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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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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瑞指着西北面,缓缓道:“眼下,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宇文景伦会意,点了点头:“月戎。”
“王爷英明。若想不交出兵权,便唯有再起战事。眼下不能打华朝的主意,咱们只有退而求其次。”
宇文景伦面上有一丝雀跃:“其实,父皇早就想灭了月戎这个癣疥之患,我若想将来一统天下,后院不能乱。只是我若攻打月戎,裴琰会不会趁机打过黑水河?”
滕瑞咳了数声,咳罢,摇头道:“王爷,成帝病重,裴琰又是新胜,只怕华朝马上将有大变,现在不是裴琰北上的时机。咱们静观其变,先灭了月戎,顺便将西边二十六州掌控于手,到时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即使不回上京,皇上和太子也拿您没办法。”
滕瑞这话已说到极致,宇文景伦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与其回上京束手就缚,不如真的拥兵自重,至少可以自保,为日后东山再起积累本钱。
他思忖片刻,道:“可月戎这几年来一直向我国纳贡称臣,也未再与我国有边境冲突,这——”
滕瑞微笑道:“王爷,若是您率兵回撤过黑水河后收到紧急军情,月戎国趁我国新败,发兵入侵。您说,您这个兵马大元帅是当不知道、继续率兵东归上京,还是当机立断、率兵西援更合皇上的心意?”
宇文景伦却还有些犹豫:“可眼下咱们粮草短缺,要前往月戎——”
滕瑞不语,慢慢伸出左手,宇文景伦自是领悟,要得粮草,左执不可留。
二人不再说话,宇文景伦远眺西北,目光似乎要穿透那处厚厚的云层,看到更遥远的地方。战马嘶鸣声传来,他眼睛里流露出冷酷、坚决的神色,仰天大笑道:“好!本王便以西边这二十六州为根基,重振旗鼓,异日再向裴琰来讨这笔旧债!”
滕瑞后退两步,深深行礼,道:“滕瑞无能,以致王爷南征无功,还请王爷——”
宇文景伦抢上将他扶起,诚恳说道:“与先生无关,若非先生,咱们这八万人马便保不住。日后,还得仰仗先生,助我早日成功。”
二人相视一笑。秋风浩荡,桓国未来的君王和丞相,在这命运的转折关头,彼此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们都仿佛自这秋风中,听到了更高远的王者之歌。
华承熹五年、桓天景三年十月,裴琰率长风骑一路向北,追击桓军。宇文景伦不敌,步步败退,最后率八万大军退回桓国境内的黑水河以北。
长风骑追至黑水河,与桓军展开激战。桓皇太子表弟左执阻击裴琰时阵亡,宇文景伦率兵拼死奋战,方将裴琰阻于黑水河以南。
长达半年、军民死伤数十万人的“华桓之战”,以桓军败退回国,长风骑收复全部失土而结束,两国重新以黑水河为界,其后十余年未再有战事。
同月,月戎国趁桓军新败,发兵入侵,宣王回上京途中收到紧急军情,率兵西援,经过数月征战,将月戎国征服于铁蹄之下。
这日辰时,成郡鼓乐喧天,欢呼冲霄。如云旌旗、万千铁骑,拥着剑鼎侯裴琰,自成郡北门入城。
裴琰端坐马上,铠甲及战袍上仍有着隐隐血迹,但他笑容俊雅,意气风发,一路行来,这位胜利者的笑容比头顶那一轮朝阳还要和煦灿烂几分。
兵戈杀气,终于彻底敛去,中土大地,也终于重见安宁。
百姓们不知如何才能表达对剑鼎侯及长风骑的感激之情,只是一路随着入城的将士们欢呼,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由北门至郡守府的直衢大街,裴琰带着长风卫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进得郡守府,陈安松了口气,笑道:“我看,这百姓比桓军还可怕,桓军拥过来,咱二话不说,拔刀就是。可这么多百姓围上来,我——”
宁剑瑜踢了他一下:“怎么说话的你。”
童敏大笑:“我看,你是被那些年轻姑娘们看怕了,怕她们明天追到军营里来吧。”
众人大笑,陈安恼了,按住童敏道:“你别笑我。你老实交待,你和那‘回春堂’的李大小姐是怎么回事?”
童敏大窘,恨不得将他的嘴缝上。两人厮闹间,裴琰回头笑道:“明天请凌叔帮你去提亲,过几天择个良辰吉日将人娶回来,让弟兄们也热闹热闹。”
众人顿时大笑着起哄,童敏面上通红,心中暗喜,只是禁不住陈安等人的笑闹,借口布防,带着长风卫躲了出去。
满座欢声笑语,裴琰却忽想起安澄,转而另一个秀丽的面容又涌上心头,一时有些怔忡。崔亮进来,笑道:“相爷,都安排好了。”
裴琰回过神,微笑道:“子明辛苦了。”
宁剑瑜过来攀住崔亮的左肩,笑道:“侯爷,子明立了大功,侯爷得给他也找一房如花美眷才行。”
崔亮一怔,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悄然浮现心底。他心中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一时竟怔忡无语。宁剑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瞧子明,高兴得傻了。”
崔亮醒悟,忙道:“别,我天生性子散漫,只想着周游天下、四海为家,千万别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
裴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低头喝了口茶,岔开话题道:“宇文景伦真不愧当世枭雄,亏他想得出来。”
崔亮微笑道:“相爷,如果您处在他那种境况,估计也会和他一样的想法。”
裴琰大笑:“还是子明了解我。”
童敏急匆匆地进来,在裴琰耳边轻声说了句话。裴琰心头一喜,急忙站起,往内堂走去。
郡守府内堂西偏院的轩窗下栽了一排修竹,因是初冬,只余萧疏的竹枝。
裴琰入院,卫昭转过身来,笑容如身边修竹般清淡:“恭喜少君。”
初冬的阳光洒在他的白袍上,衬得他整个人有种特别的感觉。裴琰正在思忖他与以前到底有何不同,江慈从屋内走出,微笑道:“恭喜相爷,大战得胜,收回成郡。”
卫昭回头向江慈笑了笑,裴琰站在廊下,有些提不动脚步。
她也似与以前有些不同,虽着的是男装,但望着卫昭时,眉梢眼角尽是温娈静婉之意。纵是认为自己能放下,裴琰此时也觉胸口闷痛,他强自镇定,笑道:“三郎总算赶回来了。”
江慈却惦记着崔亮,向裴琰道:“相爷,崔大哥在哪?”
“他在正堂。”
江慈仰头看向卫昭,卫昭目光柔软,轻声道:“去吧。”江慈唇角含笑,自裴琰身边奔过。
她的步伐很轻快,带起的风让裴琰的战袍轻轻扬起,裴琰强迫自己不转头看她的身影,微笑着走向卫昭。
二人入屋,卫昭边走边道:“族内事务多了些,来迟几日,让少君久等了。”
一一七、暗渡陈仓
天空中云层厚重,到了申时末,伴着一阵阵冷风,大雨便落了下来。
这日是静王生母文贵妃的寿辰,高贵妃薨逝后,六宫便由文贵妃掌管,长风骑前线捷报频传,成郡收复在望,静王在朝中自是水涨船高。太子也极尊敬文贵妃,命太子妃亲入正华宫,替贵妃祝寿。
朝中三品以上命妇自辰时便按品级装扮,入宫为文贵妃祝寿。寿宴过后,太子妃离去,文贵妃随口说了句要替静王择侧妃,众命妇便皆不愿告退,围着贵妃娘娘,一屋子珠环翠绕,莺声燕语,话题自然便是各世家小姐的品性容貌。
一直说笑到申时,文贵妃眼光掠过一边静默坐着的容国夫人,不由笑指她道:“各位夫人说的都好,就怕容国夫人有心和我抢媳妇。”
此言一出,屋内诸命妇顿时打起了小算盘,只是裴琰屡拒世家提亲的名声在外,众人不敢贸贸然开口。
裴夫人款款顾盼,含笑道:“我家琰儿也到该成亲的时候了,还请各位夫人看着有合适的人选,帮我留意一下。”
殿内诸命妇顿时恨不得即刻请媒人上相府提亲,各人都在心中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文贵妃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怕是要下大雨了。” 诸妇么告退,裴夫人却留了下来,再和文贵妃说了会话方出了正华宫。
禁卫军指挥使、暂理光明司指挥使姜远在皇城巡视一圈,酉时出了乾清门,已是大雨滂沱。
有光明司过来替他披上蓑衣,他再叮嘱了几句,打马回府。由皇城回姜宅需经过嘉乐门,大雨中,姜远策马前行,瞥见嘉乐门前停着一辆紫帘骈车,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勒住座骑。
倾盆大雨中,内侍们打着大伞,将两名女子送出了嘉乐门。其中一人裹在雨蓑中,看不清面目,雨中行来不缓不疾,唯见她淡紫色长裙的下摆如同荷叶轻舞,在侍女的搀扶下袅袅然上了紫帘骈车。
车帘放下的一瞬,她正回转身,姜远眼前一亮,仿似于漫天雨帘中见到一弯皎月,他再一眨眼,月华已隐入车帘后。
眼见紫帘骈车在雨中远去,姜远回过神,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轻夹马肚,往姜宅行去。
刚行出皇城大街,便见前方那辆紫帘骈车停在了路边,姜远本已策骑而过,想了一想,又勒转骏马,跃下来走近那辆马车,问道:“怎么了?”
马夫浑身湿透,暴雨打得他睁不开眼,大声道:“卡到沟里了。”
姜远低头一看,马车的车轮卡在了路边的水沟中。他力运双臂,试着抬了抬,摇头道:“不行,太重,卡得紧。”
车上,一侍女探头出来,娇声道:“怎么了?”
马夫惶恐道:“小的该死,车轮卡在沟里了,抬不出。”
不一会儿,侍女打着油伞,跳下马车,过来看了看,急道:“这可怎么办?老伍,小心大管家揭了你的皮,夫人可赶着回府。”
姜远再运气,扎了个马步,双手握住车轴,劲喝一声,马车被抬起数寸,但马上又滑落回沟中。
听到车内隐隐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呼,那侍女向姜远怒道:“你是何人?惊扰了我家夫人,担当得起吗?”
“漱霞,不得无礼。”车内,姜远曾于数月前听过的那个如二八少女的娇柔声音传来,他心尖忽然颤了一下,先前那着浅紫色长裙的女子已步下马车。
他忙低首退后两步,恭声道:“在下姜远,惊扰容国夫人了。”
裴夫人垂眸道:“原来是姜大人,大人伸手相助,感激不尽。”
她的声音在大雨中听来断断续续,但却轻柔婉转,仿如在铮铮琴声中纠结缠绕的一缕箫声,丝丝入音,说不尽的缠绵绯恻。
姜远正愣神,侍女漱霞已将裴夫人扶到檐下避雨,又转向车夫道:“还不快回去叫人?!”
老伍慌不迭地应是,往相府方向跑去。
雨,越下越大,夹着寒意,裴夫人与漱霞站于街边廊下,皆有些瑟瑟轻抖。
姜远犹豫半晌,再次蹲在车后,让真气在体内转了几个周天,猛喝一声,双手用力提住车轴,马车应声而起。拉车的马也训练有素,向前冲了数步,车轮终于出了水沟。
漱霞大喜,扶住裴夫人过来。裴夫人低着头,轻声道:“多谢姜大人。”
姜远忙后退两步,不敢抬头,道:“举手之劳,夫人客气。”
裴夫人不再多说,在漱霞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姜远也返身上马,却见漱霞愣在车外,显是她不会赶车,此时又无车夫,主仆二人仍然无法回府。
姜远不由感叹容国夫人清冷低调名不虚传,去宫中祝寿也只一带名车夫和一名侍女,而她的儿子裴琰眼下正是如日中天。他再度下马,上前道:“姜某告罪,愿为夫人执缰。”
漱霞大喜,不待车内裴夫人发话,将马缰塞给姜远,钻入马车。姜远听到车内裴夫人隐隐的责备声,微微一笑,跃上车辕,劲喝一声,赶着马车往相府方向行去。
到得相府,雨却下得更大,纵是披着雨蓑,姜远也已浑身湿透。
相府之人见夫人回府,呼啦啦涌出一大帮人,侍女老妈子们拥着裴夫人入府,姜远再抬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将马缰丢给惶恐不安的马夫,正要转身,相府大管家追上:“姜大人请留步。”
姜远停住脚步,问道:“何事?”
初冬的大雨中,裴管家额头上竟沁出些汗,连连躬腰:“下人无能,竟要劳动大人,实是罪该万死,夫人已将小的骂了一顿。现在雨大,大人又无马,不如请大人进府暂避一阵,等雨小些,小的再为大人准备一匹马,亲送大人回府。”
姜远望着铺天泼地的大雨,尚在犹豫,裴管家哀声道:“求大人应允,相爷事母至孝,若是回京后得知小人怠慢了大人,小的可活不成了。”
姜远看了看相府大门横匾上那几个镏金大字,心中一动,欣然道:“也好,有劳管家。”
裴管家大喜,侧着身将姜远迎入府内。
姜远素闻裴相府宅子华美精致,一路行来心中暗赞,再想起自己那位端方严肃、俭朴至极的兄长肃海侯,不觉有些感慨。
裴管家带着姜远穿堂过院,走了许久才将他带到一处院子。院内,亭树楼台、雕梁静窗,屋中软帘轻烟、锦茵绣毡,说不尽的富贵奢华。
姜远微愣,裴管家躬身道:“这是我家相爷约友联诗对弈的静阁,大人便请在这处暂事歇息。”
姜远释然。有仆人捧着干净衣物进来,又奉上祛寒的姜茶,便齐齐退了出去。
待众人退去,姜远脱下外衣,这才发现相府仆人只送来外袍。他的内衫也已湿透,见屋内再无他人,他索性将湿了的内衫也脱下,穿上干净的青色外袍,喝了几口姜茶,便在屋内细细踱步,听雨观画,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屋子东面墙上挂着一幅《寒山清远图》,姜远出身世家,自是识得此画乃前代大家吴之道所作,他细细看来,忍不住赞道:“用笔苍劲,雄浑厚重中却不失清秀恬淡,绝妙!”
“姜公子好眼力。”轻柔如水的声音由屏风后传来,姜远忙退后几步,低头道:“夫人。”
裴夫人款步而出,微笑道:“姜公子不必拘束。我与肃海侯夫人是旧识,多年前曾答应过要为她寻一方冰丝寒绢,正好前段时间找到了,现托公子带回去,并向夫人问好。”说着双手捧过一个木盒。
姜远对长嫂极为尊敬,听得竟是给嫂子的礼物,忙双手去接,恭声道:“多谢夫人。”
他接得很快,裴夫人不及收手,他的右手便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裴夫人一声轻呼,姜远也是心中一颤,二人同时收手,木盒便掉在了地上。
姜远心呼失礼,忙俯身去拾。香风轻拂,裴夫人却先一步蹲下拾起木盒,她再抬头,他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他骤然吸了一口凉气,这初冬的大雨之夜,他却感觉如有明月当空、清莲盛开,一时无法言语,也移不开目光。
裴夫人眼波盈盈地望着他,莞尔一笑。姜远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三十如许的丽人竟是当朝左相的生母。他忽觉唇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裴夫人见状将木盒放下,端过茶盏,轻声道:“姜公子请喝茶。”
姜远“啊”了声,清醒过来,慌不迭地接过茶盏,低头颤声道:“失礼了。”
他手中仍存留着她手背的柔软,眼中还是她清丽不可方物的笑容,这茶便喝得心不在焉。待将盏中之茶喝干,眼前流云拂动,裴夫人又站到了他的身前。
她身上微微的淡香传来,姜远一阵迷糊,先前喝下的姜茶也似有些灼热,烫得他胸口如有一团火焰。这么寒冷的雨夜,片刻间,他竟是满头大汗。
裴夫人轻“咦”了声,语带关切:“姜公子怎么了?这满头大汗的。”她掏出丝巾,轻柔地拭上他的额头。
她袖间传出一缕缕幽香,姜远如遭雷殛,“蹬蹬”退后两步,跌坐在身后的软榻上。
裴夫人有些慌乱,过来扶住他的左臂,声音粘糯轻柔:“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想是先前淋了些雨,浓密的长发披散着,弯腰之时,长发垂下来,正好落于姜远胸前。姜远退无可退,一种无名的欲望在体内贲张,脸便涨得通红。
裴夫人却指尖轻轻,慢慢地,将他的外袍拉开,柔声道:“是不是很热?”
姜远迷糊中依稀想起自己未着内衫,却无法动弹,也没有力气推开她,俊面因万般忍耐而痛苦扭曲。她解开了他的外袍,手却停留在他赤祼的胸前,慢慢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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