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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旧事之山河寂廖-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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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贝督因人的同伴们听到了他的叫声，也发现了我的踪影，立刻从市场的四面八方向我们追来。为了阻拦他们，我只能不断地从各种货物堆中穿越跳跃，克林特顺手推倒了一箱瓷器，那些尖利的碎片立刻让他们无法前行。我也向他学习，慌忙蹬翻了一车茶叶。等我们逃到市场门口时，整个集市里已是一片混乱，橙子、大枣滚了一地，受了惊的骆驼和马在各处狂奔。我和克林特相对哈哈大笑，闪身躲进了小巷之中，等到市场里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偷偷摸摸地走回旅店。
“你们做的好事！”一见面，那个叫靳光的男人就向我们喝问：“叫你们去卖酒，结果你们几乎砸了整个集市！卖酒的钱也不管，丢下其他的人，转身就跑！”
我和克林特瞠目以对，刚才我们的确只顾了逃命和好玩，完全没有想到其他和我们一起卖酒的元人。
“他们现在在哪里？”克林特低声问。
“他们被总督的军队抓了，现在还不知道关在哪里呢。“首领烦躁的声音响起来：“你们两个，撞下大祸了！”
“现在不是骂他们的时候。” 丹青小姐从内室走了出来，她穿着埃及当地女人的装束，长长的面纱尾端系着一排金色的流苏，像是壁画上的艳丽的舞娘。她的手上，停着一头全身雪白的隼鹰，一看见我，就发出凶狠的低鸣。
“那种情况下，他们忙着逃命，哪能顾得了许多？”她说。
“你就是袒护他们。”首领的眉头皱了起来：“原来我们准备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去到拉斯迦里卜的，现在倒好，不但和贝督因人结下了仇，还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现在不说这个！”丹青小姐阻止了他：“亚历山大，你换件衣服，包上头巾，跟我们四处去探听一下消息，看有什么办法把兄弟们救回来。”
我点点头，迅速奔回自己的房间，耳边还听到丹青小姐和首领隐约的争执。那么美丽的女神，居然因为我这个小小的少年而和她的未婚夫几次吵架，是我害了大家……这个念头猛然从我心头划过，低下头，不知什么时候，嘴角有咸咸的液体味道。
每个海港的酒馆，都是这个城市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我换好衣服，带着他们悄悄地摸进阿克拉斯街上“椰枣酒馆“。刚推开门，水烟呛人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里，影影绰绰的全是人影，有人在高声叫酒，有人在用纸牌赌钱。
我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让老板端上来四杯茴香酒，一边默不作声地喝着酒，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身旁其他人们的高谈阔论。
斯蒂文首领就坐在我身边，我一直低着头捧着酒杯，聚集了很久的勇气后，我才拉拉他的衣袖。
“有事吗？小子？”他转过头问我。
“首领。“我低声对他说：”对不起，我跟你们添麻烦了，还让你和丹青小姐不和……我道歉，等把那些兄弟们救出来，我不跟你们走就是。”
“其实不关你的事。”他笑了笑，在迷暗的光线中，那狮子一样英俊的面容，居然有一丝温柔：“是丹青自己心里还在生我的气呢，我把她骗到了亚历山大……现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跟我吵吵架，就让她把心里的火发出来吧。不过，我原来确实是不想增加你这个小麻烦的，但丹青难得那么想照顾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不顺着她？”
……啊……？我张大了嘴，原来首领和丹青小姐没有生气？可为什么……
“别想了。”克林特附到我耳边说：“他们两个的事情说不清，一会爱一会恨的，你就装做什么也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就好了。”
我恍然大悟，心头一下子轻松起来。借口去买酒，我走到酒店的角落，偷偷地打量着首领和丹青小姐，果然，表面上看起来，她还是不怎么理他的样子。但他却相当自然地坐在她身旁，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有时候，她的面纱滑落了，首领就细心地帮她提起。
“怎么你一身汗臭？别来碰我！”身后有黑人女侍应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和她的情人调笑。
“宝贝，今天我在汗哈历历市场忙了一天，总督派我们小队去，抓了十个基督徒回来。他们有钱极了，小队长一高兴，就分了我三个金币，我给你买了一件绣花的头巾，过来让我抱一抱！”
我一惊，便着急地跑回到首领他们那里，把听的事情说了一遍。
“靳光，你去打听。”首领略忖了一下，“他既然是抓人的士兵，就一定知道兄弟们关在哪里。”
靳光立刻起身去了，丹青小姐却赞赏地看着我，面纱之上，明月般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干得不错啊，亚历山大。“
我的脸上腾地一下热起来，期期艾艾地坐到他们的下首，低下了头。耳边，又传来酒客们的议论纷纷。
“现在往意大利运火药很赚钱啊，你这一趟搞了多少？”
“90000金币，顺便还能把我的船升了升级，。凯撒·博尔吉亚这一仗打下来，米兰是完蛋了，听说他下个目标是威尼斯，如果有人敢再走一趟，卖些弯刀过去，也肯定能发大财。“
凯撒·博尔吉亚！？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眼前立刻一亮，没有多想，我就扬声问那群商人：“凯撒又打羸了？”
“那当然，黑公爵一出兵，谁敢反抗啊？现在费拉拉把港口全都开放给了他，他放出话来，只要有人愿意往那里卖战争物资，他都出高价收。我看过不了多久，全意大利都是他的了！”
统一全意大利！我的热血立刻开始沸腾了，凯撒·博尔吉亚在我们亚历山大，恐怕是知名度最高的欧洲君主。他的铁血战史，更是我崇拜的对象！对了，首领他们从费拉拉来，肯定更知道他的故事……
“克林特。”我兴致勃勃地问他：“你们也是从意大利人，知不知道凯撒吗？他是不是真的长得象恶魔一样美，身边有一个很丑很老的的金发女毒药师陪着她，还有一只听得懂人话的白色老鹰？”
克林特脸色铁青地看着我，仿佛我说了什么不应当说的话。我有些讶然地看着他们，只见丹青小姐的素白的手紧紧抓着手绢，首领却刻意侧过了头，看着一旁边打纸牌的人群。
“别说凯撒这两个字！”克林特低声警告。难道我碰到了什么忌讳？凯撒杀人无数，难道他们是他的仇人……？一时间，我脑中纷杂混乱。
“没什么提不提的。”首领忽然对我们说：“凯撒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中，我们就没有可能不会听到他的消息。”他的脸上，是一片释然与理解：“大家老这样避讳下去，反而太刻意了。”
我看到丹青小姐那紧握的双手慢慢放松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变得不那么阴晦。
“克林特，你去问问他们，费拉拉的情况怎么样？”她淡然地问我，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亚历山大，你们离意大利有几千里远，怎么也知道凯撒？”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城里的总督曾经是凯撒·博尔吉亚的佣兵团团长，他非常崇拜范伦提诺大公爵，经常在城里宣讲凯撒的事迹。亚历山大城里的小孩子，没有人不知道凯撒的。“
“佣兵团团长？”她沉吟：“撒拉逊人的佣兵团团长？他叫阿卜杜勒·卡里姆，还是哈卡瓦提·迈哈迈德？”
我简直要跳起来了：“他叫阿卜杜勒！丹青小姐，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难道你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他，只是他还没有资格认识我呢。”她微微冷笑，转身对着首领说：“斯蒂文，这次我有把握轻松地救出被抓的兄弟，只是会用到我过去的身份，你会在意么？”
他的眼中闪过一阵复杂的光芒，终于还是笑了起来：“丹青，自那一次后，我已决定永远信任你。“
这个时候，克林特挤了回来：“费拉拉没事，首领！他们说大公殿下生活得很幸福，听说大公夫人还有孕了！“
“有孩子了？！“首领大喜着站起身来：“丹青，费拉拉的王统有后了！”
丹青小姐也高兴地笑了起来，可我分明看到，她的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泪光。“我们走吧。”她招呼大家：“克林特，你叫靳光回来。”
外面，已是深夜时分，星光朗朗地照在石板的街面上，发出温暖的晕光。刚走出酒店门口，首领突然一把将丹青小姐抱了起来，举在空中，一边大笑，一边旋转。看来，那个费拉拉大公夫人怀孕的消息，还真让他兴奋异常。
“放我下来！”丹青小姐嗔怪地轻呼，“别让靳光看见！”她急急地跃下来，站到远离首领五步的地方。而我和克林特，都懂事地转过了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
靳光出来了，脸上带着焦急。“我只打听到他们被关在拉塔监狱，但那里的守卫情况怎么样还不清楚……”
“不用了。“首领打断了他：”丹青已经有最简单的方法救出兄弟们，我们就跟着她去吧。”
他朗星一样的眸子注视着她，有着无限的信任。
巍峨的总督府全是用大块红色的花岗岩砌成，在初晨的紫色薄雾中，像是一头沉睡的怪兽。那怪兽张开的大嘴，就是守卫森严的总督府大门，有二十名手持弯刀、上身□的卫士守候在那里，凶狠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丹青小姐从手上摘下一只碧绿的指环交给我：“你去把这枚指环交给守门的卫兵，让他转告总督，布伦瑞克女伯爵要见他。”
一枚小小的指环，就能让总督接见？现在可是还不到7点的清晨啊……我心中疑虑重重，但还是走了过去，依言把指环交给了卫兵。
也许是因为那枚指环太过贵重，卫兵们居然也没有怠慢，立刻找来了总督大人的贴身卫兵。当他看到那枚指环时，猛然一惊，立刻大声问我：“是谁给你这枚指环的？”
“是布伦瑞克女伯爵……她说要见总督大人……。“
他迅速地往丹青小姐的方向望了望：“她亲自来了！真主安拉！您快请她稍等，我立刻就通传总督，立刻！”
没想到，这枚指环真有这么大的魔力。三分钟之后，总督府的大门霍然洞开。身披着华丽睡衣，脚穿弯月鞋的总督大人，居然匆匆忙忙地从高高的阶梯上跑了下来。一直跑到我们面前，竟然扑通一声弯腰跪倒！
“阿卜杜勒·卡里姆，参见女伯爵大人！”他的声音中，满是惊喜和战栗：“大人贵迹到此，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去迎接？是凯撒有什么事吩咐么？”
“我想，我们还是进去再讲吧，总督大人，我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忙呢。”丹青小姐慢条斯理地说，有如一位居高临下的女王。
在总督那豪华的大厅中，总督命令下人奉上鲜美的水果，无比敬重地请我们取用。他似乎很想和丹青小姐拉上关系，不停地说着客套话。
“虽然之前在凯撒手下服役之时，未曾有机会谨见女伯爵，但仍然听说您的大名。就算我到了埃及，仍然每个季度都为您采购最上好的藏茵香、鼠尾草和曼陀罗子等药草。凯撒每次都特意吩咐，一定要最好的，不知道您收到没有……”
“我都收到了。”丹青小姐打断了他的话：“今天我们来，是想您放回我的随从。凯撒命令他们跟我执行一个秘密任务，没想到你却把他们抓了起来。”于是，她大约向他讲了讲事情的经过，总督立刻就下令，要卫兵释放抓到的元人，并且归还所私分的卖酒钱。他擦着脖子上的冷汗，不停地点头说：“请恕罪，请恕罪！我手下的人不懂事，竟然敢抢凯撒的钱……”
丹青小姐也不去纠正他，继续说道：“我身边的这个孩子，亚历山大，是你本城的城民，他偷了贝督因人的东西，他们正在追杀他，我想请你代为照料。”
“这个……可能有点难办。“总督相当地迟疑：”这个孩子的事我知道，他偷的是贝督因王子的生日贺礼，贝督因是蛮族，连我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到处发通缉令追捕他。女伯爵大人既然吩咐，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安排他走得远远的，避开那些贝督因人。”
听到他的话，首领向我微笑，“小子，看来你真得跟我们一起到红海了。”
我欢喜地跳了起来，抬眼看到阳台下面，卫兵正护送着被捕的元人们已经走近了总督府的大门。忍不住就起身奔了出去。
“我去接他们！”说完，也不等他们允许，就撒腿跑下了楼梯。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卫兵们的议论。“那个异族女人是谁？总督大人对她那么恭敬？！”
“笨蛋，你没听到她是布伦瑞克女伯爵吗？就是凯撒的女药师啊，他最宠幸的近臣，总督大人现在还和凯撒有大量的海上交易呢，他当然得对她像神明一样毕恭毕敬才行！”
真主安拉！难道丹青小姐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女药师……对，她的确是金发，那只叫做海迪斯的鹰也是雪白的，又认识凯撒……但是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么丑怪可恐，可她不是首领的未婚妻吗？难怪……难怪我在问他们关于凯撒的事时，大家的表情会那么的怪………
“别发呆了，跟我们走吧。”不知何时，首领与丹青小姐已经走了出来，他们向我招着手。于是，我快步地赶了上去，跟在他们的身后。获得释放的元人已经向大家奔过来，我们高兴地拥抱在一起。第一次，我觉得自己也像是元人中的一名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总督为我们在市场的大闹善后，告诉贝督因人我已经逃走。另外又赠送了八百头骆驼，供元人们使用。本来他还想派个向导给丹青小姐，但首领拒绝了，说是行动要保密。再加上我自告奋勇，说去过拉斯迦里卜，于是入夜之后，大家便装扮成几个大商队的样子，分头出发。我和首领他们自然是在一个商队，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靳光带着一小队人在几个商队里来回穿梭，保证大家不要走错路线。
在我的指引下，大家白天睡眠休息，夜晚乘着凉爽赶路。这样一来，脚程快了将近三分之一。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能够看到开罗城的影子，和那宏大的吉萨金字塔。
但我们没有参观的时间，只是继续地向前进发。现在已快到九月，如果路上耽搁的时候太多，西南季风一小，去印度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最初，我一直担心贝督因人会跟着追来，老是要靳光留意身后有没有追兵。可丹青小姐安慰我，她说总督已经稳住了贝督因人，他们暂时不会行动；而且，现在大家已经不是在亚历山大城中，不怕行藏破露，就算是和贝督因人打起来，也不会落了下风。我却一直要到队伍们走到尼罗河沙漠带才放心下来，这里是沼泽地撒拉逊人的领地，他们和贝督因人是世仇，所以那些嗜血的贝督因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尼罗河沙漠的天空，总是久久凝着铅灰色的低云，偶尔可见的仙人掌是沉默的暗绿。铺满黄沙的大路伸向云朵肃立的地方，漫长的旅程，好像总也走不完一样的遥远。近千人在沙漠上缓缓行走，是一件极伟大又极寂寞的事情。于是在旅程之中，克林特渐渐地告诉我他们这次旅行的真实目的。我这才知道，他们这一族称为元人，是蒙古人的后代，这次回中国，原来是要去寻根的。斯蒂文是他们的首领，但丹青小姐的权力似乎又比他还大一点——很多人叫她公主，但她似乎不是很喜欢，只是让我们称她为姐姐，或是小姐。
那只叫做海迪斯的白隼，每天都飞翔在队伍的前列，它是元人中走得最快的一个。丹青小姐常常用它来给各个分队之间传递消息。还有一个叫西多的老爷子，每天要坐着软轿，在四个人的护卫下慢慢前行，他们又是元人之中，走得最慢的那一群。据克林特说，西多是他们这一族的长老，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我常常很敬畏地走在他身边，看着白发苍苍的他，心里想，他一定懂得很多事情。
托斯卡是一个沉默的黑发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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