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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春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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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娘拿眼盯了他们半晌,也不再说别的,只招了下手,“过来先歇歇吧!”

林贞娘很想走,可是这会儿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蹭过去,在正房前面摆的小桌前的马扎上坐了。

抬头,正好看到安容和俯下身,让那眼睛看不到的少女摸他的额头,“大哥真的没事,你看,娘不也是放了心的吗?我要是真有事,娘还不得去和人拼命吗?”

“真的没事?”少女虽然是盲的,可是一双眼睛却是黑黑的,睫毛也长,若不是一直盯着看能看了她的眼珠不大动,真的看不出她看不见。

“那,山虎哥呢?”问出这一句,少女紧张地抓住安容和的手,“山虎哥知道你受伤吗?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是不是他又跑去找打你的人出气去了?”

“没有、没有,山虎在外头也有事,还不知道我受伤的事儿呢!”安容和笑着安慰,抬起头,看着林贞娘和刘原眨了眨眼。

刘原会意,捂了下嘴。林贞娘却是别过头去,根本不吭声。

听到安容和的话,少女才放下心来。脸转向林贞娘他们这头,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是大哥的朋友?失礼了……”

“没关系,我们和安大哥那是好朋友,不用客气的……”打蛇上棍,刘原趁机把关系拉得更近。

安容和笑笑,也不驳斥,只是笑着同那少女道:“今天来的,是刘原刘老板和林家小娘子。说与你听,刘老板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却要自己开铺子呢!还有林家小娘子,比你还小上一、两岁,却很是能干!”

林贞娘抬眼,看着安容和面上温和的笑容,一直猜不出他这个“能干”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在讽刺她。只是,看了好一会儿,都看不出来。

“大哥很少夸女子能干的……”少女笑着,虽然看不到,可是目光却好似准确地投在林贞娘身上,“林小娘子必是真能干,我大哥才这么夸奖。若不然,他才不会这样说呢!林妹妹,你靠近些,让我好好看看你啊!”

先是被一声“林妹妹”震到,林贞娘怔了半晌,才在安容和投来恳求般的目光时,往前靠了靠。

少女的“看”,不是用眼,而是用手。她的手指柔软,带着微微的凉意。林贞娘觉得她的指腹有一些薄茧,好像是针线磨的。

目光下垂,在少女衣袖上粘着一截线头。显然,刚才少女没出层前应该就是在做活计。

想想这少女什么都看不到,居然也能做这样的活计,林贞娘不由生起钦佩之意。她能看到,都不知挨了多少扎,那这少女,也应该被针扎过很多次吧?

不知道林贞娘在想什么,少女摸过林贞娘的脸过,嘴角就露出笑容,“现在,我认识林妹妹了。以后,也都会记着妹妹长得什么样子……”

声音稍顿,她敛去那一抹淡淡的忧愁,笑道:“我叫作安媛,妹妹呢?闺名是什么?”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二十九章 不公

林贞娘不是个见谁都觉得亲的人,安家的人里头,她不喜许大娘,也不喜安容和,可偏偏见着这看不见的少女安媛,竟是觉得十分的亲近。

是因为安媛说话软软的,还是因为安媛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更或者,是因为安媛看不见,反倒让人觉得没有半分威胁感?

林贞娘一时闹不清楚,可是对着这微笑的盲女,却也不觉露出笑容,“贞娘——我的名字,姐姐以后也这么唤我好了。”

安媛点并没有,握着林贞娘的手,还待说话,却突听“砰”的一声。原本就不过是半掩着的院门,被人重重撞开。陈山虎大步奔进院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叫嚷着:“都是你这家伙碍事,要不是你,我揪着那武三,一拳就打暴他的脑袋……”

林贞娘明显地感觉到安媛的手一抖,原本带着笑的脸上也露出惊惧之色,心知必是被陈山虎吓到了。

她留意到,安容和自也是觉察出来的,皱起眉,他瞪着愤愤不平的陈山虎,沉声道:“你要发疯,出去发!”

吃他一喝,陈山虎的声音便是一顿,眼角一瞥,他吐了下舌头,却是抬手打了脸一下,“阿媛也在啊!你莫要恼,我就是混说的——真的,你不信问王大哥!”

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王押司就笑着应了声,“是,慕狄现在早不像从前那么莽撞了,安小妹尽管放心……”虽嘴上是帮着陈山虎说话,可这王押司的表情却透出几分无奈。

安媛却是看不到,听到王押司也帮陈山虎说话,脸上的紧张神情就消了几分,又露出笑来。眼睛转向陈山虎发出声音的方向,她低声道:“山虎哥,你、你还是改了你那性子吧!”

只是一句,她就收声不语,陈山虎摸着头,呵呵笑着,却没有应声。

安容和瞥了他一眼,转而安抚妹子,“阿媛,难得林小娘子来家,你请她屋里坐吧!”

安媛应了声,就站起身来。林贞娘迟疑了下,就伸手扶她。安媛笑笑,反手拉了林贞娘,不用她扶,反是拉着她往屋里走。

两人这才起身,院外已经又有人跑进来。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后生,跑得一头的汗,脸上也尽是惶急之色。可是进了院,一眼瞧见安容和,就顿住了脚步,喘着气,虽不说话,脸色却好看了许多。

“安康也是听了消息赶回来的?照我说啊!今个儿这事,咱不能算……”陈山虎一句话还没说完,安容和已经轻咳了一声。

陈山虎伸出的手僵在半路上,干笑着绕回去挠头。那安康却不说话,盯着安容和看了好一会,确定他只是伤了额头就闷下头去,半声都不吭。

林贞娘眨巴着眼,心道安家倒个个都不一样,许大娘是个泼辣的,安容和是个长袖善舞的,安媛是温和柔善,而这安家老·二安康却是个不爱说话的。也不知这一家子怎么会养成这样不同的性子。

她正琢磨,就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问:“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都在……”

转目看去,林贞娘不禁扬起眉来。刚才马车拐过来时她觉得好像瞧见认识的人,没想到还真是。只不知这在瓦肆中才见过的沈琴师怎么跑到安家来了。

“沈师傅,”安容和笑着起身唤了一声。

一边的陈山虎却是阴阳怪气地道:“我瞧着你沈墨亭才是稀客呢!怎么着,今天没人留你……”

“咳……”安容和也不知是嗓子痒还是怎的,又是一阵咳嗽。听得陈山虎眉毛直拧。

安媛拉了林贞娘一下,笑道:“贞娘妹妹,咱们屋里坐……”

林贞娘点头。虽然陈山虎没把话说完,可是她隐约也猜得出他要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安容和才一个劲地咳,不让他当着两个女子的面儿说这些。

“沈师傅是个琴师,常在瓦肆中走动——不过,人却是个好人!养的花也香……”安媛低声说着,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虽然看不到,可闻到共香,也觉得心里舒畅……”

没听到林贞娘答话,她便笑道:“我们家这院子乱了些,除了自家人外,还另住了三户人家。不过除了王七哥家是一家三口外,山虎哥和沈师傅都是单身汉……你坐啊!”

林贞娘应了声,见安媛要去取一旁桌上的茶壶,忙上前要去相帮。安媛却只是笑着摇头,“你且坐你的,这屋里,我最熟悉不过……”

她果真是熟悉的,虽然这屋里也摆着桌椅,可安媛却似早将这屋里的摆设印在心底,打走进来她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是能看到似的。

接了安媛递过来的温茶,林贞娘四下打量,在看到斜对面的绣架时,不由目光微闪。

还真是在绣花!细看了,绣的是一幅观音坐莲台。虽然林贞娘眼光不算好,却觉这幅绣像绣得栩栩如生,并不像是一个盲人所出。

好似知道林贞娘正在看什么似的,安媛轻轻笑着,慢慢移坐在绣架后,拿起了扎在绣布上的针,摸索着找到刚才绣的地方,轻轻地扎了下去。

看她动作,虽然有些慢,却很娴熟,一针一线俱是落在最恰当的位置。分明就是做惯的活计。

“一开始,我也是绣不好的,不是扎到手,就是用错了线,绣错了地方,可后来做得多了,也就熟了……你瞧,我大哥让人帮我把剪刀改了圆头的,就伤不到手。还有这缠线的梭子,也是他找人打的,这圆的是头,平的是尾,我把线顺着头尾一个个洞里穿好了,自然就知道用的是什么颜色的绣线了……”

安媛低声说着,手中的动作虽慢,可是片刻功夫,却已在那莲台上添了半朵花瓣。

林贞娘歪着头看她,忍不住问道:“既然做不好,何必还硬要做呢?我、我不是,只是……”

她讷讷着,不知自己表达得是不是不得当,安媛却已明白她的意思,“我娘说,”在打断林贞娘的话后,她垂下头,静默片刻才接着说道:“我娘说,人不能一辈子都靠着别人。若是她和我兄长们在世,自然有人照顾我,可若有个万一……所以,我得学着照顾自己,就算有朝一日,没人照顾我了,我也能自己活下去。”

林贞娘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姐姐不觉得不公吗?连老天爷都这般不公……”

安媛歪了头,停下手中的动作,静了片刻才又展颜笑道:“为什么要怨呢?我娘待我好,我两个哥哥待我好,就是我爹在世时也待我好,还有,山虎哥也待我很好……世事哪会尽如人愿?我能有这么多人待我,已经是老天爷厚爱我了,我要是还要怨老天不公,未免太不知道惜福了……”

安媛低声说着,娓娓细语,面色平和,虽是坐陋室、着布衣,却仿如身处华宅,一袭锦服。此刻,午后的阳光投入小屋,落在她的面上,衬得她那双黑眼亮如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竟好像比常人的眼眸还要亮上几分似的。

林贞娘默默地看着,竟一时间有些呆住。居然是不怨的?!

无论前世今生,虽然知道自己得努力再努力,可是却也不免暗怨老天不公,觉得是老天爷在耍她。可是,这个并不比她强,甚至比起她还被老天爷错待一分的少女,居然说不怨……

垂下头,林贞娘自嘲地笑了下,摇着头,心里却是泛上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两人在房里低声细语,起先还能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但渐渐的,声音就越来越远,最后归于安静,竟好似外头的人已经散了。

林贞娘在恍惚中醒过神来,忙起身告辞。安媛还要留她,林贞娘却执意不肯。安媛无奈,只得将她送出门。

迈出门去,果然外头的人已经散了,只有刘原一个还坐在正屋前头的小桌上。一听林贞娘说走,他就道:“许大娘说了烙两张饼给咱们吃……”

这个吃货……

林贞娘拿眼瞪他,呶了呶嘴,刘原撇了撇嘴,看看扶着门的安媛,只得嘀咕道:“总得打个招呼再走。”

林贞娘白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忽听西厢“吱呀”一声。

抬眼看去,却是那沈墨亭从那门口放了花盆的屋子里走出来。

沈墨亭从屋里出来,抬起头,与林贞娘四目相对,不禁扬起眉来,“咦,真是与姑娘有缘,竟是在这儿又见着了。”说着话,他又看向安媛,“今个儿阿媛打扮得真好看……”

安媛笑笑,却是垂下头去,没有应声。

林贞娘皱眉,还没说话,就突听一声低笑。那隐在晾衣架后头的王七家媳妇探出头来笑盈盈地睨着沈墨亭,笑道:“沈师傅就是忙人,今个儿和这个有缘,明个儿和那个有缘的,就不怕成天缘来缘去的,缘份太多把你给压趴下了!还有啊,成天介夸人姑娘好看,怎么没见你夸夸嫂子我呢?”

被那王七家媳妇打趣,沈墨亭也不恼,反是笑着拱了拱手,“可不是,竟忘了说嫂子今天好看呢!是我该打……”

睨着沈墨亭脸上的笑,再看安媛有些不自在的表情,也知那王七家媳妇的话让安媛不舒服了。就是她,也觉得自己好像被绕进去了似的。不过……

晃了晃脑袋,她也不搭那腔儿,径直往倒座房的厨房走去。

打个招呼,趁早走人。

可是才走到门口,她就听到里头传来安容和的声音……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三十章 听闻

听到厨房里的声音,林贞娘不由顿住脚步。她不是喜欢偷的的人,原想后退,却不想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皱起眉,林贞娘侧耳倾听。

“你也是的,好好的什么人不好带回来让你妹子认识,偏偏就带回这么个丫头来,你就没听山虎说,我和这丫头不对付!?”许大娘嗔怪着,对儿子刚才说的什么巧合的话仍是不满。

“照我说,那丫头那么泼辣,你还让阿媛与她相交,看到时候你妹子也变成个人人传的泼货,可怎么办!”

“娘,”安容和唤了声,淡淡道:您又听哪家的大娘、媳妇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您到是想想,当年那些人是怎么传您的啦!“

许大娘闷声不语,半晌才嘀咕:“我和她怎么同?都说白家就是因为这丫头泼才退的亲。”

“那些说东家道西家的妇人之言您也当真事乱传!”安容和的声音虽然仍是温和,却略提高了一些,“娘,我虽不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那白家在林先生出殡之日就逼上门退亲,总是事实吧?还有,您别让我说准了,这林家小娘子的事儿,定是白家的人先传出来的……”

“那,倒也是……”许大娘迟疑着道:“我好像听人说,东头老张家二小子的表姑是在白家做事的,那丫头把白家妈妈一顿臭骂还赶出来的事儿,就是二小子媳妇从她那听来的——这么算来,也是白家传出来的。”

“怕不只这位二小子的表姑,还有旁的人传吧!”安容和笑笑,和声道:“娘,您是个能干的,可是我那妹子可没从您身上学到一点。我带着林家小娘子回来与她认识,不也是寻思着阿媛也能厉害一些,若是日后——她也好能管着点……”

“把我和那丫头比什么?”许大娘没好气地嗔了一句,却没再说什么不该让安媛认识林贞娘的话。

安容和静了片刻,忽又笑道:“其实,林家小娘子也是个可怜人。有时候想想,林家的情形恍若昨日我安家……”

“呸呸呸,又在那儿浑说——都八百年前的事了,还说那个做什么?”许大娘啐了一声,倒让安容和笑起来:“好,不说了不说了……”

林贞娘在厨房外,把厨房里安氏母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说不清到底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那天白家退婚时,她就说了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就是后来那些长舌妇背后议论纷纷,她也只当没有听到。可是今天突然听到有人帮着她说话,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虽然屋里头安容和并没有说白家如何如何,可是却有一句“总是事实吧”让林贞娘感慨万分。不论白家再如何掩饰,可总有人看得清的。

只是,这帮她说话的人为什么却是安容和呢?

有些纠结,林贞娘皱起眉,在心里一声叹息。

人退后几步,她重重地咳了一声。在屋里传出安容和的声音时往前走去。

“安押司,”厨房里光线暗,林贞娘缓了一缓,才瞧清安容和在哪儿。

看着坐在小马扎上,正往灶里添柴火的安容和,她有些怔忡。

不是说君子远疱厨吗?听说古代男人,尤其是读书的男人都不会亲自下厨的,没想到这个安容和居然肯在厨房帮忙生火烧饭。

“小娘子,”

被安容和惊醒,林贞娘忙咳了一声,淡淡道:“那个,我和刘原就先行告辞了,安押司——好好休养。”有些别扭地把话说完,林贞娘又向抬头看过来的许大娘行了一礼。

安容和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见林贞娘去意已决,也就笑笑,并不挽留。

送出厨房,正巧和往外走的沈墨亭碰个正着。

“咦,小娘子这就走吗?”沈墨亭笑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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