——海湾队负责码头渔获和食品厂事务,青果队管的是农场五谷杂粮蔬菜水果的收成,马队则照料所有家禽畜生。

宇妥最近熟悉了菜园湾的生活模式。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菜园湾呢!这里的人们乐天、开朗,码头公园时常充满欢笑,孩子们健康地骑著脚踏车、在街头广场玩游戏或聚在冰淇淋摊前,吃著用农牧场牛奶、水果制成的手工冰淇淋。每隔几日,码头浮坞的露天酒馆就办“品酒会”,供应农场酿的葡萄酒给人畅饮,生活气氛好悠闲,天天都像在度假。

偶尔,她到码头商店区逛逛缤纷的糖果店,尝著各种滋味的糖,感觉就像恋爱一样,有著令人陶醉的欢乐。她喜欢这种热闹同时又恬静的日子,这种日子让她快忘了自己最初来这儿做啥……难道她真的是“下凡”来游乐?那她到底是仙女,还是女神?

宇妥笑著看向餐桌对座的陶垚农。

“你是宇妥医师。”陶垚农也对她展现笑容。他知道她最喜欢这个称谓,哪怕是她将来嫁给他,她一定不肯让人叫她一声“陶太太”或“Farmer嫂”。即便她在这儿很少用上医师身分,她最喜欢的,还是让人叫她“宇妥医师”。

“你还记得嘛,可惜你们不需要医师——”

宇妥的尾音尚未落定,一阵紧急的呼喊声,突然传来。“Farmer哥、Farmer哥!桃子在果园摔破头,血流满面……”

杂沓紊乱的脚步声睬在餐厅阳台,落地窗门外,好几个大男人把脸贴在上头,一面拍打玻璃。“桃子额角裂了一道好长的伤……”

陶垚农神色凝重,啪地站起,身躯掠过餐桌,打开餐厅边门。

“Farmer哥,快点!桃子血流满面……”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焦虑著急。

陶垚农问:“你们把她送哪儿去了?”

“望月哥那儿——”

“该死!”陶垚农脸色都变了。子墨是女孩,她伤在脸,给望月处理,破相可怎么办!陶垚农推开堵在门口的人,欲往外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宇妥走来,拉住他的手。

他回头看她一下,反掌握住她温热的玉手,带著她,跑下阳台楼梯。

“子墨拜托你了。”

“嗯。”她自信一笑,笑容很快就消失,因为看到楼梯下的车坪有好几匹高大马儿在踢腿。

陶垚农飞快地下去,矫捷一跃就翻到马背上,单手拉著另一匹马的缰绳,问宇妥。“会骑马吗?”

“怎么可能。”宇妥站在楼阶踏步平台上,表情很难看。

陶垚农皱一下眉,弯身,手臂勃住宇妥的腰,一记捞举,将她拉上马,坐在他背后。宇妥还来不及反应,他便说:“抱紧我。”然后策马,奔出去。

这几乎是狂奔!

宇妥尖叫起来,闭紧眼睛,死命搂著陶垚农。陶垚农奋力地夹踢马腹,马儿四蹄腾空,跃上山岩台地,剽悍地驰骋。宇妥被颠得极不舒服,仿佛内脏全错了位。陶垚农知道她害怕、难受,一手紧紧抓著她交叠在他腹部的柔荑。

“到了。”他渐渐减慢速度,拉紧缰绳,马儿发出一串嘶鸣,终于停了下来。

陶垚农一跳下马背,宇妥整个人竟软倒往前趴,差点滚下马。陶垚农伸手搀住她,将她抱下马。

“没事吧?”他拨拨她凌乱的发丝,一面望向医护所,心里担忧著妹妹。

宇妥抓开他的手,远离马儿几步,抚抚额头,往医护所走。

陶垚农将马拴在花园凭栏边,跟著宇妥走向医护所大门。

宇妥气息微喘,靠著医护所门边墙,深呼吸著。陶垚农探手抓住门把,才要转动,门就开了。

“谢谢你,梁先生——”一抹长发女性背影挡住了出入口。

“叫我望月。”梁望月的手,搭在门缘。

女性轻笑,柔顺地说:“谢谢你,望月。”

梁望月撇撇唇,和女子一起走出门外。

陶垚农看著他们俩。

梁望月先拍拍他的肩。“子墨没事。”

女子对陶垚农微笑。“嗨,子墨的哥哥。”

陶垚农顿了顿。“你好,多婕医师。”

宇妥最慢有反应。“婕!”却是最惊讶的一个。“你怎么会在这儿!?”

多婕走到宇妥面前,眉心缓皱。“妥妥,你不要紧吧?脸色有点苍白……”她拉起宇妥的手,纤指压著宇妥手腕内侧。

“我没事。”宇妥抽手,摇摇头。“你怎么会下来?”

“你拿错了医疗皮箱,我帮你送过来。”多婕简单说明。

宇妥美颜迷惑。“我拿错皮箱!?”

“所以,我说,我没拿你的皮箱。”梁望月在一旁出声。

宇妥转头看他。那副反射阳光的玳瑁框眼镜,依旧让人看不清他的全貌。

“妥妥,你的皮箱,我放在医护所里——”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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