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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田居札记-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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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李氏极为重视这次的喜饼,此物油放多了腻,放少了存不住。多方尝试,她才找到完美解决方式,便是控制火候先大后小,每一只饼都得先后过两只锅烤就。
她自问从未因那点银钱而少放油,那现在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夫人,不知我可否去厨房一观?”
“哎,去吧。”
章氏冲吴妈妈打个手势,巧姐却跟上来,章氏颇为无奈,感觉头疼更严重了。
“我也觉得宜悠定不会因那点银钱而偷工减料,可娘说那喜饼碎裂会散掉福气,此事极为不吉利。”
宜悠心里自然是感动不已,巧姐身份与她天差地别,便是此刻她发怒下令打杀她,也不会有任何人发出疑问。
“喜饼全是我烤的,未曾减料。”
巧姐默默她的头:“我相信。”
自搬入县城以来,宜悠第一次红了眼眶。吸吸鼻子,她默默揉下发面般的手腕,每天烤一千只饼,她手腕如今还很沉。不过现在说一切都不顶用,还是先看看再说。
**
县衙后厨很大,宜悠一路走来,敏锐的发觉几道不善的目光。
不过因着巧姐在,众人都十分收敛。可那陡然放慢的揉面动作,还有唇角的弧度,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喜饼全数放于此处。”
宜悠走进去,打量下幽暗的库房。食物放置在此处,确实极为妥当。
“劳烦妈妈,我随意看看。”
蹲在地下检查那五十份皲裂的喜饼,果然无一例外全部都不能再用。而后她打开第二日的,虽然偶有裂开,但却并不明显,如今看来却是可以用。
“怎么会这样?”
身子倚在墙上,她头向后靠去,幽远的回音传来,她一下跳起来。
“巧姐,对面是什么房间?”
巧姐表示她也不熟,两人出门走去,穿过帘子,宜悠直看到一方新盘的灶台。
见此巧姐颇有些尴尬:“是今年我做饭后,厨房新加的灶台,看完我们且出去吧。”
说者无心,宜悠却是心思一动。顺势被娇羞的巧姐拉走,她再次走到盛喜饼的库房,果然在北边看到一米见方的窗户。摸一把喜饼盒,她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了,喜饼还能用,我们去正房。”
巧姐摸摸脑袋,虽然认识不久,但她对宜悠有着本能的信任。这么漂亮的喜饼,如今还可以继续用,她的福气也没散,着实再好不过。
**
快步走回,宜悠将所想一一报给章氏。
“夫人,喜饼碎裂并非因为油少或者别的原因,一切皆是人为。”
章氏从账本中抬起头,目光如炬:“哦?”
“库房一墙之隔便是灶台,灶台烟囱便从暗室内墙走。这几日每日烧火,临近墙壁的喜饼日日炙烤几阵,自是干得快。
且喜饼盒上带着层薄灰,秋日云州天干且风大,这几日夜里挂北风。怕是厨房掌事妈妈忘却关窗,任喜饼由风吹。这二者凑在一块,喜饼自会碎裂。”
虽然她说着不小心,可章氏哪能不明白。后厨习惯在这些大事上捞油水,此次定是人为。
“吴妈妈,命人将喜饼挪到正院库房。”
眼见就要到处理家事阶段,宜悠极有眼力见的告辞:“夫人,当初多做二十盒,如今算来还差三十盒,我这便回去赶制。”
章氏却回绝:“不必,你且回去好好歇歇,女孩子别累得四肢粗壮。”
一阵尴尬过后,宜悠再次收到巧姐排山倒海般的关心。待走出县衙时,她心情空前好。经此一事,她与县丞夫人的关系总算稳固。
如今,也该去粮铺那边看看李氏。


、第六十章
遮天的雨幕掩住天地间所有颜色;马匹也分外没精神。四蹄打着结往前慢慢走,沿途溅起一地水花。
穆然抹一把蓑衣上的雨水,当日自云县出发;当晚他便到云州府所在城池。与附近个郡县送死囚的队伍汇合;大队马不停蹄朝越京赶。
往年都是老衙役走这趟差,今年老人家卸甲归家含饴弄孙。这趟辛苦差事;便落到他这个接班者头上。
队伍继续前行,前方斥候打马归来,运河上浮桥已收起,今晚无法渡江。
领队是个糙汉子,闻此颇为不耐烦:“这比晚娘脸还糟糕的天气,简直要冻坏骨头。”
穆然来之前便被科普过;大越朝开国皇帝;原是镇守北方蛮夷的一方大将。整个新朝,是由漠北砾风打磨出来的男儿一刀一枪拼抢而成。是以当初开国,京城未选地处温润的南方汴梁,而是扎根于严寒的北地越京。
出云州,途经其余四州,此时已入越京边界。越京距关外颇近,军事重地自不会多留闲杂人等。今日这般天气,怕是找不到歇脚之处。
裴子桓早已没了那翩翩少年郎姿态,滴水的窄袖指向左侧:“前方不远应该有个山洞。”
“全速行驶,今日便在山洞歇脚。”
**
篝火噼噼啪啪的烧着,夹杂着鞭子声。
差役门尚且如此狼狈,更别提这些赴京杀头的犯人。将死之人,总会少些顾忌。
“都老实点。”
沈福爱缩在人群中,双目朝向云州方向。在家时她还不曾在意,到如今,她却疯狂的思念着女儿。虽然有二叔二婶照顾着,但没了亲娘,又与亲爹闹得那般僵,她的未来怕是多有坎坷。
沈福海则不然,沉浸在族长的美梦中,他反倒是一路上最活跃的人。差役自不会对他客气,鞭子也抽得实实在在。
“你们……知道……老爷我……是谁?就敢……敢……这么干。”
差役甩甩袖子上的水:“我管你是谁,进了这车,还敢跟我叫板。”
又是一鞭子,抽得铁链擦出火花。擦在沈福海脸上,又多一条血痕。见他安静下来,差役收起鞭子走开。
待他转身,原本牢固的锁链不知因何突然打开。外面轰隆声掩盖了这声音,沈福海眼前一亮。
只要他能出去——就能躲开这噩梦般的一切。
他将再次掌握云林村,坐在沈家祖宅宽敞明亮的房子中,坐拥千亩良田。到那时,什么李氏、二丫,那些贱人纷纷被他卖去怡红院。男的就做龟公娈童,女的倚门卖笑。
握紧拳头,他打量囚笼恰好靠门。这种天不逃,何时再找到机会?
**
穆然烤干衣裳,沾着热水吃饼子。
裴子桓随意的坐在他旁边:“明日便能入京,不若你留下来?”
“穆宇还小,我做衙役并不缺衣少食,有事等他长大再说。”
裴子桓摇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将军再登朝堂,不日将重驻塞北。莫说是一个宇哥,就是带上宜悠娘仨,他也会为你尽心安置。”
听着前半句穆然还有颇为正色,到后半句他直接皱眉。
“提沈姑娘做什么,她对穆宇多有照顾,我总不能辱人名节。”
裴子桓摇头:“你当我不知,离开这五日,你倒有一半时日梦呓出她的闺名。”
说罢他贴近穆然耳朵,言语轻佻暧昧:“莫非你真当我不知,每日一早你起来,是寻清水洗那脏污的亵衣?”
心事被一语道破,穆然脸红成只大茄子:“我去巡逻。”
裴子桓摇摇头,当真是英雄气短。此次归家怕是不能再回云州,没有他在一旁叮嘱,这木头怕是也不会开窍。
背对好友,穆然也是心烦意乱,所梦何事他自是再清楚不过。宜悠人美心善又能干,不管嫁给谁都会被捧在手心好生珍爱。如他这般破相的粗鄙武夫,着实不该糟蹋了人家。
深吸一口凉气,他平静下来,提起刀做那巡查之事。
路过沈福爱,他掏出剩下的一块饼子递过去。而后他劝服自己,宜悠那般照顾穆宇,他也该对其嘱托之事上心一二。
继续往前走着,刚巧一道闪电打过来,他恰好看到山洞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向前两步,因为不听训诫而被隔离在外的囚笼,如今已是人去笼空。
“有逃犯!”
绷紧神经,他径自朝门口追去。山洞所处之地本就草木丰茂,很容易便藏起大活人。
“弓箭手准备。”
领头差役举起火把过来,适逢第二道雷打下,不远处草丛中突兀的移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差役冷着一张脸,若是别的死刑犯,他多少还会有所犹豫。但逃亡之人,乃是这批囚犯中他最为不齿的一个。
“朝廷律法甚严,逃犯不论生死。放箭!”
剩余差役多是行伍出身,于弓马骑射自是娴熟。火把下,四箭自四差役弓下发出。扑通一声,草丛停止晃动。
越京周围自是不允随意弃尸,掩埋工作便交由一道而来的死囚。倒不是差役苛待,此点也是规矩。
众所周知,坐牢不用缴纳任何财物,狱中一日三餐管够。若真是这般好,那街边乞丐半数以上怕是放弃自由,去牢内求个安稳。故而狱中囚犯日常便要辛勤劳作,以己所出供养自身。
“挖快点。”
雨这会更大了些,沈福爱抓着地上的泥土。亲眼见到兄长肩甲胸口腹部皆被利箭穿透,瞪大眼睛似是有无限不甘,她确是松一口气,持续多年的噩梦终于完结。待掩埋完,这些往日稍显乖张的死囚,一个个如猫儿般乖顺。
领头差役暗自满意,这趟任务,至此总算完成大半,只差最后走个移交程序。
**
越京周边大雨滂沱,云州却是一派秋高气爽。
宜悠自县衙出来,便直奔日升粮铺所在街巷。本来她也可留下,看看究竟是何人要置她于死地,可稍作沉吟她便想通。
家丑不可外扬,四丫与她有血缘关系,有关之事也一概丢了她的脸面,所以她看着甚至参与都无甚不妥。但此次却不同,这纯粹是章氏手下之人作怪。如此她留下,便易给人留下疙瘩。
拐出巷子,便听到喜庆的锣鼓声。粮铺所处街头,远远就看到舞狮人。两只狮子于街中嬉戏,四周环着一条彩龙,远看竟丝毫不比过年差。
“姐姐,这里。”
边喊着,长生边忍不住分神去喵那狮子。
宜悠摸摸他的头,高声问道:“娘呢?”
“在里面,姐姐做的那小房子可新奇,他们都围上去看。”
长生挺着胸脯,就连穆宇也有些激动。小房子虽然好,可他早就看过,还吃过了。比起他们,那些小伙伴简直弱爆了。
“我去找娘,你俩在这玩,别随便吃不相识之人给的东西,也别乱跑。”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么机灵的男子汉才不会被拐走,姐姐你去忙。”
**
宜悠莞尔一笑,挤过人群,抬头就见大红布包裹着的簇新牌匾。
吉时已过,牌匾露出其本来面目。原木板烫金大字,单这一块匾额便尽显厚重磅礴之气。顿在门边,她脑中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
前世陈德仁曾处置过云州城最大商铺,随便抓个原因,便将其彻底抄家。所罚没家产悉数没入府衙,她还把玩过其中几样有趣的物件。
这 些都不是重点,而是她隐约记得,那商铺被查处原因,乃是因其老店用秦岭一带所出千年松柏制作牌匾。松柏本是常用木料,可秦岭一带靠近黄帝陵,其千年松柏历 来由君王独享。虽朝代有更迭,但这一点历朝历代丝毫未变。黄帝陵松柏木乃是珍奇,普通商户莫说是堂而皇之的挂出来,便是私藏,那也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揪住这一点,陈德仁不仅巧取商户万贯家财,更是得上峰赞扬其忠君体国。一举两得,那时他好不风光。
她隐约记得当时出面之人便是粮铺伙计明远,只是比起今时稚嫩,抄家时的明远要成熟许多。再次抬头,五谷斋名号赫然入眼。这名号,竟是与前世所抄商铺一般无二。
正当她发呆时,明远已经走出来:“各位乡邻今日赏脸来到五谷斋,小的感激不尽。今日开业,每人所购头五斗米面里每斗便宜一文钱。”
随着他宣布完,原本观望的人群迅速涌进。虽然大家都不缺那几文钱,可如此便宜事,不沾岂不是吃亏。”
宜悠默默的看着,见不多时便有人捧着一袋袋米面出来,那数目早已远超十斗。当然也有少数人,只买那五斗便出来。可宜悠怎会不知,头一次占这等便宜,这些人定能牢记五谷粮铺。再粗略估算下,虽然单卖五斗只保本,但那多买者便能给些赚头。
通过很小的代价,这家因沈家而名声不好的粮铺,便彻底在人们心中留下物美价廉的印象。
感叹着常爷新潮且高杆的手段,她却是有些明了。如此精明的生意人,几年间积累那么大一笔家产,也不是不可能。前世被抄家的五谷斋,当是此家无误。
前世之事早已成过往,对于陈德仁她也并无多少恨意。毕竟那几年,两人各取所需互不相欠。所以如今乍想起此事,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巧姐亲事危机还未过去,她是否要再为那可能的猜测,生一分事端。
踟躇着,她渐渐被人流挤进去。冲着门一尊一尺多高的关公泥塑,紧邻着便是她做得小号五谷斋。边上几个穿着统一的伙计,此刻正忙得热火朝天。
“宜悠姑娘来了,您这边请。”
随着明远到柜台后,刚进去她便见到几个熟人:“周叔,你也来了?”
月前虎子定亲又成亲,新嫁娘是邻村铁匠闺女。铁匠人虽粗鄙,可家底颇丰,与家境殷实的周屠夫也算门当户对。宜悠与周家关系好,便去绸缎庄截了最好的布,又封一吊钱亲自送过去。
农家都不富裕,这份礼也数得上,加之两家有生意往来,是以周屠夫如今见面更多三分亲切。
打完招呼,他便自发的说明来意。原来常爷另辟蹊径,对散户便宜,于这些大量用到米面粮油的商户更是别有一套。
“我一个杀猪卖肉的,哪明白这些事,稀里糊涂的就进来了。”
周屠夫说话间带着北方汉子特有的好爽,这会便有人捧:“周爷你可是大人物,咱们平常都用你家那肉。”
宜悠坐在一旁听着,言谈间终于打听到李氏动向。不多时前,丫鬟领她前去后院。
此言说得隐晦,她却是明白,人有三急。
“还是你们卖包子用面多,宜悠姑娘才是正主。这不你娘回来了,宜悠娘,你闺女正念着你呢。我说你出去一趟,怎生……”
虽然云州汉子多鲁直,可商贾本就心眼多。那挑头说话的汉子,说到一半忙噎回去。
宜悠起身朝后望去,就见李氏面色有些苍白。衣裳还是早上出门时准备的那件蓝色,不对劲的是她下半身。原本配套的蓝色裤子,如今换成浅蓝色。李氏本就身形娇小,裤子穿在身上,竟撑得衬裙鼓鼓囊囊。
“娘。”
接替丫鬟扶住,李氏于她掌心画一个数字。宜悠咂摸下,瞬间明悟。
原来是她月事突至,染脏了里面裤子。再见这条新裤子,定是后面那胖丫鬟所用。见房内众人神色稍有异样,她眨眨眼。
“县衙那边并无大事,娘怎生急得喝口水都摔倒在井边。多亏有这姐姐在,给你找来干净衣裳。”
众人明悟,怪不得今早来得不是沈家掌事的宜悠姑娘,原来是被县丞夫人招去。而人家李氏并未有何出丑,只是挂心女儿。
丫鬟忙福身道不敢,宜悠也未曾多与她客气。宾客这边疑虑解决,她却担忧另一件事。
女子月事乃是污秽之事,虽然她不曾如此认为,但当下多数男子多会坐此想法。此处乃是五谷斋,常爷早晚会知晓。
看来那不想管的闲事,如今却是得问上一问。
**
待李氏坐定后,久未露面常爷进门上主座,朝各人作揖。
“劳烦各位久等。”
“各位爷、夫人、姑娘皆是县内有头有脸的商户,今日赏脸前来,常某感激不尽。”
稍作客套后常爷直入正题,言间谈及一新设想:各户若需要米面粮油,皆可事先来知会。他将数目统一收集起来,依照行情和产地,择最新鲜便宜的送达。
听了一会宜悠也有些明白,单以面而言,云州本地七月便可成熟,而再往北,幽州等地则需等到九月。中间涉及存储运输,的确偶尔出现断货。而常爷却欲早提前集齐众家所需,赶在收货前一季派人前去产地商议。
如此提早一步,所用米面尽会是最新鲜且足够。
“那价钱上?”
有人提出疑问,宜悠静静听着,顺带好奇的看着李氏红透的耳根。似乎从常爷进门起,她便一直如此,这是为何?
抱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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