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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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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那骑士道:“追兵足有几十人,好像是独孤世家的人。”
小蛮的心一下子又放下了,她无时无刻不在盼着郎君来救她出去,可是她深知陆伯言的厉害,虽然瞧他现在受了伤,好像有气无力的样子,可谁知他还能不能动手,又盼杨帆来,又怕陆伯言伤了郎君,她这一颗心可矛盾的很。
陆伯言先是有点诧异,随即恍然笑道:“嘿!独孤世家,有魄力!山东关陇,高门无数,就这么一个叫老夫佩服的人家。”
说话间,陆伯言突然出手如电,往小蛮颈下一点,小蛮眼前一黑,登时昏厥过去。不等她软倒在地,陆伯言便扶住了她,向窗外沉声吩咐道:“甩不脱他们的,迎敌!”
那骑士听了陆伯言吩咐,立即喝令下去,马车顿时停下,七八名侍卫呈半圆形护住马车,纷纷拔出兵刃,严阵以待。
陆伯言把小蛮轻轻放倒在榻上,顺手把孩子揽在了怀中,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微笑道:“你爹是三爷的传人,你就是三爷的徒子徒孙了,老夫偌大年纪,跟你爹动手已经是不得已,如今还要为难你这吃奶的娃娃,九泉之下可真是没脸去见三爷了,呵呵……”
陆伯言笑了两声,托起襁褓,把孩子小心地放到小蛮内侧,这才转过身,一掀轿帘儿走了出去。


第十九卷 长安无数山 第0620章 急急皇家犬
“卢家人在此,来人止步,切勿自误!”
眼见数十骑快马即将冲到,数名侍卫中一人立即拔刀大喝。
来人速度渐缓,锥型冲阵渐变半月,把独孤宇捧在中间。
独孤宇越众而出,气宇轩昂:“我不管你是卢家还是什么家,本人一位挚友的妻子被人掳走,你们卢家有重大嫌疑。我要检查车子,只要车上没有我要找的人,立即放你们走!”
关陇世家尚武鄙文,行事作风与山东士族不同。独孤宇既然决定与杨帆结交,就不会畏首畏尾。再者,卢氏的根基在范阳,独孤氏的根基在长安,独孤氏如今接近的属于山东士族的势力是陇西李氏,不是范阳卢氏,真就得罪了卢家,独孤宇也不太在乎,除非对方是关中四姓的“韦、裴、柳、薛”四大家族之一,或者他还会犹豫一下。
刀锋前指的卢府侍卫“嗤”然一声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卢家的车你想查就查?”
独孤宇手上微微一紧,止住战马,微笑道:“我要查,你不让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动手!”
于此同时,陆伯言也从车中钻了出来,沉声喝道:“不要废话,击退他们!”
陆伯言在这些侍卫中有着崇高的威望,他一声令下,那七八名侍卫再不多言,虽然前面有着数倍之敌,他们还是催马疾进,没有一丝犹豫。
论武艺,显然是姜公子这些侍卫技高一筹,但是独孤宇这些人不只人数是他们的数倍,而且精于骑术,在马上他们能把十成武功发挥到十二成,而这些继嗣堂高手十成功夫却发挥不出八成。
幸好独孤宇还不想做的太绝,只想制住他们搜查车辆,因此没有示意部属下重手,饶是如此,七八名继嗣堂高手也多多少少挂了彩,等他们发觉马匹反而限制了他们的发挥,下马步战时,才稍稍挽回颓势。
战马若不能发挥冲锋的优势,跟这些蹿高蹿低、身手灵活的技击高手作战就吃了大亏,尤其是这些继嗣堂高手先斩马腿后杀人,登时就有四五个独孤府的侍卫丧命在他们手上。见了血、杀了人,双方打出了真火,手下便再不留情了。
独孤府侍卫倚仗人多,三五成群结伙攻敌,虽然武功远逊对手,可是他们擅长军伍作战,互相配合,你攻我守,配合的天衣无缝,利用人数优势和合击战术,堪堪弥补了他们武力的不足。
这种胶着式的作战,是以不断的创伤和死亡为代价的,混战中不断有人受伤,不断有人倒下,幸好这里已远离官道,没有人看到这样一场激烈的战斗,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地战斗,要么生,要么死!
独孤宇端坐在马上,锐利的目光越过厮杀混战的人群望向那辆马车。
陆伯言站在马车上,仿佛一株探岩而出的苍松,沉稳地看向独孤宇。
他们中间相距不过二十丈,二十丈的距离对独孤宇胯下那匹宝马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是两者之间正有三四十人拼死一战,剑影刀光,血迹斑斑,在其中一方死光之前,这一眨眼的距离就是天涯!
※※※※※※※※※※※※※※※※※※※※※※※※※※※
“往……哪个方向追?”
伫马十字街头,天爱奴气喘吁吁地问道。
四辆车,他们已经截住一辆,追上一辆,还有两辆不知道逃向何方。方向有三个,三个方向两辆车,阿奴敢拼命,却不敢决定向哪个方向追,这个责任太重,她承担不起。
“往前追!”
杨帆毫不犹豫,直接沿着朱雀大街向南冲去。
他不知道这两辆车奔了哪个方向,也不知道这两辆车哪个才是他的目标,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追下去还能不能追到车子,他只是想不停地跑下去,只要还在跑着,就没有绝望。
天阿奴二话不说,随着杨帆向明德门冲去。不断的奔波、不断的厮杀,他们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他们依旧快的像风。
为了进城时不致引起门丁守卫的注意,他们身上都裹了还算干净的袍服和披风,这是从卢府侍卫身上扒下来的。一路驰去,他们的披风就像被风吹动的两朵云,冉冉地向南、再向南……
柳徇天就像一只狡猾而嗅觉灵敏的猎犬,平时蜷伏在他的衙门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是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竖起双耳,凝聚双目,安静而警觉地远望,直到发现目标,然后一跃而起。
他早上到了签押房处理了积压在手头的几件公务,刚想喝碗酪浆歇息一下,一个铺头的话便引起了他的警觉:兴宁坊卢家似乎有人打斗,有街坊听到卢家传出争吵喝骂声,叮叮当当的好像还动了家伙。
柳徇天掌管着偌大的长安城,不要说是斗殴打架,就算是人命案子,也自有巡检通判等司法官员处置,根本不需要他过问,否则他这位长安令就算累死也忙不过来。可是这件案子发生在卢家,那就不同了。
他坐镇长安府,一个重要使命就是监视这些世家。
柳徇天马上命人赶去卢家探问究竟。
等他的人像一群猎犬似的扑到卢家,人家连门都没让进,别看这些公差巡捕平时耀武扬威的,可卢家不让他们进,他们还真不敢往里闯,站在门口臊眉搭眼地问了问,人家带搭不理的告诉他们:“主人回范阳省亲去了,有大批的财物要随后运走,有两个家仆试图窃取财物,被发现后已经施了家法,卢家的事,不劳他们操心!”随后就把大门关上了。
柳徇天听了之后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么一件独立事件,还不致于让他草木皆兵,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结果下午的时候,他又听说永平坊卢家似乎有金弋之声、厮杀之声。
又是卢家?
这一回柳徇天可不会等闲视之了,他特意派了一个办案经验丰富的心腹前往永平坊去查探动静。
本来杨帆去的第二家是靖安坊,不过当时李太公和王太公、郑太公都在,三个老者早就下了封口令,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杀了,左邻右舍有可能听到点什么的也都“运作”过了,所以一点消息也没传开。
柳徇天的心腹捕头赶到永平坊,就见有人正在巷里杀猪宰羊,血洒了一地。再往前走,一阵浓郁的肉香传来,勾得他馋涎欲滴。
秋高气爽,卢家正在炙肉烧烤。
这个捕头办案沉稳老练,先见卢家在院前宰杀牲畜,已然有了疑心,事先他已打听过,知道此间主人回了范阳,据说是十年一次的隆重祭祖大礼,期间还要给老太公贺寿,如今卢府这么热闹,太过古怪了些。
他本来想好了许多说辞,不管主人怎么刁难,都要进去看一看,结果一到卢府,人家居然毫不阻拦就让他进去了,他事先想好的说辞一句都没用上。这位捕头进去以后才明白,难怪应门的人不拦他,敢情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卢家的人。
前院大厅里,崔家、郑家、李家、王家几大世家的公子都在,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厅外院落中,几双武士正捉对儿厮杀,仔细一打听,却是这些世家公子们玩腻了抛珠入水的游戏,正在较量武技。
众公子各出技击高手,院子里刀光剑影、杀声不断,这还罢了,这些代表各大世家公子出赛的武士总有些知交好友、师兄师弟的,都在一旁呐喊助威,激烈处呐喊不断,沸反盈天。
哪位公子赢了,就会拍手大笑,手下人凑趣,敲敲锣鼓、点支烟花、放捆炮仗,以示庆祝。那位捕头这才明白他们为何在门外宰杀牲畜,敢情是借了别人家的宅院,不便深入内宅。
捕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回府衙回复,等他回到府衙时,正好碰见柳府君派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奔北城,据说北城外有强梁血战,等他们赶到事发地点,除了几滩血迹,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有苦主,没有凶手,没有尸体,大道上空空荡荡,要不是地上还有几滩血迹,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戏弄官府了。
可是,就这么几摊血迹,他们能干什么?
柳徇天听了那捕头的汇报,本来已再度打消疑心,可是听说本城出现如此神通广大,而且很自觉很乖巧地不给官家添麻烦的模范强盗,本已打消的疑心登时再度被勾了起来。这样的本事,除了那些世家还能有谁?
他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三件近乎捕风捉影的事几乎都离不开“打斗”二字,可他就是无法弄清楚,究竟是谁和谁打,因为什么而打,现在打成什么样儿了。
这个谜团,把这头皇家猎犬急得心痒难搔,团团乱转。
出城五里,杨帆正一鞭急似一鞭地催马疾行,天爱奴突然大呼一声:“那边有车!”
杨帆闻声扭头,就见路边一条小道,一辆马车棚顶刚刚消失在小道尽头的土丘下面,杨帆立即急急一拨马,那马收势不住,兼之力疲,“轰隆”一声仆倒在地,摔折了一条马腿,幸好杨帆身手灵活,在骏马仆倒的刹那纵身掠开。
“上来!”
天爱奴探手一抓,与杨帆十指相扣,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前,二人一马,向那小道土丘处追去!


第十九卷 长安无数山 第0621章 不死不休!
杨帆和阿奴驰离大道,沿两箭地的小道冲去,片刻功夫就过了那片土丘,再往前看,那辆车子还在前方不远,看来速度并不快。
杨帆一见那车边只有两名侍卫,心中便是一沉:“追错人了!”
姜公子为了惑敌,逸向不同方向的几辆马车,护卫的人员都是相等的,如果这辆车是他要找的,旁边该有七八名侍卫才对。
其实他也知道此刻再追,希望已极其渺茫,只是始终不肯甘心、不愿放弃,直到追上这辆车,发现它并不是自己的目标,那种绝望和沮丧才像一座大山似的迎面扑来。
那辆马车旁边的护卫忽听身后马蹄声响,急忙拔刀回身戒备,忽然看清杨帆,忙又还刀入鞘,惊呼了一声:“杨郎中!”
杨帆心中一动,定睛一看……不认得!
他不认得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却认得他,杨帆与独孤世家来往已非一日,杨帆不会刻意去记独孤世家两个护卫的长相,那两个护卫却不会认不出这位家主的好友。
“你们是谁?”
杨帆心中萌生了一丝希望,驱马迎上前去。
车厢里宁珂姑娘听到侍卫的呼喊,已由船娘扶着走出来。
就像一块墨色的岩石缝隙里钻出一株稚嫩的小草,小草在风中摇曳,脆生生的娇弱无比,却因为它的出现,让整个毫无生气的岩石都焕发出了一种生命的感觉。
“浅露”轻扬,露出一张精致的雪白的小脸,仿佛那脆生生的小草,刚刚从岩石下挣扎出稚嫩的身姿,便迫不及待地吐露了花苞。
“二郎!”
宁珂脸上现出一抹欣喜的笑,她知道杨帆很急,所以一句客套话都没说,马上说道:“大兄追赶姜公子的车驾,先出了城。咳咳……,路边留了标记,向这边来了……”
宁珂的小手向前方一指,翠袖滑下,露出一截皓腕。
她的手腕上什么都没带,手腕太细,就算一只玉镯,戴在上面都有些晃荡,一不小心,就会滑下手腕。
“多谢!”
杨帆重重一点头,双腿一磕马镫,箭一般向宁珂姑娘所指的方向驰去。
阿奴坐在杨帆身后,匆忙之间,也只向宁珂感激地点了点头。
船娘摇了摇头,轻声道:“此人太过意气冲动!”
宁珂淡淡地道:“不这样,没意思!”
“嗯?”船娘不懂。
宁珂回到车中坐下,车子追在杨帆和阿奴后面向前驶去。
宁珂柔声道:“优伶学戏,常有一句行话‘不疯魔,不成活’。在我看来,做人何尝不是如此?人之所以为人,总要有些真性情的……”
她沉默了一下,又道:“勾践的忍,刘邦的狠,或许都是能成就大业的男人需要具备的本领,可我……很不喜欢。那样做人,很没意思。那样的男人,很没意思……”
“小姐是不是喜欢杨帆?”
这句话已经冲到嘴边,又被船娘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小姐性子一向淡泊,以前从未这样欣赏过一个男人,更未这样明白地表现过对一个男人的欣赏。
她过的太苦,痼疾像一个永远摆脱不了的恶魔,永远折磨着她,幸福快乐于这位长于世家本该是天之骄女的姑娘而言,永远都是一种奢侈。哪怕她某顿饭能多吃一口东西,哪怕某一天她多露一个笑脸,船娘都会欢喜得想要流泪,如果小姐真的喜欢了那个男人,为了小姐的欢喜,她会不惜一切,也要把小姐和那个男人凑作堆。
然而,以小姐的年纪早就该嫁人了,即便她始终没有特别喜欢的人,家族也不会让一位姑娘年过双十还待字闺中,她之所以迄今未嫁,是因为她虚弱的病躯,所以船娘不敢问,她怕触动小姐心中永远的痛。
宁珂沉默了许久,向她回眸一笑,眼神亮亮的:“我注定了活不久的,所以……我宁愿人生这样轰轰烈烈!”
船娘的眼睛迅速氤氲了一层雾气,强抑着哽咽,勉强笑道:“小姐又说傻话了,小姐的身子虽然弱些,可是人常说:‘久病延寿’,小姐一定可以长命百岁,就算我死了,小姐都会活得好好的。”
宁珂莞尔,就像岩石下终于顽强诞生的小生命,终于从那坚硬的缝隙中磨励出稚嫩的身躯,向着苍穹、向着大地尽情舒展着她身姿,感受着那阳光雨露,心满意足地露出美丽的笑容……
※※※※※※※※※※※※※※※※※※※※※※※※※※※
荒野中,卢家一方只剩下最后一名侍卫还在垂死挣扎。
独孤世家一方的侍卫已经有人带着一身伤痕爬回战马,把那辆马车圈于其中。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管车中有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他们都不会放一个活口离开了,不死不休。
陆伯言还站在车辕上,稳稳的,直到独孤家的骑士把他和那辆车都围起来,他都没有一点动作。直到那马夫也跳下车,拾起一口刀,厮吼着冲上去,他还是一动不动,宛如石雕泥塑一般。
身上带伤却变得更加凶狠,恍如狼群的独孤府侍卫很快就把那个车夫撕成了碎片,举着带血的钢刀,仿佛亮出了森森的牙齿,一步步向马车逼近。
策马围住马车的几名侍卫一手提缰,一手提刀,跃跃欲试。
如果这车中真有杨夫人,他们担心这个老人会以杨夫人为人质,所以他若转身弯腰,这些骑士就会不惜一切地扑上去阻止他,哪怕同归于尽!不过这么多身手高明的武士都已被杀光,何况这么一个垂垂老朽?这个老得怕是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老人还有重伤在身!
骑士们有些轻蔑地看着他,也许接下来这个老者惟一能做的事就是跪地求饶了吧?
老人没有转身钻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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