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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续红楼画眉蹙-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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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想了想,才道:“是一个唤作小红的丫鬟与一个小丫鬟坠儿在滴翠亭中说些梯己话儿,不妨让宝钗站着良久听去了,待得两个丫头推窗之时,她却告知两个丫头说我在河边弄水,她是追着我来的,言下之意便是我从头到尾听了她们的话去,惹得两个丫头信以为真,日后对我甚是忌讳。”
事情真的可以瞒天过海么?未必罢,这样的事情,不也让她知道了?
随即却又清然一笑,“也算是老天生眼的,偏生那小红与一个叫佳蕙的小丫头子情中极好,千万拜托了佳蕙打探我那日的行踪,才知我那日原是在山后,并没有去滴翠亭的,小红心里方还了我一个清白,又特特来请罪过,细说当日事,叫我小心宝钗,事后她虽送了冰糖燕窝,我也因此并没有吃的。”
那一回宝钗来求情的时候,她吩咐人还回去的燕窝,便是因此而留下未曾吃用的。不然,既然是好姐妹送的燕窝,她岂有不用之理。
想起昔日往事,黛玉说得也极轻巧,可是徐若凡却听得惊心动魄。
繁花似锦的大观园,底下竟暗藏着这样的事情,若是那小红没见识,岂不是将所有恨意都叠加在了黛玉身上?暗里使了绊子,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黛玉素手抚摸着徐若凡刚硬的脸,轻声道:“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你很不用担忧的。那时候,我只道她不过就是怕失了体统,用我遮掩过去罢了,却从没想到,她是真的暗藏祸心,陷我于不良之地。”
抬眸望着星空璀璨,今日夜晚一场恶斗便如一场梦境,黛玉叹道:“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话说得何等贴切,她对我的恨,皆因此故罢!”
瑜亮不能并存,纵然自己与她无冤仇,她的心,也将自己视作仇敌。
不管宝钗如何奋力挣扎,自己永远比她幸福。
因为,她拥有世间最真挚的情,也有一颗最洁净的女儿心。
江南的风,如同若凡的手,温暖而多情,已经在向自己招呼着,抛却前尘过往,她一心一意,奔向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
依偎在他胸膛上,暖暖的,很结实,而她,永远很安心。
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罢,哪怕是粗茶淡饭,她也会甘之如饴。
徐若凡的手刚强有力,搂着她,紧紧的,“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有何其有幸,得此佳人?有谁知道,他与她,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求什么功名利禄,不怕生死,也不怕莫测风云,却只怕孤单二字。
保护娘子,是他的天职,走下去,不离不弃。
江南,已经遥遥在望,那里,一定是他们的世外桃源。


微雨落红逢故知
清晨的一点微雨,打湿了窗外芭蕉红蔷,蕉叶留痕,落红坠地,平添一丝儿寂寞,却不掩红绿相间,枝头热闹。
京城的夏日是干燥的,江南却是温润的,润到了心坎儿里。
一缕柔风透进窗纱,掠过蕉叶红蔷,声声低吟,送进清凉叹息。
扬起了万缕青丝,恰如江南的碧柳千行,丝丝缕缕,露出清丽娇颜,丽人儿凝望窗外,清眸中流露出一丝缅怀的泪光。
女儿回乡,父母的墓,是否荒草漫漫无人培土?
回来了呀,故乡的空气这样清新。
可是,景致如画,微雨缠绵,为何却是寂寞的?
而她,亦然?
应是欢快的心情,却因晚间睡意朦胧缠绵,而心中又生出些许愁绪。
路上对情思的彷徨与无奈,不知道为何,越近姑苏,愈见浓重,不管白日墨夜,仍旧是挥之不去,缠绵在胸臆之间,却无法启齿。
低头一笑,眸光清澈似灵泉,但愿,真的是她多想了。
忽而一声轻响,湘帘儿卷起,一个小丫头笑嘻嘻地捧着一套衣裳进来,淡粉的长裙绣着丝丝缕缕的波澜,同色的水袖中衣,斜襟上襦却是淡紫的底子上绣着一朵朵似开未放的红蔷薇,似语还羞。
“夫人,将军一大早就去城里给夫人买了几套新衣裳呢!”真是体贴。
脆嫩嫩的声音,带着一丝欢快,轻柔的吴侬软语,越发让黛玉觉得亲切。
一路上餐风宿露,却也难得平安,终于跨山越水,回到了家乡姑苏。
那水溶虽然早已回转京城,既然是自己妹妹捅了漏子,他自然需要善后,吩咐随行过来的十八侍卫护送着徐若凡夫妻,徐若凡的武功他当然信得过,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徐若凡仇家也未曾打消主意,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路上当然也曾遇到了不少对手,只是冲着徐若凡来,黛玉的安危便减了三分,又有人守护黛玉,徐若凡长刀过,人头落,没有一丝手软。
近乡情更怯,黛玉心中翻涌着不知道何种滋味,长了今年十六岁,十年在京城,对姑苏的记忆早就已经淡掉了,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人文山水。
可当踏进姑苏地界,黛玉才恍然发觉,早已物是人非。
今日的姑苏,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故乡了。
当六岁的幼龄,抛却老父进京都之时,她因为很快便会回乡,可谁知,竟在京城中蹉跎了十年芳华,如今也算是落叶归根,心中盛满了欢喜。
极目远望,余晖软软,照得寒山清奇俊秀,宛如水墨。
青青的闪,清清的水,山花烂漫如同连云锦绣,不是城里,自然只有山村小径,难得幽静淡宁,鸡鸣犬吠之声,才会划破这样的祥和。
没有战火,没有烽烟,没有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这里不是世外桃源是什么?
姑苏的老宅,早就已经不在了,淹没在滚滚红尘中,幸好徐若凡早就置办了一所房舍在寒山之下的小山村中,他们才不至于回了家乡没了落脚处。
新宅子依山傍水,粉墙黛瓦,小巧别致,用色清雅,比京城华宅更见脱俗。
“玉儿,这是我们的家。”徐若凡爽朗地笑道,风霜去,更显神清气爽。
黛玉只顾着看,脸上绽放着清妍娇丽的笑,“好美啊,像是人间仙境!”
当日的惊艳,至今未泯。
有些轻叹,记忆中,林家的老宅是在城里,哪里有这样的清奇俊秀?
徐若凡外貌粗豪,可是很细心,置办的房舍中,也有两房家人服侍着,人虽然少,可是处处细致妥当,衣食起居都照顾得没有一丝瑕疵。
远离了京城喧嚣,走进了世外桃源,心神渐渐沉淀,越发淡定从容起来。
徐若凡的身世,紫晓先生的来历,太后的薨逝,以及太多的秘密,繁琐无头绪,其实,没有必要追根究底,最后,徐若凡还是徐若凡,她还是她,并不会因为他的身世如何而离开他。
既然如此,他也不在意,那么,就让他们贪恋一些儿宁静罢!
放下罢,将自己无法承担的东西,一概放下,尘烟岂能玷辱纯心?
在这里,她不用仰人鼻息,更不用来往应酬,过得分外开心。
在京城里的那些伤痕,在南下路上的一些不悦,竟似渐渐平复。
眼前这个小丫头名唤清鸾,年纪也有十五岁了,生得乖巧可喜,手脚麻利,针线极好,徐若凡便放在黛玉身边,替她打点着衣食起居,倒也是十分尽心。
听到清鸾的话,黛玉莞尔一笑,似一枝乍开的水芙蓉,清丽难言。
一撮纤腰似柳儿,娉婷袅娜,当目光流转处,妩媚鲜艳,风情无限。
清鸾一呆,随即笑道:“夫人生得真好看,怪道将军疼得心肝儿肉似的。”
清鸾从小儿也是千金小姐,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其父得罪了上头,合家抄没,一家便沦为阶下囚,曾在豪富人家为奴,辗转为徐若凡所救,为了报恩,一家六口人都甘愿为仆,便留在了这里看家,将家中事务打点得十分妥当。
当日称呼将军,至今也改不过来了。
谁能想到呢?当年在姑苏乞讨为人奴仆的少年,现在是顶天立地的将军。
黛玉伸手捏捏她粉团团的小脸,笑道:“我们的清鸾生得也格外清俊呀!”
刚起来没瞧见徐若凡的身影,又问道:“若凡人呢?怎么不见?”
清鸾放下衣裳,屈指数着笑道:“将军真疼夫人,倒是让我们赞叹得很。先是起来练功,然后去给夫人买了新衣,还买了些笔墨纸砚,又亲自去厨房里吩咐我娘给夫人熬了五子粥,如今只怕正在前头呢。”
小丫头挤眉弄眼地笑着,带了些儿暧昧的意思儿,惹得黛玉粉面生晕,轻嗔道:“好一个贫嘴烂舌的小蹄子儿,仔细赶明儿我撵了你出去!”
清鸾吐了吐舌头,忙撒娇道:“夫人最是怜惜下人的,可别恼了!”
黛玉拍拍她头,道:“别贫嘴了,仔细我真恼了!”
一面说,一面坐在窗下菱花镜前,清鸾快手快脚地过来替黛玉梳发挽髻,一面嘴里甜甜地赞美着,像是用尽了词儿,也形容不出黛玉一二分的风华来。
一时梳妆完毕,黛玉对镜自照,但见镜中人儿愈见清新妩媚,罥烟眉如笼香雾,含露目似起凌波,一路上风霜尽去,越发显得温润如诗。
不知不觉,容颜间的忧伤与彷徨,竟隐约只有一点影子,却见沉静如水。
也许,心放宽了,天大地大,勇敢地往前走。
清鸾活泼伶俐,又道:“夫人要和将军在这里住一辈子么?”
携手一辈子?好长的幸福啊,甜得醉人。
“有何不可?”黛玉款款起身,往门外走去,裙摆逶迤,绿澜荡漾,跨出门槛儿时,却又回眸含笑道:“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
若是她想永远住下,若凡不会不答应,可是自己,又怎么忍心用柔情束缚住他的雄心万丈呢?在泱泱大国冥冥百姓面前,她亦渺小如尘。
爱他,所以为他想,在他壮志未酬的时候,她不会给他添上烦恼。
有喜有悲,又有无法掌握的变数,这才是人生的味道啊!
才出了屋子,徐若凡已经在门口了,眼前登时一亮,双眸浩瀚,更见深邃,漾着一种名为温柔的水色,让黛玉脸上一红,历经了些许风波,仍旧回到了新婚时候的娇羞,恰如微雨中的一枝水莲花,娇羞无限。
清鸾在黛玉身后笑道:“将军,夫人生得真好看是不是?初见夫人,奴婢还真的当是神仙下凡来了呢,我娘都说要去供香膜拜呢!”
不等徐若凡说什么,黛玉目光中有几许羞涩,已经轻啐道:“给了你三分好脸儿,你倒是想上西天了,说什么膜拜呢,当我死了不成?”
徐若凡忙一手捂着她粉唇,脸上带着几分庄重,道:“什么死啊死的,清鸾顽皮,说话口没遮拦的,你也不知道忌讳。”
为自己,纵横沙场却也不避讳生死,可是她不同,她是他的娘子。
清鸾皱皱眉,不依地道:“我知道错啦。将军,你可还没说夫人生得好呢!”
眼里带着一丝慧黠,一个劲地只想当着黛玉的面儿从徐若凡口中抠出赞叹出黛玉的话来。将军这样好,唯独夫人可匹配,可是有时候也太笨了,粗手粗脚的,所以也要甜言蜜语才能让夫人欢喜啊!
徐若凡深深地凝视着黛玉清丽容颜,鼻端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道:“便是天上神仙,又怎及娘子半分?娘子灵秀中带着一丝儿怅然的忧伤,柔弱似水的骨肉却又挺立着似铁的钢骨,岂是神仙俗女可比的?”
黛玉芙颊生晕,唉,女人家,总是喜欢听这些好听的话,甜进了心坎儿里。
清鸾又笑嘻嘻地道:“可不是,我娘这几日也常说,单瞅着将军卸甲归田,夫人不离不弃,又能与将军同担风雨,就已经是不同寻常的女子了,如今见了夫人,愈加觉得从未在旁人身上见到的好处,净在夫人身上了。”
说得黛玉愈加好笑起来,板着脸道:“再口没遮拦地尽说些有的没的,我也不敢让你跟着我了。”
徐若凡扶着她往饭厅那里走,笑道:“你也怨不得她说,我说的也真切。”
黛玉却道:“没见你别的长本事,倒是甜言蜜语腻死人了。”
清鸾在身后笑道:“将军的话恰到好处,我可知道夫人心里欢喜得紧呢!”
随即有嘟嘟嘴,大声叹气道:“有些话,说出来才好,光是藏在心里头,若是心有灵犀的人也罢了,若是不得通灵的人,因不敢断定彼此心意,光疑神疑鬼只在心中揣测,岂不是将一辈子都错过了?”
黛玉闻言心中一动,这话倒是有些见识,不觉多看了清鸾几眼。
蓦地里想起了当初因尤三姐之死而出家的柳湘莲,当初不就是如此么?话未明,而事后悔,可却挽回不了什么。若不是徐若凡大义凛然地斥责他埋没一身武艺,受不得一丝儿人生的困境,只怕柳湘莲也不会成为他麾下最得力的猛将之一,在他们离京之后得暮霭重用。
忽而启齿一笑,似雨后蔷薇新雅,打趣道:“清鸾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回来得正好,赶明儿给你找个小女婿儿才是,省得你尽教将军说甜言蜜语。”
羞得清鸾粉脸大红,娇嗔道:“我要跟夫人一辈子呢,才不嫁人!”
黛玉笑道:“傻丫头,谁能跟谁一辈子呢?你也有你的终身。”
幸福就在自己的手心里捧着,她也盼别人同样得到幸福。
丫头又如何?也能寻个归宿好安身。
清鸾伸手扯着黛玉没被徐若凡握着的手臂,撒娇道:“夫人不是红娘,牵不得红线,可不要乱点鸳鸯谱。我虽是丫鬟,可也有自个儿的风骨呢!”
说道这里,脸上不免有一抹得意的神采,她与寻常丫鬟不同的,是心志。
犹记得自幼踌躇满志,风姿勃发,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偏偏家道中落,千金小姐沦为侍婢,可心意不会因为她现在命如草芥就损折半分!
俏丽甜秀的模样儿,欲语还羞的风姿,却让黛玉忽而想起紫鹃来。
从前的紫鹃,每当说起这些事儿的时候,是否也如此神态?
也许紫鹃不同的,是因为紫鹃骨子里已经有一份奴气,而清鸾没有。
那个已经怀有身孕的女子,昔日的贴心好姐妹,如今可还安然无恙?
袭人晴雯之争,由来久矣,晴雯败了,却没人能想到,紫鹃却后来居上。
袭人那样温柔的性子,却藏着最锋利的寒刀。
温柔可以让她无往不利,寒刀却可以让她趁人不备霍然刺出,快且狠绝、
没了宝玉,这只柳丝间的杜鹃,是否不为人所忌?
清鸾看着黛玉略有些落寞的神色,好奇地问道:“夫人想什么呢?”
眉目本是天然如画,却翩然一丝忧伤,似是一抹担忧,让人生怜。
黛玉蓦然回神,随即笑笑,道:“想起了一个陪伴我近十年的故人,若是当日里我坚强些,也许,命运早改。”
清鸾不赞同地道:“夫人坚强是夫人的,又不是别人的。夫人便是像将军这样的人,只怕也是无法左右别人的命运,我娘说,心性才决定命运呢!便是夫人一腔好意于她,只怕也不是她想要的,最后反不落好!”
徐若凡闻言双眉一轩,几年不见,这个小丫头倒是言辞有条不紊。
黛玉却是灵眸里有些赞意,“你说得极是,我觉得好的,别人未必觉得好。”
经过这一番言语,黛玉愈加赞赏起清鸾来。
这个原本出身豪富又历经家道中落的女子,她所经历的,非自己所及。
也许,自己可以与她成为最最贴心的好姐妹呢。
清鸾的好处,在于她独特的见解,一颗善良的心地。
这一点,小婉也无法与之比拟。
但愿,她不是第二个小婉,让她对友情,生了畏怯之心。
穿过回环的长廊,雕刻着梅花的瓦当仍旧淅淅沥沥地滴着晶莹的雨滴。
一阵风过,芭蕉作响,声声如碎,大气雄浑,而架子上的蔷薇却随风飘落。
如此天然美景,徐若凡却仿若没见,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黛玉,足下无尘,心中无埃,侧头打量了一番,才满意笑道:“这件衣裳你可喜欢?”
黛玉心中一暖,薄嗔道:“倒是难为你一大早去给女人家买衣裳。”
她原不喜穿外人做的衣裳,可这套衣裳却格外精致,绣工不俗,与雪雁紫鹃往日的活计儿相比,似更胜了一筹,因此心里也是极喜欢的。
徐若凡带着她到饭厅用膳,道:“你是我娘子,我不给你买,谁去?”
黛玉心中的那点彷徨之影,因为他的话,终于消失殆尽。
家常的饭简简单单,家常的话平平凡凡,夫妻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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