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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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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自是怒目瞪眼,揪住张二,便想打上几掌,“你这般害人之货,我且要刮几大耳光。”
这会张二也顾不得斯文作态,骂道:“你也敢来老子店里放屁!小心打你个满天金花。”
客人们见二位骂架吵闹皆是秽言污语,很失仪态,忍不住皱眉摇头,又恐二人纠缠误伤自家,忙退出了店里。二姐与绢儿也顺势退离了算命司在旁观望着。
过了一会,便见那位男子被打了出门,一拐一瘸指着张二骂道:“含鸟猢狲!你且等着,让我叫来会老有你好看的。”说罢便要去找人来。
这会二姐难得有管闲事之心,路上拦下那位男子问道事情原由,这才知道原来这家算命司本是眼前这位算命先生张一算开的,他与张二倒是有所交往,因张二穷困潦倒付不起房租,找到张一算说借住在这家算命司里,每月付给百文大钱。而张一算因贪图这点小利,结果引狼入室,让房主误会张二是其弟弟,张二更是借店铺租期还有十日才到期之际,找了房主以自家名义续下租约。待张一算去找房主时,才惊讶的发现房子已被张二租下,如果只是租下房屋倒也罢了,结果张二更是打着算命司的招牌、以张一算的名义诓骗不知情的百姓。让张一算极为愤怒,屡次好言相求要回店铺,却被张二欲敲诈钱两,这才惹得张一算怒闯算命司。
绢儿看着张一算说到气处已是眼中熊熊怒火,不仅有些同情,暗摇头道:“这张二连家中亲人都能欺骗,又何且你等路人。”
二姐如今了解事情原由,自是不再有进算命司解梦的意愿,便随口说道:“不知先生对这等卑鄙之人有何对策?”
对方自是愁眉不展地摇头,嘴里叹道:“小人无处不在。”想到打骂皆非对方的对手,不仅斯文扫地,还让旁人看见吃了许多玩笑。想到这里,张一算自是有气无力地转身离开,抱着一丝幻想看找来算命会会老能否主持公道。
“二姐不算命了?”绢儿问道。
二姐摇头,冷笑道:“这算命司外的也不见了的,若他真有本事,怎没算到这件祸事。”
绢儿回头又见算命司里张二又坐回了椅子,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很是让人见了碍眼,煞是过了这几年,品性为人且是没甚改变。
二姐见今日出门不顺,未达成心愿,自是有些不乐,便想不如去香料铺看有甚新货上架,才转身叫绢儿,却见绢儿突然跑上不远处的张一算,与对方嘀咕了几句后,那张一算竟对着绢儿恭礼之后,快步离开,步伐甚是轻快。
二姐自是不解,见绢儿回到身边,便问道:“你且与他说甚?”
绢儿道:“我只是跟他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如今那张二见算命司有生意,自是不愿离开,但若是无人上门算命,张二自是支撑不下,不管最后是否会将铺面退回给张一算,但至少不会让他如愿骗得钱。”
二姐止了步,微掀起帽纱,带着困惑表情打望了绢儿,轻声问道:“如何君子动口不动手。”
绢儿笑嘻嘻道:“我只给张一算说,不如你在这巷子右手也摆上个摊,只需要一张桌子一根凳,外加算命西司的幡布,不出半月,便让算命司门可罗雀,无人算命。”
二姐思考了小会,放下面纱,偷笑道:“我也不知该赞你是个妙人,还应说你是个损人,真正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且如何想到这般主意的。”
绢儿笑道:“自是旧年在一本杂书上见有如此损人的计策,今遇了这事才回想起来,正好在此一试。”
当日下午,便有人见在算命司对面立了草棚,有人在里边摆了个算命西司的小摊位。自然路过此处的人虽最初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捂嘴笑走开,就连来此算命的人也皆在看过二边的幡布后,或匆匆离开,或干脆在算命西司处算命解卦。
正如绢儿所说,算命司至此门可罗雀。
那张二在店中疑惑为何无人来此算命,再一见对面的铺名,联想到自家店名,立刻脸色铁青,不禁大骂了一声:“晦气。”本想去找对面张一算的麻烦,却见张一算旁边坐着位一位相识的人,自知理亏的他只得自认倒霉,关门休息去了。
一个叫算命西司,另一个虽叫算命司。要知依人的习惯使然,有西司,自是有东司,一个左一个右,必下意识将这算命西司的对面店看做算命东司。
算命东司,东司是五谷轮回之所,岂不是说这里是个算命的厕儿。
自然又会有谁愿意进这算命东司算命。
所以,没过一月,铺子又回到张一算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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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梢头春色浅 第六十四章 人祸

过了半月,放晴的天又开始大雨倾盆。
这场雨一下便是十来天,其间乞巧节自是不能过了,眼见着窗外乌云密布,绢儿心情也跟着有些低沉,少了些刺绣的心情,做起事难得拖拉起来。
待雨停以后,绢儿便听说因雨灾,城中有些低矮的地方已是淹了,雨水毁坏了许多民舍,城中多有溺水或被压身亡的市井人家。而小幺家也是如此,茅草与土夯搭制的房子已是倒塌不能再住,陶家上下七口人只能暂时挤在一间临时搭起的竹草屋之中,衣食皆无,很是清苦,唯一得安慰的只有全家人皆逃过大难,未有性命之忧。
还好开封府很快发布振恤压溺者的告示,同时发了少许钱两米粮给受灾的民众,这才稍缓解陶家上下的窘境。
绢儿却担心小幺的身子,毕竟她已有五月的身孕,这次如此折腾,不知腹中孩子能否保住。将心事与二姐一说,二姐思考一会,便道:“你且捡几件衣服送予小幺,一会我与潘二娘说道此事,看能否让接她来院中暂住,毕竟小幺与院里人的情份且是深厚,断没有人走茶凉的道理。”
绢儿点头,忙从衣柜里翻了几件虽旧却结实的衣物包好,准备央周婆子帮送了去。
周婆子一听自是答应下来,又见绢儿找的衣物虽好却因衣形偏小不太合适小幺,就回屋将自家几件旧年不曾再穿的衣服找来,打算一并送给小幺。
周婆子拿着衣物正出门,遇着小厮狗子从门外冲了进来,被吓得受惊差点摔到了。
周婆子扶着墙,微恼道:“你这小猴子!且当这里是树林子,只管撒腿胡攀。”
那狗子也不理睬周婆子,神色慌张地跑向潘二娘的屋,嘴中直嚷:“出大事了。”
潘二娘听了屋外的狗子乱叫乱嚷,自是掀开竹门帘,站在屋门口,怒骂道:“这会大家皆是忙,休得乱嚷!”
狗子喘着粗气,说道:“我刚…送绣品去了高大官人府上,结果…从他家小厮的口里听说了一件大事…”
潘二娘自是不在意地问道:“甚大事?值得你这般慌张。”
“他家小厮说,我家的大郞被关进了牢中…”
“你说甚?”潘二娘一脸不可置信,然后失笑道:“大郞被抓到牢里,不可能!且是你听错了。”
“没错。”狗子赌咒发誓道:“我就是聋子也不会听错,那小厮说不仅我家大郞被捉进大牢,连着他的几位同窗好友也同被抓了起来,说是甚底污蔑朝廷…诽谤官员。”
绢儿自也是不信,一回头却见二姐正站在后院门口靠着墙,脸色很是苍白,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狗子,还未张嘴说道一二个字,便翻白眼晕了过去。
绢儿忙上前与桃花扶起二姐来,潘二娘见二姐只是因受惊昏过去,就让绢儿与桃花将二姐扶回房休息,嘱咐道:“这事且不要慌,待我问清楚了再说。”
绢儿只得点头,如今也没心思多想甚。诽谤朝廷,污蔑官员这样的罪名说小不小,说大也算不得大,但毕竟宋朝是出了名的不杀士大夫,虽说如今丁家大郞算不得真正的士大夫,但他毕竟也是官门之后、国子学的学子,指不定罪都不会受甚,便被放了出来。所以,大郞入狱此事让人震惊,但绢儿却无太大的担心。
二姐很快便醒来了,她一醒来便让嚷着要去见大郞,自是被绢儿阻止住了,“二姐且不要再去添甚麻烦,若大郞在狱中,自有丁家主父主母出头,再说保不定是件大惊小奇之事,你还是放宽心,不要等大郞出来了,你却又病了才是。”
二姐思了一会,便点了点头,却要让绢儿扶她去见潘二娘,问个究竟。
这会潘二娘不请自来,脸上却没有喜色,听她细一道,绢儿才知道事情的原委,远没有想像的那般简单。
事情的起因,便是七月初当令官家下了一道诏书,诏书的大约意思便是禁止元祐年间所实行的一切政策纲领。
虽潘二娘与二姐都是女流之辈,对于朝庭政事自是不懂,却也知道至神宗熙宁以后,与变法、新旧政策有关的争吵便从未停止过,反而日渐厉害,就连范仲淹、苏轼等儒者文士皆遭受流放罢黜的厄运,更有许多朝中官员随着朝政的朝令夕改而几起几落,如今丁家大郞也牵涉在其中,自是让众人都有些担心受怕。
绢儿虽是现代人,却还不如宋人这般感同身受,有些不解问道:“这些与大郞有何关系?”
潘二娘也是不懂这些朝庭之事,便让桃花叫来绣女秦书凝,一脸正色对绢儿与二姐道:“我是妇道人家且是不懂这些门道,书凝原是官宦人家待过,是个极有见识和门道的人,让她帮我们分辩此事才是。”平日绢儿与这院里相处最多的便是珍娘与小幺,还有夏儿,只这书凝却是少有交谈,在绢儿印象中是一位寡言少语的妇人。
不一会便见秦书凝进了屋,见她双十华的年龄,长相秀气,一身淡草绿罗纱褙子,下穿银霜六幅绣竹罗裙,整个人看来极素雅,知二娘叫来她的目的后,书凝沉默了许多,才细声细气道:“议论朝中之事本不是我们这些女子应为之事,若被旁人听了,少不得闹出事来。”
潘二娘见书凝不愿多说,便让狗子站在门外,又关紧了门,拉着书凝坐在椅上,道:“如今这屋里都是自家姐妹,就当平日闲聊,说过便忘了。”
这会书凝才抬起头道:“既然二娘这般说道,我且当这是闲聊,只望大家听后,当一阵风吹过不留一丝痕迹便罢了。”
潘二娘自是点头,“你向来谨慎,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且放心,这屋里的人都是闷葫芦,断不会像那些没口的人四处传些闲话。”
书凝这会才开口,慢慢道出些当令官家朝庭之事,甚至还有些不为市井人家所知的密事。见她说话有条不紊,态度不温不火,倒让绢儿刮目相看,原来这位书凝是个极有见识的人。
当今官家赵佶,刚登基就曾下令,对新旧二党之政不偏不倚皆要器重,以至正大公的胸怀对待变法与保守两派,以为利国利民的折衷调和政策。却不想一年时间,言过犹耳,官家却日渐贬去旧党,器重新党,更在今年七月先是禁止元祐年间所实行的一切政策纲领,后又下诏“司马光、吕公著等二十一人的子弟,并毋得官京师。”将这二十一位有名望的旧党众多子弟尽数被遣离京城。
谁想五日前,在蔡京相公的怂恿下,官家又进一步下诏,要将天下碑、碣、榜、额中,凡是苏东坡书写的要全部销毁;还要将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及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以及马涓等若干人的文集印版悉数焚毁;连司马光、范纯仁等人的画像也不放过,尽数烧毁。
而官家如此朝令夕改,打压众多有名望的文人儒士官员,自是让国子学中的春秋博士不满,便与几位学子聚会时,大骂始作俑者便是蔡奸臣,老辣狠毒,一朝得势便疯狂陷害有良之士,众学子自是附合声一片。结果聚会时的酒言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先是那位国子春秋博士被罢职,引得包括大郞在内的众多学子不服,自去申辩,却被污为攻击朝政,诬蔑蔡相公,有三位学子因早闻风声先逃走,只大郞与另位学子被捉住,关进了开封大狱,这会又传出要除去几位国子学学子的学籍,流放异地的谣言。
众小娘子集思广益,终抽丝剥茧地分析出事情由来,得出结论,大郞这番是无妄之灾。
秦书凝说完后便站起来,丢下一句话离开了屋,“但凡沾上新旧党之争,必是不休的结。”

豆蔻梢头春色浅 第六十五章 消息

二姐一听很是坐立难安,便要去丁家府邸问个究竟,潘二娘忙拦下她,道:“如今正是需要冷静的时候,我已让狗子回府细问。再说大郞未过门的娘子是开封府推官之女,自家的未来女婿入狱,亲家大人自会关照尽力解救,二姐也要放宽了心。”
二姐也知自己对于此事是有心却无力,不得已只能安静下来,不再吵闹着要去见丁妈妈。只是万般叮嘱潘二娘,但凡有一丝大郞的信息,也要马上告诉自家。
接下来的一个月,大郞之事依然杳无消信,二姐自是接耐不住,三番五次央得潘二娘,想要亲自出门一探究尽,皆被潘二娘给阻止。
这日绢儿静坐在屋里,正将送二郞的扇套做最后锁边,二姐见状无名之火便起,气呼呼地骂道:“如今这般状况,你却还有心做女红,且是个没良心的人。”
绢儿停下了手中的针,手紧握扇套,她自是体谅二姐如今的心情,可有谁知绢儿此刻心中的害怕,也许这个世界上暂时只有绢儿知道得罪蔡相公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对于宋朝的历史,绢儿是陌生茫然的,但却也知道一些历史人物,一是未来南宋的赵构秦桧,还有冤死的英雄岳飞,而对于北宋的熟悉,便是赵佶蔡京,这一王一臣二人的书法可称冠绝一时,无人出其右者,而二人搭档毁灭北宋大好河山的能力也是冠绝一时,无人出其右者。蔡京这个在未来时光中青云直上,势力滔天的著名奸臣,若此番真是得罪了他,大郞危也。
绢儿感觉到一种不祥的味道在慢慢蔓延开来,不过越是害怕的她,越是暗中强迫自家稳住阵脚,将整个人沉浸在针绣之中,以渡过这样难熬的时光。
这会二姐见绢儿不语的模样,一时悲从心起,伏在桌子轻声哭泣。
绢儿见二姐这般模样,只得收拾好针线,轻叹一声,“我且去打探一下消息,二姐不要太过伤心了。”
绢儿走到厨房门前,就见周婆子在厨房里问潘二娘要些米粮,送给门外乞粮的僧人。
潘二娘自是不解,“如今既不是初一也非十五,更不是节庆之日,为何相国寺的僧人会来乞食?”
周婆子说道:“我最初也是奇怪,一问才知,原来是半月前官家下令天下各处创建安济坊,由僧人主其事,负责收养贫病百姓。前几天小幺不是搬出了院里,听说便是住进了安济坊中。如今京中的安济坊自是由相国寺的僧人主事,那里已是贫病之人众多,虽官府也是送去了粮,但相国寺僧人还是想沿街乞粮,以保众贫穷之人有更多的粮食过冬。”
潘二娘一听,便吩咐桃花装了半石米粮送给僧人,“如今别人有难且要帮助才是,只望这样的善事能为大郞积上些善德,早日救出他来。”
潘二娘这会见绢儿站在门口,便知道她的意图,叹道:“如今事情依旧还是不清不明,你且再劝二姐放宽心等等才是。”
绢儿听了此话便回后院,深思了片刻,回屋拿了二件二姐旧日不穿的衣物以及百文钱放在大花包中,向周婆子细问了一下如今小幺的情况以及安济坊的位置,就独自一人出了门。
绢儿还是头一次独自一人上街,自是心中有些慌乱害怕,还好陶大依然做着绣巷水井旁的供水人。绢儿直接找上他,请他带自家去找小幺。
陶大知绢儿与小幺素来关系不错,便请绢儿等了一刻钟,找来朋友帮着接替一下工作后,陶大便带着绢儿去找小幺。
一路而行,绢儿才知道如今他们一家皆住进了安济坊,虽生活极不方便,但每日官府按一人一斗米十文钱的标准放下救济钱两,让众多贫病民众少了许多担忧,只是陶家众人还是想有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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