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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春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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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眨着眼,尚未弄明白赵大郎这是个什么意思。林贞娘却已暗在心里猜疑这赵大是不是想要搞什么鬼。
果然,赵大郎哭了一通穷,就哀哀求道:“娘子,您是知道的,今年夏天雨水大,害了庄稼,所以今年的收成不好。您那租子,我实在是没准备出来——这不,连我这一大家子的口粮都没筹出来呢!这贼老天啊,就欺负我们这些靠天吃饭的穷汉子,不是旱就是涝的,可让人怎么活啊!”
骂完老天,又骂土地,只说土地公公土地奶奶白受了香火,却不护佑一方。说了好大一通,绕得陈氏头晕,赵大郎才终于说到重点,“陈娘子,您最慈悲了,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少收些租吧!”
陈氏怔忡,一时之间无言。今年夏天是下了不少雨,可也没比往年多多少啊!怎么就涝了呢?难道县城里和这赵家村不是一样的天气?
陈氏疑惑,可林贞娘却是立刻醒悟。什么涝了,什么雨大害了庄稼,这些话分明就是借口,这赵大郎怨天怨地,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一个事——打赖!
“赵大叔,”赶在陈氏开口前说话,林贞娘笑盈盈地道:“今年的雨水很大吗?我们常年在城里住着,竟是不知道这赵家村竟然涝了!照说,如果出现了那么大的灾情,这知县大人也该出面赈灾才是啊!怎么城里居然连半点动静都没有,还真是天灾天情人无义——不过,好像也不对,我可听说本县父母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想是赵家村的灾情,父母大人竟是不知情吧!我看不如这样,赵大叔你去衙门里找知县大人吧!我想只要你讲明灾情,知县大人一定会出面赈灾,解赵家村村民于危难之中。到那时候,赵大叔您可就是村里乡民的大恩人了!”
被林贞娘一番话绕得发晕,赵大郎干笑两声,眼角一瞥,突然大声招呼:“四蛋,你乱跑什么呢?家里来了贵人,还不快进来拜见!痛快的,快给陈娘子磕头,陈娘子是大善人,她能让你吃上饭,让咱们一家老小都饿不着……妞,你也麻溜的,快磕头、磕头!”
看起来有十岁左右的男孩,扯着不过四、五岁,还在流鼻涕的女娃娃跪倒在地。陈氏拦了这个,就拦不了那个,眼见那男孩转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真的磕下头去,陈氏慌忙闪避,急叫着:“这如何使得?赵大哥,你快叫两个孩子起来!我哪受得起呢?”
“还没到年节呢!”眼见陈氏被磨得没法子,林贞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上前按了陈氏的手臂一下,“娘,您就坐着吧!既然赵大叔想要孩子们给您磕头,您就受着呗!反正您好歹也算是个长辈——别怕,我这里带着钱呢!多的没有,五文十文的见面礼,总是有的!”
说着话,林贞娘从荷包里摸了几文钱出来,笑着递给那叫四蛋的孩子,“喏,拿去买糖吃。”
那男孩眼珠一转,忽地下跳起身来,接了钱就往外头跑。那个流着鼻涕的女娃娃迟疑着,扭头往外头看了看,听着外头男童欢实的笑,也就“哧溜”一下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这孩子……”赵大郎气得不轻,却不好发作,只是摊着手道:“怎么好意思呢?小娘子还拿钱给他们买糖吃——呵、呵呵……”
干笑两声,他也不提租子的事了,只道:“一看小娘子这精气神,就知道娘子教养得好了。要说,我们乡下人,天生粗里粗气的,就是我娘,也是,把我养得粗鲁。”
林贞娘觉得赵大郎这分明就是在暗讽她没家教,可陈氏却不会把人往坏里想。见赵大郎提到娘亲,便也温言道:“天下慈母都是一般的!令堂也必是一位好母亲。”
“可不是,要说我娘,那真叫一个苦!我爹活着的时候,她没跟着享福,老了我又没本事供养她好好安度晚年——我娘啊,那真是叫一个苦……”
说着话,他人已经往门口走去,对着门外就嚷嚷起来:“老大媳妇,快扶你奶奶出来!陈娘子好不容易来一回,可得见见……”
在院子里正在喂鸡的年经妇人应了一声,抹身就往一旁正房靠左的屋里走。
陈氏虽然仍带着笑,可是笑容却有些发僵。
这算什么事呢?小的闹过了,再换成老的?
林贞娘皱着眉,也知道陈氏是万万不会一点顾忌都没有,直接顶撞老人的。可要是真任由这赵大郎这样软磨硬泡下去,她们家的租可就真的要难收了。
之前来的路上,她有听陈氏说过,这五十亩地,一年的地租是150石麦。这麦,如果按着市价折算,也就是45两银子。可这收的地租,总不成就按着人家零卖的价格来算,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些租子大概就是不到40两银子的样子。
定陶县的物价比乡下要贵上少许,若房子是自家的,不算这个大项的话,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开销,少说也要二十两银子——这还是省吃俭用,少沾荤腥,不买大件物品,一年换不了什么新衣裳的花销。若是那些大户人家,一家老小再加上仆佣什么的,一年几千两银子都不够使。
现在她们林家也就这么点地租钱,全指望着这个过活呢!可是不能让这么个无赖抹去一文钱。
冷眼看着赵大郎,再看被扶进来,走路似乎也颤微微的老太太,林贞娘的目光更为冰冷。
这赵大郎,往年怎么不说什么欠收免租的话?现在突然说这些,无非也就是欺她们孤儿寡母,没有男人倚仗罢了。
看着陈氏在老太太进屋时忙起身相迎,林贞娘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没有凑近,反倒趁着双方寒喧时,径直出了屋去。
刚被叫的赵家大儿媳和婆婆扶了老太太进屋后,就又退了出来。这会儿正站在猪圈前“噜噜”地叫猪吃食。
正午的阳光很足,投落满院,映在那妇人的身上,她发鬓那一抹银光,让林贞娘不觉扭了下头。
欠收,吃不上饭,可是这家的妇人却能穿金戴银,就不说这喂猪的年轻妇人,刚才扶老太太进屋的赵柱媳妇,耳朵上戴着的是一对金丁香,虽然不自太大,可是成色却很新,分明就是新进才买的。
那个老太太,虽然没戴金银,可是头上簪的小梳上却有着珠子,虽然不过拇指大小,也可能不过是镶了半颗,可却也明显是新的。
反观自己那个娘,一身的素,就连头发上也不过簪了一朵青色的绒花。没金没银没珠玉的,居然也成了能施舍人家饭食的人。
胸口闷得发慌,林贞娘站在门口缓了缓心神,这才大步往不远处的谷仓处走去。
不是欠收吗?不是受了灾吗?她倒要看看,他们赵家今年到底是打了多少粮食。她就不信了,院子里打谷场上还有尚未扫干净的麦穗,这谷仓里还就是空的了。
谷仓门口还堆着成捆的麦杆,想是留着冬天喂牲口或是烧火的。可大门却是锁着的,只是这锁却不是什么精密的锁头,也就是最普通的门闩锁。
林贞娘站在谷仓门口,眼角一扫,就看到麦杆堆边上丢着一根铁钎。
也不吭声,她走过去一把捞起铁钎,插进锁与上面横棍之间就往下硬撬。
正喂猪的赵家大儿媳,原本没有留意林贞娘,等看到林贞娘用铁钎撬锁了,这才醒过神来。
“咦,你、你这小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喝问着,她放下手里的猪食盆,就往这边赶。
林贞娘虽然听到她的叫声,却哪里会理会。把全身力气压在铁钎上,她用力往下压。一声“叭”的轻响,她只觉力气使了个空,几乎一跤跌倒。
趔趄了下,她一站稳身,就立刻扑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把锁头扯了下来。又猛地推开后头过来拉她的妇人,一下子拉开了谷仓的大门。
谷仓大门一打开,立刻扑出一层细灰,灰里还有因扑进门的风而飘起的麦壳。
林贞娘眯起眼,别过脸,咳了两声才又转过头去看。
只见这间宽敞的谷仓里,用席子围了三个粮囤,囤中已经脱了壳的麦子堆得满满的,甚至已经有些从囤里泄出洒在地上。
眼角抽跳,林贞娘回过头,看着在她之后扑进仓来的妇人,笑盈盈地道:“嫂子家今年好收成啊!”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十四章 生平第一仗
蹲下身,在地上抓了一把溢出的大麦粒,林贞娘抬起头来,笑道:“我就说赵大叔是个好庄稼把式,看这麦子,都饱满!”
“那、那个是——要留种的!对,要留种的……”年轻的媳妇脸色微红,虽然有些讪讪的,却仍如是说。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可是她是知道自己公爹不大想给林家交那么多租的。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这林家小娘子就这么呆在谷仓里。
打定主意,赵家的大儿媳过来扯着林贞娘的手臂,就往外拖,“小娘子,来了都是客,还是进屋里里喝茶,在这儿呆着做什么?又是灰又是土的——这脏的……”
说着话,她还故意拍了拍一旁的粮囤。顿时,灰尘漫天。
林贞娘咳嗽着,倒也没有硬赖在谷仓里。
山东这边,虽是粮仓之地,可也属北方了,主要的粮食还是麦。一般庄户人家种的不是大麦就是小麦。除了这些粮食外也有种花生、棉花,各种树之类的。
林贞娘刚才拿眼一扫,谷仓里堆的都是大麦,并没见其他东西。而且,这三个粮囤,囤的显然不是赵家全年的收成。想来,大部分粮食还是运出去卖了,这谷仓里留的不过是自家吃的粮食,绝不至于像这妇人说的什么留作种子。要是这么多种子,来年赵家可得租多少地?
“大嫂,我看你们家还是赵大叔最会打算,早早的知道我们来收租,就特意把粮食卖了来筹钱,倒是省得你们再用车送了。”
“哪儿有啊?!大郎他们进城可不是为了租……”及时收声,妇人干笑两声,只是往屋里推林贞娘。
林贞娘却在谷仓门口扎了根似的,“呦,那敢情这些麦子是给我们准备的啊?也不知道够不够,这看样还真的要你们送了,我们那个车可好像是装不下——我还是去叫东伯来看看,这粮食要怎么装的好!”
“呦,小娘子,您别介,先屋里坐……”
林贞娘只是发笑,转头看,林东却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院。
“东伯,”叫了一声,她抬脚就要往外走。那妇人发急,抓着林贞娘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放,又一劲地把林贞娘往屋里推。
林贞娘怎么肯,可是她这具小身板却比这年轻媳妇要弱上许多,一时间竟是怎么都推不开她。两人正僵持着,院门口突然有人粗声问:“这干什么呢?”
妇人一抬头,立刻大喜:“大郎,你回来可就好了——这小娘子想抢咱们家粮食……”
林贞娘先是一怔,旋即失笑出声。这世上最能颠倒黑白的就是人这张嘴了,可真是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扭头看从院外大步走进来的年轻汉子,林贞娘嘴角勾起,虽然见那汉子五大三粗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力气的,却也不露惧意。
“是赵家大哥是吧?你娘子想是想差了!我是来收租的,可不是来抢东西的!这青天白日的,哪个敢抢东西呢?这样的话可不敢乱讲。”
妇人面上一热,却仍挡着林贞娘,“小娘子,那粮食你可真不能拿……”
“我也没说非要那粮食,赵家嫂子,我是要租钱,不是非要粮食——这佃地给租,可是天经地意的不是?!”
“不、不是……”妇人有些口拙,眼见自家男人站在不远处,也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似的,立刻扭头就冲着里屋叫了起来,“爹!林家小娘子要抢咱粮食了……”
靠!还要这么说?!
“赵家嫂子,你这张嘴可真是能说,要是强盗都长着你这么张嘴,那这天底下的东西可就真名正言顺地都归了他啦!”
屋里涌出一大群人,做张做势的赵大郎,有捶胸顿足的赵大郎媳妇,还有马上就要开抹眼泪的老太太,陈氏却是被有意无意地挤在了最后。
“贞娘,怎么了?”陈氏急叫,满面惶急地想往前来。
“娘,我没事!”林贞娘先是叫了一声,就冲着赵大郎冷笑道:“赵大叔,您真是能干,这欠收了还收那么粮食。这一谷仓都是堆得满满的,我看这些粮食就是十个人吃,也能吃到明年秋粮食下来了!”
林贞娘这样一说,陈氏也知道赵大郎刚才说的那些欠收什么的话都是骗人的。任是她再善良,再不愿与人多作计较,也不免变了脸色。
人善良是天性,可是要是被人利用这天性来谋利,再善良的人也要觉得不快。
“大郎,你这是何苦呢?我们林家现在是什么情形你也是知道的。你这样做,就不觉得心里头亏?!”
陈氏的质问,没让赵大郎露出半分惭愧之色,只是急着叫天冤:“唉哟,陈娘子啊!那谷仓里就那么点粮食,这就是我们这一年的总收成了,真真是连我们自己家吃都不够,要不我怎么会拉下脸求您呢!?”
听得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林贞娘哼了一声,眼睛扫过站在一边有点发木的赵家老大。不由心里一动。
说是进城了,那他肩上搭的那个搭裢里,放的该不会就是今个卖的钱吧?
“赵大叔,你这话说得亏不亏心啊?还全年的总收成?我赵大哥进城是做什么去了?他肩膀上搭的那是什么?那么沉?卖了几万钱啊?”
说着话,林贞娘直奔赵家老大。挡着她的妇人一看,也急了,生怕她抢那搭裢,拉了下林贞娘的手臂,抢上前后,另一只手狠狠在她身上推了一把。
林贞娘没有防备,被妇人推得脚下踉跄,险些跌倒。
“你推我?!”气上心头,林贞娘想都不想,就推了过去。
虽然林贞娘力弱,却也推得那妇人身子一晃。原本还站在一边的赵家老大吼了一声,冲过来猛地撞在林贞娘身上。林贞娘还未曾醒过神来,人已经跌在地。
这一跌摔得不轻,屁股顿地,震得发麻,就连撞在地上的半边身子也木了似的,脑子发晕,她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人一抬头,却惊见陈氏抓着赵家老大的手臂,竟是一口咬在上头。赵家老大吃痛,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手臂一振,就往陈氏推了个跟头。
林贞娘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记不得理论,记不起到底谁对谁错,眼见陈氏跌倒在地,她只觉血往上冲,恨得胸口都好似要炸开一般。
跳起身,好似浑身的疼痛都奇迹地消失了一般,她狠狠地扑向赵大,一头就撞在男人的胸口。
“王八蛋!你敢打我妈——杀千刀的,不要脸的狗东西!**的还是人不是?!”嘴里愤愤喝骂,却其实林贞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骂了什么。
不管不顾地扑上,不管是用头撞,还是用脚踢,或是张开五指去抓,用嘴咬,林贞娘疯了一样地撕打着——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大仇人——这混蛋就在她眼前打了她妈……
“贞娘、贞娘……”陈氏爬起身,惊叫着,也想往前冲,却被赵大郎媳妇扯住,就连那个看起来也有六十了的老太太也伸手扯她。陈氏又气又惊,却又不肯太过用力去推攘,只怕真伤了这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
虽然打不过赵大,可是林贞娘失心疯似的攻击却也让赵大受了些轻伤。赵家儿媳和赵大郎也冲过来,嘴上只叫“别打了,别打了……”看似拉架,可是拉着的却都是林贞娘。甚至赵家儿媳还在暗地里偷偷掐林贞娘。
林贞娘虽然挨了几下重的,可是却没有半分退让。哪管谁拉她,或是谁在下暗手,反正过来的都是赵家的人,她也不看眼前是谁,反正只要是人就狠狠踢,狠狠打,不管是哪个,打了总是没错的……
“这是作甚?!”突然一声大喝响起。
林贞娘这个时候哪顾得上是谁叫,只是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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